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间里面飘着薄薄的白雾,无数红色丝带从屋顶垂下,走在其中,看不清任何地方,一层层的剥开红绸,恍惚间看见那个白色的身影背对着自己。
那个身影,极瘦极瘦,黑色的长发披散在身后,垂到臀部,从背影来看,不想个男人,反而像个女人,若不是公子的声音,谁也不会觉得他是个男人。
“见过公子。”赶紧垂下头,据说公子十分不喜欢别人长时间盯着他。
“你来了?”公子开口问道。
那声音,如同利刃划在铁板之上刺耳,令人忍不住心里发麻。
“是,幸不辱命。”杨瑟瑟将头埋的更低了,公子的声音,令她心疼。
“呵。”公子转身,隔着好几层红绸看着杨瑟瑟,“我交给你的命令,可不是这个。”
杨瑟瑟的命令,除掉欧阳耀。
愕然的抬头,杨瑟瑟张张嘴,却不知道说什么,难道要给欧阳耀求情?求公子不要杀了他?杨瑟瑟知道,这不可能。
“给你两个月,这是两个月的药量,成,我放你自由,败……”低低的笑了好几声,才说到,“败了你也不用活着了。”
拿着两月量的药丸,杨瑟瑟呆滞的离开了这个地方。
两个月,无论成败,自己只能活这么久了吧。
叶酒阑的书桌上,堆起来的纸张越来越多,沈清萤虽然好奇,但是从来不会去查看这些东西,自然也就不知道,这就是她心心念念的小院中发生的事情。
这天,叶酒阑琢磨着,还有两个月了,这计划也确实应该开始了,便着手写了一封信,吩咐人想办法送到七皇子府,不,现在那是胤王府。
欧阳耀是在一个晚上,发现这封信的,这封信被压在书桌最下方,若不是他心血来潮收拾书桌,不一定什么时候发现呢。
面色黑沉,欧阳耀想,这群护院也该换换了,别人神不知鬼不觉的进来他们居然没发现。
打开看到信内的内容,脸更黑了。
“杨瑟瑟,小院,胡人。”
胡人,杨瑟瑟居然敢和胡人勾结!
怒气冲冲的到了杨瑟瑟的院落,欧阳耀突然停住脚步,自己去问,这人也肯定不会回答。
“殿下?”杨瑟瑟惊喜又疑惑的看着欧阳耀。
“你没在屋内?”欧阳耀眯眼看着杨瑟瑟。
杨瑟瑟笑道:“刚刚去了小厨房,突然就想吃东西了。”
说着示意了一下自己手上的食盒。
欧阳耀沉默了一会儿,问道:“下人伺候得不周到?”
抿抿唇,走上前打开门,轻声解释到:“我只是吃不惯他们做的,才亲手做的。”
欧阳耀不知道为何,就跟着杨瑟瑟进了屋内。
看着杨瑟瑟吃完,欧阳耀突然就不想问了,这个女人,也是曾经自己心动过的,也是捧在手心上的。
“最近还好吗?”欧阳耀问完就知道失言了,后院的消息每日都有人告诉自己,所以杨瑟瑟被众人孤立,被王妃刁难的消息,自己自然也是知道的。
杨瑟瑟抬头给了欧阳耀一个灿烂的笑容:“很好啊。”
“嗯。”欧阳耀抬手揉了揉杨瑟瑟的头,好似有一瞬间看见了她眼中闪烁的泪花。
欧阳耀没有在杨瑟瑟这里留宿,陪了她一会儿便回去了,随后叫人去彻查那做小院里的事情。
长吐一口气,欧阳耀脱力的坐在椅子上,还是有些不相信杨瑟瑟会和胡人勾结。
送走欧阳耀的杨瑟瑟回到房间坐着,嘴角勾起讽刺的弧度,欧阳耀绝对已经开始怀疑自己了,可是那又怎样?自己被抛弃之后,那座小院恐怕也不会留人了。
翌日是大朝会的时间,欧阳耀和叶酒阑在宫门口相遇,欧阳耀正准备和叶酒阑搭话,便被不知从何出来的沈文栖打断了。
“啊,向疏兄你在这儿啊,巧了,我正好有事儿和你说。”沈文栖夸张的拍在叶酒阑身上,两条眉毛眉飞色舞的。
然后做出一副刚刚才看见欧阳耀的表情,说:“胤王殿下也在这里?真是不赶巧了,要不是有事儿和我这妹夫单独说,小的还想和胤王殿下好好聊聊呢。”
“既然事关令妹,二位请便。”欧阳耀大度的转身离去了。
叶酒阑盯着这位前世情敌的背影,眼眸深沉。
“我说,你这也太不小心了吧。”沈文栖靠近叶酒阑说到。
“就算你不来,我也有法子脱身。”叶酒阑摇摇头,“你还是想想万一下次这位胤王殿下非得和你聊聊的时候怎么推辞吧。”
说完便袍子一撩,走了,只留下沈文栖在原地石化,当时,还真没想到这茬,不过这位妹夫,你是不是太不平易近人了些?
叶酒阑对别人怎么样先不说,但是对沈清萤那绝对是没得挑。
每日下朝会经过东市,叶酒阑会下轿走一走,顺便看看沿街的店铺里有没有什么好东西,若是有,肯定得带回去送给沈清萤。
这些礼物,有的是一本有趣的话本,有的是一只做工精巧的发簪,还有的是绣工精致的绣帕,东西都不是很贵重,但是每天都会带回去,成亲至今,一日不拉。
闻绣罗有时候都会吃这位儿媳的醋,时不时的和叶康盛抱怨一下。
“瞧瞧这儿子,可从来没这么用心的对她母亲。”
每每这样说,就会收到叶康盛不客气的回复。
“你可得了吧,儿子是和儿媳妇过日子又不是和你。”
这种情况下,珩亲王府是见不到几个下人的,大家都躲起来了,怕这二位殃及池鱼。
只有沈清萤刚嫁过来的时候,看到公婆二人吵嘴,甚至马上要动起手来了,急得团团转,差点扑上去拉开二人,还好府中的管家拉住了她,解释了一番她才放下心来。
从那以后,叶康盛和闻绣罗没吵一次,沈清萤便习惯一分,至今,沈清萤已经学会在二人开始吵的时候,不动声色的离开,给二老腾位置。
这日离开后没多久,叶酒阑便回来了,依旧将东西递给沈清萤,便坐在一旁喝茶去了。
沈清萤每日最好奇的便是叶酒阑又能陶回来什么东西,这日也是,打开外面那层帕子,瞧见里面的东西,沈清萤顿时乐不可支。
“夫君今日是找不到好东西了吗?竟然带回了糕点。”没错,今日份的礼物就是糕点。
叶酒阑放下茶盏,一本正经的说到:“这可不是普通的糕点,你吃吃看就明白了。”
沈清萤似信非信的捏起一块糕点吃下去,眼睛顿时亮了:“这是母亲做的糕点!”
点点头,叶酒阑拉过沈清萤,解释到:“前两日你不是说你想吃岳母做的糕点吗?昨儿个我去了安宁候府,陪了会儿岳父,顺便请了岳母今儿个做了些给你带回来。”
沈清萤感动的依偎进叶酒阑的怀里,这人,总是对自己这么好,自己不过随口说了一句想母亲做的糕点,结果他就去了。
“夫君,你为何对我这么好?”沈清萤靠在叶酒阑怀里,听着他强有力的心跳,心中有些酸涩。
“你是我的妻子,不对你好,我还能对谁好。”叶酒阑揽着沈清萤,漫不经心的说道。
“那夫君今后若是有了其他美人,还会对我这么好吗?”沈清萤一直很担心,自己重生了,嫁给了和前世完全不同的人,那这人会不会也发生变化呢?
“清萤。”叶酒阑将沈清萤转过来面对自己,盯着她的眼睛,认真的说,“我叶酒阑此生,除了沈清萤绝对不会有第二个女人,若违此誓,我……”
沈清萤赶紧捂住他的嘴:“你别说了,我信,我信还不成吗?”
拉下沈清萤的手,叶酒阑坚持的说完了誓言:“若违此誓,叶酒阑将永生永世得不到沈清萤。”
沈清萤扑进叶酒阑的怀里,满脸泪水,叶酒阑有些不知所措的安慰到:“清萤,别哭,别哭,我在呢。”
第23章 宠妻二十三式
隔了几日, 沈清萤便再次回了娘家,这次是因为陆书彤派人来告知小院已经整理好了。
走进那座小院,完全不一样的风景展现在沈清萤面前。
屋子重新上过一层漆, 崭新的立在那里,旁边是整理妥善的花圃和院子,树枝被修剪过了, 草地上多余的杂草也被拔掉,地上什么也没有了。
“这里以前是什么地方?”沈清萤偏头问跟着来的婆子。
婆子拿出一本册子, 说:“夫人说这是太老爷留下来的, 之前没想起来,前儿个突然想到特意翻出来的,阖府上下也就二小姐您能看懂这些东西了 。”
笑笑,沈清萤接过册子,翻开细看。
“对了, 二小姐,夫人说当年落锁的时候, 将这些个院子里的牌匾都撤了,若是二小姐需要, 即刻便能派人去取出来。”
“不用, 不着急。”沈清萤摆摆手,继续翻阅手上的册子,一张图一张图的对比。
有的一眼便能看出区别的排除掉, 不在东院的排除掉, 最后,沈清萤反复对比着三张图纸, 这三张图纸的区别不在院子上, 而是在房屋上。
孔师傅当时并没有教太多这方面的东西, 所以沈清萤看着也是极其费力的。
吩咐婆子去拿笔墨,沈清萤带着桃笙走进屋子,细细的对比着房顶的梁和柱子,婆子回来后安静的站在一旁许久,沈清萤才确定。
抬笔,首先在纸上写到:苍苔园。
“小姐,怎么就能确定是苍苔园呢?”桃笙皱着眉,不解的问道。
沈清萤笑笑,示意桃笙凑近看,指着图上的屋檐,说:“《园冶》有言:前添敞卷,后进余轩;必用重椽,须支草架;高低依制,左右分为。你瞧,这几处的屋子,仅苍苔园是这样前高后底的屋檐。”
“那小姐你为何进屋便能瞧出来?”桃笙疑惑的朝头顶看去,依旧什么都没看出来。
“傻丫头。”沈清萤摇摇头,继续在纸上记录,“我在外面便看到了,进屋不是为了确定园子,只是为了看看这屋宇结构罢了。”
似懂非懂的点点头,只觉得自家小姐真厉害。
沈清萤在苍苔园下写这个园子需要修缮的地方,最最重要的便是这空下来的园莆。
沈清萤记得,在之前的手札上有写到:东院十二院,一年十二花。
便猜测到,这东院的十二座园子,一定和十二种花有关系。
首先排除的是牌匾了,苍苔园这三字和花基本上是没什么关系了。
那是什么呢?
沈清萤拿着纸笔,在整个园子里转悠,一整天也没想到个什么,便决定另找时间来瞧。
沈清萤并没有发现,这几次她回来都极少见到沈清微,这段时间,沈清微也极少去珩亲王府找她,只陈步香还会去找她吃茶聊天。
在珩亲王府,除了桃笙,沈清萤还有另一个贴身侍女,叫琉璃。
琉璃现在的任务就是留守在府中,替沈清萤和闻绣罗传话,以及整理送来的帖子,别看这事看着简单,实际上也是需要心腹才能干的。
沈清萤经常离府,有个人帮着整理帖子账本之类的确实要轻松一些,回来便能直接开始处理事物。
“少夫人,夫人派人来传话,明儿个陪她去一趟胤王府,胤王妃下了帖子,请了京城所有伯公以上,三品以上官员家的夫人,您的母亲也会前去。”琉璃恭敬的将帖子递上来。
沈清萤接了帖子便示意琉璃出去,只留了桃笙在一旁伺候着。
琉璃出去之后便碰到了刚回来的叶酒阑,沈清萤嫁过来之前,叶酒阑在珩亲王府可是极其受欢迎的,叶酒阑俊美有才,谁不想嫁个这样的夫君呢?
即使是府中的丫头们,想给他当通房小妾的也不少,琉璃之前就是被选出来,给叶酒阑准备的通房。
一个原本的通房,成了新夫人的贴身丫头,这事可被其他人笑了许久。
琉璃一直不服沈清萤这位少夫人,既然嫁给了少爷,不好好相夫教子,经常大早上就不知所踪,这大庆有几位这样的妻子?
若是自己……若是自己成了少爷的通房,一定心心念念全是少爷,才不会老想着其他的事情。
“少爷,您回来了。”琉璃匆忙迎上去。
“嗯,少夫人在书房?”叶酒阑点点头,手上拿着官帽。
“是,夫人回来不久,一盏茶不到。”琉璃隐晦的想告诉叶酒阑,少夫人一日未归的事情。
叶酒阑是谁?前世今生,无论是想嫁给她的贵族小姐还是想爬上他床的女人,见过的太多了,这些心思在他面前毫无作用。
说完,琉璃便想接过叶酒阑手上的官帽,却被叶酒阑躲了过去,面无表情的说:“知道了,下去吧。”
进了书房,一眼便看见皱着眉看账本的沈清萤,挥手示意桃笙出去,自己轻手轻脚的走过去捂住沈清萤的眼睛。
“夫君,你别闹了。”沈清萤无奈,叶酒阑也是幼稚,这样的小把戏也玩不腻。
轻笑着放下手,改为拥住沈清萤,低头说道:“不想看就别看了吧。”
“不行啊,我都好几天没看了。”摇摇头,沈清萤十分想说,好啊,不看了,但是这账本都堆了好几天了,府中的账本还好,有闻绣罗帮着看,可是自己的嫁妆,闻绣罗无论如何都不愿沾手。
叶酒阑有些心疼,清萤今儿个去了安宁候府,一定忙碌了一天,回来还得看账本。
轻柔的帮着沈清萤揉着穴位,试图减轻她的压力。
沈清萤每日都生活在叶酒阑极度的温柔下,若不是前世嫁给了欧阳耀,沈清萤都快觉得,自己和叶酒阑的相处就是一般夫妻相处的样子了。
好一番享受,沈清萤突然说到:“夫君,关于候府的修缮,我有些地方想不通。”
顿了顿,叶酒阑拉起沈清萤坐到旁边的软榻上,让她躺在自己的腿上,继续按着,问道:“什么事?”
斟酌一番,沈清萤才说:“祖父的意思,东院的院子是和花有关的,但是其他的便没有细说,我现在拿不准到底是哪里和花有关。”
“只有这个?”叶酒阑问道。
“嗯,只有这个。”皱着眉,为了这个问题,沈清萤一整天都心不在焉的,连午膳都没有用好。
“清萤,不同的人赋予一个院子的神魂是不同的,若是你仅仅试图修缮到和原来一样,这样的院子是没有灵魂的。”叶酒阑看着沈清萤的眼睛,认真的说到,“我希望这些个园子是你用心修缮的,能赋予他们其他的意义。”
沈清萤腾的坐起来,眼睛发光的盯着叶酒阑,迅速的朝着叶酒阑的脸颊亲了一口,然后跳下软榻,跑到书桌前,掏出册子和纸笔沉思起来。
叶酒阑无奈的瞧着沉浸在其中的妻子,摇摇头,也出去了,示意守在外面的丫头侍卫别打扰他们的少夫人。
到了半夜,外面的打梆声都想起来了,沈清萤才回房。
第二天早上起来的时候,疑惑的看着另一个侍女进来,转头问桃笙:“琉璃呢?”
桃笙面色铁青,不忿的说:“小姐你可别提那个白眼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