德拉科知道他只能和纯血统结婚吗?他从来没跟她提过,对于大多数人而言,一段长久的情感关系势必要走向“婚姻”,难道他潜意识里觉得他们不能长久吗?他处理了多少封吼叫信?他处理那些的时候,是否在重新思考他们的关系?她不该在他面前大哭的,她搞砸了。
赫敏感觉头要炸开了。她得和他聊聊,他们必须要聊一聊这个问题,纳西莎的造访让她不得不把这件事提前。
她迅速给德拉科送去了一封信,约他一起吃晚餐。但她没想到,德拉科拒绝了,说他晚上有其他事需要处理。
好极了。赫敏无所适从地发了一会儿呆,机械地重启她的工作。她的神经在她有条不絮的工作思维下不安分地跳动着,她不是高超的大脑封闭师,没办法像收拾房间一样管理好她的每一种情绪。她写错了好几个词,只能烦躁地再用咒语复原。她把预留到明天的文件也一股脑处理了,她调节情绪的方法就是永不停歇的工作,直到她忙到忘记时间,也就能一并忘了那些烦心事。
处理完最后一份文件时,晚饭的时间点早就过了。她没有胃口,直接幻影移形到了巴斯。这是赫敏见过的最美丽的城镇之一,她每次来这里都会有浪漫的事发生,今晚她不想孤零零的回家,便索性又来了这里。除非不可抗力,不然她不会把任何她在意的问题拖到第二天去解决,这是哈利和罗恩都埋怨过她的地方。
她走到了那幢大房子跟前,门铃响了数次,里面并没有人。德拉科做了太多的保护措施,她进不去,只能坐在门口的花台上。鉴于他在麻瓜世界的工作,她担心自己用守护神联络他会触犯《保密法》,只得干等着。不知道昨天晚上德拉科在河边等她的时候都在想些什么?她现在只觉得自己蠢死了,他今晚也许根本不睡在这里。她开始倒数180秒,如果他不出现,她就离开。
在她数到第60秒的时候,德拉科出现在了桥上。
他没有穿西装或者是巫师袍,黑色的呢子大衣让他看起来像个优雅的绅士,他还戴着一副黑色的手套,赫敏没来由地想起了纳西莎。不知道是夜色映衬,还是他心情不好,他的脸色格外苍白。他今晚去处理的事和他的工作无关,赫敏在心里下了结论。她一边思考一边站起来,德拉科抬起一直低垂着的眼睛,终于看到了她。他愣了一下,加快速度朝她走了过来。
“你怎么在这里?”德拉科低下头观察着她的脸。
她仰起头:“我有话想跟你说。你去哪了?”
德拉科避开了她的目光,她的胃下意识收缩了一下。德拉科没有回答,他打开门,赫敏跟在他后面走进去。屋里漆黑一片,温度也不太舒适。他点燃了壁炉里的火,然后开始用一个不太熟练的家政魔法烧水。赫敏第一次见他使用家政魔法,她在他后面观察着,没忍住她做优等生时的癖好:“有另外一个咒语,温度更适合烧水。”
她取代了他,熟练地将水烧好,看到靠墙放着各色茶叶、果干、蜂蜜,甚至还有可可粉,她记得她上次来的时候饮品没有这么丰富。她将泡茶的器具端到茶几上,德拉科笨拙地伸出手,看上去想要帮忙,被她打掉了。她挑了挑眉,一边泡茶一边说道:“我不知道原来你还会做这些。”
德拉科用蚊子一般的声音:“我在练习不依靠家养小精灵。”
赫敏意外地看了他一眼。她盖上茶壶的盖子,坐在了他旁边。她忽然不知道应该以哪句话作为开场,关于——他亲爱的母亲今天通过一段长篇大论的科普羞辱了她。她发现德拉科的脸色依然苍白,他看上去不像坐在家里,而像坐在法庭上等待法官宣判。只要她不开口,他就也不会说一个字。
她只得先把纳西莎抛开,紧盯着他问道:“你刚刚去哪了?”
德拉科的眼睛眨了眨,她好像感受到了自己对他的威慑力。过了会儿,他慢慢地说:“我去见了……比尔·韦斯莱。”
赫敏睁大眼睛:“什么?”
德拉科有些泄气地解开了衬衫最上面的扣子:“我去见了波特,问他昨天晚上发生了什么。我让他……我拜托他,不要告诉你我找过他,我管他要了比尔·韦斯莱的地址,找到了那个在海边的房子。我向比尔·韦斯莱,还有他的妻子道歉。”
赫敏愣愣地看着他。
“……我很幸运,他的母亲恰巧也在今晚去看望他,老韦斯莱夫人对我的意见真的很大。”德拉科扯了扯嘴角,“可以理解。”
赫敏一口气提到胸口,声音大起来:“她对你说了什么?你为什么不让哈利告诉我?你如果想知道比尔的地址应该直接来问我,我们可以一起去——”
“是你把食死徒放进霍格沃茨的吗?”德拉科猛地打断她,“你因为我被攻击的次数已经够多的了,你明明应该生活在一个……只有赞美的世界里。”
她急切地说:“我不在乎,德拉科,我说过我们要一起面对这些。”
“不在乎你为什么要哭?”他决绝地瞪着她。
赫敏噎住了,她看着他浅色的眼睛,一句话都说不出来。她知道自己没有表现出来的那么坚强,所谓的擅长和全世界作对,那是因为她之前受到的打击全部来自于她看不起的人,或者本身就厌恶她的人。她通过干咽来调整情绪,说:“我可以承受。我在决定和你在一起之前,就预料到这些了。”
“你现在可以承受,那以后呢?你明明不应该因为我承受这些,不管过去还是现在,我一直给你痛苦,你为什么要和我——”
“你什么意思?”赫敏颤声打断他,神经突突直跳。
“对不起。”他低下头,“我控制不住。我看到你哭真的要疯了。”
赫敏抿紧了嘴,她忽然拿开他扣在左臂上的右手,将他的袖子拉上去。她看到黑魔标记的伤疤上多了好几道划痕,崭新的,他甚至没有用咒语让它们好好恢复。
“你处理了多少封吼叫信?”她问道。
他愣了愣:“你怎么知道?”
赫敏深吸一口气,她有一种严重供氧不足的感觉。她用干涩的声音说:“你母亲今天来找我了。”德拉科睁大了眼睛,她感觉到她握着的手臂忽的绷紧了肌肉。她继续道:“她科普了一些——家族传统,你们有一个血统屏障,我没有资格成为你的妻子,只能做你的情妇,因为我不是纯血女巫。”
德拉科的脸色更苍白了,他整个人就像一潭死水。
“神奇的魔法,你从来没跟我提过。”她感觉到一股迟来的情绪,她此刻的声音之所以发颤,竟然是因为委屈,“我对婚姻有一些心理上的抗拒,我正在考虑不婚,但我又想要和你在一起,长久的。所以我一直在纠结这些事情……没想到是多此一举。”
太委屈了,她为什么要被这样对待,就因为她爱他?她感觉到德拉科的胳膊颤了起来,他看上去想给他自己来个索命咒。他用手掌抵住额头,他想把封闭情绪的高墙垒起来,但是没有成功。他终于开口,声音有些哑:“一个戒指。我必须用那个戒指求婚,婚姻关系才会生效。但是那个戒指被施了魔法,只有纯血统才能戴上。我在尝试用各种办法去除它的血统屏障,但是一直没有成功,我怎么都解不开那个咒语……”
赫敏被他的话弄得有些心慌,她去触碰他的肩膀,他突然缩了一下。
他绝望地看向她:“我什么都做不到,我只会让你痛苦。你不应该承受这些的,韦斯莱说得对,我配不上你。”
她愣愣地看着他,两秒不到,她已经感觉到她的眼眶好像要包不住眼泪了。她忽的拿起沙发上的抱枕扔到他身上:“胆小鬼!懦夫!”她又扔了个枕头过去,她跑到这里来见他不是为了听这些话的。她还想要扔第三个,但她的胃开始抽痛了,她忘记吃晚饭了。她咬牙站起来,德拉科看着她的脸,忽然拉住她的手腕。
“坐下,格兰杰,我去拿药。”
该死的,他是她肚子里的蛔虫吗?她现在可是认真地在生他的气。
她推开他:“不用了。”她迅速拿起手提包,在疼痛进一步蔓延之前离开了他的房子。
第25章 Chapter25
赫敏度过了她自认为屈辱的一晚。她回到公寓后,也许是悲愤化为了食欲,她的胃空虚得像漏了气的气球,急需填补。她正在厨房折腾的时候,德拉科的家养小精灵鲁鲁为她带来了各种各样的食物,香气进入了她的鼻子,她的胃当即就投降了。解决了饥饿问题以后,她在露天阳台吹了会儿风,她的本意是消解怒火,但是适得其反,她感染了风寒。于是鲁鲁一整晚都在她身边细心地照顾她,直到她退烧,鲁鲁才离开了公寓。
天啊,梅林知道她正在生德拉科的气吗?她颜面何存。
虽然鲁鲁偶尔会来关照她,但是德拉科再也没有出现过了。他们又回到了只要她不主动,他们就不会有交集的日子里,她甚至怀疑他在等着她提分手。她一想到他那副“离开我你才会幸福”的表情,就想给他下咒。她都没有退缩,他凭什么先放弃?
慢慢的,这种情绪消失了。她开始复盘自己对德拉科说的每一句话。她埋怨他的家族,情急之下骂他是懦夫,这会不会让他很受伤?他独处的时候,是不是又在折磨自己?她开始期待再次看到那只高大的鹰枭,可是它再也没来过了。德拉科也许发现离开她以后日子变得更轻松了,不会再有吼叫信,不会再有来自昔日敌人的指责,他不用再面对那些痛苦的回忆和被他伤害过的人,他可以像以前一样躲到麻瓜世界里找清净——听起来多么顺理成章,她是不是要失去他了?
赫敏感觉到胸口一阵憋闷,如同被人把头按进了水里。也许德拉科已经发现他无法忍受这种激烈的情感关系了,就像罗恩一样,他也想从她身边逃开。
周围传来拖拽椅子的声音,赫敏抬起头,看到会议室的空位上渐渐坐上了人。她照例在会议开始前一刻钟就位,下属们来得都比她晚。哈利是最后一个到的,他看起来十分凌乱,不只是他的头发。他匆匆坐下,陈述了近期发生的几起小型冲突事件,来自“纯血派”与“反纯血派”,整个法律执行司为此已经忙了一个周了。会议开了两个小时,解决方案除了加大傲罗的巡逻力度以外,一切容易挑起矛盾的新法,也将暂缓推行。
赫敏做出这个决定时有些无可奈何。民间的争斗早就无关她的教育改革了,纯血派完全是在借机宣泄情绪,战争结束后他们从社会地位上体会到的落差感快把他们逼疯了。哈利想宽慰她两句,但很快就被别的案子叫走了。赫敏叹了口气,她最近叹气的次数太多了。幸好哈利足够忙,没空关心她的个人生活,要不然她都不知道该怎么骗他。
她回到办公室,秘书照例给她送来了简餐和咖啡,他眼角耷拉着,甚至忘记了给她放餐具。赫敏从未见过他这么闷闷不乐的样子,她关心地问了几句,秘书就吐苦水了。
“我今晚有约会,在电影院,但是——”秘书的停顿大概是因为他憋回去一个粗口,“我要去找维特先生,他一直没有跟我核对国际贸易标准的新草案,他人不在魔法部,而我明天必须要把修改后的草案给国际联合会寄过去,在此之前,还需要拿给你再审核一遍。”
赫敏眨眨眼睛,最近是怎么了?爱情受难期吗?也不尽然,秘书只不过是要错过一个约会,而她是要错过一个爱人了。赫敏又烦躁起来,“错过”这个词对她的杀伤力太大了,她只不过是设想了一下,就像是要犯哮喘了似的。
她压下翻腾起来的不安,平静地问道:“如果我直接跟维特对接,你就可以在今晚照常约会的情况下,明天把新草案寄过去?”
秘书瞪大了眼睛,难以置信地看着她。
“给我维特的地址。”赫敏耸耸肩,“反正他修改后的草案,我也得再改一遍。”国际魔法合作司司长维特是个人缘很好的人,他左右逢源,除去娱心过重以外,他很适合这个岗位。
在拯救自己之前又先拯救了别人,真够完美的,格兰杰。
秘书脸上的雀跃都要顺着眼角飞到眉毛上了,还夹杂着良心不安。“谢谢你部长,真幸运你是我的上司……”他看起来快哭了,滔滔不绝道,“我从来没去过电影院,梅林,希望不要露怯!”
秘书留下一个地址,千恩万谢地离开了办公室,她又叹了不知道是第几口气。电影院,不错的地方,她没有在电影院约会过,或者说,她就没怎么经历过约会。她虽然是麻瓜出身,可那些麻瓜们爱去的娱乐场所,几乎没有留下过她的足迹。她的感情经历、娱乐生活,都匮乏得让人同情。她在恋爱中永远凭着直觉横冲直撞,而金妮却能像下棋一样让局势朝着她希望的方向发展。
好吧,但金妮应该也处理不来她现在所面临的困境,哈利不是一个极度悲观的人,而波特家族也并没有什么祖传的订婚戒指,来干涉子孙后代的择偶自由。
该死的戒指,也许是因为太过于私人,赫敏并没有在任何文献上找到它的相关信息。她一边咀嚼一边思考,忽然想起了什么,用魔法召唤出了一份资料。她打开第一页,是阿斯托利亚熟悉的半身像,照片上的女人正在微笑,手指光秃秃的,应该是毕业那一年拍的。她往后翻,找到那张结婚照,阿斯托利亚的婚纱遵循了马尔福家族的刻板风格,高领长袖,十分保守。在她左手的无名指上,有一枚银色的素戒,德拉科的手指上也有一枚一样的,应该是他们的结婚对戒。而她的中指上,则是一枚幽暗的绿宝石戒指。
一定就是这个。那枚绿宝石戒指安然地戴在阿斯托利亚的手指上,像一件历久弥新的艺术品,承载了祖先们的祝福——只为纯血统。美丽又冷血的东西,阿斯托利亚一定不知道这枚戒指上附着一个那么强大的魔法。赫敏凝视着照片里的两个人,阿斯托利亚的手正挎在德拉科的臂弯里,她的思绪不受控制地发散起来,如果她失去了德拉科,他迟早会像照片里这样,属于另一个人。他会和那个人约会,送上贴心的礼物,然后用那双灰色的眼睛专注地看着那个人,在接吻的时候抚摸对方的头发。
赫敏重重放下叉子,她受不了了,这种事情想都别想。他们的关系从陋居那一晚可能就开始崩坏了,她第二天约他见面,他那副等待法官宣判的样子,是不是以为她是来跟他说分手的?她郁闷地把头发解开,她需要见德拉科,在她结束工作以后。如果他的极度悲观真的让他误解了她,她会澄清到让他用遗忘咒也忘不了的程度。解除误会以后,如果他依然畏惧和她在一起——赫敏的胸腔剧烈起伏了一下,她放弃去设想这种可能性。
她迅速吃完晚餐,将那份草案放进公文包里,幻影移形离开了办公室。
她来到温步恩镇,面前是一幢两层的大房子。这里的每一扇窗户都透出暖色的光,欢乐的乐曲声传出来,其中一面窗帘上还映出了男人和女人调情的轮廓。赫敏现在格外见不得人亲热。她不爽地皱起眉毛,维特将明天就要提交的贸易草案抛到一边,跑到这里来花天酒地?真敬业。
“等一下!”
一个女人的声音从旁边的廊道上传来,紧接着是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赫敏是不想去看的,但是这个女人的声音很耳熟,她还没反应过来已经转过头去了。她看到的竟然是潘西,潘西穿着一件花哨的连衣裙,被一个男人推在了墙上,男人的手正粗鲁地对待她的身体,她的表情很痛苦,但是挣脱不开。赫敏想都没想,抽出魔杖将那个男人击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