童画点了点头:“嗯,恶有恶报吧,我明天请了假回家,等我回来我请你们吃饭吧?可以吗?”
旁边室友也跟着转过脸,表情有些惊讶:“真的啊!那必须要的!”
……
靳卓岐是在事发的第三天从医院醒来,之后身上的伤还没好就几个警察团团围在了病房。
案件并不算复杂,抓捕的所有嫌疑人也都供认不讳,警察局在一周内就破了这个案子,其中只剩下一个收尾,就是靳卓岐。
根据他的口供,也彻底查清此案件。
因受害人聂召伤情严重还在昏迷中,最终没有要求她去警局录口供。
靳卓岐离开医院的那天的天气很好,艳阳天,万里无云,太阳晒在身上都感觉很滚烫。
即将迎来燥热盛夏。
他在醒来之后被无数次叫去警察局询问,也知道下午可能回不来了,中午饭都没吃,拔了手背上的针,从病房走出去径直上了楼上的ICU,现在还不能进人,他也只是站在门口,透过玻璃窗往里面看。
聂召身上插了很多管,带着呼吸罩,里面的医疗机器发出规律的“滴滴”声响。
落地窗开着,阳光落在她的侧脸上,过度曝光显得那张脸苍白得不像话,躺在病床上也毫无声息,整个人都好像要即将离世界而去一样。
站在门口,也感觉不到她的呼吸声。
靳卓岐盯着那张脸,只是恍然地在想,他是不是真的跟聂召没什么缘分。
如果她想要,他可以把自己的一切都给她,他也毫不后悔做过的一切,他想跟聂召好好的。
想要她,相爱她。
想要的发疯。
很多时候梦里都是她来找他,说我们一起离开。
靳卓岐就什么都不恨了。
可他清楚知道,连她来到他身边,都是他设计好的。
这个女孩从来不想要他。
或许是因为想要把她那张脸往脑子里记得再深刻一点,靳卓岐一直盯着看了很久,直到有医生叫他,才转身离开。
他脑袋上包着纱布被警察带出病房,状态看上去太差,也没给他上铐。
从病房走出来后下意识往身后看了一眼,跟着警察下楼时,眉眼漆黑垂着头,又抬起眼皮看了一眼站在旁边的付坤,只是嗓音沙哑落下了一句:“帮我照顾一下她。”
付坤只是眼红地看着靳卓岐被带进警车里,站在旁边强忍着没吭声。
他一个向来喜欢把自己摘得干干净净的人,竟然那么冲动到跟对方拼命,他明明知道后果,匕首刺入心脏那么准,但凡他给自己留丝毫的后路,都不会冲动到把马权杀了。
付坤一直以为像是靳卓岐这么理性的人,能够全身而退,他对谁都薄情,好像不懂爱,可他好像有些忽视了聂召在他心里的分量。
他从来没在谁面前,这么低三下四、不顾一切过。
……
四月二十日,靳卓岐因防卫过度导致人死亡,因其对方精神失常,且杀人后逃逸,对聂某也造成重伤,最终二审判刑靳卓岐有期徒刑一年。
霍呈决特意飞回国了一趟给他找了在律师界独树一帜的一整个律师团队给他打官司,他倒很想保住他,但凡马权还有一口气,都能让靳卓岐全身而退,但他杀了人,这个牢就非蹲不可。
判刑下来的那天,A大宣布给予金融系一班靳卓岐予以退学处理。
学校论坛瞬间泛起轩然大波。
网络上议论纷纷,却没人知道他为什么会因杀人坐牢。
被所有人仰望的风云人物一朝陨落,那些曾经疯狂讨论过他的帖子,也全部被官方封禁,至此,靳卓岐三个字成为A大所有相关社交网站的禁名,那些张扬轻狂的曾经也彻底沉入海底。
第44章
聂召醒来是在住院的第七天。
医院的天花板总是很白, 像是梦境的尽头,她睁开眼,在那一瞬间甚至失去五感, 身体像是漂浮在空气里。
她在想,也不是每一个住院的病房都充斥着消毒水的味道, 她的鼻尖就有一些绿植的清香, 是旁边窗沿上放着的。
小护士进来查房看她醒来还很惊喜,问着她:“有没有什么不舒服?”
聂召摇了摇头。
看着她说:“我什么时候可以出院?”
小护士沉了口气, 给她掖了下薄被,轻声安抚:“不要着急, 你比较严重,可能还要住院观察一下, 你的胃部损伤很大, 还有一些脑震荡, 而且做全身检查的时候医生从你身体里检测到了你被注射过致幻剂,这种药物需要很长时间的治疗才能融掉, 你身体恢复得有些慢,还需要在医院好好修养。”
怪不得她感觉那么疼,感觉全身的骨头都要被震错了位。
见聂召低垂着眼没吭声,小护士又犹豫着低声说:“跟你一起来的——”
聂召抬眼看她,倏然声音抬高打断:“我不想知道。”
小护士被她的语气愣了一下,目光落在女孩那张五官漂亮的脸上,即便是大学时身边朋友也美女如云, 但从没见过聂召这样的长相,女孩都会心动吧。
她讪讪点了点头, 心里懊恼自己的多嘴。
“那你好好休息,有什么问题就摁旁边的按钮。”
聂召闭上眼, 阳光照在脸颊上,如同蝶翼的长睫颤抖了下,说了个“好”。
她在医院住了整整一个星期,什么都不关注,也不看手机,只是看着窗外的花草树木,东升西落,白色的病房,以及一滴一滴注射进身体的药剂,很长时间她都在发呆,即便是一瓶药水输完,护士叮嘱她要换的话叫她,聂召也总是忘记。
更直接的应该说她不想说话,只会静静看着吊瓶里的液体消失,透明胶管顺着血管开始倒流着身体里的血,直到把整个中转胶管都回流满。
之后护士意识到她的精神状态很不对劲,也知道她以前来过这边心理科检查,就更格外注重输液跟她的心理情况。
出院是在五月份。
聂召独自回了公寓,摁开密码看着里面被收拾好的一切,以及住在里面的房东,她站在门口没敢进去。
这里死了人,从一个可以租出去的房子,变成了一间谁都不会想要的凶宅。
她还有些残留的善心,帮她照顾了碎碎一段时间。
房东收到了聂召的消息说她今天出院才来的,看了她一眼,叫了一声:“进来吧。”
随后拿出了一张合同拍在桌面。
“坐。”
聂召坐在对面,看着桌面上那张白纸黑字的合同,房东已经签了名,她拿起来一行行看着,或许因为刚从医院出来,脑子反应慢,浑身都是一种慢了半拍的钝感。
“一百万,聂召,你也要体谅一下阿姨,你把房子搞成这样,我也租不出去了,这只能砸手里了啊。”房东苦口婆心地说完,深深沉了口气。
“这个房子我十几年前买的就是一百万,A市这种寸土寸金的地方,就算是这个公寓有些偏,但这个价格已经不算很多了,要不是你搞成这样,我是不可能这么低的价格的,我现在就已经是赔本卖给你了。”
聂召低垂着眉,翻出好久没看过的手机,充着电,坐在沙发上跟房东说:“我暂时没有那么多钱。”
她付了医药费,况且本来之前兼职也没剩下多少钱,银行卡里的余额已经接近于无了。
“那你——”
聂召抬着头,清凌凌的双眸看上去格外黯然:“我可以写欠条吗?你可以按照银行的利息来,你放心我会还完的。”
房东感觉聂召的状态不太对,跟失了魂儿似的,浑身病态,她倒是知道她在医院住了那么久,况且网上的事情闹得那么大,她也知道一些边边角角的,心里对聂召还是残留着很多同情的,看她这个样子,房东阿姨也有些不好受了。
“你……没事吧?”
聂召摇了摇头,在欠条上签了字,一边签一边说:“我可能没有办法立马还给你,但是我肯定会还完的。”
房东心里也有些不是滋味,但还是狠着心咬牙说:“你,你尽快还完,利息就算了。”
“谢谢。”聂召签完字,把合同递给她一份,仰头笑了笑。
等房东走了,聂召才浑身失力地坐在沙发上抱起来已经睡着了的碎碎,盘着腿,把它放在她腿上,手撸着它柔软的猫。
它倒是也不怕房东把它带走。
聂召知道,房东愿意帮它喂是因为房东也是个极其喜爱猫咪的人,也因为猫舍生意才从这边离开的。
聂召抱着碎碎窝在沙发上,手掌心中狰狞的疤痕很重,轻轻划过猫咪的皮毛,她觉得掌心都有一团贴心的柔软。
脑海里又回荡起出院前医生的话,好像在给她下达病危通知书一样。
“聂小姐,你的心理有很大问题,如果可以,我还是建议你在医院做长期治疗。”
聂召说了好,然后办理手续离开了医院。
因为欠了债,聂召不得不再找一个工作,她去过酒吧,才知道那个酒吧已经转让了。
酒吧是骆禹寻废了很大的心血才有了现在的样子,聂召有些意外他竟然会把这里卖掉。
她去问了之后,才听到前台一个小妹悄咪咪地说:“好像从过年开始他就没来过酒吧了,上个月这里就换新老板了,是个从香港来的资本家,我好像听说之前的老板要去当兵了,你知道骆老板的哥哥骆霄是警局的警察吗?估计要跟他哥一样当警察了??我也不太清楚。”
聂召了然点了点头,女孩又看向聂召,凑过去低声问着:“召召姐,你想来酒吧工作啊?就咱们这颜值,啧,那肯定是销冠啊。”
聂召轻笑了一声,随后摇了摇头:“我不来,我可能去附近的网吧收银吧。”
女孩啊了一声,哭巴着脸:“收银才有多少钱啊,工资很低的。”
聂召:“收银不用怎么说话。”
聂召也试图联系过江悬,只是收到他的消息说要跟一个叔叔做生意,让她保重。
她又想问什么,才发现被他删掉了。
一时之间,好像谁都消失了。
酒吧虽然乌烟瘴气,但比便利店工资高一些,网吧又靠近附近一个高中,晚上包夜的人特别多。
一群还没成年的青少年看上去学习不怎么样,抽烟倒是抽得很流利。
她不怎么说话,每天上班也都戴着口罩,不然就是坐在前台玩小游戏,耳朵不聋就能听到不知道谁传的,某一天晚上网吧忽然来了好几个不良少年,推推嚷嚷地叫着几个人过来。
其中一个男生笑嘻嘻的凑过来叫了声姐。
“姐你抽烟吗?”
聂召看了几个人一眼,摇了摇头没吭声。
“加个微信呗?一起出来玩啊。”
聂召轻笑了声,看着他说:“知道我谁吗?”
男生愣了一眼,啊了一声。
等她把口罩摘了,其中俩男生齐齐卧槽了一声,瞬间一溜烟跑了。
“啊?谁啊??”
……
第二天,她就从网吧辞了职,在想有什么工作可以躲避所有交际。
好烦。
压得她喘不过气了。
辞职后的一个月聂召都没怎么出过门,每天窝在家里半梦半醒,除了发呆就是趴在窗口的课桌前听歌,又时常拿着靳卓岐赔给她的那把新的吉他弹了一些曲子。
七月三十一号那天,聂召在网络上发布了一首吉他曲,名字叫《在四月灰色的一天》,在网络上骤然泛起波浪。
她用的化名碎碎,后来有个青春国漫的制作人联系她,买断了这首吉他曲的所有权。
聂召并不在乎那个原创国漫具体是关于什么的,收到转账之后,聂召用卖掉的钱全部转给了房东抵债。
阳光照进来,她松了口气,窝在椅子上听歌,用手肘撑着下巴,眼睛盯着刺眼的阳光看,鲜活的阳光形成一个光圈,在瞳孔中放大缩小,随后眼前越来越黑,像是天空拉上了灯。
她颤抖着睫毛,眼睛没闭一下,感觉到长时间睁着有些刺痛,也只是直勾勾想要看清楚光,而不是一片黑暗,眼前的光线却在瞬间消失,又一瞬间亮起。
这种忽明忽暗的光度预兆着她的眼球被压迫到好像即将坏掉了。
聂召意识到她的眼睛好像也出现了问题,但她不想去医院,也受够了医院的生活。
聂召从医院出来跟靳卓岐没有任何联系,她拒绝知道他的任何状态,也像是想要生生跟他割开一样,让一切烟消云散。
一直到收到付坤的电话,说他们要去看卓哥,问聂召去不去。
聂召只是捏着手机,声音清淡说:“不去。”
付坤沉着气,或许是这几个月的时间让他已经接受了现实,他也能够按捺住自己的不耐。
“聂召,如果那天不是你发那条微信,卓哥不会去找你的,也不会坐牢。”
靳卓岐明明知道就算他杀不了马权,当时马权的情况也活不了,付坤一时之间分不清,他是当时一时冲动下了手,又或者是,他就是想要亲手解决马权,不惜代价,亲手帮聂召还回来。
电话里的声音显得冷酷无情。
“嗯,我知道,这不是他乐意的吗?”
付坤气焰压不住:“聂召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