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他们能为警方提供周军的下落。
很干脆利落地把两人给摘出来了。
因为秦勋很清楚,警方一旦出现在白雅尘住所时,那有些事可能已经顺藤摸瓜猜得七七八八了,倒不如交出周军,将幕后黑手绳之以法。
他们按照保镖们给出的地址,很快找到了周军。
周军倒是恢复得挺好,在面对警方审问时也不再像从前那样躲躲闪闪,只是,他反复问警方一个问题——
“为什么戚苏苏能做得到,我的微微就出问题了呢?”
……
这许是超出了白雅尘的承受范围,又或者这是继岑词之后的又一打击,裴陆这话落下后她怔愣了许久,紧跟着就跟发了疯似的,不停喊,不可能,不可能!
裴陆就由着她抓狂,一直等到她跌坐在椅子上,再也无力大喊大叫的,他才淡淡开口——
“说吧,事情一件件地说,反正你已经穷途末路了。”
**
岑词命大,术后第二天醒了,归功于秦勋送医送的及时。
只是这次的伤比以往都要重,少不了一年半载的静养,而且养得还都是表面伤。医生查房的时候说,“这刀子进得深啊,外伤好养,内伤难好,以后要多注意调理了。”
这都说动过一次刀子那就是伤了元气,这岑词不但是挨了刀子,也动了手术,元气可不是一时半会儿能补回来的。
汤图都快跪地给医生磕头了,能捡回命就行,只要活着,一切希望就都在。
又跟裴陆商量预订一位营养师,好好调理岑词的身体。
裴陆对此没意见,不仅营养师,像是专职保姆他也要考虑选一位了。以往岑词怕家里吵,再加上平时在家待着的时间又短,所以没请什么人来家里做工,现在不同了,在一段时间里,至少她都要待在家里好好调养。
岑词被推出来送进病房后,汤图就赶紧去给裴陆回了电话,告知了岑词的情况。
裴陆问她,岑词意识清醒吗?
汤图明白他的意思,很严肃地说,裴陆,她现在身体状况没办法配合警方问话。
裴陆叹气,“汤汤,她是你朋友也是我朋友,我也会担心她的安危。”
“我知道,我只是觉得……”汤图说着嗓音有点哽,“觉得她太苦了。裴陆,她真的是一个很不容易的姑娘,你一定不能放过白雅尘。”
“放心,我会查到底。”
岑词醒了后就一直没开口说话。
秦勋和汤图都在病房,她却视而不见,也像是听不见别人的话,包括医生的。就只是一动不动地看着窗外,不知道在想什么。
汤图交代了任晓璇一些事,这段时间诊所就先不接诊,所有客户都走预约程序,岑词的客户能转到她这边的就转过来,不愿意转医生的可以申请退款理赔。
凡事交代清楚后,任晓璇担心地问她,“汤医生,到底发生什么事了?”
汤图说了句没事,“就是未来一段时间岑医生要休假,她身体不大舒服。总之,做好客户的安抚工作吧。”
结束通话后,刚推门进病房就见秦勋站起身,跟岑词温柔说,“我先回去给你取点换洗衣物。”
岑词无动于衷的,整个人毫无声息。
秦勋也没急,轻轻摸了摸她的头,转过身瞧见汤图后,示意了她一下。汤图看了一眼病房里的岑词,然后不动声色地跟着秦勋出去了。
走廊里,秦勋择了一处方便说话的位置,等汤图上前,直截了当问,“你就是沈序的那个助理,对吧。”
汤图也不惊讶他得知真相,事到如今,当年的事怕是相瞒都瞒不住了。
她点头,但有预感,秦勋不会选择这个时间来问她当年具体情况。
果不其然,秦勋说,“既然你是他的助理,那小词的记忆情况你应该很了解,沈序有没有……”
他顿了一下。
汤图抬眼看他,“有没有什么?”
“他在对小词记忆进行重构的时候,有没有进行过排他性设计?”他在问这话的时候挺艰难的。
人的自身记忆都具备单一性和排他性,用句简单话说就是,你不可能拥有别人的记忆,假设拥有不属于自己的那段记忆,可能记忆之间也会出现排斥现象,一段记忆将另一段记忆给覆盖甚至取代,不然,当事人可能会面临着精神分裂的可能。
汤图从秦勋眼里捕捉到了担忧,她知道,他只怕岑词会不记得他。
她轻轻一叹气,并没有马上回答他的问题。
“我知道你,记忆重构实验的首位资金赞助人,跟沈序的关系不错,那时候你是用秦宿的名字入资的。”
秦勋不语,但也没否认。
“可是,你跟沈序不是惺惺相惜吗,为什么要分道扬镳?”汤图问。
秦勋回答得直接,“因为后来我不赞同那项实验,我认为人本身的记忆不可能被完全取代或者重构,受试者的原本记忆一旦苏醒,那就会跟重构的记忆发生冲突,这样一来会给受试者造成极大痛苦。”
他低叹了一声,沉默许久后又说,“经历过的,都该被记住才对,只有记忆,才能证明你是在这世上活过的证据。”
第260章 应该是全都想起来了
这是汤图第一次认真地想这个问题。
一直以来她都觉得沈序的做法没问题,一来,虽说是个实验,但这项实验是建立在双方自愿的前提下进行;二来,她清楚岑词的过往,那些被虐待、被诬陷下、被谩骂、被背叛的经历,一桩桩一件件都是把刀子在往岑词身上扎,而持刀的人都是她的家人、朋友甚至心爱的男人。
忘记不好吗?
不但忘记,还能拥有一段全新的记忆,全新的生活,汤图认为这很好。
她从没质疑过沈序,在她眼里,沈序是行业佼佼者,如果他还在,他也将会凭着记忆重构彻底颠覆人的记忆密码,成为行业先驱者。
有时候汤图会觉得很骄傲,每每看着岑词她就在想,沈老师你看见了吗,这就是你的作品,最完美的作品,她在以全新的姿态活着,并且跟你一样在帮助着有需要的人。
可是沈序曾经跟她说,“不需要锋芒太露,只要能好好活着就行,以重生的姿态。”
“能令人重生的是神,在我心里沈序就是神。”汤图看向秦勋说,“这也是我要为他守护好岑词的原因。”
秦勋看着她,半晌后反问,“是吗?”
汤图觉得他这句是吗问得挺奇怪,便点了一下头,说是。然后又道——
“我并不清楚沈序对岑词记忆重构的具体操作,但据我所知,沈序对岑词重构后的记忆十分满意,他说堪称完美,所以我在想,他可能没想到会有新旧记忆重叠的那一天,他会认为岑词能带着重构后的记忆活一辈子。”
换句话说,目前岑词的情况已经超过了当初沈序的设定。
一切都变得未知。
现在的岑词,脑子里应该是有两个人的记忆,一个是戚苏苏的,一个是岑词的,那么之后,这两种记忆该如何相处?
醒来后的岑词一句话不说,秦勋摸不准她记起了多少。
也许她只有戚苏苏零星的记忆,也许她记起了全部。但不管是哪种情况都令秦勋不安,他怕的是,这两种记忆的交叠最终能毁了岑词。
……
汤图再回病房的时候,岑词还保持着之前的姿势和状态,就像是个假人似的。
这一刻她能体会到秦勋的担忧,其实,她在心里也打鼓,岑词目前是个什么情况,怕是只有她自己才知道了。
叫护士换完了药,汤图坐在床边。
刚开始是没话找话,就说些今天天气挺不错的,你要快点好起来,可以出去晒晒太阳之类。见岑词没反应,就说工作上的事。
“你的客户就认准你了,没一个愿意换医生的,我太伤心了,真是的。我还想着是不是我也能接触一下像是蔡婆婆那类客户,经历太神奇了。”
岑词的目光仍旧是落在窗外。
汤图轻叹一声,“小词,你是怎么想的,能跟我说说吗?”
说真的,岑词的这种反应令她很受挫。
室内陷入安静。
许久后,汤图决定认命了,跟她说,“没事儿,我知道有些事接受起来很困难,但既然发生了我们就只能积极面对。我不逼你,你现在主要任务是好好养伤。”
她已经做好了自言自语的准备。
不料,这时岑词开口了。
嗓音低低哑哑的,无力,“奶奶知道我受伤的事吗?”
“还不知道。”汤图说完,小心翼翼问,“你现在……对岑奶奶的感觉是……”
人的情感要依托记忆。
记忆中最深刻的人,就是情感表现强烈的那一位。岑词对岑奶奶的感情也都依托记忆,可现如今知道这段记忆是假的,并不属于她,那她对岑奶奶还有亲情感吗?
岑词没正面回答汤图的话。
而是轻声说,“找个机会,跟她交代清楚吧,她不该被蒙在鼓里,尤其是她的孙女其实早就死了的事。”
汤图脱口,“其实你完全可以……”
可以不用跟岑奶奶说实话。
这话没能说出来。
说不出来。
不说实话要怎样?要她继续以岑词的身份跟岑奶奶相处?显然,这挺残忍。不记得是一回事,记起来却故意为之,这对岑词来说怕是极大的煎熬。
既然她提到了岑奶奶,汤图就很想问她,对于过往你想起了多少。
可这话她总觉得一旦问出就相当于在揭岑词的伤疤,于是就只能在齿缝间转来转去,终于还是生生咽下了。
岑词扭头看她。
对上她视线的瞬间,汤图莫名地感到巨大哀痛,来自岑词的伤痛和绝望,尽数从她眼睛里倾泻出来。这种眼神汤图见过,第一次见到岑词的时候。
不是在学术交流会上。
而是沈序将她带回来那天,沈序说,“从今以后,她就是你要守着的人了。”
那时候的岑词,不,应该是戚苏苏,眼神忧郁、悲痛,甚至绝望。
“汤图我问你。”岑词轻声开口,“这些年,你是以什么身份待在我身边的?沈序的助手?还是朋友?你对我好,仅仅是因为你受人所托,还是真心实意想跟我交朋友?”
汤图没料到她会这么问,刚要张口,就听岑词又说,“你要如实回答我,汤图,你很清楚在我的人生里已经承受不起一丝一毫的欺骗了。”
这话跟锤子似的重重砸汤图头上。
她深吸一口气,看向岑词——
“最开始的时候,我的确是把你当成了任务,毕竟你是沈序最看重的人,不管他是在还是不在,我都要替他看好你,不能让你出任何纰漏。可是接触时间长了,我也会恍惚,很多时候我都忘了你是戚苏苏,就真的像是面对一个多年老友似的,你就是岑词,不是任何人,是跟我无话不谈的好朋友。”
岑词注视着她,这过程里,眼神渐渐转得浅淡。
“我没骗你,人的情感本来就复杂,对我来说,你就是我很重要的人。对于我的性格你还不了解吗?我不会利用你去做什么事,达到什么目的,如果说这世上所有人都能背叛你,但我肯定是除外的那一个。”汤图言辞恳切。
岑词缓缓敛下眼眸,许久后,轻声说了谢谢。
然后道,“白雅尘的事,我想裴陆已经在查了吧,你们放心,关于沈序还有我的事,我会对他有个交代,只是……汤图,我很累。”
……
秦勋取完换洗衣物再回病房的时候,岑词已经睡着了。
睡得很熟,沉沉的。
脸色跟纸似的,失血太多了。
汤图跟他小声说,“刚睡着没多久,让她好好休息吧,另外……”
秦勋看着她。
她抬眼与他视线相对,脸色凝重,“你要有心理准备,我觉得她,应该是全都想起来了。”
第261章 绵羊也能成一匹吃人的狼
岑词这一睡,就睡了三天。
刚开始怎么都不醒的时候,秦勋和汤图也担心够呛,医生看了之后表示,这只是病人生理本能的休息,许是之前太累,跟术后没关系,相关检查的结果都挺乐观。
如此,两人这才放心。
诊所的业务不能扔,得知岑词伤势稳定后,汤图就诊所和医院两头跑。但秦勋几乎是寸步不离,始终在病房守着,并且把工作也挪到了病房。
这期间,裴陆也来了两趟,一来是看看岑词的身体状况,二来,关于白雅尘牵连沈序项目一事还得询问,毕竟她是当事人。
当然,秦勋也牵扯其中,而且那晚还出现在白雅尘家里,以一句担心岑词安危为由也不可能轻易把裴陆给打发了。
所以这天,趁着岑词还没有醒来的迹象,秦勋跟裴陆约在了医院的咖啡厅。
上午,咖啡厅安静。
两人择了靠窗的位置,窗外是大片草坪,阳光很好,只是临秋了,风起时会将微黄的叶子吹落过来,青色的草,浅黄的叶,伤感的季节,却是用最美的颜色衬托。
“我跟沈序认识,也差不多这个季节。”秦勋跟裴陆提到过往,说到这儿,嘴角是浅淡的苦涩,“认识的年头有点长,好像很多事都不记得了。”
裴陆将一杯咖啡推到他面前,说,“好朋友失踪,找的时间久了,可能就希望忘掉一些事,也许这样还能好过点。”
秦勋问裴陆,“白雅尘吐口了吗?关于沈序的下落。”
裴陆四两拨千斤,“有些事还在咬牙死撑,但因为有周军的证词,白雅尘是幕后黑手这件事跑不掉了。”
“她一个人?”
“她应该雇了些人,否则一个弱女子,也不会让当年的沈序那么步步为营吧。”裴陆分析。
秦勋沉默少许,说,“学术上一旦也沾了利益,绵羊也能成一匹吃人的狼。”
一句话概括了白雅尘的野心。
“说说当年的事吧。”裴陆直截了当。
秦勋有私心,像是周军的事,又像是白雅尘的事,如果那晚他晚一步没截住秦勋,那此时此刻绝对是秦勋在处理白雅尘了。
裴陆用了“处理”二字来形容秦勋,因为他相信,秦勋能带人过去,就是奔着从白雅尘嘴里撬出沈序下落后再让她永远闭嘴的目的去的。
现在想想,裴陆都后背发凉,幸好汤图及时找到了他,也幸好他们及时想到了周军和白雅尘的问题。
更幸好,没酿成大错。
“当年的事……”
有些情况当时秦勋也跟岑词说了,关于他赞助沈序研发实验项目的事,还有关于他和挽安时的事,现在,哪怕白雅尘不吐口,有不少事也明了了。
“沈序是个特别简单的人,我是指,他痴迷于记忆研究这件事,但后来因为察觉出了危险,他的确也是埋了不少心思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