卜嘉是被司机送到ktv的, 不出明天,她的尸体就会被发现。
聂召捏着手机给江悬发着语音:“你说, 如果我不去的话会发生什么?”
江悬回:【他会想去杀了靳卓岐,然后自杀。】
一个知道自己逃不掉的人, 本来也没有想好好活着的人,在最后一刻当然是想带走他最恨的人。
所以关她什么事儿?
就是有点可惜, 聂召觉得卜嘉死的太简单了, 她从未经受过磨难, 死了都不会觉得有什么遗憾。
但或许这样也很好,她可能死之前, 都没想到自己的人生是这样结束的。
垂下头重新看向手机时,又看到江悬发着:【聂召,如果我没猜错的话,就算你不去,他也会找上你。】
聂召皱了下眉:【他找我干什么?我跟他应该没那么大的仇恨。】
他最恨的不只有靳卓岐吗?
【但是他动不了卓哥的,你以为他从出狱到现在没想过跟卓哥鱼死网破吗?但是没可能的,卓哥除了我, 身边好几个很会打的朋友,他又没什么很有权利的靠山, 根本干不过卓哥。】
聂召语气都有些不善:“那他找我干什么?”
【卓哥喜欢你,他想要挟持你要挟他。】
聂召看到这句话顿了一下, 眼神直接忽视了喜欢两个字,把语音改回打字问:
【那你觉得靳卓岐知道马权会联系我吗?】
【应该能猜到。】
不然卜嘉怎么可能这么快死?
靳卓岐知道聂召根本动不了卜嘉,所以才出手的。
聂召对卜嘉的敌意太明显了,被卜家知道她的处境会更难,况且,江悬觉得靳卓岐应该是在找了一个很好的契机做了什么,所以才能够导致马权失手杀了卜嘉。
毕竟按照他们两个的关系,卜嘉进去的时候还是一副趾高气扬的模样,这件事也发生得太过突然了。
聂召没再回复江悬,只是低着头窝在沙发上看正在吃猫粮的碎碎,吐着舌头,即便仍然不爱搭理人,性格却比刚来的时候好了很多。
她从茶几下面的抽屉里翻出卢湘写着的那封信,短短几个字看了不知道多少遍,在指尖夹着,她躺在沙发上抬起手腕,用信纸遮挡着天花板刺眼的灯光,那些字也开始变得模糊不清。
不知不觉,聂召又在沙发上睡着了,她入睡很困难,偶尔也会像现在一样,闭上眼直接昏睡过去,整个大脑一片空白,像是骤然之间失去了知觉,这让她感觉到她全身的能量都在逐渐消散。
等迷迷糊糊醒过来,聂召给江悬发了一条视频,说想让他帮忙黑进西传的所有多媒体教室电脑上,在明天上午八点准时发布这条视频。
江悬回复了一个好字。
他此时就在网吧,跟着靳卓岐也学到了些皮毛,西传大的网站本来就挺好进,只不过是远程操控而已,他自己就完全可以做成这件事。
偷偷侵入了西传大的所有自媒体教室的电脑之后,江悬将这条视频上传,定了一个明天八点半的时。
明天八点半,当时教室投屏正打开,所有电脑也会被控制,自动循环播放这段视频。
刚关闭电脑准备离开网吧,出了网吧的门江悬就被一群人团团围住了,他下意识连连往后退想重新走进人多的网吧中,却被几个人团团拉住往另一个人少的地方走。
这几个面孔倒是有些眼熟,经常跟马权在一块的那些人,也是,他的动静太大了,马权或许已经发现了他在附近。
江悬意识到不对劲。
如果马权看到了他在附近,那么他就一定知道聂召已经知道卜嘉死了的事情。
他刚要拿出手机给聂召打电话,手里的手机被旁边男生直接拽走狠狠砸在地面上又踩了几脚。
这个时间点大街上几乎没人,江悬一对五跟他们几个打。
他心脏骤然一紧,拳头死死攥着。
此时马权已经去找聂召了。
他猜错了,根本没想嫁祸给聂召,那条消息,只不过是想让聂召放松警惕。
眼神看着旁边站着没有参与的兆锐,江悬侧着头双眸漆黑地看着他。
兆锐旁观着没吭声。
江悬是很会打架,但一对五,这几个人个个都是会打的主儿。
被其中一个男生推着肩膀撞击到墙壁上时,江悬都没有丝毫反应。
他只是张了张唇,完全不在乎自己会被怎样,看着兆锐,站在灯光下,第一次摆出哀求的姿态,并努力让他看清楚自己的唇语。
——救她。
兆锐看出了他在说什么,点着烟站在旁边没吭声,只是看着那几个人跟江悬打成一片,一个男生被打肿了脸,不知道从哪掏出来的石头,一下子砸向了他的外耳道,江悬被旁边两个男生扭着双臂,来不及挡,石头把耳朵刮出一道很深的伤,从里面往外滴血。
旁边两个男生瞬间有些懵了,见况,瞬间松开了挟持着他的手臂。
骂了一句,抬脚踹他,眼神怒不可遏朝他吼着:“你他妈别把他弄聋了!他本来就不会说话。”
“我……不是故意的,现在咋办……”男生抓着石头也瞬间慌张起来,忙的把石头扔在了墙角,手指擦着衣服,声音都颤抖。
“草,去医院,权哥就让我们拖住他,又没让把他弄死,妈的他真聋了我们都完蛋。”
……
只有兆锐站在旁边看着那几个人乱成一锅粥,皱着眉转过身去开了车送江悬去了医院。
黑夜里的一群人拖着一个被打到滴血的男生,在忽如其来的狂风暴雨中飞奔。
公寓。
聂召跟江悬发完消息,又给童画发了一条微信。
【卜嘉死了。】
对面回复得很快:【我就知道她出事了,你干的?】
聂召回:【不是。明天上午八点,你们学校会出现卜嘉的那段视频。】
童画想要的就是她身败名裂,以及她的那条命。
她对聂召没有抱太大的希望,毕竟被骗过,她也知道没人敢惹卜嘉,但没想到聂召真的能做到。
童画只回复了一个“谢谢”。
随后删除了跟聂召的全部聊天记录。
刚想删掉好友时,童画才发现聂召已经把她删掉了。
事情结束了,她们聊天的内容不能暴露出去,这个时候划清界限是最安全的。
聂召删完人点了份外卖,胃口不好吃什么吐什么,也就点了份甜粥。
重新打开手机时才倏然意识到,今天周五,明天是靳卓岐的生日。
过得这么快,下个月就要立夏了。
也不知道她还有多长时间的活头。
门铃声跟手机声同时响起,聂召扫了一眼手机,看到是一条短信,她暂时没打开去看,站起身走出门去拿自己的外卖。
外面下起了小雨,外卖小哥把外卖放在公寓门口,还拍了一张照片给她,外卖的外包装上已经被沾染了很多的雨点。
她刚打开门去门口拿,没看到对方拍照的地方放着她的外卖,一抬头,看到了远处站着的马权。
他穿着一身的黑色雨衣,浑身都搅拌滴滴答答落着雨水,面目可憎的五官让人不寒而栗。
聂召呼吸一紧,下意识抓着门想要关上,被马权大力抵抗住。
“聊聊。”嘶哑难耐的嗓音从眼前落下。
聂召心跳在一刹那疯狂跳动,几乎要跳到了嗓子眼,她不怕死,但却有些害怕马权会做什么。
聂召佯装什么都不知道得样子,微微低着头继续试图拉上门。
“我不会跟你合作的,你根本对付不了靳卓岐。”
马权轻而易举推开了她的门,门被这股力“砰!”的一声撞在墙上,又反弹过去,他洋洋洒洒地进了聂召的客厅,眼神梭巡了一圈,目光落在那只正在吃饭的黑猫身上。
毫不客气坐在沙发上,好似从没来把自己当外人。
站在玄关处的聂召强行冷静地看着他。
她怎么也没想到,马权竟然会直接来找她,她以为最迟也要到明天,现在已经凌晨了,为什么会这个点来?除非他知道明天来不及。
聂召也更没想到刚杀了人双手沾满了鲜血的人,能够像是现在这样冷静沉着,从容不迫,好似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
聂召不知道监狱里发生了什么能让一个当初还有些心气的男生变成这样阴郁又疯狂的模样。
如果是没坐牢的马权,即便他这个人是有些偏执任性跟叛逆,但聂召并不觉得他敢做出杀人这种事情。
聂召坐在他对面的沙发上,神色自若地拆开粥,捏着勺子搅拌着,一口一口喝着粥,明明让老板加了很多糖,却没滋没味的。
“你想怎么把靳卓岐送进去。”
聂召停下手,抬头看着他。
“况且,那张照片只能让卜嘉身败名裂,你当我傻吗?她如果查到是我,我还能有好活?”
马权嘴角忽然露出一抹邪恶的笑:“我可以帮你杀了她啊,你以为我还怕吗?反正都要死,死之前拉一个人下去也无所谓。”
他的语气实在过于轻松跟坦荡,以及夹杂着的那一抹邪佞的笑意让聂召意识到有些不对劲。
她眼睛直直看着他,手指都跟着悬在空中,背后开始冒冷汗。
马权根本没有想过嫁祸给她,江悬的猜测或许有偏差。
他可能原本是有这样的打算,但显然不现实,监控太明显就能知道卜嘉的下落以及当时那个KTV都谁在场,如果卜嘉现在已经死了,也很容易能看出死亡时间是今天而不是明天。
他从一开始,或许就想要嫁祸给的就是刚才也在KTV的梵天纵,那家KTV可是在他名下的。
聂召眯着眼,声音也像是从齿缝中崩出来的:“你根本没想过跟我合作设计靳卓岐,你想拿我威胁他?”
马权拿着手里的匕首,走到她面前,被发现了也没有丝毫慌张。
他本来也没想跟她合作什么,刚才进来没直接说也只是想要放松她的警惕罢了。
见聂召脚步一直在往后退,甚至想要逃跑离开这里,他大步上前粗暴地扯住她垂落在肩膀的长发,把她整个人都往旁边方向拽去,彻底绝了她想要离开这里的心。
“聪明啊,聂召,你还有点脑子。”
聂召被他手指的力道揪住,整个头皮都快要被撕扯下来,头顶阴森森的嗓音带着压不住的阴鸷跟戾气,刀片在聂召脖子上抵着,整个人毫无反抗之力。
“你他妈跟我装什么?你不是刚才就知道卜嘉死了吗?你真当我傻子?”
“你以为就你能找江悬吗?”
从聂召没有回复他消息时他就感觉不对劲了,卜嘉来这里的动静太大,有意就很容易知道她在ktv没出来。
马权最开始没想过杀她,如果想,肯定会有更万全的准备,可他现在回不去了。
他必须在警察查到他头上之前,拉着靳卓岐跟他一起下地狱。
“你把江悬怎么了?”聂召死盯着他。
马权轻笑了声:“没怎么,拖住他而已,他对我来说又没什么用。”
“用我来威胁他,马权你还是不了解靳卓岐。”聂召的脖颈被匕首割出了一道血痕,一滴血顺着脖颈落进衣服里,她的眼神也毫无波动。
“他不会来的。”
马权眼神如同锋利的刀尖,捏着准备好的手铐直接锁在她的手腕上,毫不留情给了她一巴掌把人甩在地上,站起身居高临下看着她:“那就打个赌,如果你赢了,我就放过你好不好?如果他没来,我他妈就拉着你个婊子上路。”
聂召被他扯断了一把头发,脸颊红肿,嘴角也被打出了血,她歪着头疼得皱眉,目光落在他手里的匕首上,就见马权从她口袋里掏出了她的手机,让她给靳卓岐打电话。
靳卓岐那种人,就算是对她产生了一些可以说是畸形的好感与不忍心,但他的眼神向来凉薄冷漠,怎么可能为了别人付出什么。
聂召压根觉得他不会来。
她只是在想,她现在如果死了,是不是也算为了靳卓岐而死?是不是就还完他了。
聂召不想纠缠了。
从来到A市到现在,她跟在靳卓岐身边太久,这一年也格外漫长。
她好像已经回忆不起来在高中跟在葛元凯身边花天酒地的生活了,或许如果等他当兵回来,看到的是现在的聂召,会连认都不敢认。
她从灯光下张扬独特的女孩,仅仅一年,变成此时冷淡孤僻,沉默寡言,浑身是病,又满身疮痍的人,好像放在阴冷又潮湿的黑屋子很久没有晒到阳光的过期牛奶,除了苦就只有苦。
这些她都可以受着,她做的错事她自己还,受得不够,就用她的命来还,她没有想要逃避什么。
但聂召咽不下这口气。
她一边挣扎着想要跟靳卓岐撕扯开就此了断,她对不起靳如馨,她想要靳卓岐成为高中那个靳如馨还在时的样子,她愿意用自己的生命为筹码帮卢湘报仇,她没有力气了,想结束自己,也就此跟靳卓岐一刀两断,把一切重新回到原点。
一边又在想,旁观暴力不算暴力吗?他不该拿这件事设计她伤害她,他想要她怎么样都行,但那些喜欢她的人也罪该万死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