乐秧闻言也是无奈地笑笑。
有些事情赵福比她记得还要清楚。
对那些人,乐秧并没有因为血缘的关系,而对他们生出什么其他心思,他们的生死与她无关。
陪着启元帝用了早膳后,他们就启程回彧都,在上马车前,乐秧果然看到面容憔悴的林乐言,波尔与她并不亲近,不顾周遭下人时不时呵斥她,林乐言也都忍了下来。
乐秧没有多看,转身上了启元帝的马车。
他们浩浩荡荡地出了行宫,一路上都在下雨,等到了彧都时,天空这才放晴。
马车进了禁宫,已经有文武百官正在文德殿前的广场上迎接,乐秧撩开布帘看了眼,后又放心了。
启元帝将手里的书又翻了一页,施施然问她:“可看到什么了?”
乐秧回身坐好,启元帝这才有些懊恼道:“瞧朕这记性,又忘了秧秧还不能说话。”
她在骊山行宫休养的几日,脖颈上的伤口已经恢复,绷带拆了,就像从来没有受过伤一样,但乐秧还是说不了话,有时她下意识张嘴,最后说发出来的还是气音。
她拿出银铃晃了晃,启元帝心情又愉悦起来:“舅舅知道了。”
马车停了,刘保宁在外边通报,启元帝放下手里的书站起身,乐秧有些犹豫要不要跟着出去,站在车门前的启元帝就冲她伸出手:“走,跟舅舅一起出去。”
乐秧只得无奈地搭手上前,跟着启元帝出了马车。
“恭迎陛下回宫——”
他们前脚刚踏出车门,周遭就响了一声接一声的恭迎,站在马车前方的太后本来向这里走了两步,却在看到她的身影后,猛的顿住,面上又不好起来。
乐秧冲太后见礼,太后轻哼一声:“郡主如今好大的架子,竟是连话问好的话都不说了。”
太后没让她起来,她就一直躬身,身侧的启元帝抬起右手亲自把她扶起来,淡淡道:“秧秧喉咙受伤,母后见谅。”
太后还欲说什么,就被身后的叫声打断。
“母后。”
梅月窈她们从后面走来,梅月窈上前握住了太后的手,太后看着她才露出欣慰的表情来。
“梅姐姐,好久不见,我都想你了。”
乐秧看过去,竟是冯芝兰正吊着梅月窈的胳膊撒娇。他们几人好一阵寒暄,太后这才看向启元帝皱眉问道:“听说皇儿受伤了?严不严重?”
说到受伤时,太后还斜睨了她一眼。
看来太后知道启元帝是为了救她才受伤的。
“有月窈的精心照料,已经好的差不多了。”
听见启元帝这般说,太后又连连夸赞梅月窈是个好孩子。
陪着启元帝到了未央宫,乐秧去了偏殿梳洗,启元帝早就把未央宫的偏殿收拾出来,以备她有时需要住在宫里,所以她还算轻车熟路。
她梳洗好后,就去了主殿,宫里的医官正给启元帝检查他的伤口。
“陛下的伤口正在结痂,不可有激烈的动作,以免撕裂伤口。”
乐秧进去时,医官正拿了药瓶出来准备去启元帝上药,启元帝瞥见她,挥手让医官下去,乐秧拿起药瓶,熟稔地抖落在伤口上面,肌理匀称的肩膀有些颤抖。
她知道启元帝这是又疼了。
在行宫都是梅月窈给他上药,回程的路上,启元帝说让顾医官给他上药。
但每一次启元帝都会让顾医官把药留下,然后央着她给他上药。
乐秧其它不行,但上药很是熟练,因着之前薛放缉拿凶恶之徒时也曾受伤,她也给他上过药。
但在她意料之外的,看着水火不侵的启元帝却异常怕疼,每次她给他上药,尽管竭力克制,但还是让她给发现了,后面启元帝在她跟前所幸也就不忍了,每次都蹙着眉,让人心生怜悯。
她想,可能这就是启元帝不愿意其他人给他上药的原因吧。
乐秧如往日把荷包里的银铃递给了启元帝,然后专心给他包扎着伤口,启元帝则是捏着那银铃晃荡,叮叮当当的分散启元帝注意力。
银铃声不再响,启元帝按住了她的手,似乎有些难以启齿:“伤口周边有些痒,朕够不到。”
她反应过来,又松开了绷带,她伸手抚上肩胛骨,也就是启元帝受伤的的伤口边。
顾忌着伤口,乐秧的力道很轻,她一边挠着,一边观察着启元帝的表情,打算一但发现启元帝感到痛了就立即停手,但启元帝反而有些享受地眯起了狐狸眼,还轻声地哼唧着,手里的银铃轻轻荡着。
启元帝此时的神情,活像被逗弄时的白狐,看着狡黠却莫名乖巧,乐秧心神一荡,忙不迭收起了旁的心思。
她挠痒痒,可不可避免地摸到那些陈年旧伤,就算是上战场,那北境蛮族会用的武器太多太杂了些,还全都给启元帝给碰见了。
按照启元帝的身手谋略,他不应该受这么多伤,但启元帝不说,她就不用自讨没趣,反正对她来说就是件无关紧要的小事。
等到包扎完,乐秧又熟门熟路地给启元帝擦汗,做完这些,启元帝才把银铃还给了她,乐秧把滚玲珠扣了出来放进荷包里,搀扶着启元帝起身去了德鳞殿,文武百官已经在这里等着给启元帝接风。
乐秧看着坐在下方的云起,有些疑惑,其他官员都没有带儿女而来,云起怎么会不知分寸地着孟御史过来。
她差了阿福去问,阿福回来说是陛下特意安排地,乐秧心就提起来。
莫非启元帝因为受伤一事,现在回过神要找云起算账了?
乐秧看着御座上的启元帝,最终还是没有做什么,启元帝既然答应过她,那自然就不会反悔。
宴会进行到一半,启元帝突然放下玉筷说道:“瞧朕这记性,孟云起可在?”
孟云起从宴席中站起身:“草民在。”
众人视线聚集,他们虽未前去围猎,但各家有各家的眼线,自然也知道启元帝这次受伤的原因,就连孟御史也开始紧张起来。
乐秧察觉到启元帝的视线在她身上转了一圈,随后才说:“朕公务繁忙,劳烦孟公子细心照料秧秧,朕也答应过秧秧,要好好奖赏你的。”
不开罪,还奖赏,这走向让在场的人都心生疑惑,心道还是宝珠郡主有本事,居然三言两语让启元帝不惩反赏。
孟云起有些受宠若惊,连连躬身:“不敢当,草民能够照顾郡主,都是草民的荣幸。”
“朕说你敢当就敢当,”启元帝似是心情颇为愉悦,大手一挥,“孟公子瞧瞧这是谁?”
不知道启元帝唱哪出的重任跟随着启元帝所指的方向看去,大门处正有个人慢慢跨进门口,瞧着苗条的身形,应当是个女子。
乐秧心底却突然生出股不好的预感来,再看下方的云起已经白了脸。
“民女白芷参见陛下、参见太后娘娘。”
第85章
正厅中央的女子穿着简朴,但胜在素净,面容婉约,只是在面对一众贵人时,难□□露出几分瑟缩害怕之意。
启元帝目光充满戏谑,他抬手让白芷起身,随后真诚道:“听闻这位白芷姑娘在江州时曾对孟公子有救命之恩,孟公子还曾带着到了彧都,可惜因为身世差距,白姑娘又回了江州,是不是?”
孟云起急忙道:“白姑娘是对草民又救命之恩,但绝非是陛下所想的那个样子!”
启元帝慢悠悠说道:“哎,朕知道孟公子家风清正,不好毁坏别人姑娘清名,朕明白。”
“不是的,陛下真的不是的!”
乐秧眼瞅着云起的声音愈发的大,甚至有些御前失仪,她刚想站起来,启元帝就阴恻恻语调反问:“哦?孟公子的意思是朕多管闲事了?”
这下众人大气都不敢喘,各个低下头,不参与这些糊涂事里面去。
孟御史也变了脸色,频频给云起示意,云起虽然很想说是的,但他不能连累整个御史府,只能委曲求全道:“陛下关切草民的事情,草民有些受宠若惊,一时失态,请陛下恕罪。”
启元帝又笑开:“朕知道孟公子脸皮薄,但架不住朕就是喜欢成人之美,今日朕特此封白芷姑娘为荣安县主,这般你们两也算是家世相当。”
对于启元帝着出其不意的一招,大家着实有些震惊,这封了一位郡主不够,还要封一位来路不明的女子为县主。
不过很多的人反应过来,启元帝那番话的意思,明显就是想要撮合御史大公子与荣安县主,所以次特地封的县主,以便荣安县主能够配得御史大公子。
可是不对,这彧都谁不知道宝珠郡主与御史大公子之间的情谊,启元帝这一出,是打算拆散两人吗?
两人虽然不合礼制还未婚配就整日同进同出,但是架不住他们对宝珠郡主出格的举动熟不熟生,锻炼了他们非凡的忍耐力,也在暗暗地期待着御史大公子能让宝珠郡主定定心,现在竟然开始对启元帝的打算有些不满。
白芷还愣愣地跪在地上,梅月窈站起来笑着说:“荣安县主还不叩谢圣恩?”
白芷这才反应过来,忙不迭地叩首,颤声道:“民女多谢陛下恩赐!”
启元帝促狭道:“从今以后便不是民女,而是我朝的荣安县主了。”
梅月窈在旁边搭腔:“如此本宫便又多了位妹妹。”
其他人能想到的,乐秧自然也能想到,启元帝在刻意地针对云起,乐秧看向与梅月窈一唱一和的启元帝,心想难道启元帝真的没有想要放过云起害他受伤一事。
她又想到那日启元帝说要送云起一个大礼。
倒真是好大一份礼。
接风宴结束后,她前脚刚到郡主府,后脚云起就跟着进来。
看着云起期期艾艾的模样,乐秧也知道这怪不得他,可事出突然,她也来不及去阻止。
云起强忍着情绪,给检查喉咙的伤势,关于她还不能说话的情况,便问她:“郡主,可是还没有忘记那晚的事情?”
乐秧垂眸。
不用云起说,她也知道她张口不能说话是因为被吓着了。
那种窒息的疼痛和即将面对死亡产生的恐惧不是能够轻易忘怀的,所以她的喉咙外伤好了,却也说不出话,她也一直让云起瞒着启元帝,只说是伤到里面。
她重新振作起来,示意云起,今日启元帝膈应他,说明那围猎场的事情就算完了,让他不用担心,云起将头放在她的膝盖上,只是紧紧地握住了她的手。
我朝多了位容县县主的事情,很快就传遍彧都,听说启元帝也赐了不少赏赐,还把赐了座一处宽阔的府邸给荣安县主。
这般情形像极了当初横空出世的宝珠郡主,虽然规格档次都低了不少,但毕竟我朝只有一个郡主一位县主,所以现在荣安县主风头无两,就连太后都频频召见,瞧着比宝珠郡主亲热不少。
但也没有人敢说,荣安县主能越了宝珠郡主去。
早在启元帝还没有回到彧都时,围猎场发生的事情就都传到彧都百姓耳朵里。
当今陛下圣体何等尊贵,居然为了救宝珠郡主以身涉险,这等恩宠,就是那后宫中的宸妃娘娘都没有的,除了这件事,彧都城里最新的话题便是即将迎来的殿试。
“给你家顾闻都准备了什么东西啊?”宋翩然对着赵清许挤眉弄眼。
乐秧看着赵清许面上飞快飘上一抹薄红,她说:“是殿试,又不会会试,母亲就带着我就去玉渡山求了道学业符。”
宋翩然啧啧两声:“你这不行啊,你看人家冯芝兰,足足拉了三驾马车的东西当人家门前。”
此等事情迅速地吸引了其他几位小姐的注意,乐秧也跟着好奇地坐过去,赵清许挪了挪,让给了她半个位子。
看着一一双双求贤若渴的眼神,宋翩然有些飘飘然,看她故作神秘拖着不说,赵清许伸手打了打她:“快说!”
“就是冯芝兰,她为什么没有去参加围猎,就是因为她留在彧都天天去找那杜若杜大才子去了,估计打的是日久生情的主意,结果人家杜大才子根本就不理她,只专心在书院理念书。”
宋翩然也坐下:“这不,眼看就殿试了,冯芝兰就从冯府里拉了三大驾马车的物品去,结果杜若还是没收,脸都丢完了。”
乐秧听完后,也不禁感慨,这冯芝兰是真看上杜若不成,居然还这样锲而不舍。
赵清许也突然想起来什么,说道:“这冯芝兰最近还和那个荣安县主走得极近,上次我与母亲去珍宝阁时,便瞧见了她俩。”
说完,赵清许还看了她一眼,毕竟这两人在外人看来,都跟她有些关系。
荣安县主身世比她简单,身后并无倚靠的家族,却一跃成为启元帝亲封的荣安县主,启元帝还有意促进她与御史府的婚事,太后肯定看重,冯芝兰自然也跟着亲近。
乐秧示意没关系,赵清许心疼地问:“为何这嗓子还没好,好好的人去狩猎回来,就成这般模样了。”
说道这个话题,在场的小姐都安静下来,她们虽然没有去,但也听家中父兄说过。
她们只知道启元帝无端发疯,乐秧被牵连伤到了喉咙,到现在还不能说话,刚听到时,她们都吓了一跳,生怕乐秧不被启元帝所喜,结果后面又听到启元帝为救乐秧身受重伤,她们一时间就都有些拿不准。
阿福站在一边替她回答:“各位小姐不用担心,郡主的嗓子会好的。”
李家小姐替她打抱不平:“那荣安县也有些不知廉耻,明明就知道孟云起与乐秧是何关系,居然还恬不知耻地往上凑。”
“就是就是,一脸狐媚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