弯刀划过玫瑰腰——六棋【完结+番外】
时间:2023-10-12 14:34:10

  周围人的话都在提醒季骁虞,宋舞不在了的事实,他被三五个保镖们桎梏着,一时挣不脱,渐渐冷静下来。
  思绪如难以退去的低潮,季骁虞整个身上仿佛笼罩了一层晦暗颓败的阴影,他恹恹地垂着眼皮道:“我要看看她,不然我不会走。”
  这小舅子棘手程度是寻常人的好几倍,唐简一番思量后让他带来的保镖松手,然后示意他们,“看着他点。”
  季骁虞朝刚才的方向追了上去,趁医护没走远,季骁虞走近,眉头拧在一块,停顿片刻,掀起尸体上的白布。
  下一秒,他面色微愣,顷刻黑如锅底,目光阴沉地朝躲到了唐简身后的汪院长看去,“你们他妈耍我?人呢?”
  面前躺着的根本不是宋舞,季骁虞不知是松了口气,还是该庆幸不是她就好。
  可宋舞去哪儿了?季骁虞反应过来追问,“她在哪,是不是还活着?”
  唐简同汪江河对视,眼看瞒不下去,唐简朝又脸色很不好看,又要发怒的季骁虞道:“我让人带你去,但你得答应,看完就走,大伙都在家等你。”
  “走。”季骁虞迫不及待反身,盯着他们。
  就在一间单人病房门口,汪江河停下脚步,“就是这了,她在送来医院的时候就被冻伤了,意识不清,还好送她来医院的司机发现得比较及时。”
  明明已经找到了,只要推开门就能看见躺在床上的宋舞,然而季骁虞却表现出一种近乡情怯的犹豫。
  唐简说在汪江河办公室等他,季骁虞都没仔细听,等两人一走,季骁虞盯着这扇门,仿佛在看什么恐怖的东西,眉眼上尽是肃穆。
  可他感觉到掌心出汗了,手脚回暖,血液发烫,烧得他心脏怦怦乱跳。
  季骁虞低头在裤腿上把汗渍擦拭干净,才小心翼翼打开病房的门,里头十分安静。
  与刚才所见毛骨悚然的一幕不同,宋舞脸色苍白的躺在病床上,双眼紧闭,如果不是身上插着输液的管子,看上去就像是单纯的睡着了。
  季骁虞小步走近,动作不由自主的放轻,目光将她现在的情况全身上下扫视一遍。
  然后伸出手,放在鼻子下方探测宋舞的呼吸,很轻但还算平和。
  确认真的是她后,季骁虞拂了把出汗的额头,整个人如同刚从水里捞起来一样,大喘一口气,疲累地站在原地。
  此刻有一根烟,季骁虞绝对会抽上。
  可是摸了半天,他连拿出来的勇气都没有,只能眼也不眨地盯着床上的人,眸色复杂深沉,压抑住很想将宋舞叫醒的冲动。
  他俯身,手指压在她嘴唇上,季骁虞至此都不想再回忆发现宋舞出事时的惊慌马乱。
  他面上流露出一丝又爱又恨的情绪,在没找到人时,他期望宋舞不要有事,找到人后看到毫无生气躺在这的宋舞,季骁虞心生一股罪恶的戾气,像是恨不得亲手将这个让他心神大乱的人活活掐死,“为什么不听话?”
  为什么跑去那么远的地方想不开?是反击,还是为了故意报复他?知不知道一个人用死来挽回,或是使人悔恨是最愚蠢的行为!
  “我不会让你得逞的。”季骁虞握紧拳头,喃喃道:“才不会有一丝心疼,一丝都不会。”
  屋外,拦路雨好似雪花,宋舞陷入沉睡中不肯醒来。
  那天该说不说,她运气好,碰到的司机始终对她的情况放心不下,想想也能发现端倪。
  大过年的晚上,一个女孩子年纪轻轻不在家和人团聚,为什么要跑出来在公园坐着。
  司机找到宋舞时,情况危急,不是在说笑,她睫毛上都凝结了一层银色霜花,手脚冻得像刚从冻库里拿出来。
  尤其季骁虞不在家的那天,宋舞做了万全准备,她晚饭什么都没吃,反倒吞吃了一大片在医院里开好整治失眠、疼痛的药物。
  如果季骁虞没打电话,宋舞说不定会躺在卧房那张床上渐渐失去温度。
  可是有季骁虞出现的插曲,让她决定不再留在那间屋子里。
  正好她也想感受感受屋外,万家团圆的气氛。
  梅鹤年的电话在那晚上没有接通,她有儿有女,正是颐养天年,承欢膝下的时刻,宋舞拨了一次,便不敢再打扰她了。
  她就坐在公园角落,草木遮掩,无人经过,看着璀璨的夜晚,视线越来越模糊,直到彻底没了意识。
  宋舞再次醒来,是被外界的动静所吵醒的。
  “什么庸医,说会治好怎么这么久了人还躺在那?!”熟悉的声音如同蝴蝶的翅膀从她的耳边振翅飞过。
  “姓季的,要不是看在老唐份上我早就报警了,告你医闹!”
  “只要你能把人治好,我任你告。”
  两道脚步声过来,宋舞不知道是不是睡久了也会眼睛干涩,总之在猝不及防对上一双充满戾气狠厉的眼睛时,竟有种立马就要流出眼泪的想法。
  她睁开,然后又闭上,就像没有看见立在病床边的季骁虞一样。
  就在季骁虞吃愣,又惊喜地刚要念出她的名字时。
  近在咫尺的人都听到,一道虚弱的声音道:“出去。”
  病房立时鸦雀无声。
  季骁虞笑意僵在嘴角,眉梢如撞了南墙般垮下来。
  宋舞有针对性地说:“出去吧,季骁虞,我不想见到你。”
第63章
  宋舞偏着头, 闭眼表示不想和季骁虞交流下去,冷漠回避的姿态让季骁虞满腔慰问的话语,瞬间艰难地咽回肚子里。
  他死死盯着她, 不明白为什么宋舞一恢复意识,就对他表现得那么抗拒。
  是在怪他做的事情太过分吗?还是生气那天抛下她就走了。
  季骁虞张了张嘴, 想说点什么,却发现这种情况之下,他从没这么言辞笨拙过。
  他呆站在一旁,像一堵沉重的墙。
  还是汪院长言道要为宋舞做一下检查,才将人高马大的季骁虞拉开。
  “病人现在感觉身体怎么样。”
  听见陌生人的话音, 宋舞眼皮才细微地动了下, 她知道自己身处的地方是医院,询问她的人是这里的医生。
  就在不远处,季骁虞听见宋舞有气无力地问:“为什么要救我?”
  就连对着医生,她也是一副厌倦了活在世上的样子,区别于望着医生的目光里满是痛苦的请求。
  宋舞:“能不能不要管我了。”
  这种丧失求生意志的话,足以证明宋舞在公园待了一夜的行为, 是她自己决定的。
  她是真的下了狠心, 不想留在这世上了。
  半个小时后。
  一向不羁的季骁虞,一反常态沉默寡言地坐在汪江河的办公室里, 看着这位院长背对他翻到一沓记录资料, 期间冷不丁问:“你和宋舞在一起多久了?”
  “你知道她有过一段抑郁症病史吗。”
  在回头与一脸严肃冷厉的成年男人对视间,汪院长明显看到对方眼中闪过一丝猝不及防的惊诧。
  他顿时心中明了,果然季骁虞什么都不知道。
  “抑郁症患者通常都有复发、走向极端的倾向,你是她男朋友, 竟对她的病情都不了解么?”
  那一刻, 椅子上犹如杀人犯般戾气严重的季骁虞没有丝毫应对这种质问的经验。
  他只有身形僵硬, 笨拙又艰难地承认,“我……没太关心。”
  什么病情、抑郁症,季骁虞是真没想到会出现在宋舞身上,因为她除了性子软弱,平常看上去不管是交流还是生活,都与常人无异。
  而且实话说,初始对宋舞抱有的心态就是玩玩,玩玩怎么可能会动真呢?既然不会动真,又怎么会真心关注她的身体情况。
  也只有后面这段日子,季骁虞才打心里正视宋舞,对她有所在意。
  他率先问:“这病要怎么治。”
  汪院长:“怎么治?吃药啊,还有心理排解,让她看心理医生……”
  就在季骁虞认为能治,即将松口气的情况下。
  对方话音一转,“最主要的,是她自己配合治疗,如果不配合,我说,你知道这种精神疾病里,还有一种病症叫‘微笑抑郁症’么。”
  就是患者经常为了维护自身在他人跟前的形象,刻意而违心地掩盖情绪,强颜欢笑,通常这种想不开的几率都很高。
  在谈话中,病房里传来新的情况。
  果然护士一见赶来的汪江河,便说道:“病人不肯吃药,怎么劝都不听,连输液的针头都自己拔了,要求出院。”
  季骁虞目光一扫,就找到从洗手间里出来的宋舞,杵着拐杖,依旧穿着病患服,整张脸失去了血色,除了破碎还有一种不同于往的清冷感萦绕在周围。
  手背上滑落一行血迹,看上去就支撑不了多久的样子,她居然还想着走。
  季骁虞忍不住出声低斥,“宋舞,你在干什么,别作践自己了行不行!”
  他内心中的担忧不假,更多的还有对宋舞弄伤身体,不在意自己的愤怒和火气。
  说着,他还要上去把人制服,逮回病床。
  宋舞一见季骁虞上前,便忍痛往洗手间里后退。
  他还以为她是以前那个宋舞,直到那只细白的手中突地流出更多血液,滴滴洒落在地板上,周围人的惊呼令季骁虞余光朝宋舞的手看去。
  这一看几乎目眦欲裂,他不可置信地问:“你疯了?”
  护士在背后道:“病人先前打翻了果盘,我们不知道她还拿走了水果刀。”
  那盒果盘说来还是季骁虞直接从家里带过来的,佣人粗心,将巴掌大的水果刀一起遗留在袋子里。
  季骁虞不知道宋舞什么时候醒,当时并未多想。
  结果,现在却成了宋舞反抗他的利器。
  “别过来,季骁虞。”宋舞像是一点都不觉得痛,看了眼手里的刀刃,缓缓抬起来,对着的是他的方向。
  宋舞闻到了来自手上的血腥味,还有面前一帮人惊恐的眼神,她现在身体情况一点都不好,十分脆弱,尤其在室外冻了许久,虽然退烧了却还容易咳嗽。
  她无声地笑了下,向医生护士们说了句抱歉,“我不是故意要让你们为难……但是我真的,真的不想继续下去了。太累了,医生,别管我了好吗?”
  汪江河也想教育宋舞一番,但考虑到她现在情绪状况,还是放低了语气,劝道:“你这说的什么话,怎么能不管你呢?宋舞,你听我说,累很正常,你只是生病了,并不是犯了什么不可饶恕的错,你这么做是对自己生命的不负责,千万要冷静啊!”
  道理是这个道理,可是他们不懂。
  人以病了就喜欢钻牛角尖,更何况是走到山穷水尽的宋舞。
  她摇头,索性道:“我活着就是错的……”
  这是季骁虞第一次亲眼所见,对生命如此拒绝的宋舞。
  隔着两米的距离,清晰地感受到她浑身上下透露出的寂寥绝望的气息。
  那种颓败就像失去土壤,没了营养枯萎凋谢的花朵,状态十分危险。
  当下他便沉声否认,“谁说你活着就是错的?!”
  宋舞不是爱翻旧账的人,但有些话,哽在她心头就跟一座大山似的压得她喘不过气。她轻飘道:“你没说过吗?我还以为你记得呢。”
  “我……”季骁虞话音一顿,似乎想起来了。
  是有那么回事,大概是席岳几日那天吧。
  他亲手掐着宋舞的腰,问她怎么还活着,怎么还没去给他的好兄弟陪葬的。
  季骁虞所认为的有人在宋舞面前胡说八道,其实都是已经发生过的事,而他是最没资格说这句话的人。
  画面重现,被点明的季骁虞沉郁的面色微微一僵,解释道:“我不是那个意思。”
  对那时候的宋舞,季骁虞真正想的是什么呢。
  是一些背地里黑暗下流,卑鄙的不可说不可道的心思。
  那天他就是觉得不能让宋舞“好过”,不是真的想折磨她,而是……而是想她记住他!
  “先劝她把刀放下来,这样下去不行……”在回忆中,季骁虞听见汪江河声音道,他后背还被对方戳了下。
  人群聚集越多,看客都被赶了出去。
  房门微掩,人不多的情况下,季骁虞试图再次靠近,“你还在生我气对不对,宋舞。我不该弄伤你的腿的,也不该在那天羞辱你,我知道你生气这个,我向你道歉。不求原谅,但是你别用那个东西伤到自己……”
  “我说了别过来。”宋舞将刀刃攥得更紧,鲜血流得更加汹涌,她有些头晕,可还是不想输了这场对峙。
  “别过来,季骁虞,我分不清你话里什么是假什么是真。”大概率全都是假的。
  宋舞万念俱灰地说:“我已经不会再相信了。”
  季骁虞惊疑又警觉地问:“什么意思。”
  他觉得说话要讲良心,是,以前他是对宋舞不好,他承认,他就是他妈的恶劣下作的混蛋,可是他对宋舞真有那么差吗?
  她出事后那些日子里的陪伴,帮她出气,解决麻烦,他的所作所为都是假的么?宋舞凭什么通通都给否认掉!
  季骁虞皱眉道:“你在质疑我对你的感情?”
  “感情?堂堂季总也会对一个玩物动真感情吗?”就在僵持不下间,一道尖锐讽刺的女声打破里头风云诡谲的气氛。
  陡然出现的宋鸿芸装模作样地敲了敲门,然后跻身进入病房内。
  她在看到宋舞握着刀刃鲜血横流,人不人鬼不鬼的样子时,眼皮狠狠一跳,想不到情况比警方联系她说的还糟。
  对于宋鸿芸的出现,季骁虞并未显得太过惊讶,似是在意料之中。
  只是对她的话产生了极大的不悦,季骁虞警告道:“别来添乱。”
  自从最大的秘密被戳破后,宋鸿芸面对宋舞,仿佛再没有了一丝忌惮,她也不装了,同样的,她看季骁虞的眼神多了丝仇视的意味。
  “我来看我女儿,怎么就是添乱了呢?”宋鸿芸打岔,反驳道:“我可比季总你有资格,也名正言顺多了吧。”
  她再看看地上淋的一滩血泊,目光扫向呆望着的她,神情立时惊慌,像犯了错的宋舞,不像是来劝她活下去的,而是来当推手的。
  宋鸿芸:“我记得你最怕疼了,怎么长到这个岁数天不怕地不怕了?不对,你要是真天不怕地不怕,你就不会寻这种短见了。活着的滋味不好受吧?死的滋味更不好受,真想死的话怎么还给人发现你的机会,说到底还是想引起别人的关注——”
  宋鸿芸开口一嘲,下一秒对着宋舞冷骂,“孬种!”
  宋舞醒来不怕见到季骁虞,最怕的却是见到她母亲。
  宋鸿芸给了她生命,她却寄希望于用自毁的方式还给她,不仅没成功,还被对方发现了。
  她的嘲弄讥讽如同针尖扎在宋舞身上,她以为她不会感觉痛了的,可是对方一出面,宋舞发现自己连握刀的力气都快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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