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酒阑回来的时候,外面已经完全黑下来了,桃笙远远看见,连忙对屋内说:“小姐,姑爷回来了,快,挡住脸。”
沈清萤简直忍不住翻白眼,进了洞房就不用挡了好不好!
说完桃笙也想到了这一点,吐了吐舌头,把脖子缩回去了。
走到房门口,叶酒阑吩咐桃笙道:“去叫小厨房做点清淡点的食物来。”
桃笙领命而去,现在房屋外面已经空无一人,叶酒阑眼眸沉了沉,然后打开门进入。
如眼便是满眼的红,沈清萤端正的坐在床沿,连裙摆都是一丝不苟的拖在地上的,但是叶酒阑就是知道,他的清萤,一定不会安安静静的坐这么久的。
“你,你回来了啊。”沈清萤略显别扭的说道,这人进门只看着自己不说话是什么个意思?
叶酒阑勾起嘴角,温柔的看着沈清萤,说道:“娘子真是美极了。”
轰的一声,沈清萤的脑子顿时懵了,这人,怎么能说这样不得体的话。
第19章 宠妻十九式
桃笙带着食盒回来的时候, 叶酒阑和沈清萤已经坐在室内的桌上等着了,两人之间虽然并没有说什么,但是一种温馨的氛围始终围绕着二人。
“小姐, 姑爷,请用膳。”桃笙笑着将东西放下,冲着沈清萤眨了眨眼, 便拿着食盒下去了。
“试试,府中的厨子是江南来的, 做的菜应该挺和你口味的。”叶酒阑夹起一筷子小菜放到沈清萤碗里, 看着她吃下去点头才放心的吃起自己的东西。
沈清萤好奇的看着他,问道:“你在前面没吃饱吗?”
叶酒阑的筷子顿时就停住了,抬头无奈的看着沈清萤,解释到:“谁家新郎在外面是在吃饭啊?除了一肚子酒什么都没了。”
意识到自己犯了蠢的沈清萤涩然的低下头,暗骂自己, 一遇见叶酒阑这脑子就没了。
瞧着沈清萤的模样,叶酒阑的嘴角也勾了起来。
穿着大红嫁衣的沈清萤坐在叶酒阑对面低头吃着东西, 全然没见着对面那人快要腻死人的笑容。
吃完饭洗完漱,二人坐在床头, 沈清萤有些紧张的捏着衣摆, 完全不敢看叶酒阑,明明是成过一次亲的人了,怎么还和不经人事的小女孩一样呢?
“你……”沈清萤刚出声就懊恼的闭嘴了, 现在说话干什么?平添了几分紧张。
“我……”叶酒阑也有些无措, 两辈子以来,这可是他的第一次啊。
侧头看向沈清萤, 只见旁边的人秀丽的面庞上飞满红霞, 心思一动, 叶酒阑轻轻转过沈清萤,让她面向自己,轻柔的抚摸着她的面颊,说:“我的清萤,终于嫁给我了。”
愣愣的看着叶酒阑的动作,沈清萤沉溺在他温柔的眸子里,完全无法自拔,回过神便看见叶酒阑近在咫尺的俊脸,下一刻唇上便多出一抹温热。
眼睫一颤,沈清萤顺从的闭上眼睛,感受着旁边这个人温柔的动作。
缓缓躺入大红的被褥,红烛晃动,被褥翻涌,叶酒阑终于彻底的拥有了沈清萤。
第二天早上,沈清萤睁开眼睛,只觉得浑身酸痛乏力,丝毫不想起床。
正想着,身后便伸出一只大手揽住沈清萤的腰身,叶酒阑闷闷的说:“清萤,再睡一会儿。”
沈清萤心中叹气,他可以多睡,自己还得起床去给公公婆婆请安呢。
“你赶紧放手,我还要起来去给父亲母亲请安。”沈清萤轻轻拍了拍叶酒阑的手示意他松开。
结果叶酒阑不但不放,还紧了紧手:“他们向来晚起,昨儿个还专门和我说了,按照平日的时间去请安就好,他们还不想早起呢。”
听到叶酒阑这么说,沈清萤也没怀疑,闭上眼睛继续睡了。
其实也没多睡多长时间,沈清萤心中有事,完全无法安心躺在床上,一盏茶不到还是起来了。
叶酒阑也只能无奈的跟着起身,沈清萤快速的换好衣物便坐在梳妆台旁,等着桃笙给自己盘发。
今日是沈清萤第一次盘妇人髻,有些新奇的看着,顺口问道:“桃笙你什么时候学会的这个发髻?真好看。”
桃笙浅笑着将发钗鬓入发间,低声说到:“小姐你和嬷嬷学的时候,我也在和府中的大丫鬟学啊。”
“咳。”沈清萤不好意思的咳了咳,实在不想去回忆那段惨痛的回忆,宫里的嬷嬷怕是从来没见过自己这般蠢钝的人吧。
叶酒阑从里间出来便看见笑作一团的主仆二人。
“咳咳,不是说要赶紧的吗?”叶酒阑居高临下的看着沈清萤,眼里是怎么也无法掩饰的笑意。
“马上就好。”沈清萤赶紧端坐等着桃笙给自己描眉,却见叶酒阑自然的拿起黛笔,俯下身轻柔的给自己描着眉。
“别人都说,远山眉淡而远,是最适合描眉的样子了,倒是没想到,我如此有福气,娶的夫人便是远山眉。”仔细的描画着眉形,叶酒阑眼也不眨的看着,恐怕一个眨眼就画歪了。
满意的放下黛笔,顺嘴秃噜出一句:“夫人真美。”
沈清萤满脸燥红,桃笙则在一旁捂嘴偷笑,乐不可支,叶酒阑似乎没有意识到什么,只问到:“夫人穿的衣服准备好了吗?”
“准备好了。”一旁伺候的侍女青梅赶紧回到,刚刚看到和平日完全不一样的少爷,差点晃神了。
今日叶酒阑穿的是一件缁色的长袍,腰间是黑色锈鸳鸯纹腰带,佩白玉宫绦。
侍女给沈清萤准备的是一身胭脂色圆领襦裙,腰间一枚青玉禁步,和叶酒阑站在一起,郎才女貌,十分般配。
携手往叶康盛夫妇二人的院子里去,沈清萤一直想快点去,不要让公婆久等,叶酒阑却一直拖着沈清萤慢走,说不着急。
两人拉拉扯扯的走到院子里,伺候的婆子便迎上来说:“老爷夫人刚起,怕少爷和少夫人来了不见人,遣奴婢来告诉少爷少夫人,在偏厅等候片刻。”
叶酒阑点头,挥退下人才看着沈清萤说:“看吧,我说什么?”
沈清萤只觉得,昨儿个之前还正经十分的丈夫一晚上的功夫就变了,是谁告诉她叶世子不善言辞来着?
“好好好是我错了。”敷衍的回答完叶酒阑,沈清萤便全神贯注的盯着门口,等着公婆到。
无奈的看着完全不理自己的妻子,叶酒阑心中暗自叹息:清萤这性子,也不难理解会被杨瑟瑟那种女人暗算到。
说到杨瑟瑟,此时,正在七皇子府。
没错,那日分别之后没过多久,杨家便送了杨瑟瑟进了七皇子府为妾。
无论何时,身份便是欧阳耀和杨瑟瑟二人间的一道鸿沟,前世沈清萤性子软弱,对于杨瑟瑟的进门并未阻挠,欧阳耀又视杨瑟瑟为白月光,硬是为她求得一个侧妃的位份。
然而今世,即使没了沈清萤,杨瑟瑟也不会成为七皇子妃,反而降了一级,只是个妾罢了,要知道,在大庆,妾也就比丫鬟地位高一点,是不用干活的仆人罢了。
杨瑟瑟并不满意妾的身份,可她不满意又怎样,现在的她和前世不一样,前世因为沈清萤,她可以轻易的做出一副欧阳耀得不到的姿态,可如今,欧阳耀想得到她不过一句话,杨家就将人送了过去。
打听到七皇子离开的消息,杨瑟瑟赶紧收拾东西离开了七皇子府,她已经一个月没收到消息了,也不知道公子那边如何了?
杨瑟瑟偷偷跑出去,甚至去了胡同见她口中公子的下人,她以为此事万无一失,却没想到,这件事,不仅被欧阳耀知道了,叶酒阑也知道了。
后面先不提,只说欧阳耀知道这事,原先他也不想监视杨瑟瑟的,但是自从杨瑟瑟进府之后,表现出来的样子完全和之前不一样了,对自己也没了以前讨好的模样,反而若即若离的。
没了沈清萤的对比,杨瑟瑟在欧阳耀眼中便只是个幼时相熟的美人罢了,大庆无数美人想博得自己的青睐,实在不缺杨瑟瑟一个。
只是,这样一个女人居然背着自己在外面有情况?是在外面有了男人还是别的原因?欧阳耀不敢做决定,只是吩咐了来人更加紧密的监视杨瑟瑟。
五月十五是个好日子,也是这天,叶酒阑和沈文栖接到圣旨准备走马上任了。
由于沈家门生集体告老还乡的事,现阶段朝堂之中空下的位置十分多,这也便宜了这一届中举的人,比之之前都是七八品小官的时候,今年可谓是官职大派送啊。
作为状元,叶酒阑本来只可能当个五品左右的官,然而今年,圣上直接给了个正四品的左右佥都御史。沈文栖则是正五品翰林学士。
自从上任,叶酒阑陪沈清萤的时间便少了,叶家人丁本就单薄,阖府上下就自己婆婆一个女眷了,但是沈清萤还没心大到日日和自家婆婆待在一起。
所幸,沈清微和陈步香隔几天便会到珩亲王府来陪陪沈清萤,叶夫人也不管,自从沈清萤来了之后,附中大小事一并交给了她,自己每日到处去参加茶会诗会的。
其实到了她们这个年龄哪里还有人作诗了,不就是大家在一起打打牌,聊聊儿女罢了。
本身珩亲王府事物便不多,沈清萤来了之后她便更清闲了,成日在府里也是无所事事,还不如出去找点事儿。
沈清萤也就初初接手的时候忙不太过来,珩亲王府的事物还不如安宁候府多,更不急当初的七皇子府,沈清萤处理起来自然十分得心应手。
到了六月,沈清萤便已经能腾出时间来处理自己的私事了,隔几日便回到安宁候府一趟去处理自家不靠谱师父留下的东西二院修缮事宜。
没到这日,叶夫人便不再出门,家长也是要留一个管事的,不然一旦出了什么大事这些下人只能六神无主了。
这段日子沈回川和陆书彤也是哭笑不得,沈清萤成亲那日两人魂不守舍了一整天,这还不到一月,便开始频繁的往家来,不知道的还以为这女儿还没出嫁呢。
也因着这个原因,沈回川和陆书彤夫妇对于沈清萤这对小夫妻现在的生活十分了解,也更放心选择把沈清萤交给叶酒阑了。
这样的生活持续到了七月中旬,这天,整个京城便被一个消息冲击到了,也是这天,京城开始变天了。
第20章 宠妻二十式
皇城深处, 宫人们低垂着头,疾步走在宫道中,远处一行人向着这个方向行来, 抬头一瞥便能看见明黄色的轿撵,连忙退到一旁跪下,等皇帝仪仗走过再起身。
坐在龙辇上的皇帝面色铁青, 满脑子都是御医刚才说的:皇后病重,希望见皇上最后一面。
那个女人, 上次见她还好好的, 病重?他才不信。
龙辇落在坤宁宫门口,看着空无一人的宫门,不满的皱着眉,斥道:“人呢?去叫皇后亲自出来迎接。”
身旁的大太监忙不迭的点头哈腰,快步走进去, 没一会儿便面色发白的跑出来,口中喊到:“不好了, 皇…皇后,皇后真的不行了。”
面色大变, 推开身边的人快步走向宫内, 只见整个坤宁宫的宫人都瑟瑟发抖的跪在阶前,甚至还有低声啜泣的人,不由怒道:“哭什么哭, 你们皇后还没死呢!”
不再看这群糟心的宫人, 推开门便进去了。
进去之后,只有一个感觉, 压抑, 十分压抑, 寝宫内飘着十分浓郁的药味,皇帝只觉得十分荒唐,他不过五日没来罢了,究竟是什么病能让一个人五天内便如此严重。
皇上一直觉得这是皇后的计谋,让自己能踏足坤宁宫的计谋罢了。
“是皇上来了吗?”一个极虚弱的声音传来。
哼,装的倒挺像。
臭着脸走进去,漫不经心的往床上一瞥,顿时愣住了,这还是自己的皇后吗?
印象中,自己的皇后总是端庄的坐在那里,一身或是金色或是玄色的皇后礼服,带着华贵的头饰,面无表情的当着自己的一国之母;有时候也会浮现出皇后还没成为皇后之前,穿着水绿的襦裙,对着自己巧笑倩兮。
是什么时候,自己开始和皇后生疏的呢?是呢,自从自己当上皇帝,自从自己开始怀疑沈家,便不再关注皇后了,二人见面也是一顿冷嘲热讽。
有些出神的看着躺在床上的皇后,他的眼睛有些酸涩,这个面色暗黄,发丝枯燥,瘦的皮包骨一样的女人还是自己的皇后吗?
“你们…是怎么照顾皇后的,这才几天……”
跪在一旁的宫女实在忍不住了,公然打断皇帝的话:“皇上,皇后已经病了近一年了,是您从来不关心皇后娘娘才……”
“碧玉!退下。”皇后挣扎着支起身体呵斥到。
“娘娘。”碧玉急忙起身到皇后的身边,扶着她坐起来,“碧玉告退。”
碧玉退下后,整个寝殿便只剩下帝后二人了。
“皇上,您能坐在我旁边吗?”皇后饱含希冀的看着皇上。
喉头滚了滚,什么都没说出来,皇上只是走到皇后身边坐下,感受到她把头靠在自己的肩上。
“皇上,咱们许久没有好好说话了吧。”感受到皇后吐在自己脖子上的气息,皇帝突然间就有些颓废了。
“是。”
“那皇上今天就好好和我说一次话可好?”轻轻笑道,眼睛空洞的望向前方。
“好。”顿了许久,皇上才答到。
“皇上还记得我们刚成亲的时候吗?也和清萤他们一样,十里红妆,羡煞旁人,那时候,我幸福极了。可是……皇上,你为何要是皇上呢?”皇后这句话问完之后停了许久,没有得到身旁男人的回答,呲笑一声,便继续说了。
“我还记得当初嫁人时母亲告诉我:嫁给皇室,你便是皇家人了,和沈家便再无关系了。“
”我一直好好的当着我的皇家儿媳,当着我的皇后,给你的每个儿子选最适合他们的姑娘,管好后宫的每一项事物。”
“你怀疑沈家的衷心,那我就劝告哥哥,要退,要退到让你安心的地方。”
“你觉得我会害你的孩子,我便和后宫的每一个人保持距离,只做一个皇后和一个嫡母,甚至不见自己的儿子。”
“可是皇上,我只是一个女人,母亲没教过我如何做一国之母,她只教了我三从四德,只教了我如何依靠自己的丈夫啊。”
“我只是一个女人,我也渴望丈夫的宠爱,渴望自己的孩子在自己身边长大啊。”
“我是皇后,这些,我都没了,连家人,我都没了。”
“皇上,下辈子,我能不能只做你的妻子,不做你的皇后了……”
皇上只感受到自己脖子上冰凉的触觉,然后便再也感受不到皇后的呼吸了。
就这样保持着这个动作,直到皇后的身体逐渐变得冰凉,皇上才动了动,眼眶通红的将皇后僵硬的身体放回床榻。
“下辈子,我不做皇帝,你也不做皇后,我们,只做夫妻,可好?”细心的整理好皇后的鬓角,含着笑在皇后的额头落下一个吻。
崇德十三年七月初四,皇后薨。
这个消息如同雪花一般飞出,到达各个郡县,举国同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