如果你还在就好了,无论什么时候,你都会无条件站在我身后,给我依靠和支撑。
爸爸,还是很想你。】
写完这封信,陈暮保持拿笔的姿势良久没动,直到指尖泛酸,手中的笔掉落在床上,她才骤然回神。
把笔记本装回背包的时候,陈暮又看见那本她翻了一小半的《廊桥遗梦》,索性无事可做,她思索几秒,拿出了这本已然知晓结局的书又读了起来。
……
……
另一边。
顾时屹来到书吧,老太太正坐在书吧一角阅读,他放轻脚步上前,老太太看见地面上的阴影,头也没抬地说:“年轻人,你很有毅力。”
在船上这段时间,顾时屹每天按时按点的来她面前报道,在今天之前,他没和她聊过工作,但眼看行程结束在即,她是真的好奇,他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
顾时屹慢悠悠坐定在另一侧的椅子上后,老太太合上书,笑着问:“今天聊点什么?”
老实讲,如果不是提前知晓这位年轻人是抱着目的接近她,那她一定很乐意和他交个朋友,他是个很不错的聊天伙伴。
顾时屹笑一声,淡淡说:“今天主要是想请您帮个忙。”
老太太但笑不语,果然如她所料,终于要聊到工作相关了。
下一秒,又听见他说:“明天是小姑娘的生日,今晚的拍卖会,您大概是会提前退场的,想请您多呆一会儿,到零点帮她一起庆个生吧。”
顾时屹所言与她心中所想完全背道而驰,老太太不免讶异:“你的帮忙就是指这个?”
顾时屹语气平静的嗯了一声。
老太太略一沉吟,说:“关于项目的合作,可以让我听听你的想法。”
这位年轻人的沉稳太超乎她的预料,此刻,她是真的好奇,他放着那么大的集团不管,跟着她跑这么一趟,底气到底从何而来。
顾时屹等的就是这一刻,他另辟蹊径亲自找上投资人,就是要引起她的好奇,让她主动来问他。
他说:“如今吉桑尔手上除了千人基因组项目外,还有几个别的大项目,想必考虑和莱因斯顿的合作,只是因为他们是稳定的合作伙伴,但我想说的是,川禾目前有自研的仪器可以用于高通量测序,并且我敢保证,川禾的效率一定比莱因斯顿高几倍,千人基因组项目,川禾可以承担百分之六十,促成项目早日完成。”
老太太安静听完,问道:“据我所知,川禾主营业务是医药线,这仪器是什么时候研发的,我一点风声也没听到。”
顾时屹:“近两年刚完成研发,一直在最后测试阶段,所以没有公布,千人基因组项目后续想要做的事情,和我的初衷一致。”
“川禾也有打算进军基因检测?”
“早有打算,人工智能发展势猛,基因检测和疾病早筛前景广阔。”
老太太笑着摇摇头,国内医药产业发展过于落后的情况下,这位年轻人能有如此超前的眼光,换赛道尝试弯道超车,实在是后生可畏。
“站在投资人的角度,我不看好国内任何一家医药企业,但同为中华血脉,我很希望国内的医药行业能有好的发展,目前进场,距离项目落地,会是一段很长的时间,也许十年,也许二十年。”
顾时屹遥遥看向远方一眼,收回目光,他眼神坚定的望向身侧的老太太:“不瞒您说,川禾未来二十年的研发费用,有一半会给到检测业务。”
老太太听言站起身,到书架前将借阅的书放了回去,之后迈步朝外走去,往前走了两步,她回过头说:
“行程结束,我会和吉桑尔的负责人引荐川禾,但具体能不能合作,还要负责人看了你们自研的仪器再定。”
*****
下午在房间,陈暮速度很快的翻阅完了《廊桥遗梦》,故事的最后,理智战胜情感,男女主相爱,却没有选择相守。
仅仅四天的时间,她们从相识到无话不谈,这段爱情很短暂,却很真实。
合上书很久,男主角的那句话还在陈暮脑海中回放。
【我们人生中感受到确切的爱仅仅只有一次。】
她和顾时屹的相识时间比起男女主长了点,但在这段时间,他的绅士、体贴,的确有让她感受到过久违的被爱。
这样的经历,就算是下船后两人再无联系,也是一段绝不后悔的人生体验了。
是以在顾时屹如约来找她去参加拍卖会的时候,陈暮早已调整好心情,她要把在船上的最后两天当做和顾时屹的最后两天去过,不想以后 ,不计后果,就算下船后两人再无联系,也不遗憾。
晚间拍卖会布置在宴会厅,开场船长先进行了致辞,感谢大家的善举,之后很快进入正题,第一件拍品,是奇皮夫人铜像。
奇皮夫人,因两次参与南极探险经历而闻名于世的一只虎斑猫。
铜像仿制的惟妙惟肖,陈暮记得在游轮经过探险家沙克尔顿被困水域的时候,探险队员曾经给她们讲过奇皮夫人的故事。
当时探险队员说,在新西兰惠灵顿维多利亚山顶,有奇皮夫人墓地,当时她还听到有人讨论,南极行结束后要去看看奇皮夫人真正的墓地。
第一件拍品引起了很多人的兴趣,0美元起拍,价格很快飙升到了三百美元,最后,奇皮夫人铜像以两千美元的价格拍出。
陈暮原本还想在今晚的公益拍卖会上尽自己的一份绵薄之力,但经过接连几件拍品,她发现,她实在是心有余而力不足。欧美老太太们,真是有钱又大方!
拍卖会很快到了尾声,最后一件拍品,是船上乐队的一首歌曲表演。
先竞价,而后再由竞拍者指定歌曲,乐队进行表演来为今晚的拍卖会收场。
陈暮已经做好了打算安静听完一首歌就退场的,却不想,最后一件拍品公布后,顾时屹会是第一个举牌的,直接叫价五百美元。
陈暮立时不可置信的问身侧人:“你不是已经拍下了一本摄影集?”
在她的认知里,做公益这种事情,心意到了就够了,何至于零元起拍的一首歌曲表演值得第一次叫价就叫五百美元。
顾时屹只是淡淡笑着,没回话。
主持人宣读举牌消息后,不远处的老太太第二个举了牌,叫价一千美元。
陈暮听着主持人的举牌宣读,视线不由在两人之间转了转,收回视线,她靠近顾时屹,小声问道:“你们今天下午是不太顺利吗?”
顾时屹笑了笑,说:“很顺利。”
话落,他再次举牌,叫价五千美元。
老太太紧随其后又举了牌,叫价八千美元。
陈暮皱着眉看着两人一来一回的举牌,针对意味太明显,以至于在场的其他人全都自觉避开了这场纷争。
陈暮眼睁睁看着两人你来我往的进行着一场诡异的价格战,连Cassie都频频投过来几次视线向她询问俩人是什么情况。
陈暮对着Cassie耸耸肩,表示自己并不知情。
竞价过程中,场下众人也都想知道这场离谱的竞拍最后究竟会是什么结果,是以尽管时间很晚了,也没有人退场,都在等着看热闹。
这场竞价足足持续了二十多分钟,时间来到十一点五十五分,顾时屹举牌叫价五万两千美金。
这一次,老太太侧头朝她俩所在的方向意味深长的笑了笑,没有再跟着举牌。
一分钟后,主持人宣布本场拍卖会的最后一轮拍品,归属顾时屹,同时请他与乐队主唱沟通,指定歌曲表演。
竞价过程中,陈暮很多次想要打断顾时屹,跟他说:“你想听什么歌,不如告诉我,我也可以唱。”
可顾时屹就像是跟老太太杠上了似的,全神贯注的举牌、竞价,只时不时的看两眼时间。
到这会儿,他放下手中的拍卖牌,这才顾得上跟她说:“我去和乐队简单沟通一下,有什么想听的歌吗?”
陈暮下意识摇摇头,五万多美金的一首歌,听起来,一定会很有负担的吧。
顾时屹瞧着眼前姑娘讷讷的表情,笑了笑,随后起身往舞台走去。
陈暮盯着他气定神闲的背影,心里面回想着方才这场离谱的竞拍,忽然间,有一些猜测慢慢浮上心头......
可,她明明没有和他提过一点明天是她生日这事,别说顾时屹了,这船上任何人应该都是不知道这事的吧......
思绪飘忽间,头顶的所有照明设备忽然熄灭。
场内响起阵阵说话声,大家对于这场突变都有点摸不着头脑。
陈暮心中那点猜测,却好似明朗了起来。
半分钟后,在会场时钟发出零点准时报时之际,舞台前传来一阵熟悉的歌声,是大家都耳熟能详的生日歌的音调。
陈暮被惊到瞬间捂住嘴巴,尽管这猜测在不久前已经明朗,可当它真的落地成真的时候,心里面还是忍不住惊喜。
会场内,各自讨论的众人明白过来,有人在尖叫,有人在大喊happy birthday,有人拍着手跟着乐队一起在唱生日歌,也有人恍然大悟说:“原来这是一场有预谋的惊喜。”
总之,气氛很嗨。
下一秒,会场边缘亮起微光,借着浅淡的光晕,陈暮看到,顾时屹手捧蛋糕,深情款款的朝她走来。
不消片刻,在生日歌唱完之际,顾时屹站定在她面前。
蛋糕卖相算不上好,看上去像是新手做的,白色奶油面上,画着一只惟妙惟肖的小猫咪,猫咪上面半圈,写着生日快乐的字样。
前一秒还无比喧闹的会场转瞬间落针可闻,摇曳的烛光映在顾时屹的面上,她看着他垂下眼帘,薄唇勾出好看的弧,听见他说:
“小寿星,生日快乐,许个愿吧。”
那一刻,陈暮想,他于她,从来都不是谜团,是明知会深陷不可自拔,也甘之如饴的潮湿沼泽。是停不下的痴缠,忘不掉的迷恋。
无论往后如何,他会永远在她心底。
第23章
陈暮原以为下船后的选择会是一件很让人为难的事情。
她和顾时屹之间, 的确如Cassie所说,是一段看上去不太会有未来的交往。
大概率,她们会在下船后回归各自原有的生活轨道,再没以后。
可让她没想到的是, 关于下船后的话题, 竟然是顾时屹主动先挑起的。
那天早饭后, 她们坐在房间的露台上看风景, 他忽然问她,下船后的计划是什么。
陈暮垂眸思考良久,决定遵从自己的心。
她说:“原本计划来这边打工,等结束再回去, 但现在既定计划全乱了,所以没什么安排。”
“不急着回国?”
“嗯, 没打算回去这么早。”
“不回去,继续留在乌斯怀亚?”
陈暮:“也许吧, 我朋友工作的船应该和我结束的时间差不多, 可能会先和她呆几天,等她下趟船开始后,我就去周边玩一下, 智利、玻利维亚、秘鲁什么的,毕竟来都来了。”
顾时屹瞥她一眼, 淡声,“计划里就是一个人玩?”
平淡的语气, 简单的问题,可叫他这么一字一顿的讲出来, 陈暮却听出了些话外音。
她觉得这是一个很有技巧的问题,心不自觉收紧了些, 片刻,她选择将问题抛回去,“那不然呢?”
顾时屹挑一下眉梢,“我这是被始乱终弃了?”
陈暮听言立时面热了起来,红着脸嗔道:“顾时屹,你别乱用成语,谁始乱终弃了。”
眼前人淡淡笑着,而后意有所指的睇她一眼。
陈暮唇线紧抿,不知该说些什么,她好像,的确有过这样的想法,也不算是想,是觉得,这就是她们俩的结局。
下一秒,顾时屹忽的倾身把她抱进怀里,磁沉嗓音随之在耳畔响起,“在害怕什么,嗯?”
陈暮腻在他颈间,好半天,才开口说:“害怕下船后一切都变了。”
顾时屹温和的叫她名字,叫了两遍,陈暮不为所动,她不敢抬头看他。为摊牌后可能听到预想中并不想听的话,即使是一半一半的可能性。
下一秒,下颌忽的被人握住,两人距离很近的视线相触,他保持这个姿势,一只手绕过她的后颈托住她的下巴,一只手扣在她腰上。
顾时屹静静看她几秒,而后用鼻尖轻轻擦她的脸,“下船后我会去波士顿一段时间,在那边完成工作签约,我妹妹也在那里读书,波士顿风景很不错,要不要去看看?”
陈暮眼睫不受控的颤起来,面对即将到来的分离,她承认她心中是有不舍的,可再不舍,她也强迫自己去接受这个结局。
但此刻,他向他发出邀请,邀请她和他开启一段新的旅途,那份不舍,好像瞬间就被搁置了。
但心里盘旋了很久的问题,她还是想问出来,“你是不是对...别人...也发出过这样的邀请?”
顾时屹听言忍不住失笑出声,合着这姑娘,刚上船那阵儿不理她,是误会他身边有人欺骗她感情,现在还觉得他是个骗子呢。
他伸手点在陈暮额头上一下,“有你一个都够磨人了,我是有多想不开,净给自己找不自在,除了你,没别人。”
瞧着陈暮眼角余光毫不掩饰的不相信,他本想再说句什么宽宽她的心,下一秒,却听见怀中人的一声喟叹,“我只是不相信,我会有这么好的运气。”
心没来由的疼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