楼岩峰听得有些愣,“勒死的?那……那一缸血水是死后放的?”
“当然不是,人死后血液就会开始凝固,不会再呈现流动状态,如果是死后放血,不可能会有这么多量,”宁朔否定了他的猜测,“应该是凶手先刺破了她的手腕大动脉,然后勒住了她的脖子,她开始不停地挣扎,但是这反而让血流得更快。”
众人持续失语中,每个人脊背上都爬上了一丝寒意,觉得一阵恶心。
照这样说来,李露是在被勒死的同时放光了身上的血?
宁朔继续说,“她手腕的伤口呈方形窟窿,是由三棱军刺造成的,这种伤口无法包扎止合,即便没有被勒死也活不了多久。至于眼珠是死后挖去的,工具应该不止一样,初步判断是医用手术刀具,凶手很完整很小心的挖走了她的眼睛。”
“另外还有一个情况,”他忽然停住,脸上神色有些难看,“李露在妊娠期,不过现在我还不能判断是几周,要进行更详细的尸检。”
这个爆炸般的信息让所有人都瞬间一愣。李露有孕也直接证明了谢宜修之前提出的那个假设,的确是有一个秘密情人的存在。可是现在一条人命却变成了一尸两命,凶手对一个孕妇下手,实在是令人发指。
谢宜修脸色微冷,抬眼看向宋景云,“你有什么看法吗?”
“暂时没有,不过这起命案有些奇怪,”宋景云皱着眉微微摇了摇头,脑海里有很多杂乱的想法,但都无法理清,“我认为这不是单纯的情杀,凶手一定还有别的目的。”
小马附和,“我也觉得不像是情杀,要是情杀的话何必搞得这么变态。”
众人还在各抒己见,楼岩峰却想起方才的一个发现,不由有些出神,犹豫了很久他才开口:“凶手会不会是警察?”
一瞬间,所有的讨论声都戛然而止。
众人诧异的目光纷纷投向他,
王超差点没叫起来:“警察?!”
“凶手处理现场的手法太专业了,而且有一些警察惯有的小习惯,”楼岩峰伸手特地点了几处地方作为例子,“总感觉他好像知道我们会查什么,会关注哪些地方。”
谢宜修敛眸沉思,“光这点并不能说明什么,这些知识并非只有警察才能学习到。”
“可是,我还发现了这个,”他走到电视机柜前,弯腰从下面取出几张光盘,“我看过了,这些都是有关警察的一些纪录片和一些专业知识介绍。我记得,上一次李露去警局的时候并没有对我们和局里表现出太大的兴趣,那么会是什么让她突然关注起这些呢?”
电视机柜那一块是楼岩峰检查的,其他人之前都没注意那些光碟,此时被单独点出来,众人这才觉得有些奇怪。
如果李露的情人是个警察,那么为了爱的人而去了解其职业也是合理的。
“可是……”小马想要反驳,张了张口又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长久的沉默,众人心头都蒙上了重重的阴影。
难道局里的同事之中,真的有一个人是凶手吗?
第50章 美人云溱
回了警局,小马已经给虎子做完了笔录,他的口供基本没有问题。
其他人都在忙碌着,办公室里不断有人进进出出,有的在排查小区外的监控,有的在整理证物,有的在分析现场遗留的线索……
宋景云走进办公室的时候谢宜修正站在窗边,手里夹着根烟,淡淡的烟雾里,背影孤直。
“你觉得李露的那个情人会是警察吗?”
掐灭了烟头,谢宜修回过头来,“那样专业的现场处理手法和反侦察意识,如果真是警察,那一定不会是普通的民警,很有可能是刑警。”
“也许他就在我们中间。”宋景云走到沙发边坐下,脸上没什么表情,深邃的眼底划过冷芒,“从尸体上来分析,这个凶手绝对是个心理变态者,若真的潜伏在我们中间,而我们还一直毫无知觉的话,那他伪装的能力就太可怕了。绝对的伪装和掩藏着的扭曲心理同时在一个人身上体现,这个人即便不是Ruin恐怕也并不比Ruin好对付。”
“我明白,这件事我会重点注意的,不过现在没有确切的证据表明……”
话还未说完,楚河就捧着电脑冲了进来,一屁股坐在了宋景云身边,“李露电脑里被删除的文件我找回来了!”
谢宜修大步绕到沙发背后,视线盯着屏幕,“有什么有价值的东西吗?”
“有一封文档,删除时间是在昨天下午4点。”
楚河点开文档,屏幕上立刻出现满满一页的黑色字体——
“这个孩子来得很突然,在我完全没有防备的情况下,结结实实地给了我当头一棒,这将是个私生子。
“一时的心软、一时的情难自禁让自己陷入了两难境地,过去的两个多月里我不去想不去苦恼,告诉自己有爱就够了。可是这个孩子终究把我拉回现实。
“我已经在不安的预感中失眠多日,总隐隐觉得会发生什么,这样强烈的不安竟和前段时间霍哲案时感觉到的一样。惶恐中,这个孩子就像是冬日的一缕曙光,我决定不能再这样下去了,对这段感情必须要做一个了断了。若他不愿意和我一起,不愿意留在我身边保护我,那我就将带着孩子离开这座城市,那种强烈的危机感已经折磨得我心力憔悴了。
“然而他依旧如想象中那般摇摆不定,只让我再等等、再等等……我安静地看着他焦躁犹豫的脸,那一刻竟然没有觉得难过,也许结局早在意料之中,他就是这样的一个人不是吗?当初分开的那一年我就该知道了。
“也许从一开始我就不该妥协,当年他不敢反抗,现在就更不可能,我们永远不会有未来了。
“这是我最后一次再为他流泪,今日之后我将离开,愿我和孩子都能平安。”
“我听说这个李露是个算命的,难道真这么灵啊?”楚河一手抱胸一手摸着下巴道,“连自己有危险都知道,神了啊!我查过她的资金流动,她昨天下午定了一张今天飞往巴黎的机票,若是没被人杀害,现在都已经到法国了。”
宋景云一向对李露的能力不置可否,只道:“她是个神奇的神棍,”说完回头看向后面,“看来,这还是个已婚的情人。”
谢宜修的视线依旧落于屏幕,闻言微微点头,“嗯。”
因此,他们现在拥有的关于这个情人的信息有:已婚,拥有专业处理现场的能力,和李露在此之前早有恋情。
同样的时间。
浔音的病房里传来秦苗清脆的笑声,这声音让路过的护士都频频回头。
“咱能别丢人不?”张宇浩头疼地扯了秦苗一把,拉着她坐在了沙发上,“你再这么大声小心护士赶你出去。”
“去你的,怎么可能!”秦苗不满地一眼瞪过去。
浔音无奈地看着眼前的两人,“你们这到底是来看我呢还是来斗嘴的呀。”她随意地盘膝坐在床上,扔了几颗话梅过去,目光无意扫过张宇浩浓重的黑眼圈,“宇浩,你没睡好吗?”
张宇浩皮肤白,一向是属于那种一没睡好黑眼圈就嚣张作祟的人。只见他无力地摆摆手,做出欲哭无泪的表情,“别提了,昨天我堂哥不知道发什么神经了大半夜的来找我,说要睡我家,结果又一直坐那里抽烟,搞得我还以为他怎么了陪了他一晚上。”
拆了颗话梅放进嘴里,秦苗口齿不清地问:“你堂哥?做警察的那个啊?”
“对,就是他,我好几部小说的原型可都是他呢,他以前是禁毒队的,不过后来我婶婶觉得太危险了,就硬逼着他调到了别的组。”他一边打着哈欠一边说着,“对了,杨彦什么时候回来啊?”
“明天,浔音,你明天应该没事的吧?要不我们明天就去吃个饭啊?”
“好啊。”
张宇浩和秦苗到了快傍晚才离开,病房里又安静下来,稀薄温柔的晚霞落在窗户上,打出绚目的光晕。
浔音坐了会儿就开始下床收拾东西,她的身体没有什么太大的问题了,今天就能出院,就在秦苗他们来之前谢宜修打电话来告诉她傍晚的时候会让宁朔来接她出院。
又等了一会儿,宁朔才哼着歌走进来。
“嗨,浔音。”他尾指转着钥匙,递了瓶刚买的矿泉水给她,“东西都整理好了吗?就这个包?”说着便已经拎起了放在地上的包。
“嗯。”浔音站起来跟着他往外走。
到底还是有些疲惫,浔音上车后就闭眼休息了,迷迷糊糊的不知过了多久,潜意识里感觉到宁朔好像停了车,回来的时候买了份蛋糕给她,“先吃点东西,要是把你饿坏了,宜修还不打死我啊。”
浔音接过纸袋,微微笑了笑。
……
送浔音到了谢家别墅,宁朔顺道留下来吃了晚饭。
谢宜修打电话过来的时候他刚吃过饭准备出去开车,因为很快要离开,所以刚才车子直接停在了门口,“谢大神探,我已经把人给你安全送到啦,别担心。”
他坐进车里,一手拿着手机一手打方向盘。
那头传来纸张翻动的声音,伴随着谢宜修的话:“嗯,记得回来加班。”
宁朔手一僵,一个弯没转好差点撞上花坛,“我靠,谢宜修,你一天不压榨我就会死是不是啊!老子已经下班了,加班?没门儿!”
“尸检报告出来了?”
“没有啊,干嘛?”
“那你还想下班?天亮前我要拿到详细的报告,”谢宜修无动于衷,淡淡地给了他一句话,“给你二十分钟,马上回来。”
那头传来嘟嘟的忙音,电话已经被挂断了。
“交友不慎啊……”宁朔简直无语了,默默地看了眼手表,然后掉了头往警局的方向开去。
开出小区附近就是大道,过了晚高峰一路上畅通无阻。此时夕阳落幕,天色渐渐昏暗下来,昏黄的路灯点起,道路两旁的宵夜摊已经摆起,夜风中吹来烧烤的香气。
开过一个红绿灯,宁朔哼着小调,关了窗空出一只手来开空调。
然而就在此刻,忽然有辆自行车冲了出来,骑车的是个少年,趁着微小的车距企图快速通过马路。
“现在的小孩啊……”宁朔无奈的摇头,这条路上没有测速他开得偏快,眼见前面有人冲出来下意识就踩了下刹车。
然而,车速依旧。
他顿时一愣,抬脚又猛踩了一下。
高速行驶的汽车以几乎可以忽略不计的力度减速,而此时少年已经通过了第一个车道到了他的车正前方。
刹车有问题!
宁朔心里立刻跳出这个念头,冷汗一下子沁出额头。
手压在方向盘中间,他拼命地按喇叭,可是在这样的距离和速度下,再过几秒就要撞上去了,骑车的少年根本来不及通过。
50米,刹车依旧毫无作用。
30米,近了,更近了,宁朔脸色已经沉得能滴出水来。
20米……
急促的喇叭声让那个骑车的少年吓了一跳,转过头就看见一辆轿车飞快地冲过来,顿时脸色惨白,脚也忘了踩踏板,连人带车的就摔在了路上。
“靠!”
宁朔爆了句粗口,眼看避无可避,危机之下大脑反而快速运转,快速看了眼周围环境,然后方向盘猛的一打直接擦过了旁边一辆车的车尾一头撞向了路旁的樟树。
巨大的碰撞声让来往的行人车辆都停下来张望,而那辆车头严重凹陷的车子在扬起的烟尘中渐渐清晰,透过车窗,路人就会看见一个男人侧脸染血地趴伏在方向盘上。
办公桌上的手机乍响。
谢宜修抽烟的动作一顿,掐了烟头转身去拿手机。
亮起的屏幕上是一串陌生的数字,手机还在响,谢宜修手指一滑,电话接通了。
“Hi,mydetectives。”
听筒里传来戏虐的、浅淡的、甚至有些愉悦的声音。
Ruin!
谢宜修的脸一下子冷下来,大步走到沙发旁,空着的一只手将睡着了的楚河一把拎起来。
楚河临时被谢宜修留下来加班查监控本来就不爽,现在睡得正迷糊又被叫起来就更郁闷了,揉着眼睛坐起来就要正要骂人,却被他的脸色唬住,所有的情绪“蹭”地一下都没了,低声问了句,“怎么了?”
“怎么?你现在也喜欢干这样藏头露尾的事了?若是想报复何不痛快些呢?”谢宜修一边沉声说,一边开了扩音将手机递给楚河,无声地说了句,“快定位!”
楚河会意,快速打开了电脑。
手机里再次传来那个声音,“谢警官,不要着急,我已经为你准备好第二份礼物了,咱们游戏继续。Goodnight,祝你有个好梦。呵呵……”
楚河的定位进行到一半,电话突然断了。
“怎么样?”
“还要两分钟!”
谢宜修心头烦躁,拿了根烟正要点火,门却被大力推开,宋景云面色凝重地站在门口,“宁朔出事了!在市二院!”
心脏猛地一跳,“你继续查!”谢宜修对楚河说了一句,然后抓了钥匙就往外冲。
“老大,怎么了?”到门口的时候,买宵夜回来的楼岩峰差点被他撞得一个踉跄。
没等到回答,谢宜修和宋景云的身影就消失在了走廊上,他一脸迷茫地眨了眨眼睛,回头问,“出什么事了?”
小马:“好像是宁法医出事了。”
话音刚落,谢宜修的电话就打来了,伴随着汽车的鸣笛声,一连串的吩咐下来,刚得了闲准备吃宵夜的众人立刻又忙碌了起来。
车祸是人为的。
刑警队的人对事故车辆进行了检查,发现刹车油壶里被人灌了水,导致产生化学反应从而影响了刹车的灵敏度。
宁朔的车子昨天才送去4S店检修过,今天早上取的车,也就是说,刹车是在今天被人破坏的。
第二天清晨,宁朔才从昏迷中醒来。
身上疼痛袭来,他忍不住抽了一口冷气,浅眠的谢宜修立刻惊醒,站起来走了过去,“没事吧?我去叫医生。”
医生进来检查之后,下来买早餐的宋景云也回来了,“醒了?还好吧?”
“不好,疼死我了,我这还没残吧?”
宋景云拆了包装盒,把粥摆好,语气凉凉地回答他,“真可惜,你还残不了,只是骨折而已。”
这次事故让宁朔左手骨折,并有轻微的脑震荡,其他的都是小伤,算是不幸中的万幸。
宁朔伤口还在发疼,面色有些白,说话也没什么力气,“你能有点同情心不,我都这么倒霉了。真是见鬼了,那破车才检修过竟然还刹车失灵,差点没要了我的小命。”
“不是故障,是人为的,”谢宜修扶着他小心地坐起来,“你的车被人动过手脚。”
“啊?”宁朔一愣,脑子里立马浮出一个猜想来,疼都顾不上了,“难道是Ruin?”
“嗯,应该是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