桃红知道姑娘在问什么,声音压低了些才道:「来者不善。」
程h宁忍不住咕哝道:「这深宅大院就是这么不好混,麻烦死了。」
柳绿一边给姑娘穿鞋,」边忍笑,从她们服侍姑娘开始类似这样的说法已经不是第一次听说了。姑娘总是觉得自己不聪明,又因身分原因不得不生活在这样的环境中,平时尽量不跟别人打交道,可却总是有一些人非得主动靠过来,非得招惹她们家姑娘。
好好活着不好吗?她们姑娘一向是提倡能用武力解决的就不想动脑的啊!
知道对方来者不善,程h宁主仆三人也没什么待客的心情,慢条斯理地收拾好之后才往客厅而去。
「姊姊,这世子夫人的架子也太大了,都让咱们等多久了连个人影都没有,也不知道渊哥哥怎么会娶这样一个女人?」
「婚姻之事都是父母之命。」
客厅外廊下垂手肃立的丫鬟婆子大气都不敢出一声,眼睁睁看着她们家世子夫人一脸兴味地站在窗边听着客厅里那两位表姑娘说话,表情似笑非笑。
被定国公派过来的三个嬷嬷分别姓陈、李、周,三人也站在廊下不远的地方,此时面上的表情有些尴尬。
她们跟在国公夫人身边,跟夫人的娘家人多少都是打过些交道的,两位表姑娘这样的言行举止,冒冒然跑来打扰怀孕初期的表嫂本就已经失礼,现在竟然背后说小话还被当事人听个正着,这是要完了啊!
看她们家世子夫人那表情,莫名觉得心里发凉。
几个人使眼色,周嬷嬷就悄悄往后退,准备去国公夫人那跑一趟。
这要真发生点儿什么,那可真要出大乱子了。
「小云,你出去看看,怎么还没来?」
「是,姑娘。」
小云走出客厅大门后,几乎是立刻就注意到了站在廊下的人,她吓得脸色一变,身子立即矮了下去。
程h宁冲她笑了笑,道:「我看你家两个姑娘聊得挺好的,我就不进去打扰了,毕竟我现在身子重不好久站。」说完她便转身走了。
桃红柳绿急忙跟了上去。
听到外在动静从客厅出来的两位表姑娘,看到的就是一抹绯色身影离去的背影。
舅家表姑娘拜访的第二天,程h宁回了娘家。
「所以,你都没跟国公夫人说一声就回来了?」陶二妹有些一言难尽地看着女儿问。
程h宁还没来得及张嘴,程沛却已经在一旁帮腔,「别人不都不吭一声就跑她院子去了嘛,就算没规矩那也是跟国公夫人的娘家人学的。」
程h宁微笑点头,表示赞同父亲的话。
陶二妹瞪了他一眼,又看向女儿,「你这样你婆婆会不会生气?」
程h宁无所谓地道:「我心情好的时候会顾忌到别人的心情好不好,但我心情不好的时候,我一般是顾不上别人的。」
「这话说得倒没错,自己心情都不好了,怎么还能顾及别人?」陶二妹点头,紧接着又摇头,「但你现在毕竟做人家媳妇,性子总要克制一下。」
程沛却是不以为然,「我闺女又不是嫁过去受气的,要是受气还不如待在娘家,咱们家又不是养不起。」
陶二妹一巴掌拍开他,骂道:「我们娘俩说话,你杵在这里捣什么乱,走走走,去看你的书画你的画去。」
「我们父女也好久没见了,我也想跟阿宁说说话。」
趁着爹娘拌嘴,程昱摸到姊姊身边,「阿姊,你想回来就回来,以后我养你和外甥。」
「乖。」程h宁摸摸他的头,「最近书读得怎么样?」
程昱得意地一扬下巴,「我很聪明的,阿姊忘了。」
「对,我们家小弟最聪明了。」
程家一家和乐的时候,定国公府被罚在祠堂闭门思过的齐世子齐渊却整个人都不好了。
一觉醒来人还迷糊的时候,少砚就跑来告诉他妻子回娘家了,还是因为昨天他舅家的两个表妹毫无征兆跑过去见她了。
齐渊都快急疯了。
「世子夫人当时都跟表姑娘她们说什么了?」
「世子夫人根本就没见两位表姑娘,就在客厅外站着听她们说了会儿话,不等两位表姑娘追出来搭上话,就已经离开了。」少砚把自己打听到的消息说出来。
「我就知道肯定是这样,她们分明就是故意跑过去撩拨宁姊姊的,她们这一撩拨不要紧,我要倒大楣啊!」
少砚特别同情地看了世子爷一眼。
国公夫人知道消息的时候,那热闹才大呢,现在那边还乱着,据说两位表姑娘都被舅太太骂哭了。
「世子夫人走之前,有给我留什么话吗?」
少砚摇头。
「那有对院子里的人留什么话吗?」
见少砚犹豫了一下,齐渊有种不祥的预感,但还是强撑着命令道:「说。」
少砚又斟酌半晌,在他家世子爷即将伸手打他的时候开口道:「世子夫人说,如果时间太久的话,她的东西就不要继续留着了。」
眼见着世子爷突然转身就往外冲,少砚眼疾手快地拦住他,「世子,您现在是在思过呢,出不去,外面有国公爷的亲兵守着呢。」
齐渊整个人都暴躁了,「你家世子夫人都要丢了,你竟然告诉我我现在根本出不去?」
「这是事实啊。」少砚无奈。
齐渊急得直挠头,他真怕现在脾气不稳定的妻子做出点什么无法预料的事,想想她当时对他说的「到时候狠一点儿,别留后患」,万一她脑子一时搭错线,自己先下了狠手呢?
「少砚,」他猛地站住,停止原地打转,「你去见国公爷,告诉他再不放我出去,他的宝贝孙子可能就没有了,快去。」
「是。」少砚也顾不得别的了,世子爷这种话都说了,事情明显是很紧急了。
定国公府里有些乱,程宅里也就某事产生了些分歧。
「阿宁你怀着孩子呢,怎么还能下厨房?」
「怀着孩子怎么了,多少女人怀着孩子临生还下地干活呢。」陶二妹不以为然。
程沛反驳,「那能一样吗?咱们家阿宁现在可是世子夫人呢。」
程h宁牵着弟弟的手,一边摇头一边往外走,「走吧,姊姊给你做酒酿圆子吃。」
「还要粉蒸肉。」
「行。」
姊弟俩一边说着话一边就走远了。
「唉,不是,我们俩为她在这儿吵成一团,她怎么就这么心大直接走人了?」陶二妹跟丈夫争了半天一扭头却发现闺女和儿子全不见了,忍不住就朝丈夫抱怨。
「这么多年她不是一直这么做的吗?你怎么还这么大惊小怪的模样?」
「你说就她这脾气,比我当年还浑,国公府那样的人家哪适合她呀,真怕……」陶二妹突然有些惆恨起来。
程沛伸手揽住她的肩,微微在她肩头安抚地拍了拍,「别怕,阿宁跟你当年的情况不一样,再说连你都能活成现在这样,你觉得阿宁能比你还差?」
「什么意思?你这是看不起我?」陶二妹立马就变脸了。
程沛急忙咳嗽了一声掩饰自己的失言,「怎么会,我怎么会看不起你,我这不是帮你分析情况呢。」
「你还是看不起我,觉得我比阿宁那臭丫头笨。」
程沛心说,你本来就没闺女聪明,武力值也远远比不上。
可心里的话不能说出来,哄妻子的话一时又想不出完美的,程大儒心里真是猫爪挠心似地难受。
哄妻子什么的,比做学问难多了好不好,尤其碰上一个无理还要搅三分的时候就更苦!让你管不住自己的嘴,瞎吐啥大实话,现在抓瞎了吧!程沛不住地骂自己。
「二妹啊,难道你不认为咱们家阿宁手上功夫比你厉害?」
陶二妹点头,「这倒是,她虽然笨了点,但是她能打啊,头脑简单的人打别人,见人一痛估计她就啥心事都没了,确实会比我容易过得更好。」
见她已经给自己找到了最好的解释答案,程沛心里松了好大一口气,这事可算是糊弄过去了。
「走,咱们也去厨房看看,我怀疑那臭丫头可能只做她和昱儿的分。」陶二妹如是说。
程沛:「……」这还真是他闺女的常规操作,做事有时候单纯就是凭自己的喜好和心情,完全不考虑其他外部原因,想想他们给她当父母也是挺辛苦的。
等他们夫妻跟过去的时候,厨房的门是关上的,他们夫妻的两个倒霉孩子把父母关在了门外,自己在里面吃小灶。
陶二妹气得在外面用脚踹门,「程h宁你这个臭丫头,从小就无法无天,越大越不像话,现在你长能耐了,敢带着弟弟一起给我们吃闭门羹了,你从小读的那些书就是这么教你为人处事的?你的老师到底是个什么混蛋……」
某混蛋老师:「……」阿宁这孩子打小就喜欢跟他对着干啊,这反骨肯定是她那亲生父亲传给她的,小时候对付这熊孩子不知道花了他多少心思,结果还是长成了现在这副样子。
如果硬要说他教育失败的话,可能大概也许或者也没错……
第十一章 表妹不请自来(2)
第一天,过去了。
第二天,过去了。
第三天,过去了。
半个月的时间过去了,齐渊也终于结束了他的祠堂面壁之旅,回去洗漱换过衣服后,他撒丫子就往外跑。
巷子中静悄悄的,哒哒的马蹄声渐渐接近,然后在门前一射之地勒住了缰绳。
安静,无比的安静。
九月的天已经透着些凉,可是一路着急奔来的齐渊却是满头的大汗,望着眼前的朱漆大门,他突然有些近乡情怯的感觉,不敢上前扣门。
但他终究还是下了马,牵着缰绳慢慢走近,将马拴在一旁的拴马石上,然后拾级而上,走到了大门前抓住门上铁环,手指迟疑了一下后慢慢轻扣。
没有回应。
他继续扣动,持续了一会儿后,门里终于响起一个略显苍老的声音,「谁呀?」
「你们府上的姑爷。」
随着「吱呀」一声大门被拉开了一条缝,看着那个陌生的老家丁,齐渊有些懵,他自信记人还是挺厉害的,来程府的次数又多,肯定没有见过这个人的。
「这是程宅,程沛程先生的府上?」他有些不确信地问。
「对呀。」老家丁点头。
「我怎么没见过你啊?」齐渊暗自松了口气。
老家丁笑了笑,道:「姑爷没见过是应该的,老爷他们离京的时候才把老奴从城外的庄子上叫回城看家的。」
「离京?」齐渊惊了,「什么时候的事?」
「有十天了吧。」
「都走了?」齐渊的声音都开始抖。
「是呀,现在府里就老奴和我老伴两个打扫看家的。」
齐渊咽了口唾沫,有些艰涩地道:「他们走时可有留什么话?」
「有的,」老家丁点头,「老爷说如果姑爷来找人的话,就告诉您,京里待着闷,他带着一家人出去散心了,让姑爷不用担心,他们会照顾好姑娘的。」
齐渊一脸灰败,沉默了好一会儿,才道:「你们姑娘就没给我留个话?」
老家丁摇了摇头,「姑娘没留话,但留了一匣子书给姑爷。」
「书?」
「姑爷进来说话吧,老奴去给您取。」
「我跟你一起去。」齐渊当即决定。
很快,齐渊就看到了那只匣子,打开,里面大概放了有七八本的书册。
最上面两本封皮上的字就那么大剌剌地映入他的眼中――《锦帕记》、《游园夜会》,怎么感觉那么像时下流行的那种闺阁女子爱看的话本子啊?
随手拿出一本,大概翻了翻,确实是话本子,但里面「表姑娘」、「表哥」、「表妹」这些剌眼的字眼儿不断地跳入他的眼中。
齐渊的脸色阴沉得可怕,老家丁在一边看得直摇头,也不知小两口闹了什么别扭,老爷竟然直接把人带走了,连个去的地儿都没留下。
齐渊将书摔回匣子内,转身就走,但几步过后又快步冲了回来,恶狠狼地瞪着那匣子书有一会儿,才将它盖上抱到怀里,转身离开。
老家丁也没留他,很体谅他此刻不美妙的心情。
齐渊失魂落魄地走出程家大门,就看到少砚刚从马背上跳下来。
「世子爷?」这副神情不妙啊。
齐渊将手里抱的匣子扔给他,少砚赶紧接住。
「回府吧。」齐渊有气无力地说。
「世子夫人呢?」
齐渊用力闭了下眼,解下缰绳,翻身上马,这才道:「离京了。」
「去哪儿了?」
「不知道。」齐渊的脸色已经不能黑来形容了。
少砚吓得再不敢多嘴。
主仆两人一路催马回到国公府,自家世子爷那阴沉的脸色,是个人都能看得出来世子爷此时的心情肯定特别糟,所以没谁会主动上去触霉头,但被动的没办法。
「世子,夫人请您过去一趟。」
齐渊看着拦住自己的人,是母亲身边的管事婆子张嬷嬷,他扯了下嘴角,点点头。
对,是该去碰个头。
国公夫人已经知道媳妇并没有跟着一起回来的事,她的脸色也很不好看。
这个媳妇实在是干的出格事太多,这才进门多久,刚怀孕就这么拿乔,以后还了得?
他们故意拦着没让儿子去接人,硬是让他在祠堂待足了天数才放出来,以为这样应该足够让程家认识到分寸,结果程家就是给他们这么个答复?
「她人呢?」
齐渊的脚一踏入门里,就听到母亲含怒质问的声音。
「离京了。」
「啪」的一声,国公夫人一巴掌拍在身边的茶几上,脸现怒容,「程家这是什么意思?」
齐渊嘴角扯动,「没什么意思,反正这么些日子咱们家也没人去问一句,人家自然想做什么就做什么,不是吗?」
「如此不识大体,你表妹她们又没做什么,不就是过去看看她吗?」
齐渊苦笑,「她不喜欢应酬,尤其……」他叹气,「表妹她们还是不请自去,还是在她本来情绪就不稳的时候去。」
「哪个女人还不怀个孕了,难道就都像她一样折腾吗?」
「别的女人不是我妻子。」齐渊懒得争辩什么,有些无力地靠坐在椅背上。
「她这样善妒,如何能成,你是咱们国公府的世子,将来总是要有几房妾室的――」齐渊截断「她的话,「娘,您知道当初她为什么愿总嫁给我吗?」
国公夫人的心就是一咯噔,果然,就听到儿子接着继续说――
「我只娶她一个,不会有什么妾室、通房丫鬟什么的。」
「胡闹!」
「那您知道她为什么突然想起来去敲打她的庶妹庶弟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