弯刀划过玫瑰腰——六棋【完结+番外】
时间:2023-10-12 14:34:10

  连途中季家人来电他都顾不得接听,唯有唐简的联系, 季骁虞面沉如水,抽空按了免提。
  “爸妈担心你……”
  季骁虞当时随便开了张车, 如冲出牢笼的猛兽,奔向漆黑夜色,他走得容易,却忘了今晚是什么时候。
  有什么事能比过年还重要?
  季骁虞突地道:“我跟宋舞吵架了。就在前两天。”
  唐简预感不妙。
  前方的夜色在霓虹灯的照耀下像一个吃人的窟窿。
  果然,下一刻提到宋舞, 季骁虞情绪都变得压抑低沉, “我弄伤了她,本来打算带她回老宅,为了气宋舞,我故意找了别的女人……”
  唐简:“你的意思是公园被冻死的那个女人,有可能是她?”
  听见“冻死”季骁虞眉心重重一拧,呼吸都变粗重。
  他深吸一口气, 脾气粗暴道:“我不知道。”
  “只是猜测……我根本联系不上她。”
  唐简:“……”
  季骁虞那头响起鸣笛声, 大概是超速,差点与其他车辆发生碰撞, 司机对他发起辱骂。
  季骁虞恍若未闻, 只神情冷厉地盯着前方视野,往枫桦台的位置赶,“姐夫,帮我个忙。”
  唐简身份来头不小, 有一些关系, 有他帮忙很快就能知道宋舞去向。
  唐简没听过季骁虞这样的语气, 声线低八度,掩盖不住其中虚张声势的紧张跟担忧,“帮我查查昨晚人民公园发生的……”
  枫桦台,门口亭里的保安看见季骁虞,万分惊讶,误以为是弄错了。
  这都什么时候了,这位季先生居然没回去过年吗?
  “我家这两天有没有人出来过。”
  偷瞄到车内阴影中,男人侧脸一片阴霾,保安努力回忆,“有,有的……”
  “几点?”
  “这,这要查记录……”
  “查到联系我。”不等保安废话,季骁虞懒得浪费更多时间,快要冒出星火的轮胎朝着住处疾驰而去。
  他最先查看的是家里的情况,推开门,入目的黑暗迅速将季骁虞笼罩,像一个巨大的网,网住了他,一股失落心慌的感觉袭上心头。
  季骁虞强力压下那股呼唤出来的冲动,始终拧着眉将整个家里搜寻了一遍。
  宋舞果然不在,他一口气来到书房,想要查点蛛丝马迹。
  书房大大敞开的窗户,和如同妖魔鬼怪般涌动的纱帘,增加了心里的不安,季骁虞发现他的桌台被人动过了。
  宋舞走时不知怀着怎样的心情,急切到连笔盖都没好好合上。
  就在这时,季骁虞眼中精光大显,激动地发现了宋舞留下的一封……不,应该说是一张残缺的诀别信。
  残缺的原因似乎是她写到一半,出于莫名的原因将一部分撕毁了。
  剩半张纸的角落上,遗留着泪水散开在笔记氤氲的痕迹。
  她在信上提到那天季骁虞走得很急,她想了想,有些话还是要和他说清,才能放心离去。
  不确定是怎样的离去。
  季骁虞顿时生出一丝不详的预感,呼吸沉重,一字一字仔细阅览后,就连攥着信的手指都微微颤抖。
  【致季骁虞:
  见字如面。
  今晚月色很好,容我短暂地借用你的书房,写下这封信的时候,我总是不由自主回想与你相识以来的时光。
  席岳忌日前,你我碰巧在澜庭偶遇,我很久没见过与他有关的人,见到你,心中隐隐有些许惊喜,或许是对他的回忆又增多了一点。
  而你,对我总是出言不逊,似乎对我的身份有诸多不满。
  我想告诉你,我和席岳也并非是两情相悦走到一起。
  当然其中某些事,或许你并没有多少兴趣知道,我也就不多提了,那就说说我们吧。
  初始发现你对我有别的心思,我的确十分失措惊慌,想不明白我们没有多深接触,你怎么会对我有那样的想法?
  我始终认为,我与你的关系是不对的。
  只是无论我怎样逃避,都躲不开和你的交集,而你又数次帮我渡过难关。我不能总是忘恩负义。
  刚开始那一段时间……总觉得你真是讨厌。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从旁人口中得知,司机老陈、吱吱男朋友何秘书都受过你的恩惠的缘由,让我渐渐对你改观。
  想着你实际上并不是性格那么恶劣的人,至少不到罪大恶极的地步。
  而以貌取人的道理,让我从小深有体会,不能只看他人表面,不能因为单一方面的不满,就全盘否定他人贡献过的价值。
  或许还有我不知道的人,曾被你帮助过。
  就像我被人在教室欺负的那天,也是你犹如从千军万马的人群中将我救出。
  记得傍晚的天空下起大雨,车外很冷,车内有你。
  是你的安抚和亲吻驱走了我内心的恐惧,所以那天的温暖是你给的。
  可惜……
  后来才知,原来你所追求的,也不过是俗世男女中最寻常普通的情-欲。
  而我却不知不觉当了真。
  说出来不怕你笑,因为李家人的事,就在得知我身世之前,我还曾犯过傻。
  就坐在你书房里,拿着纸笔,认真展望过与你的将来。
  现在一想,真是傻呀,那么遥远的事,我当时怎么会有胆量去畅想?
  看来冥冥之中,姻缘有定,注定我们走不到一起。
  关于酒店和其他男人开房的事,我知道它令你很气愤,趁今时此刻我由衷地向你说声“对不起”,我从未想过要伤害你。
  你曾在怒火中烧中质问我,我规划的难道就是怎样出卖自己,我想跟你说,不是的。
  没有哪个女人不喜欢清清白白活着。
  可若你足够了解我的出身,就会明白我已置身地狱,身不由己。
  如果清白的代价是让一个女人受尽屈辱,那么我愿意付出性命也要换取“她”干净的机会。
  当然,如果不是出现许多意外,那晚若你还在家的话,我早已把自己规划好的和你的将来都告诉你了。
  可惜事与愿违。
  我跟你的将来,也将在今夜画上句号。
  ……
  抱歉,说了太多太乱,也不知道你是否有耐心看完这封信。
  那天你走得很急,我又惹你生气,想了想,还是决定要和你说清,以免惦记。
  有句话,送给我,也送给你。
  人生如雾亦如梦,情如朝露去匆匆。
  季骁虞,你与我走到时至今日这个地步,是上天早就注定好的结局。
  不般配的人就像无法吻合的齿轮,强求不来,是我低贱不忠配不上你,所以今时今日所作所为都是我个人决定,与你无关。
  祝你长此往后,人生得意,佳偶良缘。
  我走了。
  宋舞,笔。】
  这是宋舞所写的原版书信,但现在季骁虞手中拿着的,只有被她撕毁过,剩下的最小半段。
  他所有注意力都放在宋舞走了的话上。走哪?国土那么大,天色那么冷,宋舞能走到哪去?!
  迫切地想知道前面写的什么,季骁虞慌乱中打开书房所有灯,低头在桌上、地面寻找纸张碎片。
  有的甚至被风吹到书柜下面,季骁虞都分毫不介意地趴下身,使尽全力将纸片抠过来,同时在暴躁中懊恼,宋舞为什么就不能在故意气她的那晚,跟他示弱一番?!
  他一直有在等啊,等她主动向他低头,只要她一句话,季骁虞就能从会所跑回来接她。可是她没有!
  为了拿到纸片就连书柜都被掀翻,轰然一声巨响,让人以为是房子塌了,只有卖力找齐最后一张纸屑的季骁虞满头大汗地喘了口气。
  没等这口气喘匀净,他兜里的电话便响起。
  季骁虞马上接听。
  唐简那边的速度竟也是快的不行,在一番调查后得到消息,“骁虞。”
  季骁虞迫不及待地大声问:“怎么样,是不是她?”
  然而唐简居然岔开了话题:“你要不要先回家,大家都在等你吃年夜饭……”
  “姐夫。”季骁虞皱紧了眉头,唐简越是这样,他便越觉得不安,“你直说情况到底怎样吧。”
  唐简那头犹豫了下,“你确定?”
  “……”
  “好,那我直说了。”
  “我找人向公安那边确认了,确实接到了民众报案,经过身份验证他们确定,昨夜在人民公园的女孩……”
  季骁虞不由得屏住呼吸,短短几秒钟,他好像出了一身冷汗,尤其掌心湿的,连手机都快握不住。
  “是叫宋舞。”
  那夜,就在季骁虞故意气她,挂断电话,宋舞匍匐在案痛哭的时候,窗外夜空上出现过一波壮阔绚丽的烟花。
  正是验证了宋舞所说“人生如雾”,她亦如烟花,灿烂绽放后,淹没在无尽黑暗里。
  “报警的人是名出租车司机,在凌晨四点多交班的时候发现的她。”
  唐简略带遗憾的声音,在季骁虞听来犹如一盆冷水浇到他头上,说:“我不清楚你具体做了些什么,让一个女人选择从你家绕到那么远的地方做傻事……但我想有件事你应该清楚……”
  “办案民警传话说,如果不是真到了走投无路的地步,没有一个人会失去对生的期望。”
  “还有,他们给那名司机做笔录的时候得知,她是十点多接的单,昨夜你近十二点时才进到家门,那之前的时间你去哪玩了?”
  十点多的时候季骁虞还在会所,白卿兰是八点多给他去的电话催促他回家。
  季骁虞抱着最后给宋舞一个机会的心态,拨通了她的语音,询问她知道错了没,得到答复后冷酷的恶言相向。
  根据司机透露的行程,说不定在不欢而散后,他们差不多时间出发,车辆擦肩而过后,奔向不同的目的地。
  区别于,一个阖家团圆,温暖热闹。
  一个奔向的是一生的终点。
  话尾,唐简察觉到身后来人了,扭头便看见环抱双臂,神色严肃的仿佛来抓奸的季书汀。
  听见话筒里季骁虞越来越粗重的呼吸声,唐简说的话里事情出现转机,他朝季书汀比了个暂时勿扰的手势,道:“市第三医院,找汪江河,他是我认识的熟人。”
  季骁虞气息戛然而止,生怕漏听了任何一个字。
  唐简:“现在过去,说不定还能见上你小女朋友最后一面。”
  唐简话音未完,季骁虞那头似乎就有了拔腿就走的动静,速度越来越快,直至飞奔起来。
  说到底,季骁虞还是不肯相信宋舞轻易就放弃了自己的生命,需要亲眼所见才会充满说服力。
  就算那天他们不欢而散,宋舞为什么要这么做,她怎么可以,怎么可以!季骁虞手上攥成拳头,青筋暴起,努力压抑胸口集结沸腾的郁气。
  他匆匆开车来,又开车走的行为让保安处的门卫摸不着头脑。
  季骁虞一路冲到唐简所说的市第三医院,联系上那位熟人。
  汪江河是该院副院长,过年也在值班,令他诧异的是眼前身材高大,相貌优异的男人,浑身携带的煞气一点不比他们院值班的医生护士们少。
  事态紧急,季骁虞连多余的虚礼都不讲了,开口直奔主题,“汪院长,我要找的人呢。”
  汪江河示意季骁虞回头,恰巧走廊有一行医护人员推着一张床出来,上面的人从头到脚被一层白布盖住。
  汪江河面露几分不忍,怜悯道:“我们已经尽力了,请节哀。”
  季骁虞不可置信地看向离他越来越近的一幕,他难以想象宋舞就躺在那上面,连耳边汪江河的话和周围的人,在他眼中通通化作缥缈虚幻的幻影。
  “这个女孩子刚送来的时候情况就很严重了,尤其她还超量服用了某些用来治疗身体的药物。”
  “太可惜了,她还那么年轻,长得比明星还漂亮,人生本该还有很多风景的可以欣赏……”
  “对了,你是她什么人?后续事宜需要联系她的家属。”
  这些季骁虞通通都听不见,他所有的注意力都投放在即将送他身边经过的病床上,震颤的瞳孔和视线随之移动。
  直到看到对方打着石膏的一条腿,季骁虞往前走的步子差点趔趄,他猛地抓住了架子的一角,拦住了准备将人拖走的医护的去路。
  “先生,请你松手。”
  “放开。”
  汪江河:“季先生,你是她的家属吗,如果不是请不要妨碍我们工作好吗。”
  不知是哪句话将季骁虞触怒,令那张眉若刀裁、清俊冷傲的脸上,布满愤怒阴鸷寒意,“她是我的人!”
  汪江河无动于衷,“是吗,你们结婚了?是夫妻吗?手上连结婚戒指都没有,哪怕是情侣都没办法证明吧。”
  季骁虞瞬间认为眼前这个男人是专门来跟他作对的,对方说的字字令人生厌,却没有一个字不是事实。
  结婚是他不想吗,是宋舞本该在他们情投意合的阶段做出背叛他的事,她要分手!她就那么听宋鸿芸的话,不把他当回事,想分开就分开,这是她说的算的吗?!
  季骁虞沉着脸,不打算妥协的样子,拉着架子一角的手不断用力,像一道沉重的枷锁,“我要带她走。”生要见人死要见尸,如果宋舞以为她死了就能解脱,那就大错特错。
  “不行。这不合规矩。”汪江河伸手阻止。
  季骁虞这时就像疯了般,戾气暴涨,他本身就有些武力,哪怕汪江河上来他都能轻易制服,然而医护趁这个机会把人病床推走,季骁虞眼见就要上前阻拦。
  唐简带人匆匆赶到,好几个保镖听了他的话,上前去帮汪江河拦住季骁虞,“放开我!”人多好不容易近身,从部队退伍的保镖从背后困住季骁虞,其他人跟着挤作一团就怕季骁虞跑了。
  “唐简!”
  季骁虞连称谓都不顾,气得怒声大喊姐夫的名字,唐简神色如常,他不像因为宋舞的事而备受刺激的季骁虞,当下命令道:“你该闹够了,爸妈让我带你回去,季骁虞,你看看你现在像什么样子!”
  放在以往,季骁虞根本不是会方寸大乱的人,可现在他双眼像被挤压般开始充血,冷峻的面容近乎狰狞扭曲,气息凌乱,“要回你自个儿回啊,拦我算什么?”
  他指着医护悄然离开的方向,压抑到极致,出声怒道:“他们把她带走了,连让我看一眼都不行,换做是你,你会不会去追!”
  唐简黑脸,“你这么咒你姐?”
  季骁虞凉薄的自嘲,嗤笑起来,“我也咒我自己,怎么那天就偏要跟她犟到底,我怎么就不回去看一眼……”还打什么电话专门刺激她。
  唐简:“你现在再后悔都迟了,那位宋小姐的身后事你就别管了,我会代她通知李家的人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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