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毛团子。
还是头回有人这么称呼他的心脏。
她去云涟山,总不会是为了养小宠吧。
他将嘴张了又合,终没忍住问:“你既然见着它放刺了,那可有伤着你?”
“怎么会,它很听话的。”虞沛道,“等有机会了,我带你去找它玩儿。”
现在还不行。
她怕吓死他。
烛玉含糊应好。
想来眼下还不是告诉她的时候。
以免惊着她。
“倒是你,你怎么会掉进这儿?”虞沛狐疑看他,“昨夜那人也找了你么?”
问竹杀她情有可原。但烛玉与他无冤无仇,如何也会被拉入域界里。
烛玉:“什么人?”
虞沛便将昨夜的事与他粗略说了,又猜想道:“估计是你昨天来找我的时候,在惩戒室留下了灵痕,被那人一并引走了。”
“或许。”
比起他为何会掉进盘古域,烛玉其实更想弄清楚另一件事——
她来御灵宗适才半月。
半个月。
十几天的工夫。
依她的慢热性子,如果与人打交道,估摸着还处于拘谨生分的阶段。
但她怎么就惹来了宗门长老的追杀。
烛玉压下不解,看了眼闻守庭逃走的方向,问:“方才我还探到了另一人的灵息——他如何跑了?”
“他是问竹化出的域核。我在他身上放了缕灵息,追踪灵痕就行。”虞沛看了眼天,“也不知问竹要打什么算盘,总之得快些找到他。”
话落,两人便朝灵息所在的方向追去。
但他俩刚动,地面就突长起尖锐密集的石刺。那些石刺宛若游蛇,在后面不断追击着他们。躲闪间,石刺尖端在地面砸出无数大小不一的深坑。
不光有石刺,身旁的高树藤蔓也像活了般,或砸或扫,阻挡着去路。
虞沛踩过砸下的又一株巨树,正要跃跳而起,忽觉一阵天旋地转——她所在的小部分空间竟在扭曲。
失重感涌上,她下意识向烛玉伸过手。
后者一把拉住她,将她甩至左旁的高树上。
在树枝落定后,虞沛又将灵力凝为绳索,朝他掷去。
烛玉抓住绳索,赶在地面陷落前跃至她身旁。
虞沛扶着树干,抬眸看向远方。
“灵息离我们不远,正东,十丈开外。”
烛玉看她:“轸七?”
虞沛想了想:“不,翼六。”
烛玉应好。
随即,他俩分南北两向跃下树。
落地的瞬间,两人皆消失在原地。
-
溪旁山路上,域核化成的闻守庭快步跑着,热汗顺着抖动的颊肉滑落,沁入衣衫。
他身后的地面正在加速塌陷,而他前面却何物也没有。随他奔跑,原本空荡荡的眼前才有山林树木不断拔地而起,快速构建出御灵山的景象。
正当他转过山路拐角时,左右两畔忽落下人声——
“陵光诀六,困。”
听声音是一男一女,清澈干脆。
他尚在思索该往哪边看,两腿就被迫并拢,双臂也被强力束缚住,紧紧贴在身侧。
下一瞬,他便往前一跌。
额头重重砸在了泥巴上。
一阵眩晕过后,有人从身后揪起了他的领子。
“抓到了。”身后那人嗓音明快,隐见笑意,“沛沛,我来杀他?”
虞沛落在闻守庭身前,面容平静地点点头。
见她点头,闻守庭脸色顿白,哀求道:“别杀我!我、我可以送你们出去,真的,只要别杀我!”
“竟还会求饶。”烛玉低笑,“盘古域这般真实?”
说话间,他拔出剑。
剑锋抵着闻守庭的衣襟,并没挨着颈子——那颈上淌满了热汗,他不想沾在剑上。
闻守庭浑身都在抖,说:“求求你们,饶我一命,我虽是域核,可也并非定要听他命令。”
虞沛看着他百般求饶,心头忧虑未解。
她总觉得奇怪。
哪怕盘古域需要消耗巨大灵力,可追杀域核实在来得太轻松。
而且方才袭击他们的那些石刺树木,似乎并不是为了杀他们,而是催促他们尽快找到闻守庭。
烛玉也意识到了不对。
他轻嗅了下,忽道:“沛沛,他身上有你的气息。”
不是灵痕。
而是更为复杂的、融缠在魂魄里的气息。
虞沛一怔,倏然抬头。
难怪。
“这里……”她侧过身,看向身后白茫茫的一片,“是我的识海。”
问竹是在她的识海里构筑了盘古域。
换言之,若将闻守庭杀了,域界破碎会造成识海崩溃。
死的将是她,而非问竹。
就在这时,方才还满脸冷汗的闻守庭忽伸长了颈子,直直朝他面前的剑锋撞去。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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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章
◎虞沛掐断了与系统的联结。◎
烛玉反应更快,手腕稍转,以剑柄击中闻守庭的脖颈。
“呃——!”
剧痛掐住喉颈,闻守庭躬蜷了身,捂着脖子疯狂咳嗽着。
一掌将他打晕后,烛玉看向虞沛:“现下当如何?”
虞沛:“你在这儿守着他,我去找问竹。”
这域核是耍了阴招,有一点却没说谎。
问竹用人来作为域核,灵活性更高,可也意味着放弃了一部分的控制权。
至少现在问竹没法唤醒昏迷的闻守庭,只有等他慢慢苏醒。
“好。”烛玉一手拎起闻守庭,将他拴缚在了树上。
-
虞沛将灵力聚于腿上,顺着石阶向东赶去。
修者在脑中构筑盘古域时,可以直接用意识操控整个域界的变化。
但问竹是在她的识海中造出了域界,他的灵识就必须跟着一块儿进来,附身在灵力浓度最高的地方。
故此,找到他不算难事。
但她搞不懂。
如果真毁了域核,她确然会死。
而问竹也定会身负重伤。
到底是为了什么,他才会选择这种伤敌一千自损八百的打法。
就连原小说里,对于后期女二的反叛,问竹也只使了些阴招,而不至危及性命。
正想着,虞沛忽望见了一棵巨树,被密林遮掩着,盘根错节地伏在地表。
高可擎天。
就是那儿了。
虞沛正欲抬手结印,但脚下的土地忽然开始扭曲变形。
地面逐渐裂开无数条丈宽的缝隙,隐见赤红岩浆沸腾翻滚。
在这剧烈的变化中,她根本没法维持平衡,一个踉跄,便朝缝底坠去。
虞沛缓缓吸着气。
这么变着法儿地折腾她,问竹跟她到底什么仇什么怨啊!
有哪本小说是把男女主往惩戒堂一丢,让反派在背后互啄的?
她奋力甩出一道灵力化成的绳索,就近拴住了一截露出的树根。
背部径直晃打在泥壁上,震得她头晕目眩。
但没过多久,那树根就开始急速枯萎,最后齐根断裂。
脱手坠落的瞬间,身下的岩浆窜起丈高热浪,须臾便将她烤得浑身淌汗。
虞沛心底的怒火也跟着直往上冲。
啊啊啊!混账狗东西!
她非要杀了他不可!
眼见着离熔岩越来越近,虞沛再顾不得其他,往外不断释放着灵力。
磅礴灵力与岩浆相撞,撞开的气流反扑向她,将她卷裹着狠狠抛出了深缝。
像是被弹弓弹出的石头块儿,虞沛重重摔落在斜坡上,又朝下摔滚而去。
地面陡然生出无数尖锐石刺,她来不及躲避,翻滚间,竟有枚石刺生生刺破了大腿。
血一股脑儿地涌出,虞沛疼得心都在发颤。
什么破仙君,真是冲着要她的命去的。
为防失血过多,她只能先将那石刺从根部断开。
断开时,粗粝的石头磨过,又疼出她一身冷汗。
虞沛急促喘着气,忍痛唤出系统:“问竹也是剧情人物,会算攻击值吗?”
到现在她都没听见过系统的播报音,要是不加攻击值,岂不白挨打了。
“在加了在加了!”系统似乎也很急,“您受的攻击太多快加不过来了!”
虞沛:……
等等。
她为什么听见了算珠碰撞的声音。
“你……”她犹豫片刻,还是问出了口,“不会是在用算盘吧?”
声响陡然停住。
一片死寂过后,系统嘿嘿两笑:“为了配合小说背景嘛。”
……
挺好。
虞沛将全身重量倾压在左腿,踉跄站起。
算盘也准得很。
问竹并没有给她喘息的机会。
地面再度开裂,沸腾的岩浆顺着泥壁一冲而上,在半空化成火龙。
那火龙身上零散分布着漆黑的岩石,内里火浪翻涌。它昂头长啸一声,随即朝虞沛急速攻去。
龙头砸下,虞沛堪堪躲过。
她回身看去——
那火龙竟砸出了几丈深的焦黑大坑,烟雾缭绕下,它的脑袋又颤颤巍巍抬起,再次向她冲来。
龙的两旁则拔生出十数根两人合抱粗的石柱,交缠着砸向她。
虞沛的右腿伤得太重,即便躲得快,也有好几回都险些被砸中。
浑身更是被飞蹦的石块儿弄出不少伤口。
如此躲闪过几回,她不仅没接近那棵巨树,反倒越离越远。
突然间,又一条石刺砸来。
虞沛正要躲开,却因抽痛的右腿慢了一步。
石柱斜砸在她的背上,尖利的石刺更是直接扎破了她的肩膀。
就像是被粗针穿破身躯的蚂蚁,她摔躺在地,再难动身。
远处,那株巨树摇摇晃晃。
问竹轻声道:“你若安心赴死,还能留你同伴一命。”
历经过一阵短暂的昏死,虞沛抬起沉重的眼皮:“到底是谁……与你说了什么?”
问竹笑道:“你都快死了,关心这些又有什么用处?”
话落,那赤红长龙摇晃着直起身躯,大张开嘴,朝虞沛扑去。
可就在它快要吞了虞沛的刹那,却陡然僵停在半空。
问竹没有下达过这一指令。
他心生犹疑,但还是操纵着火龙继续攻击。
火龙依旧一动不动。
他甚至听见了微弱的哀鸣。
哀鸣?
问竹怔愕。
他离得太远,瞧不清那里到底发生了什么。
可他的的确确听见了火龙在痛苦哀叫。
但很快他就明白了它缘何痛嚎——
那灵修的灵力竟在急速暴涨,任何树晃草摇都在这强压下被迫凝滞。
就连他也渐觉呼吸困难,心神难安。
问竹眼皮一跳,忽觉不对,想要操纵火龙回到渊底。
可已经晚了。
龙头前端陡然爆开一片赤色灵息,眨眼间,就将整条火龙撕得粉碎。
为了攻击她,问竹将域界缩至了小山尖上。
周围景象不过十几里地,再向外望去,只见白茫茫的虚无。
而现在,那白皑皑一片中,有四溅的金芒与赤光交织,如山兽破开密林那般,以不可阻挡的气势闯进视线,几要铺满半边天。
烟雾缭绕,在这霞光绕残阳般的恢弘景象上蒙了层模糊的影。
虞沛从中走出,一身灰白弟子服被血泡透了,远远望去,有如赤霞映身。
她就像是刚迎得复生涅槃的小凤凰,哪怕身上还沾着脏污泥秽,也掩不住那身骄矜傲骨。
虞沛抬起右手,挥开弥漫在眼前的烟尘。
手中虚握着一小枚耳珰。
她的步子迈得不算稳,踩过焦黑石块时还有些跛。
没走两步,被烧掉一大半的面具就掉落在地,露出原本面容。
这变化来得猝不及防,问竹错愕道:“你……你不是虞沛,你到底是谁?!”
虞沛的脸上不见过多表情,瞧不出惧或不惧。
唯那双猫儿眼里,见着明晃晃的怒戾。
她没搭理他的话茬,只抬起手,两指并拢。
“七星攒雪,朱目开——”
打从她说出第一个字开始,问竹就心生慌乱。
足有一人宽的高大石墙拔地而起,一堵连着一堵,挡在了巨树前面。
又一堵墙竖起,虞沛落下最后几字:“——动星摧尘。”
一束赤息从她的指尖迸出,再在半空散落成流星般的流弹,朝石墙打去。
“轰——!!!”
接连巨响之下,看似纤长的细流竟洞穿了所有石墙。
不过几秒,挡在树前的石墙便被打成了筛子,最后轰然倒下。
赤息破风而过,急速缠绕出树身,再倏地收紧。
只听得一声痛吟,问竹的灵识竟被强行拖了出来。
他被灵息拴缚着拽过断壁残垣,衣袍被石块沙土划得稀烂,印下道道血痕。
虞沛往前一步,缓蹲下身,一手掐住他的脖子。
“现下可以说了么?”她轻声问,“那人是谁?”
问竹无力感受着呼吸将尽的痛苦。
他的四肢都被缚紧了,根本没法制止。
只能气息奄奄道:“你……你……到底……是……”
虞沛收紧手:“还不愿说吗?”
被她死死掐住颈子,问竹的眼珠胡乱转动着。恍惚间,他忽瞥见她的侧颈竟渐渐浮现出淡金色的纹路。
而那纹路间,隐能看见赤红色的气流在横冲直撞地游走。
竟是朱雀印。
他目露骇然。
她竟已经蕴出了灵印。
当修者的灵力突破高阶,便能炼化出灵印。而若身体难以承受,极有可能出现灵力失控的情况。
目下她双眸泛有赤色,正是灵力暴走的征兆。
问竹惊惧交加。
暂且不论她的灵力如何会这般强大,若真等她失控,他也只有死路一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