汤图呼吸一窒。
秦勋咬牙,眼里阴沉可怕。
只有岑词,很平静。
裴陆看着她。
她说,“岑词这个身份,不单单是替戚苏苏活着,还是在延续沈序的命,就像我刚才说的,沈序虽然无法确定背后到底有多少人想要他的命,但也预感到了危险。所以,那晚白雅尘的拼命一博,我就知道,沈序早就出事了。”
裴陆闻言后,沉默了许久,说,“对于那天晚上的事,白雅尘闭口不谈,她不否认捅伤了你,但也没亲口承认。”
岑词艰难扯出笑容,“我想,她应该是跟你提了要求吧?”
“对。”裴陆对上她的视线,说,“她想见你。”
第266章 可能你永远都找不到沈序了
对于去见白雅尘的事,秦勋的态度很明确,就是反对。
在岑词交代完当年的情况后,秦勋对裴陆说,让罪犯认罪和伏法是你们的责任,没必要再把无辜的人往火坑里推。
在秦勋认为,岑词已经完成了她的使命,接下来要做的事就是把她彻底地从这件案子里摘出来。
对此,汤图也同意,她说,“白雅尘之所以想见小词,无非就是对项目还没死心,她之前付出了那么多,又等了这么多年,现在终于找到当年的受试者了,肯定不会就这么善罢甘休。”
她的意思很明显,就是要裴陆别上白雅尘的当,现下,当年的事其实也差不多水落石出了。
裴陆没多说什么,就是跟岑词表示说,见或者不见你都有做决定的权利,警方绝对尊重你的权利。
……
天黑后,汤图见岑词的情况挺稳定就回了家。
秦勋一如既往地陪着,汤图刚走没多久萧杭就来了,带了晚餐过来,跟岑词特别强调说,“这汤是按照秦勋的吩咐熬的,厨房那边煲了一天呢,其他的不想吃,汤必须得喝。”
岑词笑得清淡,所以没能遮住眼底深处的哀凉。
萧杭离开的时候把秦勋也叫出去了。
也不急着走,出了医院大门,从烟盒里拎了两支烟出来,其中一支递给秦勋,“解解乏。”
秦勋接过烟,借着萧杭手里的打火机点了烟,吸了一口,吐出烟雾,直截了当问他,“想说什么?”
萧杭吸了口烟,笑,“心有灵犀啊。”
秦勋瞥了他一眼,“咱俩还没矫情到道个别都要十八里相送的程度。”
“我这不是看你窝在病房里好几天了吗,出来透透气。”萧杭笑呵呵的。
透过烟雾,秦勋扫了他一眼。
萧杭做投降状,直奔主题。下巴朝医院方向一抬,“她被捅这件事,你怎么看?”
“什么怎么看。”秦勋漫不经心。
“别装糊涂,你明白我在问什么。”萧杭夹着烟,收起之前的吊儿郎当,“正常人的逻辑,两个人纯粹叙旧的话,约在晚上无可厚非,但约在那么偏的别墅区就另当别论了吧。”
秦勋轻轻吐了一口烟,说,“小词心思单纯,白雅尘是行业前辈,主动给她打电话她也不会多想什么。”
萧杭看着他,笑着摇头。
秦勋见状,一皱眉。
“说心里话,我始终觉得但凡裹在这件案子里的人都没有单纯的,或者说,各怀鬼胎。”萧杭实话实说,“我反倒觉得你心思最简单,就是查清沈序失踪真相,以及找到沈序。其他人呢?你真相信她们的话?”
“你嘴里的他们是谁?”
“岑词,还有汤图,当然,也包括白雅尘。”萧杭语气干脆,“白雅尘就不用说了,幕后黑手,为了个实验项目无恶不作。汤图,她真的只是沈序的助手?”
“不然呢?”
“她爱沈序吗?”萧杭突然问了这么一句。
秦勋沉默了会儿,“我明白你的意思,并非爱人,为什么情愿用一辈子的时间来守护沈序的作品。”
“对,这很不符合正常逻辑。”
“她崇拜沈序,有时候崇拜的力量胜过爱情。”
萧杭反问他,“你信?”
“信。”
萧杭瞪了他好半天,“所以,你对岑词丝毫不怀疑对吧?”
“对。”
萧杭抿了抿嘴,许久猛吸了一口烟,吐出来,指了指他,“怎么说你呢,你就是一叶障目!这叶子就是你对岑词的感情!以前没觉出你是个情圣啊,这怎么就在她身上一头栽下去起不来了?之前我就跟你说过吧,说过她不简单,到了现在,我还是坚持我这个直觉。”
秦勋将半截烟掐灭了,淡淡地说,“她就是我喜欢的女人,这辈子我就打算动心这么一次了,所以我不管她怎么样,她就是我认定的姑娘,所以萧杭,以后这样的话别再说了,你没有任何证据来判定她是单纯还是复杂。只靠你的直觉吗?如果是这样的话,那警察都能靠直觉办案了。”
萧杭一见这架势,也很清楚秦勋的态度了,无奈,“得得得,你就当我什么都没说,秦勋,美人怀英雄冢,这话落你身上一点都不冤。”
秦勋无视他的态度,拍拍他肩膀,“明天中午记得送餐过来,菜单我一会儿拟好之后发给你。”
**
入夜后的医院格外安静。
窗外的风不小,立秋了,到了风一动就落叶满地的季节。
有伤在身的缘故,虽说之前睡了很久,但当秦勋给她擦完脸的时候,她又开始了昏昏欲睡。
秦勋见状,摸着她的头说,“累了就睡,别想太多。”
岑词没抓他的手,任由他轻抚着自己,觉得他的手很温暖,却一时间不敢多触碰。她低垂着眼,许久抬眸看他,“萧杭跟你说什么了?”
“没说什么。”秦勋笑,顺势坐她身边。
岑词笑得勉强,“他不喜欢我吧,所以不希望你那么护着我。”
秦勋温柔说,“你真的想多了,再说了,我才是你男朋友,他要是喜欢你,那就是对你有非分之想,我肯定要揍他。”
“你在四两拨千斤。”岑词轻声说。
秦勋叹气,摸着她的头,“是你太敏感了。”
“我虽然想起从前的事了,但我的专业能力还没丢呢,我能从萧杭眼里看出来他对我的警觉。”
秦勋拉过她的手,口吻认真,“小词,别人的看法不重要,咱俩的以后才是最重要的。”
这一声“小词”,让她沉默了好长时间。
直到走廊里有护士推着轮车走过的声音响起,她才开口,“我想……见一面白雅尘。”
“不行。”秦勋想都没想拒绝,又补上句,“没必要。”
“有必要。”岑词虽说嗓音挺轻,但态度上挺坚持的,一针见血,“如果沈序是被害了,那他的尸体呢?白雅尘一直没吐口沈序尸体的下落,她其实就是用这件事作为条件要跟我见面。”
秦勋微微皱眉。
“你找了沈序这么久,现在知道他被害了,我们得让他入土为安。”岑词轻叹。
秦勋抿唇,下巴弧度僵得很。
她说得没错,当知道沈序被害已成事实,那找到沈序的尸体就成了首要的事。裴陆走后,他是恨不得有杀人的念头。
沈序被杀,怎么杀的?被分尸?或者被抛尸?再或者就被白雅尘埋在哪个地方,就等着真相被揭开的那一天作为要挟?
秦勋直恨自己那晚没再早到一步,他生平第一次很想除掉个女人!
手被人轻轻拉了一下。
他低眼,是岑词在拉他,拉得不实,就那么轻轻的一下,挺谨慎,还小心。就好像是,怕弄脏了他似的。
这么想着,心就异常烦躁。
反手攥住她的手。
就想,这么一直牵着她的手走下去,什么都不管了。
“让我去吧。”岑词低语,“如果我不去,可能你永远都找不到沈序了。”
秦勋看了她良久,握着她的手送至唇边贴了很久,说,“等你能下床再说。”
第267章 还真是,丢脸呢
汤图从医院出来原本是想直接回家的,岑词这次的出事,令她觉得自己都像是生生搭进去半条命似的。可是车行经过岔路口的时候,她放缓了车速,想了片刻,方向盘一打就朝着诊所方向去了。
这个时间门会所一带都安静得很,再加上这两天的天气也不好,夜深的时候平添了不少凉意。
汤图下了车,裹了裹外套。
临进门之前下意识地抬头看了一眼夜空。
没以为能看见什么,毕竟白天的时候雨水不断,一会儿大一会儿小的,傍晚的时候还淅淅沥沥。可没想到,入了夜雨停了,乌云也散了,她看到了月亮。
一牙月,细细的那么一条悬在夜空,惨淡得很,衬得周围星子也暗沉沉的。
下弦月。
汤图没由来地打了个寒颤。
她想起沈序将岑词交给她的那天,窗外的月似乎也是这样,就跟被人很随手画上去的似的,死气沉沉的。
当时她问沈序,为什么要她来看护岑词?你要去哪?
沈序的回答高深莫测,他说,我哪都不去,就在这里。她是岑词,也是沈序,你看护她就是在看护我。
后来沈序失踪不见,再后来岑词在南城市一举成名……她才终于明白沈序的意思。
岑词所会的,岑词所用的,全都是沈序的。
汤图进了诊所。
任晓璇一如既往的置办鲜花,但凡有一丁点枯萎的迹象就换新的,鲜花季,能换的鲜花也可以多样,室内就总有花香。
闻着这花香,温暖又缱绻,钻进鼻腔里进了肺腑,却令汤图心生几许难过来。
如果一切都没发生,如果白雅尘没找到岑词,如果当初没接闵薇薇这个案子……是不是还能继续维持美好,谁都不会想起曾经的过往?
本来都很好。
本来,就这样可以一辈子的吧。
汤图鼻腔发酸,这个时候她真的很想沈序在,然后问问他,接下来我要怎么做?
岑词的治疗室房门紧闭。
推门进去的时候,里面干净整洁,还有点混着柠檬的木质气,清淡恬雅,还有点冷。保洁阿姨深知岑词的喜好,不大喜欢消毒水的味,所以每次打扫的时候都会喷上点空气净化香气。
汤图走到办公桌旁,拿过上面的日历。
任晓璇说得没错,上面是有些日期被划掉了。
这些日期……
汤图盯着第一个被划掉的日期看,看了好半天才冷不丁想起来,是周军第一次自杀的时间。
为什么要记录周军自杀的日期?
而且之后每一天都被划掉,什么意思呢?
汤图百思不得其解。
她也不是对岑词半点疑心都没有,否则今天也不能回来一趟。之前她问过岑词,岑词否认了最近跟白雅尘联系过,可事实上,要不是裴陆调出了岑词的通话记录,可能那晚他们也不会赶到白雅尘的住所。
汤图也不止一次想,岑词隐瞒跟白雅尘联系过的事实到底是为了什么?
不想节外生枝?
或者,并没当回事儿?
假设那晚裴陆没有赶到,那事情的发展会朝着什么方向去呢?
秦勋赶到,亲自处理白雅尘?
那么,假如秦勋当时也没赶到呢?
汤图不敢去想后果。
白雅尘跟岑词谈不拢萌生杀念,如果当时只有她俩,那岑词最后的结局是什么?会不会就跟沈序一样,生不见人死不见尸?
汤图一个激灵。
所以,她还在怀疑什么呢?
汤图嘲讽自己太疑神疑鬼了,岑词能大难不死,这就是上天的恩惠了。
……
汤图到家已经十点多了。
离家的时候开的窗子,潲进来不少雨,等收拾完地面,门铃响了。
是裴陆。
带着一身倦怠的。
见拖布立在窗前,他问,“是窗缝漏雨吗?明天我找人换一下窗子。”
汤图告知没事,是自己没关窗。
当时想到岑词的事急匆匆的也没顾得上,这几天也没怎么回来,偶尔回来也没想起,窗子就这么开着了。
等关窗的时候,汤图又瞧见了一眼夜空。
回沙发上跟裴陆说,“都说下弦月不吉利,这段时间的事还真是一件接着一件,但愿别再有什么风波了。”
才二十几岁的年龄,她觉得自己像是操/了一辈子的心似的。
裴陆拉过她的手,轻声说,“我也希望这件案子赶紧结了,这样的话,就能办点咱们的私事。”
汤图虽说累,但听了这话心里也是好一通折腾,故作不懂,“什么私事啊。”
“比方说,约约会、谈谈情,再比如说,见见家长,聊聊未来。”裴陆偏头看着她。
汤图脸一烫,一清嗓子,“我爸妈又不是不知道你。”
裴陆两眼顿时亮了,“你说了?”
汤图一点头,“总逼着我相亲,我倒不如实话实说。”
裴陆一挑眉,“怎么听着,我只有个挡箭牌的作用?”
“差不多。”汤图笑。
“差不多?”裴陆一把扯她进怀,“再说一次。”
“警察欺负人了啊!”汤图笑着叫。
裴陆笑着凝视她的脸,许久后把她搂怀里。汤图窝他怀里,虽说他嘴角含笑,但她能感受到他内心的沉重。这件案子一天不结,裴陆这心里怕是一天都不舒坦。
案情特殊,该像块石头似的往他肩头上压吧。
心叹,都说生活平淡,但这世上有多少人情愿付出一切只想换来岁月静好呢。
“也不知道秦勋家里能不能接受这样一个岑词呢。”汤图轻声说。
裴陆轻轻拉开她,突然问,“你有为你自己打算过吗?”
汤图一愣,什么意思?
他低叹,“你说你的任务是看护好岑词,可是我认为,不管她的记忆如何,她至少是个成年人了,她的人生应该她自己负责才对。”
汤图抿抿唇,良久后说,“岑词的情况特殊,你又不是不知道。”
“我觉得一切都想起来挺好。”裴陆发表了意见,“人就得真真实实地活着,至少踏实。”
汤图想了想,没多说什么。
裴陆抬手摸她的头,轻声问她,“你喜欢过沈序吗?”
汤图一愣,抬眼瞅着他,好半天啊?了一声。裴陆是做刑侦的,一瞧见汤图这神情就知道自己果然想多,马上改口,“我的意思是,你挺崇拜沈序的。”
紧跟着一把被汤图给推开——
“别以为我没听见啊,你刚才可不是这么说的。裴陆你什么意思?我之前就说过,我对沈序就是崇拜,我是他助理,平时相处得又跟朋友一样,难道我就不能为朋友两肋插刀?就不能帮着朋友完成遗愿?你怀疑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