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夜情——沈不期 【完结】
时间:2023-10-08 23:12:57

  却被穗和以手推在他的肩膀借力结束。
  好似猜到她下一秒就会像摸到烫手山芋一样躲开,傅令絮好笑地将手插回西装口袋里,“有我的号码,还要什么名片。”
  穗和大口呼吸着空气,从椅子上下来,彻底站稳。
  她拧着眉心,有点懊恼,不知道生着自己哪门子气的样子,让傅令絮一直盯着她看,差点忘记再问一次,“今晚有约了?”
  穗和闷哼一声,”想有就可以有啊。”
  哪怕去商场给陈闻鸢买齐她要的包和化妆品也可以……
  “那就是没有。“
  明明是寻常一句话,穗和却突然挺直了后背,含着点促狭的笑意,向他投去疑问的目光,又像是在自顾自地念叨,”……没有怎么了。”
  “这是邀请。”
  穗和也不知道是哪里来的勇气,也不知道是哪里来的怒气,稀里糊涂接了句,“没人约才能跟您一起凑合跨年?那我有人约的……”
  “我的话是这么理解的?”
  “……那怎么理解?”
  傅令絮凑近一步,低下眼睑,尽量实现与她平齐,明明有相隔着礼貌的距离,穗和却觉得鼻尖有点痒,正要别开眼时,被他伸手在脑门上弹了一下。
  “我难道要行个礼才能邀请你陪我跨年?”傅令絮无语的笑了一声,“这位爱吃南瓜松饼的奇妙仙子。”
第7章 极光
  -07-
  傅令絮说完邀请,室内气氛就好似刚掀开了烧水壶的盖子,热气迎面蒸腾到穗和的脸上,她没有正面答复,眼睫忽闪了几下,脸上没有显露的惊喜凝结在了眼底。
  心里的期待轻易被傅令絮一句话勾起,不单是因为他的跨年邀约。
  更是因为以傅令絮的为人,纵然相识不久,也能让穗和笃信,他绝非是个会临时起意的人,当他轻描淡写说出口时,对方基本已经丧失了拒绝的可能。
  穗和沉吟了几秒,猜到他不会回答,仍然问他,“我们是出去吃饭吗?”
  “换衣服。”
  穗和抬眼看了下墙上缓慢移走的时钟,才下午三点多,“现在是不是有点早?“
  她明知故问,猜到他一定还有别的安排。
  傅令絮像是被提醒了时间,低头抬腕看了下手表,“再晚赶不上车了。”
  穗和微微诧异,不用对视也能觉察到傅令絮微沉的目光,垂在身侧的双手因为局促而交叉在身前,“……那我先回房间换衣服了。”
  “嗯。”
  穗和回到房间,几乎不做犹豫,能供她选择的范围只有带来旅游的几件,都躺在行李箱里,连酒店的衣架都挂不满,首饰也只有一条项链,被傅令絮解下来以后,一直放在床头柜上,一颗饱满透亮的紫灰色珍珠在阴天的房间微微闪烁。
  想着如果要吃饭,傅令絮大概率会带她去高档餐厅吃饭。
  穗和将拿起来的牛仔裤放下,仍是选了一条米色紧身针织裙,深V设计,只有胸前那一颗最底下的纽扣是镶死的金属纽扣,往上两颗无论敞开或是系紧,都像是在优雅正式里融入了新鲜的纯欲感,将暧昧和性感变得更为敞亮和大方。
  在系领口最后那颗扣子时,傅令絮在外轻敲房门。
  “请进。”说完,穗和才发现她锁上了门,一边低头去看纽扣,一边伸手旋开门锁,急忙说,“我穿个大衣就可以出发了,很快。”
  傅令絮站外门外,看着她几秒才出声,“穿厚一点,把行李箱带上。”
  “行李箱也要带?”穗和稍微发愣,“那我再收拾一下。”
  傅令絮没有催促她的意思,“不急,先拿材料给你。”
  穗和轻声“嗯”一下,尾音上扬,“什么材料?”
  “临时身份证明。”
  “……您都替我办理好了?”穗和手上动作一滞,干净剔透的眼眸里闪过一丝不解,声音越说越轻,“谢谢您,那我回伦敦就方便多了……”
  “就给你打印了一份。”
  送她回伦敦和一起跨年好像确实并不冲突?
  ……都让她带上行李箱了。
  一定是英国的天气过于潮湿,室内的暖气又过于干燥,导致穗和的思绪都没办法很快捋清楚,她索性别开眼,直接问出口,“是今天就回伦敦吗……”
  傅令絮听她重提回伦敦,沉默了几秒。他望向她,眉眼清峻,明明只是如常的声音,却像是绒毛扫在了她的眉心,“这么着急?”
  穗和摸不准他的意思,隐晦地回答,“担心时间久了给您添麻烦……”
  显然这个客套的说法并不能说服傅令絮。
  他下颌微微扬了下,语气变得清淡,“担心添麻烦,还是不乐意领我的人情?”
  目光落在她脸上,好像她此刻非回答不可。
  明知道这样跳过话题有一点生硬和自暴自弃的意味,穗和还是尽力冲他挤出一个清丽的笑容,“不是车要赶不上了吗?我们得抓点紧出门。”
  傅令絮已经将胳膊自然垂下,捏紧她的材料袋。
  见她因为紧张而不自知的眨了几下眼睛,神情有了微小的变化,好似是被他的问题难住了,傅令絮几乎是用自嘲的语气说了句,“你在怕什么?”
  在怕车晚点,在怕领他人情。
  还是其他什么虚无迷离又实际惊扰过的东西。
  /
  前二十分钟车程,穗和几乎都没往窗外看,阴阴沉沉的天气,像极了小学语文考试题,烘托着分别的悲凉意境,也很符合车内安静的气氛。
  抵达目的地,穗和才反应过来,这里不是火车站,而是机场。
  她有好几次已经微微张口,想问他,来机场做什么。
  但是仿佛能想到傅令絮冷淡的语气,直白地指出她的错误理解——怎么火车只要一小时,就不能选坐飞机回伦敦?
  穗和跟在他身边,心虚地瞥了他一眼。
  仍在懊恼自己将他原本有意的安排和借机送她回伦敦混为一谈,好似承认她想多留在他身边几天,会让她显得很随便,也会让这种惊艳的邂逅变得寻常又廉价。
  虽然明知道他不会这样看待她。
  这样想着,穗和就更开不了口,索性一路安心地跟上他。
  傅令絮扫了一眼四周,指下不远处的取票机,先嘱咐穗和,“你去那边等我。”
  “……好。”穗和眼神落到他手指上,“行李箱也给我吧。”
  “不用。”
  傅令絮很快回来,手上拎着打包好的麦当劳,自然而然地地给她,转身去取自己的机票,“路上没有时间专门吃晚饭,先凑合着吃一点。”
  穗和之前的情绪阴霾被机票目的地一扫而空,声音都重新带着笑意,故意问,“……我们是要去爱丁堡啊?”
  “想去伦敦也不是不行。”
  果然,已经料想到他会有这样的回答,穗和自知有些理亏,冲他展颜一笑,深深闻了一下麦当劳纸袋,“还是南安普顿的东西更香。”
  “又不是我做的。”
  说话时,穗和看见他语气明显缓和了许多,都能正常开玩笑了,心里像是慢慢在落潮,翻涌已过,接着没话找话,扬着手里的机票认真说,“我以为你们这样的有钱人是不会去Northlink买打折机票的,您真是勤俭持家。”
  傅令絮好笑地重复了一遍,没听谁这样形容过他,“……勤俭持家。”
  见他好像不是很满意,穗和想了想,疑惑着问,“精打细算?”
  傅令絮朝她看过来,甚至已经冲她抬起了胳膊,她赶紧改口解释,“芝兰玉树!温文儒雅!我懂了,夸人有钱不如夸人可爱,夸人可爱不如夸人漂亮。”
  傅令絮无语的看她一眼,手只是落在她的身前,伸进麦当劳纸袋里,拿出一个汉堡递给她,平声催促她,“好好吃饭。”
  /
  飞机一个半小时落地,抵达爱尔兰机场。
  刚走出去,闸机口外变等候着送他们去阿伯丁的司机大叔。一路上,他侃侃而谈,将附近的景色夸了个遍,傅令絮仅有一次出声礼貌地打断他。
  问他,去设特兰主岛屿的轮渡,是否可以装载私家车。
  司机大叔不擅长回答中国式的套装问题,他认真思索良久,最终建议,在岛上可以全程使用公共交通,除了放假期间,人多,不直达。
  傅令絮就此打住,对无效答案只保持礼貌,却没有多余的一丝耐心。
  他从蹙眉认真听到看向窗外无奈神色,被穗和完整看在眼里,她轻轻笑出声,引得傅令絮转过头,望向她,“怎么了?”
  穗和微微摇头,胡乱说了句,“没什么,看到窗外的景色很好看。”
  车停在阿伯丁,轮船开向设特兰岛,到达时刚好晚上11点20分。跟傅令絮计算过的时间大差无几,一路上常见矮马经过,听同样并肩漫步的游客说,这是苏格兰特有的品种,灰白色长毛居多,只有一般马匹的一半高度。
  傅令絮纵然有心保密,也藏不住漫天的心意,设特兰岛位于英国最北部,在今夜有机会看见北极光,穗和没有见过,原本计划明年去北欧旅游时再去追光。
  海岸线绵延不绝,松垮的电线胡乱延展,悬着一盏盏的古典仿煤油灯,夜风让他们摇摇晃晃,看起来像是平行着,天色倾泻而下,又让他们的颜色相交。
  但令穗和惊讶的是,原来极光并非是她印象里的绿色射线。
  它可以是蓝色,粉色,像斑驳的光点,漫过远处的山海。
  穗和想到《爱乐之城》里的灯塔,举着手机指给傅令絮看,“不知道是不是……”
  她话还没说完,傅令絮已经理解她说的意思,偏过头安静地凝望着她,穗和也刚好举着手机转过来,他说着,“不是,《爱乐之城》里的灯塔是在萨姆堡。”
  穗和却下意识按下了拍摄键。
  他倚在围栏边,停站在灯塔前,视觉错差将灯塔光投在他的耳边,形成一种柔和自然的侧边打光,让人无法忽视他突然降落的那个清冽又温柔的眼神。
  好似他在看什么比北极光更粲然惊艳的景色。
  傅令絮说什么,她已经听不清楚,直到他稍微低下眼,目光移到她忘记放下的手机上,她才讪讪地往他身后一指,“那边、那边还有许愿瓶……”
  “去看看。”
  穗和问他,“您信这个吗?”
  “不信。”
  穗和轻笑一声,“能想象,您这种常年跟严肃逻辑打交道的人,应该不信这个。”
  傅令絮没出声。
  两个人并肩向岛屿颜色更深处走,穗和搓了搓手指,拢在嘴边呼出一小团白气,漫不经心地说着,“我也不信,老天爷只负责实现愿望,却没说代价。”
  傅令絮闻言怔了一下,伸手拉住她的胳膊,让她走在里侧,距离他半个身位,好似能挡住一些夜风,平声问她,“有感而发?”
  “不是。”穗和轻轻叹了口气,“想到了别人的故事。”
  “能听吗?”
  这样的场景,好像有着将语言变成电影的魔力。
  穗和”嗯“了一声,尽量让语气变得轻松,“其实就是个没什么意思的小故事。”
  故事关于一对少年夫妻。
  他们有着云泥之别。
  少年弹着吉他唱着许巍的歌,曾梦想仗剑走天涯,看一看世界的繁华,少女拉着大提琴,从掌声和鲜花的演奏厅出逃,落了下水晶鞋,奔向她的心上人。
  酗酒迷幻一般地过了两年。
  自诩流浪诗人,吟游歌手,却因为刚出生的女儿开始了无休止的争吵。
  他们堕入凡间,被没有味道的白开水打败,少女趁夜离开,回到了熟悉的城堡,拥有了真正的能为她量身定做剧本的大艺术家。
  八年后。
  当年的少女好像一点都没有老去,她站在大提琴边,优雅地鞠躬谢礼。
  有人从台下慢慢走上来,为她献花。
  亲吻着她。
  那时候,他们的女儿并不知道电视上与自己看起来天差地别的女人,是自己的母亲。虽然她连一件干净的衣服都没有,但是她却很爱她的爸爸。
  她爸爸说,人逃离这个世界做回自己的方法,就是弹吉他和流浪。
  她听不明白,但是他每天晚上都会给她讲他看见的、理解的这个世界。她不觉得这是比童话书更低级的东西,她觉得很有意思。
  也许是她太虔诚了,被老天爷眷顾。
  她无意中偷偷许愿,希望可以见见妈妈,希望有更多的人爱她。
  见她停在这里,傅令絮问,“后来呢?”
  “后来——”穗和深深咽了一口气,僵硬地笑着,“没有后来啦,后来老天爷就让她找到了妈妈,还拥有了幸福的家庭,有了姐姐,有了干净的爸爸,他虽然不会讲那些流浪者的故事,但是他很有趣,很开明。”
  她哽咽了一下,接着说,“这个女孩子并不讨厌他,但是她也很难真正亲近她的家人,不肯更改姓氏,因为这样好像是对另一个人的遗忘,甚至是背叛。”
  何况那个人是卧轨以死亡为她达成心愿的爸爸。
  傅令絮目光极深地看向她,顿住脚步,看到她眼角泛起的水汽时,心头一动,声音温柔的令他自己都不习惯,“穗和。”
  “……嗯?”她也停下步伐,扭过头去看他。
  “穗和。”
  “怎么了?”穗和忽然被他难得的幼稚逗笑,“人类的本质是复读机啊?”
  傅令絮却没有笑意,他的双眸像是盛满了灯塔光与月间海,没有凉薄,只有静深暗涌的思绪,“你的名字不冠以任何人的姓氏,很好听。”
  你的人生也不背负任何人的解读。
  穗和收敛着笑意,被这句话击中,像是用了很大的力气才能平稳的开口。
  她迅速转过身去,吸了下鼻子,仰头说着,“都说这是个故事了,当什么真……我好饿啊,我想看看前面有没有什么好吃的,跨年不得喝点酒吗……”
  她像要趁夜色逃走,垂在身侧的手却被身后的人一把握住。
  她茫茫然地扭过头,又好似顷刻间看到了他眼中闪过的担心,她睁圆了眼睛,像是在用行动展示她绝对没有在哭。
  停了几秒。
  傅令絮冲她笑一下,“想喝酒跑什么?”
第8章 喝酒。
  -08-
  穗和情不自禁动了下手指,目光突然转向一边,眼底藏着一点难以掩盖的情怯,傅令絮看她的神情比以往任何时刻都要认真。
  “快走吧,英国的鬼天气,市区下雨,岛上下雪……”她尽量自然地将手抽回来,转过身捂在嘴上,用力呼出向上飘远的白气。
  雪片已经落了一些在头顶,傅令絮上前两步轻易追平穗和的速度。
  他问着,“冷不冷?”
  穗和说“不冷”,声音仍从指缝间朦胧的透出来,下一秒,她打了一个喷嚏,水汽在眼前起雾,她尴尬又委屈地看了傅令絮一眼,“……真不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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