岑词像是在思考,总之,沉默了一会儿,一点头,“是……他利用的是光遗传学技术……”
“我明白,利用光遗传学技术能够将虚假的记忆植入大脑中,可是这想实验只用在小白鼠身上,没有人体临床实验,沈序是怎么做到的?”
“他……”
“他怎么样?”白雅尘追问。
“他实验了很久……”
“然后呢?”
“然后,”岑词微微抬起眼皮,那眼里是始终的澄明,微微一笑,反问白雅尘,“然后沈序去了哪里,白老师应该最清楚不过吧。”
第257章 我不能回地狱
白雅尘觉得一切都顺利得很,从岑词进了别墅到现在,她都成功地牵着岑词跟着她的话题走,最后证实了她对岑词之前的种种猜测。
当然之前她也做过功课,既然岑词的现在看上去无懈可击,那过往呢?过往总不会一点漏洞都没有吧,果不其然让她查到,在岑词曾经“就读”过的院校里,校方并没有她的资料,而那些所谓校友们,也对岑词这个人没什么印象。
相反,她在竹山县找到了戚苏苏的老乡,对方看了岑词照片后说,看着是有点像那个丫头啊。然后皱着眉头不停挥手,照片拿走、拿走,晦气得很!
沈序的成果,最完美的作品,白雅尘相信就是岑词没错。
再加上之前汤图的话。
她一直知道沈序有个助手,后来去了哪里外人不得而知,既然岑词是沈序倾尽心力完成的作品,那谁在看管作品?不用多想都知道,汤图就是那位深得沈序信任的助手。
可是,为什么会这样?
白雅尘不可思议地盯着岑词,脸色十分难看。
岑词一手端了茶杯喝上两口,等放下杯子后,从容淡定地看向白雅尘,“白老师,我轻易地催眠不了你,但同样的,你也催眠不了我。”
白雅尘面容一僵。
“你刚刚也说了,沈序是个催眠高手,既然我是他最完美的作品,那他会的自然我都会,所以白老师,”岑词抬眼对上她的视线,轻声补上句,“你失策了。”
话虽如此说,可直到现在她才松开藏在桌下的拳头,指尖在手心掐出了挺深的印子。
好在,她有这警觉。
白雅尘下意识喃喃,“不可能……”
这怎么可能?
“在我们这行,老师剽窃学生研究成果的事虽说不常见吧,但也不是没发生过。白老师,沈序其实就是你学生吧,只是你不喜欢他。换句话说,你不喜欢太有想法的学生,沈序恰恰就是那个另类的,所以一直以来他都没什么出头的机会,直到,他开始做记忆重构实验。”
岑词的嗓音不疾不徐的。
白雅尘死盯着她,这一次轮到她的不淡定了。
她咬牙,“所以,你是完全想起来了。”
岑词微微一笑,“白老师,拜您所赐啊。但就算我想起来了又怎么样,你奈何不了我,反倒,让我清楚知道了你的目的。”
白雅尘没说话,也没再轻悠悠地喝茶,搁在桌上的手下意识攥紧,这是一场完全超出她掌控范围的场面,对她来说,极其的糟糕。
“沈序的实验让你惶恐,你怕自己的行业地位被取代。但最开始,秦勋,哦不对,他那时候因为身份的不便用了秦宿这个名字,来支持沈序实验的时候,那个阶段并没有引起你的关注。直到周军的介入,让你看到了记忆被篡改的可能,因此你故意接近周军,也知道了沈序一直在寻找适合做记忆重构的受试者。”
“周军后来的自杀是受了你的暗示吧,当年他对第二位受试者,也就是我的情况并不了解,他只关心闵薇薇的情况,所以你在他身上得不到有利的消息,更怕他会把你供出来,倒不如杀人灭口。”
白雅尘抿着唇,许久后说,“可笑,我有什么好怕被供出的?当年参与项目实验的人又不是我。”
“对啊,又不是你。”岑词接得从容,“可我相信,如果时间能倒回,你是最想参与的那位。你当然怕周军把你供出来,哪怕在警方跟前提到你名字你都很担心。因为你对沈序的记忆重构实验很感兴趣,在此期间,我想你也做过不少不利于沈序的事,目的就是想独占他的实验成果。”
“现如今,沈序失踪,周军一旦把你当年的企图给咬出来,那你的麻烦就大了。我猜想的是……”
说到这儿,她抬眼对上白雅尘的目光,语气跟面容一样转冷,一字一句说,“沈序已经不在了吧,当年他一直躲的人就是你。而你,在得不到实验方法之后,宁可毁了他也不能让他超过你的成就!”
“闵薇薇的车祸跟你也脱不了干系吧,就算不是你亲自动手,也用卑劣的手段劝服了周军,闵薇薇算不上是沈序完美的作品,所以她的记忆出了问题,只有除了她,你和周军才能高枕无忧,就跟当时我出车祸的性质一样,只不过你手下留情了,因为那时候你就开始怀疑我了。”
说到这儿,岑词停顿了一下,少许后继续说——
“周军自杀,这件事背后的人不可能没动静,毕竟还没达到目的,所以我一直在等,就是想看看最后联系我的那个人到底是谁。”
她微微一挑唇,“白老师,我是万万没想到,德高望重的是你,卑鄙无耻的,也是你。”
白雅尘终于开口了,看得出在尽量压着情绪,可低重的呼吸能够暴露她内心的起伏不定。“说了这么多,证据呢?就凭着你的空口白牙?还是,你敢跟所有人都承认你就是戚苏苏,岑词的一切只不过就是你的假象?”
她笑了,笑得讥讽——
“你能配合沈序,就是想忘却前尘,所以岑医生,你不敢公开与众,你也不敢当众揭开你不堪的过往,尤其是,你现在还有秦勋,一旦让他知道,你的爱情你的幸福就成了泡影。还有你在行业的影响力,哦对了,还有汤图,一旦你主动招认,那么受到影响的可不单单是你自己。”
“白老师,你的算盘打得挺好。”
白雅尘,“趋利避害就是人性,你好不容易从地狱里爬出来,哪还能再回地狱?继续做岑词不好吗?”
“白老师啊。”岑词语气清淡淡的,“这些话哄哄小姑娘还行,可惜的是,在我是戚苏苏的时候,也只信过沈序一人。事到如今,就算我再想隐瞒也未必能如愿,所以倒不如顺势而为呢。”
白雅尘狐疑地看着她。
“你说得对,我不能回地狱。”岑词看着她,眼神冷淡,“但如果一定要回,我也得给自己留一条能出地狱的路。”
白雅尘闻言先是一怔,紧跟着警觉问,“你什么意思?”
岑词却直接用行动回答了她。
就见她抽过桌上的水果刀,来势汹汹。白雅尘惊喘一声,下意识要躲,就见岑词将水果刀的刀尖一转方向,面朝着自己,攥着刀柄的手一并握住白雅尘的。
就这么生生地捅进了自己的肚子。
一切发生太快,白雅尘都没来得及惊叫,就听见一道震惊的嗓音——
“小词!”
第258章 她想杀人灭口
竟是秦勋,身后还跟着两名保镖,见这一幕他冲了进来。
白雅尘没料到能发生这种事,惊得一撒手,下意识地连连后退了两步,整个人都傻住了。
秦勋一把搂住岑词,一手固定住刀子,血从他的指缝里淌出来。岑词靠在他怀里抬眼看他,他眼里有震惊,有骇然,还有显而易见的害怕。
她嘴动了动,她说的是,你来了啊……
但声音很小。
秦勋低语,“不准闭眼睛,不准睡着,听见了吗。”说着,他一把将她抱起往外走,与此同时,他给了保镖一个眼神。
这个眼神,森凉得很。
两名保镖冲着白雅尘就过去了。
白雅尘头皮陡然发炸,巨大惊骇充斥周身,她突然明白岑词最后说那句话的意思,也明白了她做这场戏背后的目的。
胳膊被保镖们拉住的瞬间,她失声厉吼——
“戚苏苏,从今以后你再也不能披着岑词的外衣活着!你心里永远有一颗怨恨的种子!戚苏苏就是你的宿命,这辈子你都别想摆脱!”
她相信岑词能听到!
一个已经走到穷途末路的女人,竟然还能留了这么一手,这一刀下去,她就完全扭转了被动的局面,成了被害者,至少在秦勋眼里,是这样。
所以白雅尘觉得,她会听到!
秦勋顿了脚步,回头瞅了一眼。
这眼寒霜,语气冷冷的,“已经是个失心疯的女人了,你们还愣着干什么?”
白雅尘骇然,死命挣扎,“你们要干什么?放开我!放开我!”
恐慌似萋草疯长,她有预感,自己的下场将会不堪设想。
正绝望间,院门大开,就听有人喝喊,“都不准动!”
白雅尘陡然心喜,可在瞧见来者后,眼里的希翼就跟被瞬间扑灭的火种,成了死灰一片……
是裴陆。
身后跟着警员。
白雅尘也忘了挣扎了,腿一软,如果不是有保镖拉扯着,她就会瘫倒在地。
秦勋的脸色难看,他没料到裴陆的行动会这么快,不但能想到白雅尘身上,还跟着他前后脚赶到了这里。秦勋见眼前这幕也惊了一下。
汤图是跟着一起来的,在裴陆查到岑词的通话记录后,她的心就蓦地揪住了,与此同时坠入莫大的恐慌和不安里。
她看见秦勋怀里的岑词,一路上的不安就应验了。
冲上去惊声问,“怎么回事?怎么受伤了?”
眼前已是不可控的场面,秦勋无暇估计,岑词还在流血,他就甩了句,“白雅尘动了刀子。”紧跟着扫了裴陆一眼,赶忙抱着岑词上了车。
一句话也就解释了眼前局面。
汤图只关心岑词的情况,见状紧跟着秦勋一同上车。
秦勋一走,两名保镖都自觉地松了手,白雅尘失去了支柱,这一下真就瘫坐在地。良久后才反应过来,从地上爬起来就往外冲。
被窜天猴他们一把扯住。
白雅尘跟疯了似的大喊,“不能走!你不能走!回来!”
“老实点!”窜天猴喝了一嗓子。
奈何白雅尘压根听不进去,两眼都快瞪出来了,一改过往优雅的形象。她就死死盯着院门口的方向,不停地喊,回来!回来!
最后的嗓音近乎尖细。
裴陆喝了一嗓子,“带走!”
窜天猴用了点手劲,这才把白雅尘带上警车,别看挺弱不禁风的女人,真是歇斯底里起来劲还不小。
岑词受伤,裴陆没法扣着秦勋,但他的两名保镖还在。只是,裴陆有强烈的预感,能被秦勋带到这里的人,又能让秦勋放心留下来的人,绝对不会乖乖配合他的套话。
果不其然,当裴陆问话时,两名保镖的回答很统一,“秦总担心岑医生的安危,一路跟着来的。”
扯淡的回答!
如果真是一路跟着的话,那岑词这一刀能挨上?
其实裴陆心里明镜的,他能起疑的事,秦勋也能起疑,他能查到的事,秦勋也能查到。秦勋这次可未必是冲着解密来的,他十有八九是,灭口!
不管用什么办法,让白雅尘闭嘴。
如此看,裴陆更有理由相信,周军绝对还活着,就在秦勋手里。
两名保镖能这么口径一致,不用想都是秦勋授意的。很显然,秦勋是有恃无恐了,他不会想不到他能起疑。
“一并带走。”裴陆命令。
等上了警车,裴陆给汤图打了电话。汤图没接,许是没顾得上。
他没再继续打,收好手机后陷入沉思。
白雅尘这是,要鱼死网破?
**
秦勋亲自开车,近乎一路狂奔,找就近的医院。
汤图坐在后座,一个劲给岑词按住伤口。血浸湿了岑词的衣衫,汤图的手也都沾了血,不停地在抖,她觉得冷,人血明明是温热的,可她觉着岑词的血是凉的,能一直凉进她心里去。
她恐慌,不停地叫岑词的名字,防止她的意识涣散。
岑词也算是在硬挺着,一手还在紧紧攥着汤图的胳膊,顶着腹部的疼痛,一遍遍问汤图,“我是戚苏苏……为什么,我要是戚苏苏?”
汤图蓦地红了眼眶。
等到了最近的医院,岑词被送去抢救时,她轻飘飘地落了句——
“所以,所有人都希望我去死是吗?”
……
在抢救室门外等着的时候,汤图始终在想岑词的最后那句话,每每想到心里就揪一下,然后眼眶会红,再狠狠压住鼻腔里的酸楚。
秦勋始终僵站着,打从岑词进了抢救室后,他就寸步未动,始终盯着抢救室上方的灯。
汤图盯着秦勋的背影。
孤冷、僵硬,又有教人不寒而栗的危险。
良久后,汤图冲着他的背影,低低地问一句——
“如果裴陆晚到一步,你要对白雅尘做什么?”
这是家不大的综合医院,这个时间病人不算多,尤其是抢救室这边,除了偶尔进出的护士,整条走廊就只有汤图和秦勋两个人。
岑词被推进去之后,走廊就陷入一片死寂。
直到汤图开口,嗓音虽很低,却足以能令秦勋听得清楚。
秦勋良久才转过头。
汤图被他的眼神吓得一激灵,这哪还是平时温雅绅士的风骨,他的那双眼,近乎都能杀人了。
他说,“白雅尘捅了小词一刀,她想杀人灭口,所以汤图,你觉得我要对白雅尘做什么。”
这个回应,比正面回答还来得震撼。
汤图后脊梁森冷一片。
第259章 记忆是活过的证据
白雅尘再次接受警方审讯,而这一次因为岑词的受伤,白雅尘在周军、沈序乃至跟沈序有关的实验项目等案件上就变得被动。
她跟警方强调她从头到尾都没想杀岑词,是岑词捅伤了自己。窜天猴审讯的她,喝了一嗓子,“岑词受伤的事明晃晃摆在那,想查清楚也不是很难,你说你没想杀岑词,那周军呢?还有至今都下落不明的沈序,你可千万别说你手上没沾着血!”
白雅尘冷笑,“周军的死跟我有什么关系?”
把窜天猴怼得脸色挺难看的。
裴陆进来了,直截了当跟白雅尘说,“如意算盘没打好,周军还活着。”
能很快地审讯周军,这还源于秦勋的配合。
在带走他两名保镖后,裴陆就有预感,以秦勋的性子必然会有后续,他也不是那种能把自己人丢警局里不管不问的主儿,否则他手底下的人这么忠心耿耿是为了什么。
果不其然,在审问保镖时,两名保镖的回答仍旧一致——
第一,他们只是听从秦勋的命令,一路跟着岑词,至于原因是什么,他们不得而知。而之后秦勋会要求他们做什么,他们也不清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