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概是爱女心切,一时无法接受吧。迟掌门昏迷了这么长时间,一觉醒来却发现他最疼爱的女儿死了,这换了谁都难以接受吧。”
迟仲远疼爱那个女儿,云洲人尽皆知。
皱意柔和刘易永说者无心,可迟知暖却听的脸色一阵又一阵地发白。
刘易永问她:“小知你怎么了?脸色好像不太好?”
迟知暖:“……有些冷。”
她借口要回去加一件衣服便赶紧回了筑云小院。
千司玄没想过迟知暖会这么早回来,他饭菜还没烧好:“今日怎么这么早回来了?”
迟知暖抬头的瞬间,他看到她发白的脸色,心头一紧。
千司玄:“怎么了?发生了什么事?”
“父亲醒了,上清的人在找我。”
她还没有解开仙骨的封印,她还有办法保护自己,她不能被迟仲远找到。
千司玄握了握她的手,这才发现她的手像一块冰。
千司玄安慰她:“他们不会找到你。”
迟知暖没有接话,她心中始终不安。
当天夜里迟知暖睡下之后,玉成现身。
千司玄和玉成就在院子里站着。
玉成:“迟知暖她爹已经醒了,现在正到处找迟知暖。至于云中,我也一再打听过,确实打听不出来什么。”
“你能不能和我说说那个云中到底哪儿让你觉得不对劲了?我帮你分析分析。”
千司玄:“只是一种感觉。”
玉成无奈:“感觉?你现在至少也是个魔官,不讲证据,你跟我讲感觉这么悬乎的玩意儿?”
千司玄淡漠扫他一眼。
玉成:“好好,你既然这么不放心她,不如直接把人带走,你俩远走高飞回魔域,如此对你对她都好,你说是不是?”
“她不愿意去魔域。”
“你问过她了?”
“没有。”
“没有你这么肯定?”玉成想翻白眼,“又是感觉?”
“那些人找到这儿了?”
“还没。”
玉成突然想起什么,他随口问千司玄:“你和她到底是什么样的故事?”
他们之间究竟是什么样的姻缘才会让他心甘情愿承受神罚之力也要离开魔域找到她,默默为她做这么多。
可是千司玄显然不愿意谈及他和迟知暖的那些过往和牵绊。
玉成耸耸肩:“你不说我就不问了,不过她额间的霜花和你有关系吧?我看那霜花上有你的气息。”
千司玄眉目中透着肃寒白霜的疏离:“是我心头血所化。”
第二十二章
得知迟知暖额间霜花是千司玄心头血所化, 玉成有些惊讶但又没有那么惊讶。
千司玄的答案情理之中,意料之外。
千司玄的心头血特殊,被他打上心头血烙印意味着什么, 玉成很清楚。
千司玄更加清楚。
他的心头血烙印在迟知暖身上便意味着他在她身上做了标记。
玉成:“心头血都用上了?”
看来千司玄是真在乎迟知暖。
“她不知道吧?”
千司玄:“不知。”
“你接下来打算如何?既然这么在乎她,我想你大概不会只打算这么没名没分的守着她。”
“只要她答应,我们会成亲。”
迟知暖身怀仙骨, 但她体内的仙骨之力已经被封印, 只有他能帮她冲破仙骨封印,也只有他愿意这么做。
玉成像是有些惊讶:“别人我不清楚,可你……能与人成亲?”
要是被神域那个老家伙知道,那老家伙不得被气死?
**
自从知道迟仲远已开始到处搜寻她下落起,迟知暖便没再下过山。
夜里迟知暖早早歇下, 夜半时分睡梦中的迟知暖忽然感觉到刺骨的冷意从骨头缝里冒上来。
迟知暖迷迷糊糊裹紧被子, 可却还是觉得很冷。
像是忽然一点一点沉入阴恻恻的湖水,四面八方浸上来点点滴滴的冷意淹没她。
她感应到什么, 猛然睁开眼睛,却又在睁开眼睛的瞬间被一股外力控制, 不得不闭上眼睛。
迟知暖甚至没有看清对方是谁。
再睁眼时, 她发现她已经身处一个完全陌生的地方。
这里不是筑云小院, 倒是有点儿像……
上清定仙峰的启明殿。
下一刻迟仲远的出现应证了迟知暖的猜测。
迟仲远一步一步走来:“终于醒了。”
迟知暖震惊之余终于意识到她最担心的事还是发生了。
迟仲远竟真的找到了她。
“为父醒来便听闻你出了事。这些日子,你可为父有多担心你?”
迟仲远口口声声说担心她,可他眼里哪有半点发自肺腑的真情?
他只是担心失去她体内的仙骨。
迟知暖挣扎着想要坐起, 却发现她浑身发软, 没有一丁点儿力气。
迟仲远冷眼看她, 忽然冷笑起来。
迟知暖咬着牙:“这就是父亲说的担心?”
她身上没有一点力气, 只能虚弱地靠着墙,勉强维持她的平衡。
迟仲远:“不如此, 你能乖乖留在上清?”
他一醒来迟梁谷就告诉他迟知暖死了。
他如何能甘心他苦心筹谋十几年的计划就这么一朝落空。
他怎么能甘心!
迟仲远醒来之后的第一件事就是派出上清弟子找遍云洲十三境。
他不相信迟知暖就这么死了,他不相信身怀仙骨的人死的这么轻松。
皇天不负有心人,他终于在永观境得到一点关于迟知暖的消息。
当年去荒冢的三十个弟子,其中有一个名唤洪琳的姑娘,他还记得。
那姑娘自请前往荒冢摘取魂草。
当时迟仲远就记住了那个姑娘。
迟仲远查过,那个姑娘家中还有一个妹妹,名唤洪瑜,身体不好。
而这一次他派出过找迟知暖的弟子却告诉他前些日子洪瑜得了一味良药,如今身体已经大好。
细问之下,迟仲远才知道原来是有“好心人”不顾生死为洪瑜求来了续命良药。
那人是个女子。
当时弟子们只是无意提了一句,但迟仲远觉得事有蹊跷便让人又去查了那个女子的来历。
这一查迟仲远才知道原来一年前问元派的云中真人曾经收过一个女弟子小知。
巧合的是那个女子是在迟知暖被业火“烧死”之后才出现在问元派的。
云中和素应关系匪浅,迟仲远很难不多想。
所以迟仲远悄悄去了一趟问元派。
没想到竟真找到了他失踪一年的女儿。
迟知暖瞪他,迟仲远却笑了。
铮鸣声转瞬逼到迟仲远背后。
迟仲远仅仅只是一个眼神向后看去,断魂剑便无法再靠近迟仲远。
迟仲远讥讽她:“用一把破铜烂铁就想伤我?”
哐啷。
随着迟仲远起身,断魂剑落地。
迟仲远低头:“断魂剑?”
他记得这把剑。
这把剑曾属于素应,但后来素应嫁入上清,她便把断魂剑留给云中做念想。
迟仲远一眼扫过掉在地上的断魂剑,莫名有些心烦意乱。
迟仲远踩着断魂剑,藐视一切:“你入道才多长时间?仅仅一年你也敢和我叫板?”
迟仲远俯下身子审视迟知暖:“谁给你的胆子?”
迟知暖只是看着他。
她被迟仲远下了药,此刻力量流失得厉害,已经无力操控断魂剑。
迟仲远睥睨她一眼:“说说啊,是谁?”
迟知暖没回答他,只是问他:“疼爱我,担心我就给我下药让我动弹不得,这就是父亲您疼爱女儿的方式?”
迟仲远没理她,他捏着迟知暖的脸,在她脸上掐出两块指腹大小的凹陷:“是云中,对吗?”
“你以为你和他学了点三脚猫的剑法就能和我叫板?你是太看得起云中,还是太看得起你自己?”
“现在不装了?”迟知暖笑,“没有必要装了是吧?”
迟仲远:“你知道多少?”
“你觉得呢?”
迟仲远甩开迟知暖的脸:“不管你知道了多少都不重要。从今日起你别想离开上清一步。”
如今看来早在那日迟知暖下山时她便已经做好了出逃的打算。
“你以为云中他是真心帮你?”迟仲远顿了顿,“他恨你都来不及,又岂会真心帮你?”
迟知暖:“什么意思?”
“他与你母亲是同门,他们从小一块儿长大,他爱慕你母亲。你母亲遇到我之后他曾经也求娶过你母亲,但你母亲拒绝了。”迟仲远看她,“在他看来,我是横刀夺爱之人,而是你是我的女儿。”
“你觉得他会真心帮你?”迟仲远笑,“他只会恨你,又怎么会真心帮你?”
迟知暖哑然。
迟仲远继续:“我打听过,他授你断魂剑,教你素心剑法,可一年过去,你还是没有长进,你觉得是为什么?”
迟知暖眸光一暗:“为什么?”
迟仲远点了点她的脑袋:“用你脑子的好好想想,我迟仲远的女儿不该这么笨。你都能猜到仙骨的事情,怎么还猜不透如此浅显的真相?”
“不会,师父不会这么做,也不会这么对我。”
她不能因为迟仲远几句片面之词而全盘否定这一年多来云中真人对她的照顾。
迟仲远像是听到笑话,他大笑:“他不会?你以为一套素心剑法为何你学了一年也无法突破?”
迟知暖:“你应该比我清楚原因。”
“是,这其中固然有仙骨的原因,但云中对你有所保留也不是假的。”迟仲远饶有兴致,他冷漠觑她一眼,“让我猜猜云中是如何让你修炼的。”
“他用的法子应该和我差不多。”迟仲远有意停顿,“我每月喂你灵力给你续命,他用的法子和我差不多。”
“只不过他不是渡灵力给你,也不是为你续命,他给你的是他真气,让你可以像个正常修士一样,可你本就不是个正常人。”
迟知暖耐心殆尽:“你到底想说什么?”
“云中渡给你的真气根本不足以让你突破修为,他压根没打算好好教你。”
迟仲远冷笑:“你却以为他是个好人。你是我迟仲远的女儿,而我迟夺他所爱,他怎么可能善待你!用你的脑子好好想想。”
“你又蠢又废物,如此还敢妄想离开上清?”迟仲远激动,“这些年若是没有我每月用灵力为你维持性命,你以为你能活到今日?如今倒好,外头不相干的张三李四稍微对你好一些,你就连至亲血脉都不认了。”
迟知暖自嘲一笑:“是为我还是为仙骨?”
如果不是他封印仙骨之力,她又怎么会需要他每月的灵力滋养?又怎么会在修道之路上走的这样坎坷?
如果仙骨之力能为她所用,今时今日她又怎么会落到迟仲远手上?
“总而言之,你还活着不是吗?”
迟知暖生来便拥有仙骨,千百年来这在整个云洲都是未曾有过的,就连千年前最后一个飞升为神的少年修士也非生来仙骨,而是实打实靠他自己一步一步修出来的仙骨,然后才飞升为神。
迟知暖的仙骨是云洲独一无二的机缘,是他踏破云洲也想要找到的东西。
只是迟知暖虽生来就拥有仙骨,可是她的仙骨之力从一开始便已被封印。
迟知暖:“可我快要死了不是吗?父亲不就是想要我这根仙骨吗?”
迟仲远好奇:“你是如何知道仙骨的秘密?”
迟知暖茫然看着他:“这还重要吗?”
虽然她想尽力控制自己,不让自己被迟仲远的话影响,可他说云中真人并非真心帮她,到底还是让她动摇了。
只是她也不知道如今她是否还有机会活着回去,当面问问云中真人。
迟知暖问他:“你是怎么找到我的?”
“既然要躲我就该躲得彻底点,不该管,不该插手的事情就不要插手,更不应该管。”
迟知暖已经猜到:“永观境。”
“洪琳已经死了那么多年,你还他恩情又有什么意义?反而暴露你的行踪。”
“我不管有没有意义,该做的事情我必须做。”
迟知暖不认为她的行踪是洪瑜透给迟仲远的。
迟仲远语气轻蔑:“愚蠢。”
“既然我都要死了,不如请父亲如实以告,父亲要仙骨做什么,也好让女儿死个明白。”
“没这个必要。”
迟仲远抬手废去迟知暖的功法。
迟仲远野蛮凌厉的灵力十分霸道蛮横地卷过她的四肢百骸,她经历了一场漫长的酷刑,迟知暖面色灰败。
极致的痛苦让她面目全非,额头上青筋寸寸暴起,她忽然仰天大笑。
迟仲远:“你笑什么?”
如今虽不是取仙骨的最好时机,可他担心夜长梦多,不如尽早取出迟知暖体内仙骨,以防节外生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