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是太后地所作所为的,戚容与先是带她回到了未央宫,还没等他下命令将太后囚禁在慈宁殿,太后又匆匆赶来了未央宫。
“皇帝,你一定要错下去了?”太后一脸怒其不争地看向戚容与。
戚容与没搭话,他只一眼,刘保宁就上前去请太后出去,戚容与则是拉着她的手准备离开,太后打开刘保宁的手,高声道:“你若是一意孤行,母后替你想到了更为稳妥的法子。”
戚容与不为所动,太后直接道:“你如今大了,我不管不了,但母后却不能看着你与全天下对抗,你娶她母后没意见,但可以给她换个身份,不用宝珠郡主的身份,天下百姓们也不至于太激动。”
她的脚步一顿,偏头看向身侧的戚容与,戚容与也低头看向了她。
半晌,戚容与解释道:“我想过,但我还是想要全天下人都知道,是秧秧嫁给了我,是秧秧当了我的皇后。”
这样的行为虽然是欲盖弥彰,却是给了那些朝臣一个台阶下,睁只眼闭只眼就过去了,大家面上都好看,但戚容与却不想秧秧以别的身份嫁给他,这样太委屈秧秧了。
刘保宁观察着戚容与的面色,停下对太后劝着出去的举动,太后乘胜追击道:“皇帝,当年是母后对不起你,可现在这一切都得之不易,不过是换个委婉的法子,重要的是这个人不是吗?”
乐秧默不作声地站在一边,这件事情从始至终没有发表其他的意见,就好像这件事情与她无关,戚容与没来由地觉得心底发慌,他握紧了手里的手。
太后见戚容与面色松动一刻,忙不迭说:“皇帝,现如今全天下都对她颇置微词,你是可以不在乎,那她呢,好,就算你们都不在乎,可万一那些反对的人在你们婚宴时捣乱呢,这就是你想看到的吗?”
皇帝册封皇后,那场景自然是盛大的,他不肯委屈秧秧一点,各种仪式少不了,不可能不让那些大臣参加,不然更要说痒痒的皇后之位来的名不正言不顺。
戚容与陷入了思考,乐秧却在这个时候挣脱开了他的手,淡然说道:“你们聊吧,我去看看小狐狸。”
说完,乐秧径直地往屋里走去,像是丝毫不想知道身后他们谈话的内容。
次日,她得到了薛放传来的消息,说已经成功。
再之后,就是杜若站在朝堂上舌战朝臣。
具体的情形她不知道,但从阿福转述给她我那不可控的激动神情,她知道应当是几位激烈的。
据说在议论完所有的大事后,钦天监就站出来说已经挑了好几个好日子,可以让戚容与择一册封皇后,那钦天监的人还没有说话呢,当即就有人朝臣跳了出来,说绝对不可以册封宝珠郡主这等妖女为后。
之后又是呼啦啦的一群官员跪了下来,恳求戚容与收回成命,这些本来派系不同的官员却在这一件事上空前的团结。
文臣的队列里还站着的人,除了孟御史的门生与翰林院的人,就是薛放身后的薛氏官员,武将那边虽面上有些纠结,但还是无一人动作。
这样的情形,这些日子里每日都要上演几遍,但今日却有所不同。
从翰林院的队伍中站出来一人,跪下的官员一瞧,正是那杜修撰。
官员们一喜,这杜修撰虽然职位不高,但他三元及第的身份注定是与旁人不一样的,陛下似乎也是格外的信任他,颇有成为天子近臣的资质。
现在这位陛下信任的人都站在了他们这一边,那他们的胜算就更大几分。
在他们期盼的眼神中,杜修撰并未同他们跪在一起,反而是冲陛下行礼后,直直地看向了礼部郎中李启人。
“恕下官不解,李郎中口里的妖女是何人?”杜若站在跪了一地的官员中,有种鹤立鸡群的身姿俊逸。
“杜修撰何必装傻,妖女自然是如今的宝珠郡主!”
李启人在说道妖女时,虽是跪着的,但腰杆却挺的很直,在接收到陛下阴翳的视线时,又觉得脖子处一阵凉爽,他缩了缩脖子,但在看到自己周围跪了一地的同僚时,心底又升起莫大的勇气。
“据下官所知,宝珠郡主是货真价实的肉体凡胎,又何来李郎中口中妖女一说?”
“自然是说的妖女蛊惑陛下,想要动摇我大雍根本,简直就是其心可诛!”
杜若还疑惑道:“那郡主做了什么事情动摇了我国根本?”
李启人开始细数:“自古女子不得干政,她一个前朝公主,以一届女子之身参与朝政,就是在动摇我国朝政!还蛊惑陛下企图乱我朝皇室血脉,这不是居心叵测是什么?!”
“李郎中说的没错,依老臣看来,这妖女就是企图复辟前朝!”
“就是就是,皇室血脉岂可混乱!”
“简直道德败坏,若我大雍女子都学她,那礼乐秩序还存在吗?!这天下又将乱成什么模样!”
由李启人开始,在跪地的大臣都义愤填膺的附和着,面红耳赤的好像在大街上与人争论着。
杜若没有任由那些声音将他淹没,他只是沉默地整理衣袖,等到了上方的启元帝猛地爆喝:“够了!”
文德殿内顿时安静下来,那些吹胡子瞪眼的朝臣都缓和了神色,他们只是想要阻止陛下册封那妖女为皇后而已,并不是要反了陛下。
戚容与瞧着下方依旧温文尔雅的杜若,道:“你继续说。”
杜若又恭恭敬敬地行礼:“遵命。”
“前有元贞帝年幼,圣昭太后辅开创盛世,后有建武帝昏庸,其皇后礼贤下士延长其统治几十年,”杜若望着李启人一桩桩一件件地数着历朝历代的事迹,“只凭借性别来断定,这等子虚乌有的事情,李郎中身为朝中大臣,还是少说些为好。”
李启人涨红着脸,随即衣袖一甩,冷哼道:“前尘往事又何必拿到本朝来说?”
杜若却是不看他,而是转向了人群中保持中立的吏部尚书与工部尚书:“敢问两人大人,由郡主唯二参与的政事,其中江州水患赈灾一事,郡主可是谎报了受灾人数、受灾损失,或者是私自贪污了赈灾银钱。”
事关自身,两位尚书都立刻说道:“郡主都是依规依制地督促赈灾一事,未曾有过任何的不当之举。”
杜若又看向礼部尚书:“大人,郡主当初奉命肃清科举,可有有失公允,收受贿赂篡改举子考卷?”
礼部尚书诚惶诚恐道:“并没有这回事,相反,还给了一些被调换试卷的举子,本该属于他们的仕途。”
杜若每问一人,跪在地上的官员面上就难堪一分,因为他们终于发现,他们口中的妖女,不仅没有祸乱朝纲,还做了许多瞻前顾后的官员不敢做的事情。
“李侍郎,你是想说这样为国为民的郡主是妖女吗?”杜若最后直指李启人。
李启人顿时汗如雨下,绞尽脑汁磕磕巴巴说道:“那妖……郡主身为前朝皇族,荒淫无度,怎可成为我朝母仪天下的皇后!”
“李启人,你想死朕今日就成全你!”
他刚说完,戚容与就拔出御座旁边的剑来直冲李启人而去,面目可怖到把李启人吓得连连往身后躲去,却有那不怕死的御史台的人将脖子迎了上去,只等血洒当场,青史留名。
薛放拦住了戚容与:“陛下不可冲动。”
说完,他侧头斜睨了眼李启人,露出个让他心神俱颤的笑容来:“等之后让臣来照顾李郎中就好。”
“哐当。”
戚容与将手里的剑扔到了文德殿的的地板上,甩袖回到了御座。
杜若信步至躲在柱子身后的李启人,将他拉了出来,柔和得宽慰:“李侍郎,陛下暂时不杀你了,我们继续。”
等到李启人重新跪在了地上,杜若才接着说道:“那李郎中身为前朝旧臣,这般对陛下咄咄逼人,下官可否理解为李大人同样居心叵测?”
李启人脑袋上的官帽摇摇欲坠:“臣对陛下之心天地可鉴,难道就因为臣是前朝旧臣,臣对本朝的贡献就不算数了不曾?!”
“正如李郎中所言,郡主虽为前朝公主,难道她做出的贡献就不算了吗?郡主与陛下生下来的孩子,就不是陛下的孩子吗?”
周遭跪着的官员简直恨不得上前掐死这李启人,这般把话给说死,李启人面上青一阵红一阵,杜若又继续反驳。
“方才李郎中说郡主……身侧男子众多,那下官可问李郎中,郡主可犯了哪条法律?”
女子贞洁一事,从来都只存在与人们的口中,谁家女子做出伤风败俗一事,那家人觉得丢人都会自行解决,有那疼爱女儿的,举家搬迁离开也就无人知晓。
没有相关法条规定,人们也只能在口头谴责。
唯一关于女子不守贞洁的法条,还是出现在女子婚后,女子犯了的七出之条,夫家可休妻。
李启人说不上来,杜若才说:“既然法无禁止,那就皆可为。”
阿福激动到给她斟茶手都在颤抖:“杜修撰辩过所有人,给小主子挣回了名誉。”
乐秧默然,想象不到杜若那样性子的人怎样为她辩驳,又想到了杜若平日里惜字如金,为她说这么多话,着实是难为他了。
最后在杜若辩驳完后,戚容与才宣布,册封太后义女为皇后,这太后义女则是她新拥有的身份。
前朝的动静小了,民间的动静也就渐渐小了下来,后面又传出了杜若舌战群臣的言论,引得哗然一片,居然没有多少人关注这太后义女是何人。
杜若三元及第的身份,在那些读书人的眼里是不一样的,有了杜若为她说话,加上皇后改册他人,市面上又开始流传着她的好话。
有江州的人到了彧都后,开始大肆宣扬当初郡主的事迹,当初受到她肃清科举一事的举子们也纷纷发声,她的名声竟是比之前还要好上许多。
眼瞅着她与薛放他们约定的日子临近,乐秧还在甘露殿里意外撞见前来与戚容与议事的杜若。
她给他亲自斟茶,杜若礼数周全的双手接过:“多谢郡主。”
“还没多谢杜修撰在朝堂上为本郡主说话。”
“微臣只是把事实说出来而已。”
“是陛下让你这样说的吧?”
因为戚容与看中了杜若三元及第的身份,所以才会让他出面,戚容与说过,他不会让她平白受到冤屈,所以才会有这一出。
杜若将手里的素色茶杯放下,垂眸思索后,才说:“虽是受了陛下的旨意,却也字字真心。”
第113章
乐秧愕然片刻,没有搭话,两人也就没有再说说话,一直等到戚容与的到来。
看到戚容与的到来,杜若立刻站起身行礼,戚容与走到她跟前,看了眼她手边放着的茶水,她一动不动,戚容与道:“秧秧倒是与杜修撰相谈甚欢。”
乐秧不喜戚容与怪异的语调,她并未解释,戚容与也好似习惯了她这般不咸不淡的模样,狭长的狐狸眼微眯,他顺势坐在她身边,刘保宁将杜若用过的杯子撤下,顺手给他斟了一杯茶。
戚容与将手里的帖子给她瞧。
“秧秧,这是钦天监挑的好日子,我们一道选吧。”
乐秧接过那帖子,戚容与指尖微颤。
他本以为她不会在意。
乐秧将帖子打开,里头是好几个挑选出来的日期,都是近期宜嫁娶的好日子,乐秧的视线不经意般的略过第二页,戚容与注意到了。
四月初三,正直小满节气。
戚容与垂眸喝茶,刘保宁弯腰谄媚着说道:“郡主,您看这个日子,二月初十,也是个很好的日子,挨着龙抬头,寓意极好,也可以与民同乐。”
乐秧立刻就将帖子放下端起茶杯,氤氲的雾气模糊了面容,冷笑出声:“既然都有答案了,还来问我做什么?”
刘保宁面上笑容一僵,小心翼翼地去瞅陛下的面容。
黝黑的眼眸里闪过不知名的情绪,戚容与放下茶杯,又淡笑道:“就四月初三吧,大婚一应物件都需要准备,不至于匆忙。”
乐秧没有多余的反应。
“日子挑好了,封号我也选了几个,秧秧也一并挑了吧。”
戚容与话刚落,刘保宁就又挑了一个帖子来,上面有戚容与写好的几个封号,刘保宁殷勤地给她翻看着,乐秧只是随意看了几眼,道:“乐秧才学浅薄,都依陛下的吧。”
戚容与也不勉强她,而是示意刘保宁将帖子给一旁的杜若,语出惊人:“杜修撰学富五车,不若杜修撰帮忙看看。”
哪有一国皇后的封号让别人来决定的?
杜若没有接,也没有诚惶诚恐:“陛下,封号一事兹事体大,万不是微臣可以决定。”
乐秧也看过去,戚容与又笑得眉舒目展,招招手让刘保宁回来。
“你办事有功,朕也不为难你了。”
虽然群臣多半都能猜到太后的义女就是宝珠郡主,但他们也知道这是戚容与能够做的最大的让步了,他们也识趣的没有再不知好歹地阻拦,甚至偶尔还帮戚容与商量婚礼的一应事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