奸臣追妻手札——白风迟【完结】
时间:2023-10-13 23:06:29

  赵蓁也无奈起来。
  以前的皇城司指挥使,的确还贴身保护赵萼安全,裴淮如此,挑不出一丝错处来。
  刚收回了兵权,还被他豁出性命“救”了一回,赵蓁不打算和他撕破脸皮。
  正在考虑如何说服他离开,却听低沉却洪亮的声音从殿外传来:“陛下,祭天遇刺一事,臣所料未及,但陛下遇刺受伤,还是臣之过错,臣愿将功折罪,请命就近保护陛下安全,请陛下恩准。”
  赵蓁渐渐皱眉。
  所料未及?
  难道不是他之前以为的疏忽所致?
  所以,裴淮是查到了什么?
  可这几日她从未发现任何端倪
  赵蓁心头一凛。
  *
  宽敞无比的帝王寝殿,没有因为是女子登基而有变化,依旧是威严且庄重。
  但今日有些不太相同。
  魏紫带着小宫女在殿外守夜,诺大的寝殿只剩下两人。
  空荡荡的屋子,突然因为多了一个人,让赵蓁觉得非常拥挤,就算这个人吹熄了蜡烛后,只是躺在离她很远的地铺上。
  是了,皇城司指挥使裴宴之连软塌都不用,而是直接谁在地上。
  用他自己的话说:臣来护卫陛下安慰,有一席之地可卧,已然满足。
  但他自己知道,卧榻太远,他费尽心思找到了能让她松口的机会,还要乘着听风那个暗卫不在,才能进入内殿,和她在一个屋子里安歇,必须用尽办法,和她贴近一些。
  屋子里非常安静。
  裴淮能听见她的呼吸声,很浅,似乎已经熟睡。
  但他知道她没有。
  *
  赵蓁当然没有睡着。
  她感觉今夜被褥都沉甸甸的,压得她透不过气。
  难捱的黑夜再次降临,曾经深深伤害她的人近在咫尺,她只想将他赶出去。
  可理智告诉她不行。
  此人是难得的将才,在大衍将才青黄不接的时候,□□的人与明君一样重要;
  甚至,他还查到了自己设局绊倒了朝中一批老臣,有如此把柄在手,他只要公之于世,她刚坐稳的龙椅又要开始风雨飘摇。
  她在黑夜中告诉自己要理智,也用沉默告诉地铺上的那个人,她今夜让他进来,已经是底线。
  可地铺上的人似乎没这个自觉,他一向大胆且善于伪装试探:“陛下,胳膊上的伤可愈合了,林太医应该不会让你留疤吧?”
  赵蓁刚要装熟睡听不见,“林太医”三字让她警惕起来。
  她无法确定裴淮知道了多少,但她眼下还想维系如今的“君臣和睦”,于是,她隔了好一会,才回答:“无大碍。”
  裴淮听了似轻轻“嗯”了一声,也没了声音。
  屋外偶尔传来一声隐隐约约的鸟鸣,和羽翅扑扇的声音,显得空旷的内殿更加安静。
  就在赵真以为裴淮不会再开口的时候,他突然翻了个身,似乎透过浓重的夜色,直直看着她:“阿姐,你还恨我吗?”
  声音极轻,仿佛不注意根本听不清。
  可赵蓁却听见了。
  所有不堪的遭遇,她看似日理万机早已遗忘在脑后,可她知道自己记得。
  午夜的噩梦,她曾经根本无法挣脱枷锁,像那条被缠绕在窗棱上的锁链,永远锁着她的双手,让身后那人放肆的掠夺。
  她轻轻颤抖了一下,抿唇不语。
  这样的夜晚,两人如此近的距离,再次呼吸相闻,她无法如同白日里面对朝臣那般威严从容。
  她听见裴淮沉默很久,久到她以为他再也不会开口时,他突然像是自言自语:“你肯定恨我。连我都恨我自己,你怎么可能不恨我。”
  “可是阿姐,你给阿淮一个赎罪的机会,好吗?”
  “让我守着你,护着你,这辈子都陪在你身边,我所有一切都可以交给你,哪怕这一条命!”
  “朝中若是还有人逼你纳皇夫,你可不可以考虑一下我……不,我不是那个意思……我……我只是想陪在身边。”
  “就算你纳我为皇夫,我也可以日日睡在你寝殿的地上,只要能守着你,我这辈子就心满意足了。”
  “没有子嗣,我们可以在皇族中子弟中过继一个,你忙朝政,我就教导他,成为一个能保家卫国的将领。”
  “阿姐――”
  赵蓁突然的叹气,打断了裴淮的话:“安歇吧,明日还要早朝。”
  裴淮知道一次两次不会这么获得谅解,但他总会有办法的。
  *
  果然,再次提出选皇夫的不是原来的顽固派,而是之前最支持她的武将:“陛下,西南那边谣言说是先太子的遗腹子已经快四岁了,现在也应该到了认祖归宗的年纪,虽然镇压了下去,但到底是反贼们看着陛下如此年纪还未曾有子嗣,想要乘机兴风作浪,老臣以为,陛下也到了大婚的年纪,为大衍诞下继承人,是您作为一国之君的职责。”
  赵蓁思考三日,同意选皇夫。
  原本她以为裴淮想尽办法找她言说,谁知,却没见他有动静。
  但她预料错了。
  裴淮何止是有动静,简直动静太大了,差点都要将朝中所有大臣都要一网打尽。
第30章 ◎大结局+番外◎
  第三十章
  皇城司臭名昭著,比起锦衣卫还要令人胆寒,不是没有道理的。
  甚至,皇城司到了裴淮手里,更加令人发指。
  闻老将军早已卸甲几十年了,可他当初克扣军饷的事情还是被抖搂了出来;
  吏部尚书门生三年前贪赃枉法,伙同其他大臣将治水的银子贪墨了大半,如今正被御史弹劾;
  鸿胪寺卿七年前和西戎来使暗通款曲,出卖了许多大衍机密,刑部已经核准十日后处斩;
  甚至,连杨翰林七日前以买笔墨为由和妻子要了银子,却偷偷给百花楼的姑娘买了胭脂的事情,都捅了出来!
  一众尚且还没有被揪到小辫子的大臣各个心惊胆战,唯恐哪天就要身首异处或者被弹劾,各个睡觉都要睁着眼睛时刻防备,不到半个月,赵蓁发现他们上朝开口都有气无力。
  但这一天众大臣出奇的精神抖擞,口径一致。
  兵部老尚书小心翼翼:“陛下,如今我大衍风调雨顺,百姓安居乐业,您也该考虑纳皇夫诞下储君了!”
  王老将军语重心长:“陛下,裴指挥使为我大衍立下大功,您和他又是从小一起长大,知根知底,性情相投,早日大婚才是正理。”
  见两位老臣带头,下面一群人跟着附和,纷纷要求赵蓁纳裴淮为皇夫。
  还是最好今年成亲,明年生娃的那种。
  最后,众臣一起哆哆嗦嗦地跪下,山呼万岁。
  只有裴淮安静站在她身侧,像是个不会说话的门神。
  赵蓁被吵得头疼。
  她忍者想一炮轰了眼前所有人的冲动,沉默良久,才一脸平静地看着跪在地上的众臣:“朕的婚事,劳众位爱卿费心了,如果众爱卿实在有闲,朕推行的政令大可好好钻研商讨一番。且裴宴之在牢中颇受了些苦,如今体弱,众卿还是慎言。”
  这一句话出口,不止老尚书,连老将军脸皮都在抽动。
  两人对视一眼,都看见了对方额头冷汗,心说皇上您要才慎言啊,你私下说裴侯不行就罢了,当众说了,您无事,我们可是会倒大霉的!
  一片死寂中,裴淮站了出来。
  他仿佛没有听见赵蓁当着朝中一群男人的面说他体弱,神色和赵蓁一样平静:“臣虽体弱,但臣心怀天下,掌中虎符、手下众将,皆为吾皇一人效力。且臣虽体弱,但臣忠心不二,吾皇那两掌可握的纤腰,臣这辈子从未想过放手。”
  话音刚落,老尚书眉毛胡子就一起忍不住一起抖了起来。
  王老将军一见鬼的表情,看看裴淮,又看看上面的赵蓁,老胳膊老腿简直都不知该往哪里放。
  两人眼神颤巍巍的对视:
  怎么办,年轻人都这么会玩、这么露骨的吗?
  两个老资格又为官清白的老臣不说话了,其他人却急死了。
  他们不敢擦汗只敢捂耳:裴侯您也要慎言啊,这么明目张胆的威胁皇上,还把闺房之趣当众说开,您敢豁出去命去,我们可不敢呐!您俩别斗了,赶紧成亲吧,否则,你们没事,我们都快被你们霍霍完了!
  可他们这资格也不敢说话,只好跪在地上再次山呼万岁,连连磕头。
  *
  已经快子时了,赵蓁随手放开手中书卷,打算歇下。
  外面打斗的声音和魏紫匆匆忙忙跑进来的脚步声一样清晰。
  “陛下,裴世子又来了。这回落雨听风两人都在,三人打起来了。”
  赵蓁缓缓躺下:“打起来了?不是两人狠狠揍他?”
  胆子不小,敢威逼利诱大臣来向她逼婚!
  若不是看在他主动上交了兵权,揍他都是轻的。
  赵蓁让魏紫不用管他。
  两刻钟后,外面的声音渐渐停止。
  赵蓁渐渐睡了过去。
  不知何时,赵蓁在迷迷糊糊中闻到了血腥味。
  她睁开眼,发现塌前隐约像是站了一个人。
  暗卫失守,赵蓁心中警铃大作,下意识却抹枕头下的火铳,却听那个人说话了:“……阿姐,你不会原谅我的,是吗?”
  裴淮以一敌二,豁出性命将两人打晕,一身是血地站在赵蓁塌前,看似视死如归,其实出口还带着一丝期待。
  他小心翼翼不敢挪动脚步,浑身紧绷着竖起耳朵,听着她的回答。
  赵蓁缓缓起身,透过一片朦胧黑色沉沉看着他。
  良久的沉默后,她突然长长一声叹息。
  白□□上驳回所有大臣的谏言,赵蓁后来想了许多。
  她至今没有原谅他,甚至这辈子想起那天都会是噩梦。
  可她后来查探过,为了多救下公主府几个人,裴淮不仅自己去了法场受了重伤,连跟随他多年的贴身侍卫都死在了那里。
  如果魏紫她们其中一个因为她人死去,不,莫说死去,就是受伤她都会非常不满。
  但理解归理解,她还是不能原谅。
  直到后来他战场上立功,她一边谋算着给他封赏让他一点点交出兵权,一边又想着要提防他,可他就让毫不犹豫直接交出了所有兵权。
  她惊讶又意外。
  面对这样的忠臣,赵蓁很坦然就接受了他的忠心。
  他知道他想要什么,但她始终回避。
  祭天原本是她对付朝中赵萼遗党,可他竟然毫不犹豫就跟着她跳了下去。
  想起他后背那个被石头硬生生砸穿血流不止的伤口,她有一时间的动容。
  那瞬间的复杂心绪,她至今都能回忆得清清楚楚。
  有酸涩无奈,有不忍难过,有隐约的释怀,还有心底一丝悸动。
  但那时都因为朝中老臣逼得太紧,她把这些狠狠抛到脑后。
  大臣们被他威逼利诱,其实她知道他私底下的动作。
  其实看似逼婚,他正在实实在在履行皇城司指挥使的职责,他不需要好名声,他也不需要官场人脉,他只想做她手中最锋利的刀,让她坐稳宝座。
  其实,她都知道。
  所以,她就算当场驳斥了所有大臣,依旧放不下此事。
  内殿安静,赵蓁悠悠长叹极其清晰。
  又是良久沉默,她深吸一口气,仿佛作了决定般缓缓开口。
  “阿淮,我可能此生不能又子嗣。”
  她说完,见他好像没什么反应,咬咬牙,说出了实情。
  “当年西北战事中受伤严重,原本军医让我至少躺上一个月,可阿蕴突然走了,我日夜不眠四天赶回京城,却依旧没有见到他最后一面。他的棺椁进了皇陵,我也彻底病倒了。后来,太医告诉我,身体亏损严重,也能这辈子也无法又子嗣……”
  说到这里,她又停了,发现他依旧一脸平静,仿佛已经知道旧事。
  “阿淮,你……”她犹豫着想问他,却不知道如何开口,毕竟她骗了他。
  “阿姐,我都知道了,”裴淮突然打断她,“当时只觉不对没有来得及细想,但事后细细思索,总能找到端倪,后来,再一番探查,就知道了所有。阿姐,我只憎恶赵萼母子害死了阿蕴哥,否则,也不会害你如此。”
  赵蓁惊讶。
  她嘴唇动了动,却没有再开口。
  裴淮等了许久也没有等到结果,身上伤得太重,眼前已经有些模糊。
  可他始终咬牙站着,感觉血液渐渐流失,身体也渐渐虚弱起来。
  “阿淮,我放下了,但是,”赵蓁抿唇,“我还是没法原谅你。”
  对不住!
  轰隆!
  裴淮觉得耳边有雷声响过,把他炸裂了。
  他最后的意识,只觉得他还能坚持,只是赵蓁这个绝情的答复,才最终击垮了他,
  *
  裴淮没有在出现在赵蓁眼前。
  他一人对敌两人,豁出性命拼着受伤才将两人击倒,自己受伤也不轻。
  赵蓁难得有了几天清净。
  想去看他,却犹豫良久。
  就在这时,西戎和大衍的战事再次爆发。
  西戎大公主阿丽瓦嫁给了燕国三皇子,三皇子成功当上皇帝,她也就成了皇后。
  她以西戎皇室几代秘存的大量铁矿为交换条件,让燕国和周边的夏国周国一起出兵讨伐大衍。
  三国大军来势汹汹又极其迅猛,攻破防线后直下大衍三座城池。
  边关急报让赵蓁再次挑选将领。
  裴淮再次请缨。
  赵蓁允,她想说什么,但似乎又什么都不用说。
  裴淮带着八十万大军,和姚黄再次出征。
  赵蓁率领众臣送出城门,目送他离去。
  圣元二年六月,征西大将军裴淮攻破三国联军,夺回大衍城池。
  七月,找到西戎藏匿的铁矿,士兵粮草不愁,武器储备充足,军心大振。
  八月,将西戎最后隐藏的兵力一举歼灭。
  十月,燕国国破。
  十一月,夏国和周国投降。
  赵蓁隔几日就能接到裴淮捷报,不知为何,思念轻轻爬上心头。
  也许,这么就应该释怀了。
  就在她这么想的时候,边关突然八百里加急,大将军在西平崖遇到西戎死士,对敌中不慎落入悬崖,如今已然三日,找不到踪迹。
  赵蓁心惊胆战。
  十日后,战报还是未找到人。
  一月后,战报中说找到了大将军的佩剑和破烂到几乎难以辨别的战衣。
  三月后,战报认定裴淮已然身死。
  赵蓁停朝三日。
  后追封裴淮为平西王,厚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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