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医生,有空吗,我想找你谈谈。”
唇角正欲上扬,回想起不久前的一幕,蓦地收敛了,林时安清了清嗓子,随即坐直身子,一本正经道,“顾医生,坐,你有什么事找我?”
“23床的事,谢谢你。”
她已经从23床口中得知事情转变的原因,不管怎么说都是要来道一声谢的。
林时安等了半天没有下文,把玩笔的手停了下来弯曲敲了两下桌面,“没了?”
“没了。”
一口气梗在胸口上不来下不去,憋闷得厉害,林时安嘴硬,轻飘飘说道,“道谢就不用了,毕竟是我的病人不配合才导致的,再者我也不是为了你,而是为了更多像你一样的女医生,她们不该受到不公平的对待。”
“同样都是一路读书读上来的,她们并不比别人少读,甚至学历和操作比男医生更好,如果仅仅只是因为性别问题对她们来说着实不公平也太可惜了。”
“这样的事情我遇到的不在少数,”他长长叹了口气,有惋惜也有无能为力,“能帮一个是一个。”
顾清苒有些难受,唇瓣抿成一条直线,“不管怎么说还是要谢谢你。”
出了办公室的门,她神情略显落寞,为自己的视而不见和不作为感到羞愧,她太想留在这家医院了,因此经不起半点事情,一旦闹大,后果可想而知。
于是顾清苒下意识忽略了一些问题。
23床病患因性别导致对她有偏见和误解,她不作解释反而随了他的愿更换了麻醉医生,这更让他以为自己做得是对的,并以此为范例讲述给周围的亲戚朋友听。
说者无意,听者有意,长此以往心底便埋下了怀疑的种子,等到他们生病住院难免也会同23那般各种偏见。
是她错了。
夜色迷离,皎月悬挂在天际被乌云陇上了一层薄纱,朦胧中透着蛊惑人心的吸引力,想要让人一探究竟。
顾清苒坐在秋千椅上,面对阳台外的美景难得没了欣赏的兴致。
“你已经坐了两个小时,有那么好看?”
莹白的脚踩在瓷砖上,身姿摇曳,长长的裙摆随着走动不时露出里面迷人的风光,沈知语摇晃着酒杯停留在她身边眺望远处一尘不变的风景。
柔顺的大波浪被她拢在一处垂落在胸前,红唇噙着似有若无的笑,“夜深了,别着凉。”
“他回来了吗?”
“谁?”沈知语一时间茫然,等回神后白了顾清苒一眼,没好气道,“刚回来。”
这不她故意走过来打扰顾清苒。
“我突然好奇你接下来的计划,”她抿了口红酒,红色的液体缓缓流入口唇,沾染红酒的唇角显得愈发妖艳。
她明天不上班,因此无需约束自己,尽管放心大胆喝。
顾清苒睨了眼,默默从一旁掏出手机,“V我50,告诉你我的复仇计划。”
沈知语红唇轻启,缓缓吐出两字,“做梦。”
“没意思,”顾清苒咂咂嘴,目光落在了她的手上,一个绝妙的主意油然而生,“借我一下。”
不等她答应,拿过红酒杯,纤细的手指沾染了些许液体往身上喷洒了几下,闻上去有淡淡的酒香。
沈知语微愣,随即浅笑,“懂了,我等你凯旋而归。”
两人相视一笑,一切尽在不言中。
“谢你吉言,”顾清苒将酒杯置于转角处,随后敲响了隔壁的房门。
“吱呀”一声,门从里面被打开。
透过昏黄的灯光,林时安立于阴影处,影子被拉得老长,湿漉漉的发丝耷拉在额角两边,比平日里多了几分桀骜和肆意,水珠顺着发梢末尾滴落,他来得急,因此只围了一条浴巾。
上半身优越的肌肉线条差点晃花了顾清苒的眸,下意识咽了咽口水。
首先她得说明真的是巧合,其次她承认有被心动到过。
“有事?”他的语气较前冷淡了许多,黑眸慵懒且漫不经心撩了眼。
陡然间回神,顾清苒半咬着唇角,水润的眸子流光潋滟,“时安,”她没注意一个踉跄扑倒在林时安怀中,柔若无骨的手搭在了他的肩膀处。
顾清苒眼神闪烁了下,右手假装无力滑落沿着肌肉的纹理一路滑至腰腹,一点一点描绘腹肌的形状。
手感真不错,要是能天天摸到就好了。
林时安低头,鼻尖是淡淡的梨花香,清新淡雅,一如当日初见时的气息,又夹杂了抹若有似无的葡萄酒香,眉宇皱起,“你喝醉了。”
顾清苒窃喜,在他看不见的地方收敛笑容,刻意改变了声线,嗔怪道,“你胡说,我没喝醉。”
明明是句责怪的话,却勾得林时安耳尖一热,白巧的耳垂如滴血般红艳,喉骨分明滚动了下,低垂的眼眸触碰到她似雪的肌肤被烫了下,别过眼去。
“既然说没喝醉,那可以站直吗?”林时安看穿了她的小心思,不动声色钳住她瘦弱的手腕微微用力,借着力道迫使顾清苒站起身子。
薄唇勾起,冷声道,“我说过男人的腰摸不得。”
“哎呀,我头好晕,”顾清苒用巧劲挣脱了束缚,看准林时安站立的方向倒了下去,却被他躲避过去,一不留神撞在了大门上。
“砰——”
突兀的撞击声响彻整个楼道,如鼓槌敲响了鼓面,沉闷中带着警醒。
林时安狭促的揶揄,“酒醒了吧?”
“你故意的?”顾清苒气稔,随即眼睛一眯,丝丝危险的气息溢出,“还是说你知道我装醉!”
“哎,是你说漏嘴的,”他手一摊,一脸无辜,“我可什么都没说。”
可看他表情却知道,其实早已心知肚明。
也是,林时安又不似外表看的简单,这般拙劣的演技骗骗其他人还可以,骗骗他么……
她一脚跨入黑暗,借着浴室传来的灯光脚一勾关上了门,“林时安,”红唇慢慢悠悠吐出他的姓名,像是一坛埋藏了近十年的老酒,浓厚醇香,只一闻便醉意上头,不自觉丢了魂。
林时安被抵在墙角,身后是冰冷坚硬的墙壁,无处可退,明明是危险至极的气氛,偏偏他心底涌起一股诡异的兴奋感,隐隐期待接下来的事情到来。
顾清苒一手撑在他耳侧,另一手模仿着小人走路游弋在他肌肉分明的胸膛,一个简简单单的动作却激得他呼吸重了几分,胸廓起伏的厉害,心跳像似蹦出胸膛。
她微微垂下脑袋,红唇仅离锁骨一厘米之远,吐息如兰,灼热的呼吸喷洒在皙白的锁骨,不一会儿,泛起淡淡的粉红,“可以帮我一个忙吗?”
林时安抑制住喉咙深处的慰叹,手握拳抵在唇边轻咳了一声,“咳,你先说说看。”
“我爸给我安排了相亲,我不想去,”顾清苒冰凉的指腹点了点他的下颌角描摹着脖颈的形状,突然停留在了喉结边缘处一下一下画着圆圈,“你可以答应做我男朋友吗?”
林时安敛眉,不知为何心情有些小糟糕,是气她的不认真对待,还是气自己竟然有所动摇。
可是他明白,顾清苒口中的男朋友不是长久的,一旦她父亲不再逼迫,她随时都有可能结束这段关系。
“我不答应。”
顾清苒笑意收敛,眼眸换上以往的清冷模样,“打扰了。”
哼,既然你不答应,那我找别人去。
作者有话说:
林时安:悔,悔得肠子都清了,能不能再给我一次重新说过的机会?
顾清苒冷笑,红唇缓缓吐出两字:做梦。
第7章
◎又想占我便宜?◎
夜深,伸手不见五指,连往日里璀璨星辰都躲进了云层消失不见,唯有远处朦胧的月光依然照亮空无一人的街道。
清风透过纱窗卷起窗帘,一缕月光洒在木质地面上,泛着莹莹微光。
不远处的床上有一个如蚕蛹般蜷缩起来的茧,只见它动了动,又归于平静。
这时惊魂般的手机铃声突兀间响起,顾清苒差点从床上跳起,寻着声音的方向摸了摸,借着屏幕的亮光看清楚了来电,脸色瞬间凝结,“喂?”
“顾医生,桃源路发生了连环车祸,现在手术室人不够,请你马上回来上班。”
“好,我马上到。”
放下手机,她立即打开灯光,三两下换了衣服,抓起床头柜上的车钥匙就往外跑。
顾清苒今日是二线班,可以不待在医院值班,一旦接到紧急通知必须马上赶回医院,不管此时此刻你在做什么事。
开门的刹那与林时安睡眼惺忪的眸不期而遇,两人皆在对方的眼睛里看到了同病相怜的惺惺相惜。
哎,同为医护人员,一切竟在不言中。
顾清苒突然有那么一点点羡慕此时正在梦想中畅游的沈知语,有那么一丝想要将她从床上挖起来的冲动,然一想到她昨日才下的夜班,心思便荡然无存了。
她挑眉,“医院?”
“嗯,”林时安点点头,随即想起什么晃晃车钥匙,“顾医生坐我的车走吧,方便点,也安全点。”
“不了,”顾清苒笑笑,“还是坐我的车吧,桃源路发生了连环车祸,想必现在路还封着,”她咽咽口水,“我知道一条小路可以减少时间。”
桃源路是观云小镇通往第一医院唯一的近道,此刻因为车祸被封,他们只能绕道而行,然而这得花费十几分钟不必要的时间。
两人出了电梯,顾清苒左拐来到了一个角落,手一掀,遮盖在车上的罩子被掀翻在地,她胡乱团成团塞在了自己的汽车底下。
林时安沉默,指指浑身漆黑散发着淡淡幽光,线条流畅,极具充满野性的摩托车,“坐这辆?”
“不然呢?”顾清苒反问随后戴上头盔,又顺手扔给了他一个,长腿一跨,小腿肌肉紧绷,一脚踩着刹车,一手发动油门,“等什么,还不赶紧上来!”
林时安戴上头盔,坐在她身后,双手犹豫片刻轻轻拽着她一小片衣角。
顾清苒白了眼,没再多说,转动油门,摩托车如闪电般飞驰而去。
一个惯性使林时安往前一扑,他清楚的感受到来自胸膛前温热的气息,旖旎的心思被压下,手缓缓松开衣角往前梏住顾清苒的窄腰,脑袋枕在她的后背,鼻尖是她散落在后背的青丝散发的清香。
一道黑色的身影穿梭在静谧无声的城市道路上,跃过拥挤的小道,略过路边紧闭的大门,两边的树木飞速般往后而去,他们无暇顾及,心中只有一个目的地。
“来了。”
“嗯,”顾清苒很快上手,掀了掀眼帘,“病人什么情况?”
“心外还在做手术,等会儿轮到骨外了,”副麻感叹一声,“小姑娘挺可怜的,和爸爸从外地赶回来看生病的妈妈,谁知遇到大货车疲劳驾驶,又是在车辆多的街道,直接连环车祸。”
顾清苒眨眨眼,敛去不自然,多问了一句,“她爸爸怎么样了?”
副麻摇了摇头,一切在不言中。
没有多余的时间留给他们感叹,林时安刷完手走进来,换上手术服,脸色凝重,他接手接下去的手术,电刀划破表层皮肤,割开肌肉组织,一助用椎板拉钩暴露手术野,方便林时安进行接下来的操作。
顾清苒时刻关注小姑娘的生命体征,一直处于平稳状态,即便如此,她也没有半刻松懈。
副麻突然来了一句,“顾医生也是从床上被薅下来的吗?”
她抬抬眉梢,不明所以,“怎么了?”
蓦地一笑,副麻一脸八卦,“刚刚心外一助扶着腰一脸郁闷,一问才知道,医院电话没把他打醒,反而把他老婆打醒了,接着一脚被踹下床。”
他压低嗓音,觑了眼还没走的心外一助,“跟我们吐槽,他老婆让他手术结束了也不用回去,直接值班室睡一觉就行了。”
“难怪,”顾清苒意味深长,“手术结束了也不急着走,反而晃晃悠悠缩在角落里。”
“哎哎哎,朋友们手术室虽然大,可即便压低声音也还是听得见的,”心外一助更加郁闷,蹲坐在地上。
副麻怼了句,“说你八卦呢。”
“听得开心吗?”顾清苒反问。
心外一助幽怨地扫了眼,“果然我的朋友只在乎自己的快乐,不在乎我的痛苦。”
顾清苒想了想,换了个话题问道,“林医生,听说小姑娘的妈妈在你们科室?”
“消息挺灵通的,”林时安取出因外力损坏的椎体,“她妈妈在外出打工时摔了一跤,导致脊柱压缩性骨折,得床上躺着修养个把个月,时间长短得看她恢复的情况。”
“就目前而言恢复的差不多,只是……”他欲言又止,手上的动作快了不少。
大家都懂,希望小姑娘能挺过这关,否则,真不知她妈妈面对丈夫和女儿的离世会怎样。
一个小时后手术结束,小姑娘被送入麻醉复苏室继续观察。
顾清苒开了瓶矿泉水猛喝了几口,活动了下酸痛的脖颈。
“吃点东西,垫垫肚子,”林时安端了两碗关东煮,竹签扎了一个丸子嚼了几口咽下,热气腾腾的食物从食道流入胃中,熨帖了饿到隐隐作痛的胃部。
“居然有关东煮!”眼睛一亮,她顺手接过,咬了一口鱼豆腐,软嫩鲜美的口感,一下俘虏了寡淡的味觉,“哪里买的?”
“不是买的,”林时安指指小食堂多出来的餐车,“医院特地给晚上手术的医生准备的,不用钱,想吃什么自己下。”
“旁边那个是烤肠吗?”
她侧身,身子往后靠了靠,无意间的动作拉近两人之间的距离,林时安嗅到来自她身上淡雅的馨香,不自觉咽了咽口水,顺着她手指的方向望去,昏昏沉沉应了声,“嗯。”
顾清苒从椅子上跳下来,“我去拿烤肠,”扭头问道,“林医生吃吗?”
眉眼含笑,清凌凌的嗓音如沐春风,林时安一扫疲惫,点点头。
她拿了三根烤肠,“你一根,我两根,”烤肠肥肉相见外面包裹着薄薄一层肠衣,笑嘻嘻咬了口,饱满的肉质炸裂,流油的汁水沿着嘴角而下,“唔~”
“给。”
一张纸巾递到她面前,没来得及道谢,抓起纸巾擦了擦下颌角,顾清苒耳尖泛起淡淡的粉红,小声说道,“谢谢。”
“今天怎么不装作不认识我了?”林时安叼着烤肠,一手托着下颌角好整以暇地盯着她粉嫩的耳垂,心尖泛起一股难忍的痒意。
倏尔靠近,他薄唇几近贴着顾清苒的耳廓,磁沉的嗓音缓缓溢出,“嗯,囡囡。”
顾清苒怔了怔,被他那双深邃的眸子所蛊惑,一时间没反应过来,骨节分明的手指攀上高挺的鼻尖,沿着鼻梁抚上浓密的睫毛。
“又想占我便宜?”林时安扣住她的手腕,凝眸笑了笑。
她垂眸,目光落在了手腕上,一个激灵,回想起刚刚做了什么,错开他灼热的目光,梗着脖子嘴硬道,“我才没有,别瞎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