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莓看时间还早,便打着伞准备去另一条空旷些的街打车。
风吹到露在外面的皮肤,很冷。
夏莓收紧大衣,将长发拨到胸前,充当围巾取暖。
她胸腔却是滚烫的,几乎能感受到热血在血管中流淌,她觉得很浪漫,在冬日的深夜,去接她风尘仆仆归来的爱人。
像旧时代的爱情电影。
夏莓绕到邻街,却在这里,看到了庞屏,眼底比以往更沉,像不见底的肮脏的深渊。
在看到他的瞬间,夏莓下意识地后退一步,攥紧了伞柄。
她忽然腾起一种很不好的预感。
庞屏将烟丢在地上的水坑,对一旁的几人侧了下头。
那几人立马朝夏莓过来,夏莓转身就要跑,却跑不过他们,跌在湿漉漉的水坑,伞被风吹得掀起,她被几个男人拽着胳膊拉到庞屏跟前。
庞屏看着她眼睛,拍了拍她的脸:“还瞪我?”
夏莓逼自己冷静:“你想干什么?”
之前她也和庞屏起过冲突,但她还是敏锐地察觉到,这次不一样,现在庞屏的状态极其危险。
庞屏笑了,从一旁的人群中找到木子豪:“阿豪,听说你喜欢她好几年了?”
木子豪当然也发觉庞屏此刻的不对劲,这一晚上他气压都沉得很,不明缘由的。
“嗯,庞哥,小姑娘不懂事儿,您就别跟她计较了,我之后会跟她说的。”木子豪说。
庞屏找了个屋檐下干燥的台阶坐下,慢悠悠道:“小姑娘不懂事儿?这简单,干一顿,弄软了还怕不听话?”
木子豪愣住。
庞屏斜睨他,手指指了指:“不是喜欢她好几年了吗,今天我让你先尝这个甜头,上了她。”
听到这样粗鄙的话,夏莓难以置信到几乎觉得可笑,厉声道:“你敢!你信不信我报警!”
“报警?”像是听了天大的笑话,庞屏大声笑起来,“报了警,这种事弄得人尽皆知,你觉得程清焰还会喜欢你?”
夏莓根本不会被这样的话威胁道。
庞屏恶狠狠地瞪着她:“程清焰不是都保送清华了么,人家大好前程,会喜欢一个被强|奸的破鞋?”
风雨越来越大,穿堂风呼啸而过。
像嘶吼的野兽。
今天晚上庞屏出去买烟,经过明哲高中,看到门卫正往学校门匾下拉横幅,横幅上写着——恭喜我校高二3班程清焰同学在大学生机甲大师赛中荣获金牌,保送清华!
荣获金牌,保送清华。
每一个字都像针刺入庞屏的眼睛,他眼前一片血色,视网膜都严重充血。
过往的一切都历历在目出现在脑海中。
他是怎么一步步堕落至此。
而程清焰又是怎么一步步挣脱沼泽。
他脑袋昏沉,只反复回荡着一句话,吵得他头疼欲裂。
毁了他!
毁了他!!
毁了他!!!
毁了他!!!!
紧接着,他就看到了夏莓。
那个让程清焰喜欢到发疯的女生。
庞屏扯着嘴角笑,又挥了挥手。
夏莓便被人用力拽进了黑巷,不管她怎么挣扎都逃不掉,被摁在一张废弃的木桌上,上面长了青苔,滑腻肮脏。
接着,庞屏又拽着木子豪的领子,手掌青筋暴起,用力将木子豪往夏莓身上压。
“你给老子上了她。”
木子豪也在挣扎:“庞哥,庞哥,你别这样……”
“废物!”庞屏一把将木子豪摔到一边,一脚踹在他小腹上,“给脸不要脸,你不要那就老子来,程清焰的女人,也不算亏。”
夏莓拼命挣扎。
可力量悬殊,她怎么可能阻止庞屏的动作。
庞屏的手扯开她的大衣,按在她胸口时夏莓不受控地尖叫,她浑身都觉得恶心,泛起鸡皮疙瘩,不受控地留下屈辱的眼泪。
“滚!你给我滚!”她喊得嗓子都哑了,拼命蹬腿想踹开他。
庞屏本来被她拳打脚踢刚要恼,却碰到肩头那光滑的皮肤。
带着寒气,还在瑟瑟发抖,光滑又白皙,在破败的路灯下就像珍贵的璞玉,而那纤细的小腿也颤悠悠的,像羔羊。
少女衣衫不整,长发凌乱,脸上混着雨水和泪水,眼眶通红,饱满的唇瓣被咬出了血,可这样的凌乱美和脆弱感却别具美感,让人忍不住想要更残忍的摧毁。
庞屏顿时只觉得血气下涌,理智全无。
他拼命将夏莓压到木板上,带着酒气和烟味的嘴凑过去。
夏莓扭开脸才躲过,她手足无措到几乎只剩下哭,又怕哭多了会没力气反抗。
“操。”庞屏骂了句,“真滑,便宜那小子了。”
“我会杀了你!”夏莓湿透的头发沾在脸上,眼眶红得要滴血,尖声喊,“庞屏!我一定会杀了你!”
“行,杀了我。”庞屏一手去脱自己裤子,另一只手掀开夏莓的裙子去扯她,“不过今晚爽完,你可能就舍不得杀我了。”
夏莓力气一点点丧失。
她能听到旁边木子豪的吼声,但他被其他人拽住。
周围还有那么多人,都在围观。
围观她生命中最屈辱的这一刻,围观她裸露出来的皮肤和躯体。
夏莓只能用力夹紧腿不让他脱下打底袜,上半身却没了力气,她几乎绝望地躺在木桌上,看着头顶上明晃晃的瓦灯。
风雨天,没有月光,没有光。
如果此时此刻夏莓手边有一把刀,她一定会杀了庞屏,如果杀不了他,夏莓一定会杀了自己,她不要被这样玷污侮辱。
然而就是在这最屈辱的时刻,夏莓想到了从前程清焰说的一些话。
他说:
“公主就要有公主的样子。公主只需要睥睨众生,不需要冲锋陷阵。”
“遵命,公主,那我们就赢。”
“嗯,听凭公主处置。”
“公主,等到后年暑假,我们一起去北京吧。”
“不管以后遇到什么,不管以后会多辛苦,你永远是我的公主。”
“你是我的公主,我会用我的身体、用我的血,来守护我的公主快乐顺心长大。”
哥,你什么时候回来啊……
哥!
你快来救我啊!
就在庞屏要脱下她打底袜的那一刻,夏莓终于从那木桌上硬生生掰下一块木片,侧面锋利。
她指甲里都是淤血,咬紧牙忍住哭腔,一声不吭地抓着木片用力朝庞屏背后刺去。
庞屏闷狠一声,只感觉到一阵尖锐的刺痛。
但木片到底戳不破厚重的衣物,没有流血。
“臭婊子!”庞屏怒吼。
夏莓趁着这个空档用尽全力推开庞屏,从木桌上滚下去,跌跌撞撞往外冲。
庞屏骂了句脏话,冲过去拽住夏莓头发用力往回拖。
夏莓尖叫着挣扎,木片在她手心割出血痕,她再次用沾血的木片朝庞屏手上割,这回划出一道很深的口子。
夏莓一脚蹬在他腿间,随着哀嚎一声,木子豪也终于挣扎开几人的束缚,扑过来死死抱住庞屏的腿。
“快跑!”木子豪嘶声力竭地喊。
夏莓什么都顾不上,浑身精疲力尽,脑袋发昏,完全是靠着意志力挪动双腿。
她袜子也被桌子勾破,头发湿透,粘在身上。
狼狈至极。
救救我吧。
求你了,救救我吧。
夏莓甚至都不知道在向谁呼救。
她生怕庞屏会追出来,再次被拖回去。
如果再有一次,除了绝望她就什么都不剩了,她连反抗的力气都没了。
要不就这样死了吧。
与其被玷污,还不如就死了。
死了,就什么都感受不到了。
漫天的冰雨如尖针刺入身体。
终于,夏莓跑到了大路上,灯光骤然亮起,好像刚才黑巷中的肮脏都不存在。
夏莓抓住身边一人的手臂,同时眼前发黑地栽倒下去,只剩下一句:“求求你,救我……救救我,求你了……”
公主脸色煞白,指甲带血,发丝凌乱,瑟瑟发抖。
睥睨众生的公主,陨落了。
十点钟的机场有些空旷。
程清焰穿过长长的通道往外走,一边将手机开机。
[程清焰:我到了。]
直到他上了出租车夏莓都没回复。
程清焰便拨了电话过去,依旧没人接。
出租车司机透过后视镜看向他,搭话道:“女朋友电话打不通?”
“嗯。”程清焰笑了下,“估计睡了。”
“十点就睡啊,我还以为你们这帮小年轻天天熬夜呢。”
“她困了就睡,有时候七八点也睡。”
程清焰从包里拿出那枚金牌。
金牌上的丝带颜色可以自己选,程清焰想着可以送给夏莓,还特地串了一根粉色丝带。
刚看了会儿,手机又响了,他原以为是夏莓回电话过来,拿起发现是卢蓉打来的。
“喂,妈。”他说,“我刚出机场。”
“阿焰……”卢蓉语气踟蹰。
程清焰愣了下:“怎么了。”
“莓莓她……出了点事,现在在医院,你过来一趟吧。”
“什么事?”
出租车司机听他语气转变,再次透过后视镜看向他。
只见方才温和散漫的少年顿时沉下脸,眼眶泛红,像是要杀人,又像是要哭。
第57章 智齿
夏莓在求救后就直接晕倒了, 被路人送去医院。
没过几分钟她就从噩梦中惊醒,打了镇定剂现在重新静了下来,就坐在床头, 什么表情也没有,呆呆地看着手指指甲缝里的血迹, 想抠出来, 但觉得疼,又作罢。
外头夏振宁和卢蓉都在,警察也在。
在听到警察说还没抓到人时,她睫毛颤了颤。
夏振宁反应倒是出乎她意料地激动, 一把拽住警察的领子往墙上摁,声音里带着浓浓的哽咽,哑声:“我女儿他妈的被他们欺负成这样, 你现在跟我说找不到人?!我一定让他们付出代价!”
警察和卢蓉一起劝他冷静,保证一定将庞屏一群人捉拿归案。
夏莓只觉得外面走廊上闹哄哄的,觉得吵,侧躺着扯过被子盖过头顶。
没一会儿, 夏振宁就进来了, 走到床边,轻声:“莓莓。”
夏莓抬眼。
“我们先把手包扎一下好不好?”
她手上被木片割开深深的伤痕。
夏莓停顿了下, 摇头。
夏振宁蹲在床边,与她平视:“你这样手会出问题的。”
夏莓说:“不想让人碰我。”
夏振宁一顿, 顿时喉间发涩, 扭过脸用力抹了把眼睛,不敢再提这个话题。
“那你有什么想吃的想喝的, 跟爸说,爸去买。”
她还是摇头:“没有, 我想回去了。”
“再等会儿好不好,莓莓,我们等检查报告出来就回去。”
夏莓没再说话,安静躺着。
又过了会儿,夏振宁便起身走出去,不再打扰她。
门口,卢蓉在一旁说:“我一会儿问问柯北有没有好点的心理医生,孩子还这么年轻,千万别留下阴影了。”
夏振宁捂着眼睛低头靠在卢蓉肩头,默默流泪:“好。”
夏莓又睡了一觉,看了眼时间也不过才睡了半小时。
她慢吞吞从床上爬起来,想出去问问报告都出来了没有,她不喜欢医院里的消毒水味,让她连觉都睡不沉。
她推门出去,便看到了靠着墙根蹲在地上的程清焰。
他不知道是什么时候到的,都没有进来病房。
“哥。”
程清焰抬眼。
他眼底通红湿润,脆弱不堪。
“你什么时候来的?”夏莓问。
“刚到。”他喉结滑动,拼命克制着情绪,“对不起,我来晚了,莓莓。”
夏莓轻轻摇了摇头:“我爸呢?”
“结账去了,报告都出来了,没别的问题。”
夏莓蹲下来,视线平平地与他对视着,半晌,她平静地说:“我想去兜风。”
“好。”
程清焰起身,带着她往外走,正好碰到回来的夏振宁和卢蓉,程清焰和他们说了去兜风,夏振宁破天荒的什么反应都没有,只叮嘱说别着凉。
雨已经停了,医院外面有自行车,程清焰刷了市民卡取出一辆。
而后脱下自己的羽绒服披在她身上,给她戴上帽子:“好了。”
夏莓依旧坐在后座,和上次一样,程清焰朝着与市中心相反的方向骑。
雨后的城市空气清新,带着干净的草木味道。
让夏莓恍惚中觉得,连空气都与自己格格不入。
她轻轻将脸贴在程清焰的后背,一手半拢着嘴,试图用这样的方式让自己吸入的是污浊些的空气。
他们谁都没有说话。
程清焰骑车上坡又下坡,带起一阵阵的风。
仿佛无处可逃。
不知道过了多久,夏莓才反应迟缓地察觉到,程清焰的后背在颤抖。
她愣了下:“哥?”
“嗯。”
“你在哭吗?”
程清焰没再说话。
夏莓:“你先停车。”
程清焰乖乖停下车,夏莓从自行车后座爬下,绕到他跟前。
于是,她便看到,少年泪流满面,眼睫都是湿润的。
他上一次哭,是小学时,得知程志远杀人入狱的当天,只落下一滴泪。
之后他没再哭过,直到今天。
因为他的公主遍体鳞伤。
夏莓知道他在后悔,在自责,在内疚。
她将手从宽大的羽绒服袖子中伸出,捧着程清焰的脸给他擦眼泪,一点一点,认真细致。
但很快,又一滴滚烫的泪落在她手背。
夏莓停下动作,盯着他的眼睛看,半晌,她笑着问:“你怎么还哭个没完了?”
程清焰别开脸,依旧没说话。
“好了,别哭了。”夏莓张开双臂抱了抱他,“你看,我又没真的出什么事。”
他垂下眼:“嗯。”
“那我们回去吧。”
“今晚回来住吧。”程清焰看着她。
夏莓停顿了下,而后点头。
回去路上,程清焰去了趟药店,买了纱布和消毒药水,他没让药房医生帮夏莓包扎,而是自己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