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了哥,”她找到了突破口,赶紧催促,“吃饭了,奶奶他们都等急了。”
“给。”
顾清苒下意识伸手,一块冰冷的玉石坠入手心,她打量了一下问道,“我都有印章了,为什么还要再给我一块?”
“这是簪花小楷,”顾惟清解释。
末了他微抿的唇角勾起一抹弧度说道,“我没有太大要求,但你的另一半需要会雕刻印章。”
顾清苒:“……”
谢谢,她还是孤独终老吧。
五一假期正式结束,在外游玩的人不得不大清早从床上爬起来上班,满身的怨气一个比一个重。
顾清苒吃完最后一口肉包子,抿了口绿茶漱漱口,“爷爷奶奶,哥哥,我去上班了。”
“等等。”
顾惟清不紧不慢放下筷子,擦了擦手,冷然的面容愈发清逸,“我送你,”玉石滚过的嗓音清脆空灵,许是常年抄写佛经的缘故,音色中透着一股不染纤尘的气息。
“不用了……吧?”
顾惟清一个轻飘飘眼神过去。
顾清苒后颈皮一紧,一下站得笔直,“谢谢哥哥,麻烦了哥哥。”
一路无言,等到了医院,顾清苒方松了口气,笑道,“哥哥再见。”
“等一下,”顾惟清从后座拎过一个纸袋子,“我做的茶点饿了记得吃,”伸手揉了揉她蓬松的发顶,“下班前半个小时发消息给我,我来接你。”
“不用了,”顾清苒羞稔,“太麻烦了,我自己可以回去的。”
他什么也没说,冷然的目光落在了顾清苒身上。
刹那间,顾清苒头皮一麻,那种骨子里以身俱来害怕感涌上心间,“那就……谢谢哥哥了。”
说完,飞速下了车,朝着医院大门火速奔去,不知道的还以为她身后有谁再追。
直到踏进办公室,顾清苒抵着门背后松懈下来。
“顾医生。”
门外响起熟悉的低沉嗓音。
她借着窗户反射的倒影整理了下妆容,呼出一口浊气,开了门,眉眼弯成两道弯月,“林医生,大清早找我何事?”
林时安笔直地站立在门口,他一脸严肃正经,白大褂每一颗扣子都被扣上,原本的寸短的头发长长了几分,几缕黑发凌乱耷拉在额前,显得有些不拘小节。
“顾清苒,”他一字一顿,简单的名字从他口中说出像是裹上了一层蜜糖,又甜又黏腻。
林时安取出上衣口袋内的卡片,双手递给她,“我想邀请你一起共进晚餐。”
不等顾清苒回答,他加了一句,“不用急着回答,我给你时间考虑。”
“知道了,”顾清苒清凌凌道,“我会在下午十四点前给你最终答复。”
目送他离开的背影,顾清苒转身关上门进入办公室,她坐在椅子上郑重其事打开手中的卡片。
淡雅的松柏香缠绕在指尖,弥散在空气中,她耸了耸鼻子,红唇缓缓勾起,眼皮一低,苍穹有劲的字迹撞入眸底。
瞬间的惊艳让顾清苒忍不住多看了两眼,行云流水的笔记宛若一笔勾勒而成,想来这番话在他脑海中思来想去反复修改,林时安才会在提笔的一瞬就想好接下去的文字。
明明用嘴和通讯工具可以通知的话,他却庄重的用最浪漫的文字只为给顾清苒一个邀请。
目光点点描绘着他的笔记,猝然在落款处一滞,心跳莫名跟随着激烈跳动,她的情绪被牵引,被林时安的文字一点一点拉扯。
她想她现在就可以给林时安一个答复。
日暮西山,余晖染红了整片天际,霞光格外绚烂夺目,傍晚的风拂过泛着鱼鳞般光芒的湖面,带来夜晚的清凉。
树影摇曳,纤细的柳枝弯下腰在湖边清洗枝条,掠过湖面荡起层层涟漪。
不远处伫立着高矮不一的别墅,建筑风格大多偏向欧式,零零散散排列在各个地方,最高者可至五层,在它的天台上可以纵观湖泊的全景。
顾清苒倚靠在天台的栏杆上,有一下没一下摇晃着香槟杯,淡黄色的液体敲击杯壁,清脆动听,她双眸紧闭感受携带着阳光气息的微风。
“囡囡,”林时安浅笑,胳膊倚着栏杆,脑袋一偏,双眸深邃而又深情,“晚餐好了,方便移驾吗?”
骨节分明的手立于半空中,林时安的手掌很大,足足可以包裹住她的双手,眼睫颤了颤,顾清苒伸手放在他的手心,五指顷刻间收拢将她裹挟住,滚烫的温度顺着肌肤直击心脏。
顾清苒浑身涌起一股燥热,不敢去看他,总感觉脸颊滚烫火热,若是有镜子一定可以看到羞红的双颊,她克制住乱撞的小鹿,不时用余光瞥向他。
林时安穿得很正式,一身笔挺的灰色西装,甚至还打了领结,连以往短寸的发型也变成了大背头,他戴上金丝边眼镜宛若商业精英,却有一种斯文败类的感觉。
衬衣扣子被扣到喉结处,若隐若现,他俨然一副禁欲的斯文败类模样。
这里的一切都是林时安花了一天时间精心布置,以淡粉色满天星作为主题,加之洁白色蕾丝纱带缠绕点缀,目光所及之处无一不体现他的用心。
自昨日顾清苒让他好好考虑时,林时安心底就有一个想法,想给她一个正式且浪漫的告白,不管成功与否。
晚餐被安排在了天台上,边欣赏夜晚的美景边享用美食,林时安自认为安排的相当合理,全忘了夏季还未来临却提前带来了蚊虫。
顾清苒猝不及防被咬了一口,脸色微变,趁着林时安倒酒的瞬间低头整理了一下裙子,陇长的裙摆将双腿包裹住,只剩下白皙的脚踝后她堪堪松了口气。
“囡囡。”
顾清苒抬眸,透过透明的玻璃杯望向林时安的眼睛,许是隔了一层玻璃渐弱了先前情深似海般的目光,她垂落在桌面上的双手不自觉抓紧餐巾,有些期待又隐隐害怕。
“之前的表白考虑时间太短,让你感觉我对感情没那么认真,”林时安一字一顿,磁沉的嗓音又喑哑又诚恳,“经过一天,我依然想告诉你,顾清苒,我喜欢你。”
“你愿意做我女朋友吗?”
他轻笑,“永远恋爱,不结婚的那种。”
“我……”顾清苒迟疑。
“不急着回答,”林时安继续说道,“我家里人遵从我的决定,如果不信,我可以现在打给他们,当然若你以后想结婚,给我个提示,接下来我会安排好,定不会让你后悔。”
顾清苒哑然失笑,“我没有不信你,只是……”
她对林时安仅仅是好感略带一点喜欢,并没有达到可以成为男女朋友的阶段。
但是他的用心,她收到了,或许只有不断对比才能发现林时安不同于旁人的优点,也是她心底枷锁松动的触点。
眸光动了动,暗淡了几分,林时安微抿的薄唇扯出一丝笑容,“没关系,时间还长,我会用行动让你感受到我的真诚。”
“所以,可以给我一个机会吗?”他退而求其次,将两人关系退到了一个安全范围内,不让顾清苒感到不适。
顾清苒莞尔,眼睛亮晶晶的闪着光,脑袋一歪,“你觉得呢?”
“我觉得可以,”林时安温声。
两人相视一笑,彼此灵动的身影倒映在对方的眼底。
作者有话说:
林时安:可以给我一个机会吗?
顾清苒:可以。
顾奶奶:可以。
林奶奶:可以。
作者:可以。
顾惟清在阴暗中爬行,发出嘶哑的嗓音:不可以——
第24章
◎不是没有信心,只是对方是你而已◎
晚风卷起卷翘的长发飘飘扬扬, 顾清苒拢了拢青丝将它挽到一边别在耳后根。
猝然对上林时安的幽瞳,她想到什么,抬手举起酒杯冲他不怀好意一笑。
林时安莫名其妙, 问道, “你笑什么?”他感觉背后凉飕飕的。
“没笑什么, ”顾清苒淡淡,“只是想到了哥哥提的条件, ”惑人的红唇一张一合,“他说我的另一半首先得会雕刻印章。”
倏尔,他瞳孔等圆。
等等, 风太大,他没听清。
是他想的那个意思没错吧?!
眼珠子一转, 脑海深处划过一件事情, 被他一下子捕捉到了,林时安上下联系了下,很快理清楚事情的原委,薄唇一咧, “所以说你那枚印章是你哥哥送的!”
他几乎笃定, 但仍想亲耳从顾清苒嘴里听到。
“你想问的只有这个?”顾清苒微怔。
“对啊, 不然呢?”林时安话锋一转, “不过,哥有说过可以现学吗?有没有规定期限?还有还有,需要雕刻到什么程度?”
如果有规定期限,那他大不了把时间挤一挤, 总能在期间完成他的要求, 至于雕刻程度……
能入眼, 中等水平, 不辣眼睛,他或许可以完成,但若是要求大师级别的、可以放在展馆展出,他难以保证。
可要是不能现学,以上一切都是浮云。
“他没说,”顾清苒思忱,以她对顾惟清的了解,雕刻程度必然不能是辣眼睛的水平,却也要可以供人观赏的地步。
不过话说回来,刚刚有什么不对劲来着?
念头起得快,消失得也快,她没再多想。
“回来了?”
顾清苒吓了一跳,抱着花束的手缩了缩,她抬眼望去,头皮顿时发麻,“……哥。”
顾惟清坐在正中央,头顶的白炽灯明晃晃打在他冷白皮上,透着不似耀眼的光,他合上书本,缓缓抬眼,目光落在了她双手之间,食指和中指并拢敲了敲封面,嗓音又冷又轻,“去哪儿了?”
“当,当然是约会了,”她硬着头皮道。
本想矢口否认,眼前即刻浮现出林时安委委屈屈的表情,她心一软,等反应过来已经承认了。
顾惟清冷嗤,轻飘飘来了句,“他不行啊。”
“哥,你胡说什么呢!”她错开眼,小眼睛无处安放,好似放在哪里都觉得奇怪。
“我胡说?”他挑眉,语气冷了几度,“你也不看看现在几点,大晚上任由你们两人在外闲逛,不知道家里人会担心?”
“还有,我的要求他达到了吗?”
“没,”顾清苒诚恳,“但他已经报班了,想必过不了多久便能达到你的要求。”
顾惟清没继续泼冷水,“到时候再看吧。”
哼,也就囡囡单纯,不知社会险恶,才会轻轻松松被那男人骗走,既然他说报了班,那就拭目以待,他可不会让那男人再次轻而易举欺骗囡囡,也不会让他随随便便用别人雕刻成型的印章来蒙混过关。
反正是他选的条件,考核自然得在他眼皮子底下完成。
当然满不满意都是他一句话的事情。
“顾清苒。”
明明是稀疏平常的名字,顾清苒却听出了顾惟清的不满,她身子一抖,那种被血脉压制的感觉又一次涌上脑海,说话都不利索,磕磕绊绊,“哥,哥哥,你说,我听着。”
“家规还记得吗?”
轰的一声,一道雷电在她脑海中炸开。
完了完了,最近哥哥不在家,她太过放肆以至于忘了制定的家规。
“记,记得,”她咬咬唇说道,“顾家门禁晚上十点。”
“很好。”
短短两字却听出了他咬牙切齿的气闷,顾清苒心尖一颤,有一种死到临头的感觉。
救命,这次真的完了,谁能来救救她啊!
顾惟清冷笑,“知道违反的惩罚吗?”
她认命,闷闷不乐,“知道,”但顾清苒不死心,眼巴巴眨着无辜的双眸问道,“可以少几遍吗?”
放在桌面上的手机亮了几下打断了顾惟清的思绪,他漫不经心觑了眼,目光一凝,拿起手机打了几个字回复后才对上顾清苒八卦的目光,薄唇一勾,“想知道?”
依然是冷淡的语气,但顾清苒听出了不一样的感觉,猜想顾惟清此刻定然心情不错,遂大着胆子道,“想!”
顾惟清凉凉得撩了眼,嗓子眼溢出一丝冷哼,他收起手机道,“想得美。”
他起身往外走去,走到门口时顿了下说道,“可以少抄一半。”
顾清苒一愣,当下反应过来他说了什么,直接惊呼:救命,是哪位菩萨救了她?
要是被她知道,一定上香供起来。
回到房间,顾清苒扑倒在床上,长长叹了口气,她望着桃粉色床幔发了会儿呆。
说实话她对桃粉色谢敬不敏,偏偏是按照顾惟清的要求装饰的,顾清苒拒绝不得,每每掠过都觉得头疼不已,这也是她不愿意待在怡园的原因之一。
一连串舒缓的音乐声打破了寂静的夜。
她翻了个身,撩过床尾的手机接起,“喂,想我了?”她拖腔拉调,尾音微微上翘,横生一股子勾人心弦的痒意。
电话那头传来低低的笑声,林时安温声,“是的,想你了。”
他叹气,从来没觉着时间竟然过得那么慢,距离第二天上班还有九个小时。
顾清苒羞稔一笑,眉宇间露出丝丝甜蜜,然言语间却不是那么回事,“可是我不是很想你唉,”笔直的双腿垂挂在床边一晃一晃,食指一圈一圈缠绕着发丝,“因为我今天回来晚,哥哥让我罚抄了。”
林时安心一揪,猛地抓紧手机,求生欲爆棚,“我可以帮你罚抄。”
试问还有谁比他更惨!
好不容易等到喜欢的女生松口,结果来了个拦路虎,还是十分凶残那一款。
果然大舅哥是世界上最最讨厌的生物。
顾清苒揶揄,“可是字迹不一样。”
“没关系,我可以试着学,”他自告奋勇,只求顾清苒能看在他态度良好的份上,将这件事轻拿轻放。
“可以呀,”她欣喜,匆匆下了床小跑到书房,从书柜中取出《心经》,顾清苒掂量了下厚度,不厚道一笑,“这可是你说的。”
“我说的。”
“好,明天我带过来,对了,一共要抄写五遍,要求是用毛笔。”
林时安沉默片刻,沙哑道,“你和大哥关系……不好?”
“怎会,”顾清苒反驳,“我和哥哥关系可好了,我除了父母爷爷奶奶之外最喜欢的就是哥哥,”当然是在不被罚抄的情况下。
她小时候经常调皮捣蛋,尤其是寒暑假被丢在怡园后宛若脱缰的野马谁都管不住,再加上爷爷奶奶年纪上去了,精力不济,想管也吃力。
于是这个重担就交托给了与她相差没几岁的顾惟清手上,从此她的噩梦也就来临了。
托顾惟清的福,她学会了隐藏,才能在处理一些事情和人际关系上游刃有余。
“明天下班后来我家吧,”林时安提议,“我想与你多点相处时间,顺便练习一下你的笔迹,若有什么不对的地方,也方便指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