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次,被卫小四选中的是石拱桥。
拱桥出现于东汉年间,在隋朝时期登峰造极。
他参考的是隋朝在河北建造的赵州安济桥形态。
提起赵州桥,这可是后世存在的跨度最大、保存最完整的单孔坦弧敞肩石拱桥,在世界桥梁史上,首
创了“敞肩拱”结构形式。
赵州桥的稳定性和特殊结构,以及它几乎趋近于完美的定性,都是卫无忧做出选择的关键。
小萝卜丁将脑海中各式各样的桥梁样式全都画在了一张图纸之上,做好标注,又另取了一张白纸,将赵州桥的样式画下来。
墨家那两位应该比他更懂这些,将各种桥梁样式一并拿给他们,说不定能得到更好的答案。
卫伉他们看着忧儿刚一回到云中城,就给自己又找了一份差事,属实都有些佩服。
做人兄长的,实在不好意思闲着,索性一起去帮忙测绘选址。
架桥之处,需得选在平坦的河道较窄处。
墨家的人对此事十分上心,几乎大包大揽了所有阶段的工作,只有一些缺人手的地方,才会开口请示卫无忧。
卫小四放心将石拱桥的事情交给了墨家。
卫不疑为这事儿还特意找过他一回。这小子如今长了两岁,与从前只知道用武力相比,多长了些心眼。
卫不疑将寝殿的门掩上,拉着卫无忧低声道:“你就这么放心,把造桥这种事儿直接交给墨家人?”
卫无忧笑笑:“他们缺个展现自己本事的机会,我给他们,用来换取想要的成果,这不是很公平嘛。”
“他们是墨家人。”卫不疑道,“陛下如今尊儒,你太给他们露脸的机会,被有心人传回京中,可不是件好事。”
卫无忧:“我知道二兄的意思,不过,既然都来了这地方,便要做出点实事来,再说,我有法子应对你说的这种情况。”
“有心者想造谣,什么都有可能被拿住说事。比如这墨家造桥和收取过桥费,就可以被黏在一起,打上‘云中王利用,墨家敛财’的罪名。”
卫不疑一拍大腿:“对啊,你这不是知道的很清楚嘛。”
卫无忧探出身子,狡黠地望着二兄:“我要是把这过桥费分一成给陛下,一成给皇后呢?”
卫不疑:“……”
那你还真是敢拉着帝后一块儿下水啊。
卫无忧才不管这些,笑着戳了戳卫不疑的肩膀:“二兄就放心吧,墨家人是可用之人,虽然他们存了兜售自己学派理念的小心思,但是,我这文学水平
压根儿听不懂啊,那不就是白忙活。”
“再者,他们都是从陛下招贤令纳回来的人,之前他去庄子上也都知晓,不怕落了话柄。”
卫不疑见小无忧已经盘算好了一切,也只得无奈弹了他一个脑瓜崩,挥挥手拉开门出去:“既然如此,那就由你吧。”
石拱桥的建设所需时间并不短。
不过,因为他们勘测到位,选取了河道较窄,又最接近直线距离的地方作为架桥所在,倒也缩短了不少进度。
从大拱小排、栏杆柱脚,到栏板望柱、桥面铺设,整个桥梁在有图纸的情况下,说是一年之内便能竣工。
这都算是好的了。
另外,叫人有些意外之喜的是,墨家人看过卫无忧的所有桥梁结构图纸后,想要在小黑河上也搭建一座锁链浮桥。
这种桥是利用“铁锁维舟”的方法,在河面上立起一座没有桥墩的木质桥梁。
知道墨家是想要对比两种不同材质,不同结构的桥梁耐受度,卫无忧欣然应允。
反正花的都是刘彻赐下来的钱,小黑河链接起来了,同样可以节省许多脚程。
五月末的时候,小黑河上的铁链浮桥率先竣工了。
这座桥毕竟是木质,也没有桥墩,刚竣工时,大部分百姓都没敢上去,而是远远在河边观望。万一掉下去了,他们不会游水的,可是要出人命的!
卫伉听说这事儿后,生怕忧儿伤心,便拉着卫不疑、李陵、刺儿几个,天天带者仆役们在上头扮成行人演戏。
有时候,他们心血来潮还会装成行脚商,推上板车,沿途叫卖——
“胡饼啊,心出炉的胡饼啊!”
“饴糖灌糖人,不甜不要钱嘞!这桥可真方便哈~”
“换大米嘞!”
吆喝了好几天,东西是一丁点也没卖出去,过桥费倒是交了不少。
连守在铁索浮桥上的卫兵们都认得这几位小公子了。
好在,他们几个天天来闹腾,倒真是叫云中的百姓们放心不少,慢慢有人开始尝试上桥走一遭了。没过几日,大半个城中的百姓都会选择在出城时走这锁链浮桥。
卫青他们就是赶在这个当口回来的。
这一次的漠北之战与历史上不同,变成了阶段战。
卫青和霍去病兵分两路深入漠北,卫青负责穿过大漠,与早已布阵的单于主力接战;
而霍去病则趁机携带少量粮草,带着精骑跨过大漠,过河活捉单于大臣章渠,诛北车耆王,再转攻左大将双,缴获匈奴军旗战鼓。
他们速战速决,到这里便撤出大漠,分别退回朔方和五原郡修整。
大军交给公孙贺暂管,卫青挂念着无忧,索性跟外甥快马回了云中城,还带了一车收缴来的匈奴货物。
这都是小霍扒拉回来的,觉得无忧一定会喜欢。
舅甥俩身后缀着车驾,行至小黑河,看到河面上的锁链浮桥,有些诧异,互相对视一眼后,下了马上桥去。
卫青笑道:“忧儿可真是能给人惊喜啊。”
小霍:“那当然了,咱们忧儿的本事,舅父您还不知晓嘛!我们快些回去,将这些礼物送给他去~”
二人正说笑着,桥头的守卫上前,将他们拦下。
那守卫撩起帘子看了一眼马车,拱手道:“您二位这货物贵重,按照我们云中王的规矩,得交一笔过桥费才能通行。”
卫青:。
小霍:?!
第116章 116(二合一)
诸侯邸内。
卫无忧小朋友早就接到长宁的消息,说两位阿父很快就要进都城了。
小家伙起了个大早,叫刺儿吩咐下面的人,将卫青和霍去病的院子都打扫出来。又听闻大军去漠北吃的十分简陋,着大灶上的厨娘们多做些美食,为两位阿父接风洗尘,全当设宴庆祝一番战胜。
只是,他坐在前厅等了许久,都不见霍去病那桀骜而归的身影,有些坐不住了。
卫无忧扒拉着门框,回头看长宁:“确定是今晨回来吗?会不会是你记错日子啦?”
长宁使劲儿摇晃脑袋:“怎么可能,四公子,仆绝不会记错,也只是提前一天回来报信而已。”
卫无忧想到城外两河的架桥工程,担心是霍去病贪玩绊住了脚,索性挥挥手道:“那咱们去城门处看看。”
诸侯邸在内城中,距离外城门还有些脚程。
卫无忧不习惯骑马,南风便套了车亲自送人过去,只不过,马车还没出内城,便碰上了国相陈安之。
陈国相拦在马车侧边,朝安车内拜了拜,凑上前道:“云中王若是去寻两位将军的,不若探头一看。”
卫无忧心中好奇,果真探出个小脑袋:“国相怎么知晓——”
他很快就明白了,因为陈安之身后,赫然是骑在高头大马上的两位阿父。
卫无忧惊喜喊道:“阿父!你们回来啦!”
小家伙说着,飞速收回探出去的脑袋,从安车上一跃而下,还差点把自己给摔个大马趴。好在霍去病眼疾手快,腰间的环首刀未出鞘,挑着卫无忧的后脖领子将人拎起来,“嗖”的一下便到了自己马上。
闪光似乎很久不见这个小朋友,还激动的嘶鸣一声。
卫无忧拍拍闪光的脑袋,扭头对着卫青一笑:“阿父~”
又雨露均沾,仰头看向坐在自己身后的小霍:“去病阿父~”
霍去病挑了眉,将刀重新扣回腰间,抬手给了卫无忧小朋友一个暴栗:“这会儿叫阿父叫的这般甜,在城门外头,还派人跟我们收过桥费呢,亏了阿父在外征战还想着你,给你搜罗这些匈奴人从草原诸国掠夺来的好东西!”
卫小四抱着脑袋眨眨眼
,回眸悄悄瞄一眼身后。
还真是,后面缀着满满一车的宝贝,衬得霍去病像个灭世大魔王。他都不用想,就知道此番初战,匈奴人定然已经怕了骠骑将军,开始防范他这种打法了。
不过,突袭和游击战配合,这只精骑队来无影去无踪的,他们可不好防备。
小萝卜丁慢慢的骄傲,连带着对霍去病欺负自己都不在意了。他笑得特别甜:“谢谢阿父们~我就知道你们最疼儿子啦!”
“那过桥费是我用来回本的,反而叫阿父们破费了,跟你们道歉。”
霍去病本来也没跟他计较,揉乱他一头碎发:“就知道你小子鬼灵精。”
反倒是一旁的卫青抓住了重点,开口问:“这修桥的费用是忧儿自己出的?”
大将军拿出了将军的威仪,看向陈安之,似乎在为儿子受到欺负想要一个说法。
陈安之硬着头皮:“……正是。”
眼看卫青黑了脸,卫无忧连忙道:“阿父别为难他啦,这桥是我要修的。”
看两位阿父都面露疑惑,小萝卜丁解释:“因为是头一次嘛,钱就我来出,只要能吸引长安甚至更南边的行脚商和商队来,促成朔方和五原的互市,打通国与国之间的贸易,后面的桥自然不用儿子说,陛下也会拨款来修了。”
若是这样,还算勉强可以接受。
卫青沉吟半晌,轻柔地摸了摸无忧的头:“若是缺了银钱,一定要跟阿父说。”
卫小四眨眼:“阿父莫非还藏了大笔私房钱?”
卫青轻咳一嗓子,没好气地看一眼小无忧。
霍去病则懒洋洋道:“舅父和我出来是没带多少钱,但你若缺什么,我们带人去从匈奴那里抢了牛羊宝石,也能换成银钱。”
卫无忧:“……”
好家伙,匈奴人从前整日想着掠夺大汉度过冬日,可曾料到,度过了寒冬,卫霍这舅甥俩是要拿他们当肥羊宰啊。
卫小四咋舌,竖起大拇指给两位阿父。
霍去病却还没说完,驭马到了陈安之身边,与他并肩而行。
小霍:“陈国相,既然这锁链浮桥都是忧儿掏钱修筑而成的,那方才,你借给我们的过桥费,是该怎么算?”
陈安之擦了擦额角并不存在的汗水:“骠骑将军言重了,原是小事,不必记挂在心。”
卫无忧:?
合着您二位连过路费都掏不起,就敢跟我在这夸下海口。
卫无忧一脸怪异地回头看向卫青,卫大将军没有外甥这般厚脸皮,但也能作出无波无澜的沉稳状。
卫青回应了儿子的探看:“忧儿看着阿父,莫非是想与阿父共骑一匹马?”
卫无忧无言,对上卫仲卿那双期待的眸子,试探着问:“……阿父想要我过去吗?”
没等卫青开口,正与陈安之客套的霍去病忍不住了。
他双臂一圈,将无忧牢牢护在怀中,蹬着马蹬的腿一夹马肚子,闪光便如离弦之箭般,飞奔向诸侯邸的方向。
霍去病的尾音里还带着一丝得逞后的小雀跃:“舅父,忧儿尿急,我先带他回府去!”
春风缠在耳侧,卫无忧听着风中回荡的那句“忧儿尿急”,缓缓闭上了双目。
这下好了,霍去病这一嗓门吼过去,三条街的人都听到了。云中王尿急的事情,怕是很快就要传遍并州……
马背上的小霍还在开心,一手搂住卫无忧,一手驭马,压低身形在他耳边道:“开不开心啊,忧儿!”
卫无忧:“……”
开心,他可真是开心极了。
回到府中,刺儿和长宁已经把前殿装点出来了。春日里的杏花、桃花折上几枝,盛上水装在瓶中,煞是好看。
他们走了两个多月,殿中已经与从前大不一样。
合榻、独榻都撤出去,放在院中各处凉亭里头,用来喝个茶赏个花之类的。
屋中全都换成了整套的高型家具,什么桌椅案几、博古架、斗柜等,配上些装饰,显得越发有家的味道。
霍去病靠在椅背上的软靠上,伸长了腿打了个哈欠:“还是家里头舒服啊!”
卫无忧坐在座位上,两条小腿就离地面远得多了,小萝卜丁忍不住羡慕地瞧了一眼霍去病的大长腿。
小霍轻笑:“怎么,这么久了还没长高,要不跟阿父换腿吧?”
卫无忧凉凉:“那还是别了,阿父换上我这双小短腿,怕是连马背都上不去了。”
霍去病闻言大笑:“你还是骑射练得少了,身子懒就容易长不动。”
卫无忧想说才不是呢,身高跟基因和营养关系更大。
但一想到刘彻的个头确实也不低,便只叹了口气,随霍去病去说。
小霍言归正传:“从前在长安城,你不喜欢这些不想练,舅父全都随你。可如今在云中,靠近朔方,常年受到侵扰。虽然这几年有阿父们护着你,可若是陛下召我们回京的时候……”
万一那时候有匈奴散骑来骚扰,他还是希望,忧儿至少能有一手好骑术。
这样,至少他能保证自己骑快马远离危险之地。
看卫无忧摇头晃脑检查着他身上有没有添新伤,霍去病也难得没提这些沉重的事情。
两人又说了几句闲话,卫青这才遥遥带着一车战利品回府了。
陈安之极有眼力价,将人送到便借口有事离去,好叫他们一家人说说体己话。
长宁在马房忙着装卸带回来的礼物,南风和刺儿则引着大将军前往正殿去。
距离小食开宴还有些时辰。
卫无忧招呼着刺儿去喊卫伉几人过来。
萝卜丁对卫青道:“从太原回来之后,大兄他们似乎都变得更沉稳了,每日都在新设的炼焦地上挖池子和箍窑呢。”
卫青入座,喝了口热茶:“你们去太原了?”
卫无忧这才意识到自己说漏嘴了,对着手指心虚道:“太原郡、西河郡挖到了石墨矿,我就让他们设立矿井开挖了,谁知道太原那处塌了,就和大兄他们一同过去瞧了瞧。”
卫青和霍去病听着这话,都难免皱了眉。
“石墨矿塌,那多危险啊,你这小崽子还往上头凑。”霍去病伸手又想去敲他脑壳,行到一半忍住了,“有没有受伤啊?”
卫无忧连连摇头:“没有没有,阿兄们护着我,都不叫我靠近。是他们守在矿上救援被困百姓的。”
卫青点点头,看向挽着袖子刚奔进殿中的两个儿子:“嗯,不错,这才有个做兄长的样子。男儿当有担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