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灵犀顿了一下才回答,「是有人放火,媳妇的人还在查……」刚说着,一条人影被人从空中抛下,砰的一声落地,旋即一道硕长的身影落地,脸上戴着黄金打造的鹰形面具,目光锐利如雄鹰,只露出薄抿的唇。
「风暴哥哥!这是……」
「她和十二名身着黑衣的蒙面人站在府门外看着火光笑得得意,说着『烧吧,我就是要烧光一切』,所以我把她捉过来了,顺便一提,她是靖王世子妃。」说完,他又运起轻功走了,彷佛不曾来过。
靖王府上下群聚在练武场,他弄的这出不仅仅司徒渡夫妇和司徒风绝、风灵犀看见了,其他的府兵和下人也看见了。
瞬间,整个练武场像炸开似的,处处都是议论和咒骂声。
「什么,世子妃?」
「她是司凤……」
「天呐!她想烧死我们,怎么这么恶毒!」
高空坠下的司凤有些回不了神,脑子浑浑噩噩的,像是灌了水似,过了好一会儿才在叽叽喳喳的人声恢复意识,她揉着发疼的额侧把头一抬,愕然的一僵,瞠目而视。
「你……你们为什么都在,不是死……死了吗?」
不可能、不可能,一定是幻觉,她看错了,应该化作灰烬的人怎么可能好端端的?不相信眼前所见的司凤不断的自我催眠。
「你那么希望我们死?」
看到婆婆一脸厌恶的看着她,这些年不受待见的委屈一下子爆发出来,司凤神情疯狂的大吼,「是的,你们都该死,一个也不能活,我要你们全部死在我面前,被火烧成灰烬,什么也不留下!」
「为什么?」段轻烟难以理解,他们供她吃、供她住,供她任意挥霍,除了没法当她是自家媳妇外,她要什么几乎都有。
「你、你、你……你们一个个都瞧不起我,认为我不要脸,无耻,利欲薰心,但有谁问过我在想什么?我只是无可救药的爱上司徒风华,想和他在一起,你们为什么不肯成全我,把我当外人看待非要逼我离开……」她指着府里几位主子,唯独跳过风灵犀。
「所以你对世子下药?」风灵犀突然一问。
司凤眼睛一闪,低声笑起来,「因为那女人要出嫁了,他要去抢亲,他说要把我送到庵堂,然后过段日子再向外宣布我因病身故好迎娶心爱女子,我听见了,他好狠的心……我不让他走,他走不出去……」
「你错了,那只是我和三弟闹着玩说的胡话,其实早在我说话的三天前她就嫁了,我还站在路边目送她出阁。」
听说靖王府走水,跟弟弟匆匆赶回的司徒风华正好听到这段话,忍不住握紧了拳头,咬牙说了这么一句。
他万万没想到,只不过是一句玩笑话,却造成了自己数年的痛苦,还险些毁了全家。
「什么?」司凤刷地面色惨白。
第十二章 善恶到头终有报(1)
一个误会引发一场悲剧。
司凤知道自己跟司徒风华的婚事是抢来的,最在意的始终是司徒风华放在心底的那个人,只要有关那个女子的事她就无法冷静,必须做什么才能平息紊乱的思绪,她真的恨自己为什么不是他的最爱。
她经常进宫跟司贵妃诉苦,想着自己如果掌握了王府中馈,掌握了钱财,是不是司徒风华也要看在这件事上对她好一点?
可谁知都是反效果,把人推得越来越远不说,还遭到公婆的厌弃。
她不甘心,跟司徒风华几乎是日日争吵,心中的怨恨也越来越多,有意无意地透露靖王府的事情给司贵妃,为靖王府添堵。
只是要她害人她是没想过的,那时候她尚未完全泯灭良善的一面,直到无意间听见司徒风瑾笑着对大哥说:「前大嫂要嫁人了,咱们府里这位大嫂怎么处理?」
那时还没受伤的司徒风华故意捉弄三弟,假装伤心说要去抢亲,再把有名无实的女人送走,庵堂是不错的去处,哪天就暴病身亡了,连和离都不用,直接娶新妇。
偷听没好话,又不敢当面挑明,心口破了一个洞似的司凤哭了好几日,彻底记恨上了司徒风华。
司徒风华出征之后,有一日,她又进宫向司贵妃诉苦,说了很多不该说的话,还把王府里的情形一五一十的告诉姑姑,想要姑姑替她拿主意,好挽回丈夫的心,她不想再孤伶伶的独守空闺。
司贵妃笑笑的拿出一包油纸包着的白色粉末,嘱咐侄女等司徒风华回来,把药粉洒入司徒风华的饮食中,他便会留在她身边。
没多久,受了重伤的司徒风华被送回王府,司凤主动提起要照顾丈夫。
本就是夫妻,由她接手无可厚非,因此包括王妃在内的人都无异议,想着她总不会害自己的丈夫吧?
谁知最毒妇人心,她还是选择下手了,从此司徒风华不良于行,成为众所皆知的废人。
司凤万万没想到是这种方式的留下,而一个废人也只让她觉得厌烦,她又是后悔又是愤恨,她不想承认眼前的局面是自己的错,把一切都怪罪到靖王府众人身上,认为若不是他们冷酷无情,她又怎么会走进深渊?
心思扭曲的她,在接到家里传信后,二话不说决定照着计划走――放火烧了靖王府。
对于下毒的事情,司徒风华不想追究,但造成全军覆没且火烧王府这件事实在太大了,她还在府里的三口水井投毒,实在不能原谅,司凤被关押了起来。
至于靖王府上下,人不可一日不饮水,加上一日三餐都会用到水,因为水井被投毒的关系,除了风灵犀主婢三人,其他人都中毒了。
她们连着好几天都忙着为所有人解毒,同时中了两种毒对身子的危害极大,所以用药之余还得食补,吃得饱人才强壮,病痛不会入身。
风灵犀管得很多,几乎什么都管,小从一人一双筷子,大到全府的吃食和日常所需,有时她觉得自己像个陀螺,往地上一站就转个不停。
而司徒风绝则是负责王府重建,灭完火得清理断垣残壁,盘算王府损失和原地重建,联络土木工人。
叫人意外的是,芜萋院算是完好无缺,只有小厨房烧了起来,对此,大家都在庆幸,因为风灵犀的嫁妆都在呀!
与她的嫁妆相较,王府的产业真的不值得一提。
其实靖王府的银子不多,还买不起风灵犀陪嫁的血珊瑚,他们用来维持王府开支的收入大多来自城外庄子的收成和几间铺子的营利。
小俩口各忙各的,白日里很少碰到面,到了夜里又累得沾床即睡,若是有事得了过了好久才发现。
譬如现在。
「……不好了、不好了,璃郡王妃,世子爷和雍郡王受了好重的伤,奄奄一息的躺在那头的马车里,他们一身是血好吓人,您快去瞧瞧,我怕去晚了就没救了……」
闻言,目光一闪的风灵犀神色淡漠地看向眼前身着紫色比甲的小眼睛丫鬟,「你怎么知道我是郡王妃?璃郡王呢!」
丫鬟状似茫然的说道:「奴婢没看到郡王爷,是门前的侍卫告诉奴婢,郡王妃正要出门……您快跟我去瞧瞧吧。」
小丫鬟一说完就用力拉着她的手臂往角门外一辆马车走近。
嘴角一勾的风灵犀任由她拉着走,一阵很浓的血腥味飘了过来,虽然知道有异,风灵犀却没有停下脚步。
不入虎穴,焉得虎子。
「就在里面,您上去看看……」丫鬟忽地把人往马车里一推,一溜烟的钻进人群。
跌进马车的风灵犀尚未见到人,一片白茫茫的雾状物朝她脸上一罩,马车内的空间不大,不管她往哪闪都会吸进些许雾气,她索性不闪了,正面迎上。
蓦地,她眼一闭,倒向马车侧边的坐垫,不省人事。
低着头,戴着斗笠的车夫钻出车厢,坐在驾车的位子上,一鞭抽向马屁股,这一鞭抽得很重,吃痛的马儿扬蹄狂奔,好几回差点撞到人,一路不停的往城门口跑去,最后出了城。
不知过了多久,马车才停下来,旋即人声响起。
「把人搬下来。」
「是。」
风灵犀像米袋似的被人从马车上扛下车,扛着她的人往前走到一段羊肠小径,四周有着奇怪的香味,说是花香,味儿太重,还有点刺鼻,可是又不是果香,时浓时淡,闻久了胸口发涨。
「把人放下。」
「是。」扛人的男子不怕摔痛了风灵犀,将人重重的扔下,在他眼中她已是死人,痛不痛并不重要。
「我把人给你带来了,你想弄死她,或是活生生折磨都成,这事都与我无关,不能把我扯进去。」他还想多活几年,吃香喝辣过富贵日子。
「知道了,我不会让人知晓你在背后帮本宫,答应你的银子本宫会使人送到府上,替本宫办事还会亏待你不成。」女子说得不屑,这些年若不是她照顾着他们,一个个能脑满肠肥,欺男霸女吗?
她这个弟弟,过河抽板可做得真顺手,丝毫不顾虑她也是章家人。
遮住脸面的连帽斗篷一取下,露出章皇后略显苍老的脸,她两鬓的头发已梁上霜色,更显得美人迟暮的沧桑,昔日的美貌不在,有的是折不断的骄傲,一直挺直背脊。
「不要怪本宫心狠手辣,谁叫你是温颜的女儿,本宫杀不了她,只好从你身上泄愤,你要怪就怪她亏欠本宫太多,本宫也就讨点利息回来而已,到了阴曹地府可别喊冤……」
这漂亮的脸蛋长得好像温颜,让人好想割两刀。
说做就做的章皇后命人取来一把匕首,她眼中带着炽热的疯狂,兴奋不己,对着地上女子的脸比划两下,考虑要从哪里割才血流如注,彻底毁了这张蛊惑男人的美丽面孔。
真到了关键时刻她反而难以抉择,东瞧西瞧想看最后一面,等过了今日这脸就不存在了,做成人面鼓交给乐师敲打,日日打脸肯定很有趣。
因为仇人就在眼前、她的脚底下,本来迫不及待的章皇后倒是不急了,她要好好享受胜利者的滋味,看着底下的人一点一滴的失去生命,哭着向她求饶……
「你到底杀不杀呀!地上很凉,躺久了很不舒服。」不能翻身腰好痹,腿没法伸直,腿肚儿抽筋。
看到突然站起身的风灵犀,正在自我陶醉的章皇后面上一怔,有些错愕地问了回蠢话,「你怎么清醒了?」
她能说她根本没中招吗?只是配合演一出戏,看谁在幕后主使。
风灵犀随口说道:「也许是你买到劣质迷药,所以我晕了一下就醒了,皇后娘娘要是缺银子可以跟我借,我收你两分利,下一次买点好的药。」
「放肆!死到临头还敢嘲笑本宫,本宫不晓得为什么迷药对你无效,可是落入本宫手中你插翅也难飞。」凭她想逃出去比登天还难,她已经布下天罗地网,叫人有去无回。
「这里是哪里?」看来像破旧仓库,堆积一些发黑的东西,像是布料,但是年代久远已腐化。
「它前身是染坊,染布用的,把素白布帛染成鲜艳的颜色,这是本宫外祖母的嫁妆,传给了母亲,代代传女,小时候本宫常和外祖母、娘亲到工坊里玩……」
章皇后的父亲是太傅,出身书香世家,母亲虽然是官家女,不过外祖父寒门出身,外祖母才会是商户之女。
当年先帝为夜梓选妃,知道章太傅有女,便询问是否有意让女儿做正妃,能够做皇子妃是个殊荣,章太傅觉得很好,可章夫人看出夜梓冷情,心中只有江山权势,并不是个良配,便反对这门亲事。
然而章蕙兰自己见过夜梓,早就动了心,坚持要嫁,章夫人一气之下便把挑染工坊给了次子。
章蕙兰对此不以为意,她怎么说也是太傅千金,日后身为皇子妃又有什么东西要不到?区区一间小工坊她还看不上,娘想给谁就给谁,她一点也不在意。
可是多年以后她才发现,原来在这儿度过的时光才是她一生中最快乐的,比起那些琴棋书画,她更喜欢染布,喜欢将各种香料混进染料,让布匹既有不同的色彩,也有不一样的香气,也喜欢自己设计图样,看到新布染出她要的花色便特别开心。外祖母、娘亲还有她,常常笑语如串回荡在坊里四周。
后来她娘死了,不善经营的二哥把工坊卖了,接手的人想改成布庄,她悄悄叫人买下,闲置不用,为的是不让旧时的回忆在岁月中淡去,她想娘的时候还能出宫来工坊看看。
「皇后娘娘,这里不会是太子最后一处据点吧!」漏网之鱼,回头得跟夫君说说,脑袋都砍了怎么还留个尾巴。
章皇后暗自一惊,心里想着好敏锐的丫头,都刻意维持荒废的样貌了,她为何能一眼识破?
「是或不是都与你无关,你该在意的是何时会死,什么死法,想被弃尸荒野或是丢入河里喂鱼。」
仔细一听,她确定了,笑着说:「我们在河边。」章皇后一讶,刻意否定,「呵呵……错了,是山脚下。」
「我听见河水往河岸拍打的声音,而且染布要大量的水,染布工坊建在离水不远处方可汲水。」再者,呼吸中有水的味道,清新湿凉。
「你听错了。」章皇后强调。
风灵犀不与她争辩,只说了一句,「此地无银三百两。」
「你少卖弄小聪明,你就要死了。」章皇后眼神一冷,这个丫头一定得死,世上不该有狡诈过人的妖精。
「皇后娘娘在等什么?」她一直说要杀她,可是迟迟不动手,似乎时候未到。
「本宫在等……」章皇后倏地住口,看向风灵犀的眼神像要活剐她,「你想从我嘴里套话?倒是机伶呀!本宫不妨告诉你,财不露白,你却是小孩捧着金元宝过街,会有什么后果呢!」
她喔了一声,「我明白了,你看上我的嫁妆。」
章皇后冷冷嗤笑,「人太聪明往往活不长。」
「反正你本来就不想让我活命,聪不聪明有什么差别,我只是很纳闷你怎么敢打我嫁妆的主意,连皇上都十分关注。」
皇后只要一动,宫里那位大爷肯定是第一个知晓。
章皇后哈哈大笑,笑得极其猖狂,「一把火烧了有谁知道?」说完她又敛了笑容,阴恻恻地说:「可惜不知是你的运气太好,或是本宫时运不济,居然还是出了差错。」
风灵犀一听恍然大悟,「明修栈道,暗渡陈仓,你让人假装芜萋院也被烧了的假象,趁着众人乱成一团时再将库房内的东西全部运走,等人想起要丝词币芽瘴抟晃铩!
难怪芜萋院是最后一处纵火的院落,因为烧的人在估算要怎么烧才能外部焦黑,内里无恙,好达到皇后的要求。
「没错,本宫原先是做此打算,可惜被司凤那蠢货搞砸了,她居然想去救对她冷血绝情的司徒风华,见他不在才改道去芜萋院,这一耽搁误了本宫正事。」
男人不爱就是不爱,付出再多也是徒劳无功,她便是殷监,可恨司凤看不透。
风灵犀暗想,不改道也成不了事,皇后娘娘您把事情想得太简单了,不过……
「你跟司贵妃联手了?」
章皇后一笑,笑意不达眼底,「太子的人都被你们连根拔起了,你说本宫还能无动于衷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