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于以后,等自己要走的时候,那就一把火将两个人一起烧了!
世人皆忌讳死无全尸、不能入土,烧掉尸体那叫挫骨扬灰,是有天大的仇恨才会干的事。
然而冉青铉偏要将自己和苏璧禾的尸首一起烧了。
烧成灰,就能真正的融为一体,谁也别想分开他们!
第21章 攥住不放
冉青铉直接说道:“本座要一种不伤害她的身体,亦不能让本座碰触不了的法子。”
“迟了,迟了……”苏端华哽咽道:“徒留一副空空的皮囊,有何意义?”
生的时候不对她好,死后折腾她的尸身只为了满足自己,这个男人太自私。
冉青铉低下头,吻了吻苏璧禾青白冰冷的额头,眼底是诡异的柔情。
如今他能留下的只有空空的皮囊了,还有记忆。
有关苏璧禾的任何东西,他都要攥在手中不放。
林铠武和祝铆低下头不去看这一幕,苏端华只觉得渗人,眼眶泛红愤恨盯着冉青铉。
姐,你看到了吗?
送你银梳的男人也中意你,可他的爱醒得太晚,也太癫狂。
“冉青铉,你能不能尊重她?你已经很对不起她,能不能让她安安生生的葬在爹娘身边?”
“本座知道你还有其它法子。”冉青铉懒得搭理苏端华,他等不了了,因为苏璧禾露在外面的肌肤已经隐隐出现尸斑。
老拐叔木木的开口:“那个法子,要付出很大代价。”
他坚定道:“不惜任何代价。”
见老拐叔默然,冉青铉使了个眼色,闲人回避。
“老拐叔别告诉他!他就是个疯子……呜呜、呜……”
林铠武和祝铆一起拉着苏端华出去。
老拐叔低低说着,冉青铉听完面色无异,一丝犹疑都没有。
事不宜迟。
他抱着苏璧禾,放入祝铆带来的金丝楠木棺材,叮嘱林铠武安稳带回惊鸿轩,不准任何人接近。
至于苏端华,“看管起来,等本座回来再议。”
夜色中,冉青铉独自策马而去。
苏端华不停抹着泪,今天几乎流光了这辈子所有的泪。
“姐,对不起,是弟弟没用,不能让你葬在爹娘身边……”
林铠武跳上马车,朝着苏端华做了个“请”的姿势。
祝铆拍拍他的肩膀,低声安慰道:“人死如灯灭,你想想,她的魂灵得到了安息,再也没有病痛了,如你所说,空空的皮囊……怎么折腾也是没感觉的,能换了你的生,她已经心满意足了。”
苏端华吸了吸鼻子,爬上马车,紧紧抱着那副棺木。
祝铆就没那么舒服了,被五花大绑丢在一个锦衣卫的马上,颠得要吐。
林铠武慢慢平缓的赶着车,听到车内传来弱弱的哭声,忍不住低声安慰道:“苏少爷,你过好这一生,就是对你姐姐最大的安慰。”
回到冉府的时候,天已经蒙蒙亮,苏端华跟祝铆一起关在偏院,饭菜都由林铠武亲自送。
苏端华脱下了女装,珍惜的叠起来,这是姐姐留给他的。
他边洗着脸上的残妆,边想起昨日此时,自己是从城外的马车上醒来。
不过短短的一天一夜,怎么感觉像是过了很久?
草草的吃了点东西,苏端华将自己埋进被褥,多希望醒来还是在苏府,他愿意用一切去交换……
冉青铉回来的时候是在半夜,从冉府的密道而入。
他脸色异常苍白,浑身散发着浓厚的血腥味,要不是身上穿的是夜行衣,早就成了血人。
匆匆套上一件深色的袍子,冉青铉就不停歇去了放置苏璧禾尸体的房间。
守在门口的林铠武见他出现,眼睛一亮。
“大人……”
冉青铉微微点头,推开门很快又关上,脚步不稳,身形歪歪扭扭,扑到棺材前。
第22章 怎么就不好吃了?
离开这么久,苏璧禾身上的尸斑更明显了,脸上的青灰色连胭脂都盖不住。
要不是天气寒冷,尸体早就发臭。
冉青铉从怀中掏出个小木匣子,取出里面散发着寒气、剔透如珠的东西,轻轻放入苏璧禾嘴里。
很快,神奇的一幕出现了,就像是时光回溯一般,苏璧禾原本死气沉沉的面容渐渐开始变白、变粉嫩,青白的唇泛出粉色。
枯燥黯淡的发丝也变得乌黑发亮,露在外面的肌肤跟着白皙如雪,怎么看都比她生前缠绵病榻的样子更鲜活。
如果不是脖子那一圈可怖痕迹,没人会怀疑这是个沉睡的美人。
并且忍不住放缓呼吸,唯恐打扰了她。
同时忍不住好奇,这双眼若是睁开,会绽放怎样的芳华?
冉青铉将苏璧禾从棺材里抱出来,走到自己的卧房,将她放在床上,帷帐放下。
乍一看,多像自己的妻子在等晚归的夫君。
他弯起嘴角,旋即觉得璧禾身上的寿衣无比碍眼……
打起精神,冉青铉强撑着,要去落英苑。
迈出门槛的时候,他差点摔倒,慌得林铠武忙喊人去叫大夫。
“无事,有点累罢了。”冉青铉站直身子,“你守在这里,本座放心。”
“是。”
林铠武忧心看着大人挺得笔直的身影,尽管看起来和平时没两样,但他知道大人在硬撑着,那里面有个地方,空了。
冉青铉来到落英苑,漆黑一片,比以往更为萧索,处处显示着苏璧禾受着怎样的怠慢。
她晚上没回来,就连个留灯的都没有!
“来人、来人……”
须臾,落英苑喧闹起来,灯火通明。
侍卫们最快赶到,管家连滚带爬过来,下人惊惧着跪下,身上皆穿着亵衣。
“大人有什么吩咐?”
“把落英苑所有下人杖责一百,赶出府去。”冉青铉目光在火焰映照下都是说不出来的阴沉,看着管家说道:“至于你,杖责五十,若是再管不好下人……”
管家大汗淋漓,连声告罪。
白日里林千户要人打扫落英苑的血迹,钟夫人被大人踢得流产,他就该知道,落英苑今非昔比了。
一把年纪活到狗肚子里去了,这五十棍真不冤。
“大人饶命啊!小的们再也不敢怠慢苏夫人了……”
下人们哭喊着,一百啊,那就是直接打死!
“拖出去打,别弄脏了落英苑的地。”冉青铉淡淡道:“以后落英苑要夜夜掌灯,不论任何情况下。”
“是!”
冉青铉提着灯笼,走入苏璧禾的卧房,将烛火一一点燃。
外面,鬼哭狼嚎渐渐远去,落英苑又恢复了静谧。
这里他来得不多,来了也没细看过,如今,这里再也没有那个温柔孱弱笑着迎接他的女子,他却连每个角落都不肯放过了。
冉青铉在簸箩里看到一双没做完的冬靴,若获至宝般抱在怀里,摸了又摸。
仿佛看到璧禾坐在那里,一针一线的绣着,纳鞋底需要力气,也不知道她力气够吗?
这些稀松平常的东西,他不屑一顾的东西,以后再也没有了。
冉青铉倏地一僵,想起自己生日那晚,被他嫌弃没什么好吃的长寿面。
他抓着靴子的手开始发颤,心脏像是被无形的手猛地拧住,痛得他站不住,弯下腰,颤抖着跪倒在地。
怎么就不好吃了?
第23章 疯子
前两年生辰,璧禾做的长寿面,冉青铉都勉强吃了。
第三年,他找到了钟沛儿,便迫不及待宣布要娶平妻,觉得苏璧禾是多余的,占着正妻位置真碍眼,她做的面更是食不下咽。
天知道他多想杀了那个愚蠢的自己!
从昨日去刑场到现在深更半夜,冉青铉都没吃过东西,也没有饿意。
想到苏璧禾做的长寿面,他终于有饥饿的感觉,可他只想吃长寿面,唯一想吃的,就是她亲手做的长寿面。
眼前浮现出苏璧禾捧着面碗的模样,第一年,她笑着说:“这一碗面其实是一根面,拉得长长的,不能断,我试了好多次。”
冉青铉注意到,她的手臂微微发抖,不知道是紧张还是拉面累着了。
他当她在跟自己邀功,在讨好,唯独没有想过是出于心悦。
意思意思吃了点,并没有美味到让他都吃完。
如今他动了,璧禾那份心意,胜过世间任何珍馐。
“璧禾,我错了,你做的长寿面很好吃,我想天天吃……”
冉青铉使劲回想长寿面的滋味,怎么也想不起来。
若有机会再吃一次,他定然刻骨铭心。
轻轻将冬靴放下,他打开衣柜,看着眼前色泽花样都很素淡的衣裙,觉得璧禾现在不能再穿这么素色的衣衫了,还是喜庆点好。
那件嫁衣呢?
在一众素色的衣裙里应该很显眼,怎么看不到呢?
冉青铉忍着焦躁的心慢慢找着,这些都是璧禾的衣服,他不能翻乱了。
衣柜没有,打开箱笼,来回找了几次,都没看到一丝鲜艳的红色。
嫁衣到底去哪了?
将落英苑所有的房间都翻遍,冉青铉都没找到。
虽然落英苑下人怠慢,但不至于敢偷盗。
那嫁衣不翼而飞,只有一个可能,就是主人自己丢弃了它……
“你没见过我穿嫁衣的样子吧”、“你没见过我穿嫁衣的样子吧”苏璧禾的声音在耳边重复回荡着。
冉青铉眼前画面变了,从落英苑转到望月台,夜色中,一只红蝶在高台边摇摇欲坠。
苏璧禾展开手臂,转了一圈。
“喏,现在就穿给你看,可这也不是为你而穿,你既然把我推给别的男人,还冤枉他因我而死,那我便如你所愿,为他穿上嫁衣。我既不是你唯一的妻,你也就不是我唯一的夫!”
“不――!你休想,休想!你是我唯一的妻,生生世世都是!”
冉青铉目眦欲裂地扑上去抱住她,那抹红裹着的身体顷刻化为残影消散。
“大多数女子一辈子都会穿一次嫁衣,可笑我能光明正大穿给你看的时候,你不要,当我心灰意冷,不愿为你穿上,你偏要强迫。”
没了躯壳的嫁衣转瞬燃起了火焰,烧了个一干二净。
“璧禾不要走!我给你婚礼,我再也不儿戏了……”
冉青铉此刻就是个疯子,对着空气哀叫、抓扑,身受重伤又没进食没睡觉,不一会儿精疲力竭。
璧禾想穿给他看的嫁衣没了,长寿面吃不到了,眼前唯一能抓在手里的东西,就是那双未完成的冬靴。
他拼尽最后一丝力气抓紧靴子,陷入黑暗……
第24章 可怜人
冉青铉被发现昏迷的时候,已经天亮。
管家被放在门板上,撑着挑选了一群精干的下人,送到落英苑。
发现大人不省人事并且脸上泛着不正常的红晕,忙将他抬起来朝惊鸿轩而去。
林铠武凛了凛,忙说道:“请太……不,还是去医馆请大夫,昨日太医才来过,再请太医,难免让皇上忧心。”
说完又阻止闲杂人等进入主卧,而是自己将冉青铉背了进去。
掀开床帐,他不由咯噔,冒出一身冷汗,庆幸就他进来了。
也不知大人用了什么法子,竟然一夜之间就让苏夫人面容如同在生!
他按动机关,墙面转动,将安放着苏璧禾的床给转到背面,跟着转过来的,赫然是一张相同的床。
林铠武这才将冉青铉放上去,轻轻掀起他身上的衣服,饶是见得不少,也还是倒吸了口凉气。
大人身上很多新伤,显然是夜里从义庄离开后造成的。
这世间还有人能重创到大人?
仔细看,身上的伤痕好似还有机关造成的……
须发皆白的老大夫被锦衣卫背了进来,下地还颤颤巍巍的。
气势汹汹来到医馆,嫌他走路慢,扛起来就上了马车,吓得他以为自己犯了什么事。
老大夫把过脉,说道:“受寒加上疲劳奔波,还有失血过多,万幸没有内伤。大人为皇上办差,也要顾惜自己的身子,谁也不是铁打的,我这就开退烧药,还有清除炎症……”
林铠武补充道:“还要补血的!多弄点补药!”
老大夫点点头,再次偷偷觑了眼冉青铉手里抓着的靴子,像是黏在了手上,怎么也拽不开。
冉大人这样的煞神,就连疾病都是退避三舍的,哪知接连倒下,病起来反而更像个“人”。
林铠武要人打来热水,自己亲手给大人清洗,撒上金疮药,用绷带包扎好。
昏迷中,冉青铉还是喝不下药,老大夫便换成了入口即化的药丸。
冉青铉觉得自己像是置身于火场,皮肤灼烫,可心腔又冰得可怕,冷意游走在四肢百骸的骨缝,极度煎熬。
忽的,嘴里被塞入无尽苦涩,苦得他想呕,混沌的头脑蓦地清醒了一瞬,眼睛睁开,浑身无力又沉重。
他认得这位是京城有名的老大夫,上次见到还是他带着钟沛儿去他的医馆,诊出喜脉。
冉青铉对过生辰没什么感觉,但那天觉得自己收到了最好的生辰礼物。
呵,真是讽刺。
看着老大夫慈眉善目的脸,他的思绪不自觉回到那天,忽的脑海闪过一个被自己忽略的画面。
一旦刻骨的在意,以往那个不在乎的身影也清晰起来。
记得那天自己骑着马,远远看到,璧禾的身影快速闪入医馆……
冉青铉哑声问道:“杨老,你还记得本座上次去你那里的情形吗?”
“老朽记得,大人带着夫人过来,夫人有喜了。”杨老大夫没怎么回忆,比较冉青铉这么可怕的人物,印象很难不深刻。
“那本座进门前,你的医馆内还有个女子,你可记得?她穿得比寻常人厚实,弱不禁风,身患……寒疾……”
冉青铉紧紧盯着杨老大夫。
老人家也没有想多久,点点头道:“记得,那位夫人,老朽也有印象,着实可怜啊……”
第25章 泡个够
冉青铉无神的眼眸骤亮,“你快把那天见到她,到她离开,所有的事情,都跟本座说说。”
杨老大夫也不多问那夫人是冉青铉的谁,他不敢,事情亦无不可说道的。
“她问老朽自己能否怀孕,很遗憾,她的身子别说怀孕,就连今年冬日也很难熬过去。唉,年纪轻轻便要香消玉殒,她自是很难过,可不过须臾,眼里就透出释然之色。然后要老朽开了些补药,让她撑到过完年……老朽猜,她是想陪一个很重要的人过完新年吧……也不知她如今怎样了,她再也没去过老朽那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