迟知暖顷瞬红了脸。
脸上热辣辣的,烧得她无地自容。
迟知暖背过身,不敢再看她昨夜的犯罪痕迹。
她这是……强迫他了?
头皮尴尬得发炸。
迟知暖双手微微颤抖,她从乾坤锦里摸出她所有灵石宝物堆到桌边,然后又留下一张字条,逃之夭夭。
她知她昨夜一定是被人下了药,而且还是最下作的合欢散。
可现在她急着逃命,不能在这件事多做耽搁。
不过她猜想这事多半和宋君容脱不了干系。
至于宋君容算计她的理由也不难猜,估摸着是想为死去的孙明善出一口恶气。
离开之前,迟知暖找到宋君容住的客房送了点小礼。
趁着日头尚未升起,迟知暖简单收拾了一下火速逃离。
出逃不过几里,迟知暖就被赶来的千司玄堵在路上。
坦白说看到千司玄的时候她很尴尬。
她这辈子都没经历过这种尴尬到全身上下每一寸皮肤都发麻的时候。
这是第一次。
她也希望是最后一次。
迟知暖一开口就是问他:“你怎么追上来的?”
她坐马车出逃,而他连匹马都没有的人是怎么做到这么快就能追上她?
他真的是凡人吗?
“你只想说这个?”
千司玄望着她的目光像是蒙上了一层淡淡的雾,有些暗。
昨夜之事是她理亏,她坦荡认错:“对,对不起,昨夜是我冒犯了,不过那是因为我被人下药,神志不清醒。”
千司玄极冷的目光又暗了暗。
迟知暖惊了惊,她开始语无伦次起来:“……不,当然,我,我不是要推脱,不是要逃避责任。”
她磕磕巴巴:“毕竟错是我犯的,这,这事也是我做的不对,我应该补偿你。”
千司玄从怀里拿出她留下的乾坤锦,他声线冷淡:“所以你把身上所有灵石都留给我当做补偿?”
迟知暖听不出他现在到底有多生她的气,但她设身处地地想了想,如果是她被人轻薄,她一定会杀了那个人泄愤。
迟知暖越想越羞愧:“……不够是吗?我是真的觉得很抱歉,可我身上只有这么多了,要不,要不我写张欠条?来日无论我有多少灵石和宝物我都给你。”
他看上去冷冷的,压迫感十足。
“你对我只有这一句?”
迟知暖哑然。
道歉是无法弥补她对他造成的伤害,也谈不上有用,可……除了道歉和弥补他的损失外,她也确实想不到还能说什么。
迟知暖问他:“还是说你有别的想要的?我能做到的我都一定尽力为你做到。”
千司玄紧紧盯着他不放。
她额间那一瓣淡淡的霜花忽然刺眼起来。
迟知暖被他盯的手足无措。
她拿不准他到底是什么意思。
他想要补偿却又不说要什么,她又如何能猜到他的心思?
“不如就把昨夜的事当成一个误会吧。虽然我冒犯了你,但如果我没记错的话,我们似乎,好像,应该没有真的发生什么。”
虽然晨起时它身上衣服是乱的,但她身上完全没有任何可疑的痕迹。
相反的千司玄身上倒是有不少令人脸红心跳的欢好痕迹。
这么一想,迟知暖更觉得她不是人。
她虽和千司玄萍水相逢,但从昨夜到今日塔给她的感觉显然是循规蹈矩的正人君子作派。
其实昨夜那样的情况下,她主动投怀送抱,千司玄毕竟是个血气方刚的男子,不可能没有反应。
但凡他存了一点念头,他完全可以顺水推舟做点什么。
可他没有那么做。
哪怕昨夜她那样冒犯他,把他脖子耳朵都啃的红一块,粉一块,她身上还是干干净净的,什么痕迹也没有。
她现在真的很怀疑她的衣服是不是也都是她自己剥的。
视线追着千司玄耳朵尖的那一排牙印过去。
迟知暖尴尬地低下头:“不如,不如就当这是个误会吧。”
怕他误会她想推脱责任,她又补了一句:“当然,该给你的补偿我一定记在心里。”
迟知暖有些心虚得瞥了他一眼。
他看上脸色不太好。
是被她给气的么?
迟知暖低了低头,双腿已经悄悄往左边挪了挪。
他迟迟不说话,迟知暖也尴尬。
迟知暖转身想走,千司玄忽然伸手抓住她。
他本想抓她手腕,却又在碰到她衣袖的一瞬改了主意,转而抓住她的袖子不放。
即使发生了昨夜那样的事,他依然恪守礼节,不愿冒犯她。
迟知暖有片刻动容。
迟知暖:“……你。”
“别走。”
他这话说的像是她欺负了他。
虽然事实也是如此。
但是怎么才过了一夜,他看着就像是变了个人?
明明昨日他在南北阁救她时还一副冷冰冰的样子,仿佛只是大发慈悲随手救了路边的一只小野猫。
迟知暖刚想说点儿什么,她面前这个身量几乎是她两倍的男子竟然直挺挺倒进她怀里。
迟知暖急急忙忙扶住千司玄。
他的脑袋靠在她肩上,沉甸甸的。
“你怎么了?”
迟知暖拍了拍他的背,他没有反应。
他实在太沉了,迟知暖撑不住,腿一软,直接带着千司玄跌坐下来。
千司玄靠在她怀里,脸色极差。
他唇色淡的犹如白纸:“你怎么了?别吓我啊。”
她这是占了千司玄的便宜,还把人气晕了?
迟知暖一时语塞:“……”
这算怎么回事?
迟知暖愧疚更深:“你醒醒,我,我不走了。你先醒醒,我们好好聊聊补偿的事。”
他像是有所感应,虽然尚未完全清醒却还是轻轻碰了碰了她的手背:“别担心,我没事。”
“我怎么能不担心?你都被我气成这样了。”迟知暖顿了顿,“你想要什么?我一定能为你做到。”
“别离开。”
“好,我不离开,你别晕。”
“……好。”
他还是晕了。
千司玄晕在迟知暖怀里,她费了好大一番力气才勉强把他运上马车。
为了照顾千司玄,迟知暖就近找了家医馆给千司玄治病。
医馆的大夫给千司玄把过脉后安慰迟知暖:“姑娘放心,他没事,就是太累了,加上气血有亏,睡一觉好好调养调养就行。”
迟知暖:“多谢大夫。”
大夫笑笑:“等我开几贴药,我保证还你一个活蹦乱跳的心上人。”
迟知暖怔住,她尴尬解释:“……不,你误会了。我和他只是萍水相逢。”
大夫侧了侧脸,瞄了一眼千司玄的脖子和耳朵,他笑了笑,故意拖着长长的尾音说:“哦,萍水相逢。”
“我们真是萍水相逢。”
迟知暖急了。
大夫点头,言不由衷:“恩,萍水相逢。”
他的表情分明是不信。
迟知暖决定放弃解释:“多谢。”
大夫干咳一声清了清嗓子:“但是话说回来,他这样子恐怕还得好好调养两三日,这两日还是克制些好。”
迟知暖红了脸,没敢接话。
她和千司玄在医馆逗留了片刻,大夫熬好药便让迟知暖送去喂千司玄喝了。
迟知暖捧着药碗刚走到后堂,一抬头却看到尔娅就站在五步之外。
她知道他们会找来,她也没想过第一次出逃就能成功,毕竟上清门弟子和她不一样,他们不是废物,迟仲远更加不是。
只不过迟知暖也没想到他们只用了一个晚上就能找到她。
尔娅看着她,冷静而沉稳:“知暖,跟我回去。”
迟知暖的视线越过尔娅落在后边昏迷中的千司玄身上:“先让我喂他喝药。”
迟知暖喂千司玄把药喝了。
不知是大夫的药有效还是怎么回事,喝了药,千司玄脖子上那些粉红的印记都已经消失。
尔娅也没来得及发现千司玄身上那些怪异痕迹。
“他是谁?”
尔娅满不在意地扫了一眼床上的千司玄。
迟知暖放下药碗:“昨夜在南北阁,浩生追上来,他救了我。”
迟知暖没有解释后来发生的一切,尔娅便默认千司玄是因浩生而受伤。
而这正是迟知暖要的效果。
尔娅回想起昨日她和江山海对阵浩生的一幕幕。
浩生毕竟是妖兽战力榜排名第一的大妖,即便有南北阁妖奴之契禁锢,他的实力还是场上第一。
她和江山海联手都不是浩生对手。
这还是在浩生没有完全冲破妖奴之契的束缚之下。
一个她,一个江山海,再加上场上其他实力不俗的修士。
他们依然不是浩生的对手,所以昨夜浩生逃了。
但因为妖奴之契削弱了他的力量,浩生出逃时亦受了重伤。
她和江山海也不同程度的受了点伤。
念着迟知暖还在马车里等着他们,他们也没来得及疗伤,直接就去找迟知暖。
但他们没想到迟知暖压根没回马车。
迟知暖是掌门的心头肉,若她发生什么意外,掌门一定不会轻饶她和江山海。
所以发现迟知暖丢了,他们立刻给掌门发去秘音,请掌门安排人手下山寻找迟知暖。
迟仲远担心迟知暖安危,当下没有问罪尔娅和江山海。
但他们俩心知肚明这次下山,是他们保护不力才会让迟知暖出事,待他们回到仙山,掌门一定有罚。
若他们能找回安然无恙地的迟知暖,掌门的罚或许还会轻些,但若是迟知暖有任何闪失,掌门雷霆之怒,不知会怎么罚他们。
尔娅问她:“你如何?有没有哪里受伤?”
迟知暖摇头:“我没事。”
尔娅认认真真打量迟知暖一眼,目光落在她额间,她抬手摸了摸迟知暖额间的粉白霜花:“这是什么?”
擦不掉。
今晨早起迟知暖便急着“畏罪潜逃”,洗漱时只胡乱擦了擦脸,照镜子也不用心,匆匆一眼扫过,都没注意到她额间多了一朵粉白色的霜花。
迟知暖听不明白:“啊?什么?”
尔娅拿来一面镜子为她照着:“你早上洗漱竟都没发现么?”
迟知暖看了一眼镜子,这才注意到她额间莫名其妙多出来的一朵霜花。
她很意外:“这,这什么时候有的?”
迟知暖对着镜子用力擦了擦额间的霜花。
擦不掉。
昨夜入睡前她额间明明还没多出来这一朵霜花,这到底是什么时候长出来的?
难道是……昨夜合欢散的缘故?
迟知暖窘了窘。
尔娅不会看出来什么吧。
迟知暖拿手挡了挡额间的霜花。
尔娅问她:“浩生真的没伤到你?”
“没有。”
当时浩生还没追上来,而且有千司玄挡着,要受伤也该是千司玄受伤,不会是她。
尔娅疑惑:“这倒奇怪了,好端端的,怎么会凭空长出这么一朵霜花?”
迟知暖心虚:“不知道。”
她总有预感,这朵花和合欢散脱不了干系。
昨夜她中了合欢散,可最后她和千司玄却什么都没发生。
那么她的合欢散又是怎么解的?
是不是和她额间平白无故多出来的这朵霜花有关系?
尔娅:“算了,等回去让掌门替你看看。”
“……不。”
她并不想让迟仲远看到她额间多出来的霜花。
迟仲远那么精明厉害,他一定会发现蛛丝马迹。
如果被他知道她遇到了宋君容,还被宋君容下了合欢散,以迟仲远的深沉心思,恐怕不会不多想。
万一迟仲远察觉到什么,她蓄谋出逃的事也就瞒不住了。
可是话到嘴边,迟知暖又发觉这不是她想不想瞒的问题,也不是她想躲能躲过去的事。
只要她回去,迟仲远必定会让仙山的医修为她诊治,确认她是否安然无恙。
他们不可能不发现她额间平白多出来这一朵霜花。
罢了罢了,见招拆招吧。
“昨日浩生追上来,我便慌了神,不知不觉跟着逃命的人群跑远,我本想等南北阁安全了,立马回去找你们。”迟知暖顿了顿,她看千司玄一眼,“可后来他又晕了,我只能带他到处找大夫。”
迟知暖从小被掌门护得严严实实,何时经历过昨日那样千钧一发的时刻。
尔娅:“对不起,是我和师兄没有保护好你。”
“不,这和你们没关系,谁也没想到会这样。”
她看上去没什么表情。
尔娅:“既然你没事,那我们该回去了。我已经给师兄他们发了秘音,他们马上到。”
迟知暖看上去有些为难,她低头看着还没醒过来的千司玄:“可他。”
“你已经喂他喝了药,他已经没事了,一会儿就能醒。”尔娅补了一句,“如果你实在放心不下,等会儿我们走到时候我交代大夫多留心照顾。”
迟知暖犹豫:“……可是。”
她才刚刚答应过千司玄不会离开他。
尔娅问她:“怎么了?”
“我能不能带他回长相守?”
尔娅有些意外:“带他回去?为什么?”
第五章
迟知暖有几分心虚,她低了低头,视线快速略过昏迷中的千司玄。
她该怎么解释她和千司玄的关系?
总不能说她想带千司玄回长相守是因为她中了合欢散,并且还轻薄了千司玄。
迟知暖犹豫一息:“他毕竟是为了救我才变成这样,我不能就这样丢下他不管。”
她毕竟轻薄了千司玄,在他们谈好如何赔偿之前,她不能就这么丢下他。
搞得她像个无情无义的负心女似的。
“可就算我答应让你带他回去,掌门那儿又该怎么说?”
“我来和父亲解释。”
江山海看到迟知暖的时候例行公事般地问她有没有伤到哪里,之后一行人动身回仙山。
迟知暖说要带上千司玄。
江山海终于注意到昏迷中的千司玄:“他是谁?”
“他救了我,我不能就这么丢下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