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追妻笔札——青山问我【完结】
时间:2023-10-17 17:15:04

  她看了眼右边的陈斯远,虽不知他家到底是什么难处,可这一次他若是再到盛京去,她会多照看他一二的。
  再她的左手边,萧闻璟静立不语。
  阮灵萱凑到他身边,小声道:“我忽然觉得陈斯远说得对,即便生在逆流,也可逆流而上,看看不一样的风景!就像我们,或许这一生,可以走不一样的道了!”
  她会家庭和美,将来再嫁一有情郎,纵马山野,美满一生。
  至于他,学帝王术,登帝王台,一定可以比上一世更游刃有余。
  “逆流而上……不一样的道?”
  风拂开萧闻璟的鬓发,无数的发丝被吹了起来,眉心上的压魂也轻轻摆动,有些发痒。
  鼓声、唱声、水声、风声,涤荡着神魂。
  胸腔里的那颗心猛烈跳动。
  萧闻璟反转过手臂,袖身下落,一道赤红的血线从大陵、内关、间使穴一路逆上。
  第一场赛完,阮灵萱下去看热闹。
  她还记得自己此行的目的是要去看魏家军,央求阮晋昭陪她去找。
  萧闻璟感觉身子不适,只能告辞离去。
  阮灵萱与他是两个方向,一个往热闹中挤,一个从热闹里往外走。
  “公子,您是不是不舒服了?额头上出了好多汗?”谨言本是极力劝萧闻璟出来看龙舟赛的,但这会发现他状态有些不对,担忧起来。
  萧闻璟捂着胸口,低声道:“回府……”
  “好!我们这就回去。”谨言连忙点头,把沈府的仆役护卫都招过来开路,然而还没走出几步,萧闻璟就失了全部力气。
  “公子!——”
  萧闻璟感觉自己身子很轻,有种飘然欲飞的轻盈,又感觉自己身子很重,重重砸在了青石砖上,五脏六腑都被冲击震得剧痛。
  “魏家军在那儿!快啊!我们去看魏家军!”
  “魏家的小公子也来了!”
  无数的脚步从身边涌过,纷纷离去。
  他像是被迫逆流的那条船,兀自挣扎着去往不一样的方向。
  不过……
  她想看的魏家军、魏小将军……能看见了吧?
  “沈玠!——”
  闻声,就要闭上的眼睛微睁,人群里有一道小小的身影朝他,逆流奔来。
第15章 重要
  “萧闻璟,跪下。”
  煌煌宫室,耀眼夺目,而坐于五屏紫檀罗汉床上的青年怀搂一只通体乌黑的猫,神情倨傲地望着他。
  宫婢太监垂手立在两旁,并无一人面有异色。
  “你那是什么眼神,莫不是还不服气?”青年用力拍着小茶桌,“母后说了,我的病很快就能治好了,身为嫡长子,东宫之位是我的囊中之物,而你——你以为你娘是凭什么能入宫封妃,生下你的?”
  他嗤笑一声,捏起盒子里的一枚小指大的赤红药丸,漫不经心地打量,“我听闻你病发的时候全身滚烫如火炙,四肢躯干僵硬似磐石,五脏六腑像被虫蛇撕咬……很难受吧?”
  “跪下,我便把药给你。”
  红色的药捏在青年苍白的手指间,艳得似一滴血珠。
  血珠慢慢化开了,颜色变浅变淡,朝着两边扯开,又成美人张合的樱唇。
  “璟儿,无论如何都要忍着,要谨言慎行,旁人的死活都与我们没有关系,知道吗?”
  宫装美人穿着名贵的云锦,侧卧在美人榻上,眸光愤恨而执拗,“你可千万要争气,日后绝不能让他们母子好过!”
  “牢牢记住我说的话。“她又眸带悲怆,久久凝望着他的方向,“不要……不要让我后悔生下了你——”
  从她脸颊滚下一颗泪,泪水砸在了美人榻沿,洇深了浅色的木纹,木纹里慢慢生出一根木刺,木刺磨平了棱角,像是一柄小木剑。
  一身盔甲,胡须花白的老人手托着一只巧玄机,担忧地望着他。
  “此去北伐,我最放心不下的人就是你,当初是我没有约束好她们,对不起你母亲,如今又让你受了这些委屈……若是此次我能够大败北虏凯旋,我就向陛下请旨,亲自教你学剑习武可好?”
  “到时候,外祖父会送你一柄真正的剑……”
  倏然所有的光线都在眼前收了起来,漆黑的世界犹如没有破开的混沌。
  嘈杂的声音忽远忽近。
  “……我军中了埋伏,侯爷他抵死不降,拼尽了最后一丝力气,最后被敌将乱箭射死,枭首示众……殿下,殿下!”
  “外祖父……”低哑的咿语溢出唇缝。
  “呀!他醒了,他是不是要醒了?”一道声音在耳边响起,急切地像是浓黑的夜空亮过的那道闪电,天空乍亮。
  “没吧……”谨言的声音迅速被掩盖。
  “他刚刚是在喊谁?外祖?是指沈老侯爷吗?天哪!该不会是都见到老侯爷了吧!”
  萧闻璟虽然睁不开眼,可是能感觉到自己的手臂忽然被人压住了,随后阮灵萱带着哭腔的嗓音直灌他的左耳,“沈玠千万别跟他走!那边是阴曹地府,你还要活到九十九呢!求求你,别把我一个人丢在这里……”
  最后一句话倒像真情吐露,萧闻璟知道她是怕了独自在这世间当“异类”。
  萧闻璟很想开口说自己死不了,可他的身体还不受控制,就连撑开眼皮都不能。
  “阮小姐……公子没事,待会喝了药再休息一晚上就能够好了。”谨言也是无语,这个阮灵萱实在是聒噪,就连他恨不得把公子送他的新名字转送给她。
  多嘴。
  她嚎得好像人马上要驾鹤西归了般。
  “当真?”阮灵萱半信半疑。
  “当真!”谨言点头。
  阮灵萱站起身,手撑着床沿,望着还双目紧闭,热汗滚滚而落的萧闻璟。
  “你管这样叫没事?”
  不等谨言解释,阮灵萱又紧接着问:“他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为何忽然病得这么重……之前看他也没有这般严重啊。”
  实话说,在这之前,阮灵萱还都以为萧闻璟只是身体弱一些,哪想到会有这么可怕。
  谨言用刚拧好的帕子给萧闻璟擦汗,“这病最忌情绪大起大落了,公子平素很注意的,今日也不知怎的……”
  阮灵萱想起看赛龙舟时的光景,心里一咯噔。
  该不会是她的缘故吧?
  “阮小姐今日还是先回吧……”谨言刚刚也是心急,没顾得上防她,现在一切都安顿好了,只等着药煎好,自然就不必再留着阮灵萱在旁边碍眼。
  “我不走。”阮灵萱摇摇头,“都怪我不好,要不是我让他去看赛龙舟,也不会发生这些事情。谨言你就留我在这里帮忙照顾他吧!”
  说罢,阮灵萱捋起两只袖子,目光炯炯地盯着他手上的帕子,“我帮你拧帕子如何?”
  “……”谨言从未见过谁家的小姐,上赶着干伺候人的活。
  但是他也知道阮灵萱素来固执,就连公子都拿她毫无办法,更遑论他了。
  “……那你帮公子捏捏手臂吧……这个病发的时候身体会僵硬,十分不适。”谨言拿起帕子,解释:“水里有药,女子少碰为妙。”
  阮灵萱瞟了眼帕子,立刻积极帮萧闻璟捏起手臂。
  边捏边观察萧闻璟的脸色,见他眉头紧蹙,好似比刚刚还要难受了。
  是不是她捏得重?
  阮灵萱又放轻了力度,轻轻捏着。
  捏了一圈后,她发现萧闻璟的骨架并不小,就是太瘦了,若是能身体康健又勤练武的话,应该也会长得精壮强健。
  只可惜因为这个病,他怕是练不得武了。
  阮灵萱为他感到遗憾,复看了看他的脸色,这就注意到他眉心那枚已经歪了的压魂。
  “怎么都歪了……”
  实话说她当真只是好心想要帮他扶正,可萧闻璟倏然睁开了眼睛,把她吓了一跳。
  不知道的还以为她是准备轻薄于他,而被抓了个现行。
  “……别碰。”
  “我只是想帮你……欸不对,沈玠你醒来啦!”阮灵萱并没有因为萧闻璟连个石头都不让碰生气,反而高兴起来。
  “幸好你没有事,若你有事,我回家可又要挨打了!”
  萧闻璟把脸转向内侧,不让人看,嗓音嘶哑问道:“你怎么在这?”
  他记得那时阮灵萱与他分开,正要去找她心心念念的魏家军,刚好他又听见人群里有人吆喝着大家伙去看,可阮灵萱居然没有跟过去。
  “你还说,你不知道你晕倒时多吓人,害我都没有看成魏家军和魏小将军……”阮灵萱终于想起这桩事,小脸一垮,闷闷不乐。
  为了看这场龙舟,她做出了不少牺牲和让步,没想到最后竟是竹篮打水一场空。
  “那你为何不去……?”萧闻璟好似比她还闷闷不乐。
  “他们没你重要啊!”
  虽然做出这个决定是那刹那的身体反应,可阮灵萱也没有后悔多久,很快就和自己和解了。
  现在的她和魏小将军又不认识,当然是先紧着朋友啦!
  所以阮灵萱答得十分轻快和肯定。
  萧闻璟的心脏猛然一跳,头刚转回来,随即就痛苦地皱起了脸,“谨、谨言!”
  “怎么了?”阮灵萱顿时不知所措。
  谨言冲上来听萧闻璟吩咐,“公子?”
  萧闻璟揪住胸口,痛苦道:“让、让人送她,送她回去。”
  阮灵萱快被吓哭了,“不必不必,你若是不想看见我,我自己走,你、你别生气啊……”
  虽然她也不知道自己又是哪句话得罪了萧闻璟,可现在的情况容不得她多问。
  “谨言,你定要好好喂他吃药,我等他好些了再来赔罪。”和谨言交代了声,阮灵萱忙不迭地跑了出去。
  谨言还怕阮灵萱要胡搅蛮缠,再惹公子“动气”,看她出去,顿松了口气。
  正好这时药童把煎好的汤药送上来,谨言用瓷勺搅了几下,就要喂给萧闻璟。
  “公子,快些喝吧!”
  萧闻璟推开药碗,深吸了几口气,积了些力气才开口道:“谨言,我知你和慎行是外祖父的人,外祖父去世后亦对我不离不弃,想必是只忠于我的。”
  谨言表情僵了一下,忙不迭放下药碗,规规矩矩在地上跪好,“公子可是有什么要吩咐属下。”
  萧闻璟挣扎着坐起来,身体的剧痛让他的动作僵硬迟缓,那碧绿色的翡石随着他身颤微晃。
  “其一,这药我不再喝了。”
  谨言下意识就要起身,“公子,这药为何不喝?”
  萧闻璟喘着大气,拉住他才继续道:“其二,让慎行找到路伯,无论他用什么法子也好,我要他这一个月无法出现在我面前……”
  “公子的意思是……是要慎行把他打残?”谨言睁大了双眼。
  沈老王爷将他和慎行放在小殿下身边,他心细体贴会照顾人,近身伺候殿下,而慎行是老王爷从西蜀毒谷救回来的杀手,用来保护小殿下安全……
  只是那家伙心狠手辣,倘若公子说一个月,他必然会把人打到两个月都下不了床。
  “……是,我要他这段时间都不必回了。”萧闻璟当然知道这一点。
  谨言瞥了眼旁边还在冒着热气的药碗,不管路伯如何,这个药对于萧闻璟来说是必不可缺的,他急道:“可是……药不喝,公子的痛症如何能忍?”
  “这药于我而言,饮鸩止渴罢了。”萧闻璟仰头倒下,抬起自己的右手,手内侧那道血线已经越过了肘关节,朝着心脏的方向逆上。
  “公子,血线已过半,即便您不怕疼痛,可是会死啊!——”谨言端起碗,急得不行。
  殿下虽然年纪还小,但是打小就明白喝药才能保住自己性命,所以不管多难喝的药,眼睛都不眨就喝下,从未抗拒。
  “不会死的……不会……”萧闻璟闭上眼睛。
  十四岁那年,他没有跪下,大皇子就把手上的“解药”碾碎了,那一次他本以为自己会死,疼了整整三天三夜,虚脱得再无力气挣扎,就仿佛一条在烈日下烘烤的鱼,脱了水、干了皮,五脏六腑都紧紧缩在了一起。
  可是,他并没有死。
  后来他才知道,他一直以为的“解药”从来都是毒药,日复一日,年复一年在他体内积累,不会让他死去,只会让他每一次病发更加痛苦。
  倘若,从现在开始,不再服毒。他的身体是有可能摆脱束缚,获得真正的新生……
  他要权位,更要自由。
第16章 比试
  龙舟雨过后,天气放晴,一连好几天都是大阳光。
  阮灵萱终于收到隔壁拙园的消息。
  谨言请她过来陪公子说话解闷。
  虽说他自己是个能说会道的,但是明显公子不爱听他唠叨,他便想起阮灵萱,公子唯一的“朋友”。
  阮灵萱应邀而来,见萧闻璟短短几日又消瘦了一圈,不由满腹狐疑。
  “谨言这几天光给你喝药,没给你吃饭?”阮灵萱第一个怀疑谨言照顾不周。
  正准备开溜的谨言脚步一顿,幽怨地瞥了眼阮灵萱。
  公子这几天别说饭了,连药都没有喝,每天浑浑噩噩,疼得死去活来都不吭声。
  “我这就去准备一点糕点。”
  谨言出去后,阮灵萱把椅子搬到床边上,本想为那天的事情道歉,可是话到嘴边又想着,萧闻璟既然肯让她来,肯定是已经原谅了,她再提起,岂不是不知好歹。
  是以就改口问道:“那天……我看见你很难受,身体是不是很疼?”
  萧闻璟低声道:“没有。”
  “你少骗人!”
  萧闻璟控制神情的能力已练到如火纯情,绝不可能被阮灵萱一眼看出,所以她这么一喝,萧闻璟都险些被她镇住。
  “我又不是没有病过,有一次我发烧,烧得有那么一点高。”阮灵萱捏着两根手指,拉开一些距离,“感觉骨头都快烧碎了,很疼很疼,我都哭了一个晚上。”
  有自己的经验做对比,阮灵萱斩钉截铁地道:“你那天烧得比我还厉害,怎么可能一点也不疼呢?”
  萧闻璟看着阮灵萱道:“你是一点疼一点苦就要嚷得世人皆知,可我不是。”
  阮灵萱懂了,萧闻璟就是死要面子,嘴硬罢了。
  人怎么可能不会疼,只是藏起了起来。
  “你要喊疼,喊疼了,才会有人心疼呀!”
  萧闻璟暼了她一眼。
  阮灵萱说这话,全因她的爹娘甚至身边的人都爱她,她的疼才会被人放在心上。
  可他不一样。
  “疼。”萧闻璟垂下眼睫,瓷白的面孔上还有些不健康的青色,鸦黑的发丝垂落,挂满肩头,让他有一种超脱凡胎肉身的气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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