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中娇——猪猪丁【完结】
时间:2023-10-13 14:54:10

  陆鸣闻讯跃出院子,忙道:“阿翊,可是与马贼动手受了内伤?”
  萧翊摆手,“旧疾罢了,陆兄不必挂怀。”
  他忙压制着异色,转话道:“方娘子自有福相,她如今过得很好。”
  陆鸣笑着称是,又带萧翊到屋里瞧看了一番
  这座院子比方柔的家要大一些,对开两边厢房,适合人口多的家庭同住。
  萧翊正好有所筹谋,便与陆鸣说起了赵铁云夫妇种种,陆鸣得知他因马贼一事受到牵连,忙说可以先见见人,合适则招进镖局干活。
  至于住处,若萧翊没意见,他自然愿意宽余此处给赵铁云临时安顿。
  萧翊代赵铁云谢过陆鸣,二人从东厢出到院子,陆鸣一转头,竟见方柔带着乘乘从门外走过。
  当即喊了一声:“方娘子,今日不去食楼么?”
  方柔下意识转眸望过来,见到萧翊这副模样,忽而一怔。
  乘乘已率先跑进院子,“陆伯伯好。”
  又转向萧翊:“翊叔,好几日没见你啦,你还好么?”
  陆鸣讶异他二人莫名亲近,又见方柔神色生疑地走上前来,对他解释道:“本是直接回食楼的,可乘乘与人玩闹摔了一跤,得先回来换身衣裳。”
  陆鸣大笑,说乘乘哪怕上了书院也免不了调皮,定是承继了她爹的性子。一番话说得方柔心惊胆战,又不敢去瞧萧翊的反应,忙别过话题,问陆鸣来此处所为何事。
  陆鸣说清原委,哪知方柔忽然变了脸色。
  “他、他要住在这里?”她杏眼圆瞪,克制不了脸上的慌张。
  陆鸣好奇地望着她:“怎么?”
  方柔自觉失态,忙摇头:“只是觉得小院宽敞,没料想萧……他会独自住在此处。”
  陆鸣笑道:“还有一对夫妻打算搬来,我做些善事也算聊表敬意,给家里积德。”
  方柔默默不语,察觉萧翊的目光时不时落下来,悄悄别过脸,佯作打量小院。
  她今日也听谢镜颐说起松子巷起火一事,当即猜测萧翊遭了马贼报复,不过联想他来此地另有目的,估计早做了准备,对此并未放在心上。
  岂料阴差阳错之下,萧翊竟得了陆鸣的慷慨,许了梨园巷的空宅让他暂住,只得叹二人实在是剪不断理还乱。
  一时心念飘飞,不及多想,忙牵了乘乘打算回家。
  陆鸣见方柔行色匆匆,还怕萧翊挂怀,只道:“许是乘乘闯祸惹她恼了,平时方娘子对谁都笑盈盈的,你别误会。”
  萧翊自知缘由,不免心底轻哼,面上却并未表露。
  陆鸣在镖局仍有事务处理,留了些寻常交待,把钥匙给了萧翊便先离了院子。
  他也没什么行李需要收拾,推门坐在东厢房的小厅,不由在想一墙之后的情景,也不知方柔和乘乘此刻在说些什么?
  只不过梨园巷是正经宅院,隔音尚可,他住的院子与方柔的家格局不同,东厢房之后应是厨房,哪怕仔细去听也不会有什么动静。
  萧翊心下怅然,怔望着房间一角失神。
  ……
  乘乘回屋换了衣裳,方柔坐在外厅心神不宁地喝着水。
  她笑着扑上前:“阿娘,我去瞧瞧翊叔收拾好了没!“
  人还没起势离开,胳膊已被方柔牢牢拽住,脸色跌了下来:“不许去。”
  乘乘扁着嘴,想问缘由,眼珠子转了转,改口道:“阿娘,我能问你件事么?”
  方柔打量着她,默默点了点头。
  乘乘乖巧地提壶给方柔满上,笑嘻嘻道:“阿娘,翊叔是不是得罪你啦?”
  方柔一怔,又听乘乘继续问:“你对每个人都很和善,也时常教导我不得与人摆架子吵嘴。可是,我总觉着你好像很讨厌翊叔?”
  她长睫一颤,暗道自己的姿态竟这般明显么?
  方柔舔了舔下唇,慢声道:“人小鬼大,你想多了!”
  她站起身,拉过乘乘的手,“你舅母今日腰疼,咱们得快些去食楼帮忙。你说你,若不是与人打闹摔跤,哪还需要跑回来一趟?”
  两人朝外走,方柔将房门关好,乘乘已穿过院子,嘴里嘀咕:“既已住在梨园巷,我改日去找翊叔便是。”
  方柔自没听清,快步走上前,抚着乘乘的胳膊出了院门。
  这边刚落锁,只听萧翊那小院传来清晰的笑声,是位姑娘在说话。
  方柔目不斜视,压着乘乘的肩也不让她凑热闹,缓步往外走,经过萧翊家门口,却被人喊了一声:“方娘子。”
  她一怔,转头望去,竟是柳向婉。
  萧翊面无表情地站在门边,也没打算请柳向婉入内落座似得,二人瞧着十分生疏。
  方柔不欲寒暄,浅笑着与她颔首示意,乘乘也乖巧地喊了声姐姐,好奇地望了萧翊几眼,随即也转过头。
  就在方柔错身向前之际,耳畔隐约听得柳向婉道:“城中百姓知晓有位义士打退了马贼,都夸你是大英雄。”
  萧翊答:“受之有愧。”
  柳向婉笑:“二婶想还了你这恩情,说找个时日让你在家吃顿便饭……”
  方柔再听不清后边的话,她并不知晓,若她此际回头,便能看见萧翊已将柳向婉送出门外,两人站在檐下作别,而萧翊的目光远追而来,一直停留在她的身上。
  柳向婉疑惑道:“萧大哥?”
  萧翊缓过神来,垂眸看了她一眼,长睫轻动,这才道:“多谢柳大娘美意,我……”
  柳向婉忙道:“我也正巧想与你谈谈绣品押运一事。”
  她神色如常,似乎并没察觉萧翊刻意推辞,只说了件他无法拒绝的正事。
  萧翊只得点点头,与柳向婉定下时间。
  柳向婉轻笑,转身朝柳大娘的院子走去。
  萧翊不作多想,关门落锁,略一沉吟,提步去了东市街。
  傍晚时分,萧翊叩响柳大娘家的院门,他站在檐下,目光仍落在方柔家那棵白杏上,心思浮沉,不知方柔此刻又在忙什么?
  门被从里面拉开,遐思折断,柳向婉笑着将他迎进屋。
  今夜柳向婉下厨,吃的是家常菜,萧翊尝不出手艺好坏,只觉宁江一带百姓果真喜辣好酸,他其实并不习惯。
  他情绪很少外露,所以柳向婉并没有瞧出异样,反倒一个劲儿叫他多吃些。
  柳大娘还未完全康复,下床坐不了多久,跟两位小辈说了会儿话,又被柳向婉扶回内室躺好。
  这顿饭说是柳大娘还恩宴请,倒不如说是柳向婉与他对坐共餐。
  萧翊吃得心无旁骛,没打算拂了柳向婉的好意,不过胃里开始发热,实在算不得好受。
  后来不住在喝水,柳向婉终于察觉到那般,不由轻笑:“萧大哥不惯吃辣?”
  萧翊抬眸望了她一眼,默默点头。
  柳向婉忙给他满上,顺口道:“咱们这儿口味就是酸辣,你慢慢就习惯了。”
  她笑着,又下意识脱口而出:“方娘子家的乘乘初时也吃不得辣,说是早先一直在军营里生活,营里的大将军不让吃重味道,带兵打仗闹肚子可大可小。”
  萧翊心底一沉,眼眸微敛,五指稍稍收力,漫不经心道:“丘城云尉营?”
  柳向婉又给萧翊倒了碗野菜汤,推到他面前,“不,听说是伙关外散骑。领头的那位将军还很年轻,我还曾听乘乘提起过他……是姓、姓裴?”
  那杯子明明已举到唇边,萧翊一怔,手底的动作停下,猛地抬眸望向柳向婉。
  “乘乘提起他,她说是……”他一顿,心底的答案呼之欲出那般,“乘乘是他的女儿?”
  柳向婉秀眉微蹙:“不会吧?方娘子的夫君不是过世了么?”
  萧翊没再答话,转瞬间便已明白过来方柔的小伎俩。
  方柔对外谎称夫君过世只是障眼法,为的是确保裴昭的安危,乘乘必然是他们的女儿没错。种种线索串联起来,裴昭分明还好好地活着,所以,当年那帮越狱的裴家亲军也尽数归位,重归组成了这支边关散骑。
  当年颂余内乱,不过一年便四方平定,叛军被击溃四散边关,无人知晓当年颂余女王得谁神助,如今看来,萧翊心中已有九成准头,想必是裴昭出手帮她攘平反贼。
  所以,裴昭拿平乱作为交换,求得了颂余协助,这才谋划了那场阴谋,顺利将方柔从京都带走。
  那他为何却不在宁江?他眼下,身在何处……
  萧翊忽而眉头紧锁,脸色一沉,直叫柳向婉晃神。
  “萧大哥?”她紧张地望过来。
  萧翊长睫轻压,缓缓道:“柳姑娘,今夜多谢你款待,时辰已晚,你早些休息。”
  说罢,他兀自站起身来,朝她作揖辞行。
  柳向婉“哎”了一声,不及起身,萧翊已阔步迈出了小院,身影匆匆消失在门外。
  她心中忐忑,不由揣测:萧翊莫不是吃坏肚子了……
  萧翊离开柳大娘家后没回小院,直接走出梨园巷,往他与何沉约定碰头的东水桥。
  他走后没多久,方柔带着乘乘慢悠悠地走回梨园巷。
  今日打烊早,翌日乘乘有早训,她们便提前回了家。
  二人经过萧翊家门,里头黑压压一片,不像有人在家,方柔便想到柳向婉邀请萧翊今夜一同晚饭。
  她不作多想,带着乘乘回家,让她自行去洗漱。这便掌了灯,将乘乘第二日早训的书摆出来,拿了笔墨纸砚铺好,也算有个样子。
  乘乘坐在并不太合适的桌椅前俯首书写,方柔在旁守着,只起个监管的作用,帮不得许多。
  她的学问都是三天打鱼两天晒网由方禅所授,虽读书不多,但好在能看会写,一笔字算不得上乘,倒也娟秀。
  方柔出神地望着乘乘认真伏案的模样,她不由自主地在想,乘乘应当更像萧翊。
  乘乘能耐得下性子阅读,朱夫子也夸她写字一教就懂,字迹学得像模像样。
  哪怕明面上的干系切割得清楚分明,可孩子骨血里带的脾性始终留存着生父的影子,这点无可辩驳。
  她沉思着,手里的绣活搁置在一旁。
  她本也并不精通,只是身为人母,这些都是后知后觉学会,比不得柳向婉的绣工,应付日常不在话下。
  也正是此际,院门忽被敲响。
  方柔一怔,施然回神,她按下乘乘好奇的脑袋,提了盏小灯笼穿过院子,一时间没防备,竟直接下了栓,推开道门缝。
  幽暗的灯火照出去,萧翊的脸半隐于暗处,方柔吓了一跳。
  她把着门环,刚要拉起来,萧翊前臂一挡,挤进了半个身子,方柔心底漫起一阵久违的恐惧。
  “你、你……”她不安地望着萧翊,呼吸乱了几分。
  萧翊挑了挑嘴角,很满意看见方柔这个反应。他扬眉,似笑非笑地望着她:“乘乘呢?”
  方柔移步挡在他身前,“她、她睡了!”
  萧翊竟直接按住她的双臂,方柔下意识挣扎,自然不得动弹。
  她咬着下唇,下一瞬被萧翊拉入怀中,脸贴着他的心前。
  她挣不脱,萧翊身子往前压,她不得不往后退了几步,他就这样揽着她,大喇喇地闯进了院子。
  等到两人都走到了院子里,萧翊忽而松了桎梏,一挑眉,很有得意之色。
  方柔粗喘着,一手拽着他的胳膊不让他往里走,一面又顾着关门,两头看不准,最后只得先把门掩好,快步跟上萧翊。
  转瞬而已,萧翊已阔步走到了屋外,乘乘应声抬头,握笔咧嘴一笑:“翊叔!你怎么来了?”
  她往后一蹬,站起身来,手中扔握着那只笔。
  萧翊扫了一眼,两指一抽,那笔瞬时被他没收。乘乘疑惑不解,又见他自怀中掏出一方长盒,搁在桌上。
  乘乘好奇看去,只见萧翊将盒子打开,取出一支崭新的毫笔,递到她面前:“你初入书院,该用些好物件。”
  乘乘“哗”了一声,眉开眼笑地接过,当即握笔凌空虚写了几下。
  方柔站在一旁,眼见木已成舟,想要开口阻止已来不及。
  萧翊轻眼瞥了瞥她,像是回答乘乘的问题,又像在抚平方柔心中的不安,“我特地买来送你,喜欢么?”
  乘乘欣喜地点了点头,跑去一旁开笔启封,当即想要试试手感。
  方柔垂眸,低声道:“多谢你了。”
  萧翊却道:“你何时这样喜欢撒谎了?”
  方柔一惊,不情不愿地撇过脸,“我说过了,我只是不想与你来往。”
  她抿了抿唇,本想赶人,可转念又想乘乘才受了萧翊的好,如此卸磨杀驴,实在说不过去,倒显十分刻意惹人怀疑。
  萧翊强词夺理:“我只是与乘乘来往罢了。”
  方柔说不过他,张了张嘴,眉头微微皱起,惹得萧翊心中满足。他太清楚不过,与方柔纠缠就是不能太顺从,适当地入侵、主动,她反倒无法招架,他便能趁虚而入。
  先前他瞻前顾后,考虑太多,反教彼此都不痛快,既然一定会有人不愿意,那不若礼尚往来,一人让一次,当即扯平。
  乘乘此际已开好笔,兴冲冲地坐回桌前,提笔写了几行,嘴里不住感叹。
  方柔不谙门道,不由腹诽只是萧翊挑来一支笔罢了,真有这般神乎其神?心中很嫌弃。
  萧翊皱眉打量着这极不符合乘乘身量的桌椅,一把按下小姑娘的动作,将她拉站稳,眸光一扫,抬脚勾过方柔做绣活撑脚的矮凳,让乘乘站上去。
  如此一来人高出桌子不少,前臂曲起正好能略高于桌面。
  他站到乘乘身后,柔声叮嘱:“手臂平直,腕用力,手指轻握,以腕力带笔写字。”
  说话间,他握着乘乘的手笔走龙蛇,一行楷书行云流水跃然纸上,瞧着力道轻巧,实则笔迹力透纸背。
  乘乘忍不住叹:“翊叔,你写得比朱夫子还好!”
  萧翊摸了摸她的脑袋:“你试试。”
  乘乘很听话,认真地模仿着萧翊的笔迹。方柔在旁静望着,心中忐忑不安。
  室内灯火幽暗,萧翊抱臂站在乘乘身旁,乘乘埋首苦写,一对父女神情相仿,面色沉静之时,竟出人意料得相似。
  方柔心生焦急,一抬手,不慎打翻了柜子上的绣篮。
  二人闻得动静皆抬头望来,方柔又是一怔。
  “乘乘!你该睡了,明日还有早训。”她忙冷下脸,变相下了逐客令。
  不由乘乘辩驳,她已走上前盖了书,不容置疑地望着乘乘。小姑娘见她神色严肃,扁了扁嘴,乖巧地朝萧翊拜别,揉着眼进了内室。
  方柔冷着脸收拾桌子,那支笔被搁在砚台边,她瞥了一眼,没动,冷声道:“你该走了。”
  萧翊觉察出方柔不愿意他与乘乘亲近,由此才突然打断,催促乘乘去休息。他不解,难道在她心中,他竟是个会伤害孩童的疯子么?
站内搜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