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不、起!”
没等少年那边开口,沈玉姝的眉头先皱了起来,脸色更冷了一个度;
“沈之宣,你是学不会好好说话吗!”
沈之宣;“......”
感受着四面八方投来的嘲讽视线,他这下连装都不用装,眼中泪水变得真情实意极了。
“对不起。”他再开口,同时还伴随着眼泪噼啪;
“我不该将你当成家中小奴,打你骂你指使你——”
“对不起,请你原谅我!”
“......”
沈玉姝满意的将视线移开,又投向了女子这边,表情重新变得温雅,轻轻问询;
“不知众位,对这个结果可否满意?”
众女子;“......”
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再看看旁边流泪的沈之宣,最终还是先开口的那位点了头,颤颤微微的接过沈玉姝手中银票,强行控制着眼神别往上面瞟,拿捏着气势;
“还......还行。”
沈玉姝轻轻点头,几乎拿出了十二分耐心。
“既如此,那我们便先行一步,众位,在此别过。”
他朝几位抱拳施礼,对面几人也有模有样的模仿他回礼,看着这帮富贵人转身离去的背影,那位伸手接银票的女子啧啧几声,不无感叹。
“这人......倒还怪有气势,又讲理,不像咱村那些有钱人,眼睛都能长到天上去,谁肯给你讲道理!”
“可不是!明明是一家子,也不知这前头小辈怎么歪成这样......”
后头最小的女子上前附合,嘴里说着话,眼神却直勾勾盯着银票,走近了,伸手想拿;
“二姐,快给我瞅瞅这百两银票长啥样,百两啊!我这辈子都没见过这么大额......不对,是我这辈子都没见过这么多银子!”
其她两个也凑上来,嘴里虽没说话,可眼神也都透着殷切。
百两银票啊!那个是百两!谁不想见识见识啊?
像她们这种卖苦力的轿妇,抬一个人上山,下那样大的苦力气,一趟也就只能赚个几百铜子......
百两银!那是她们一辈子都赚不到的钱数。
拿银票的女子知道众位都想看,便也不藏着掖着,大大方方的将银票展开,一一传阅,然后又小心翼翼的收进怀中,抬头,扫视众人,喜悦的眉眼变得严肃起来。
“大姐,三妹,四妹,我知道这笔银钱很大,大的足以让咱们心思浮动,暗生龌龊,可大家伙也得知道,这笔钱是那贵人补偿给咱四弟的,哪怕这其中少不了咱们下力,可大头终究是咱弟的,咱们不能抢,都晓得不?”
在她们这帮姐妹中,老大太过老实,老三和老大一样的性子,老四年仅十七,虽脑子机灵,可太过年轻,心思不定,终究还拿不了什么大主意。
是以,老二基本上是公认的领头人,她既这样发声,那众人哪怕有个什么小心思,却也只得暗自掐下,讪讪点头。
然而,就在众人心情郁郁,旁边最小的少年也跟着迷茫恐慌间,女子又开了口;
“只,道理是道理,情份归情份,小弟年龄尚幼,咱家又人口拥挤,不若将这百两银,分成两份,一份留着坚决不动,待日后小弟出嫁,那便是小弟的压箱钱,至于另一份,咱们便归入公中,用以盖院——”
“各位觉得如何?”
几人眼睛一亮,各各乐不思蜀,甚至就连旁边少年都笑眯了眼。
“好好好,就这样分配,我们没意见,都听二姐的。”
“枝儿也同意,枝儿也想住大房子。”
“......”
女子端着架势扫视,眼底笑意浓郁,却也仍旧不忘敲打;
“别都只顾着高兴,你们可都给我一一记住了,这份盖房子的钱是因为枝儿才有的,所以咱们房子盖好,必须要给枝儿留一间光线最好的,还有剩下的一半,那必须是枝儿的,以后谁都不准动,谁都不准!”
话音刚落,下边附合声一片。
“知道知道,那是枝儿的,我们不会动,绝不会。”
“那全都是枝儿嫁妆,谁动我揍谁,都是枝儿的,枝儿的!”
“对!都不动,不准动......”
“......”
亲生姐弟,血脉相连,哪怕在面对天降馅饼时,心中会有那么一丁点儿贪意,但无伤大雅。
没人想过独占这笔钱,她们有贪心,也只是因为家中房屋实在太破,如今天降横财,实在很难不将其与住房联系一起,而如今,住房已被解决,那亲情就会占据上风。
若她们再想贪剩下的钱,那她们自己的良心都会抗议。
升斗小民,都有私心,但终归良心犹在,做不下那极度自私之事。
......
那边,赔偿到手,合理分配,各个满意。
而这边,在沈玉姝眉目平静的暴怒中,她谴人在这座城镇到处寻找马车,想将沈之宣送回雍城,可奈何,大年时节,人满为患,哪怕他将一座城翻了个遍,也依旧没找到合适的马车护卫。
于是,在众人出游的第一个地点,因为沈之宣的骚操作,一行人的出游被迫停止,在宋文筝的满心怨念中,原路返回。
第21章 被碰瓷
回去路上,长达三四个时辰的车程,车内气氛没了去时的轻松,而是变得凝滞。
大老板不言不语,躺在榻上,闭目养神,沈之宣眉目低垂,隐忍倔强,而自己......
宋文筝悄摸吐出下咽不了的干果核,规规整整的放到一旁碟子上,饮口果茶,再继续下一个。
唉,玩是玩不了了,那就不能亏待自己的胃。
这可是明玉楼的果汁,一壶二两,菊芳斋的点心,一包三两。
搁平时她吃得起吗?
吃吃吃,老板给的福利,不吃白不吃。
“咔嚓咔嚓,咔嚓咔嚓......”
许是静谧的车厢内,她咀嚼的声音太响亮,为此,安安静静坐在对面的沈之宣猛不丁抬头瞪了她一眼。
宋文筝捕捉到了,赶紧立马瞪回去。
瞪瞪瞪,瞪什么瞪!有本事你也吃啊!
你敢吗?你不敢!
饿着吧你就,呵!
她回敬的挑衅太直白,直气的沈之宣怒火中烧,目光越发冷冽。
可奈何,宋文筝不怕啊!
她坦然回视,一边回敬着汹涌恶意,一边咔嚓咔嚓,嘴巴不停,同时,她那双会说话的眼睛还仿佛能将自己吃美食的心理投射出来。
哇,这个软糕真好吃啊,香香甜甜,倍儿棒。
啧,这种干果真清香,又有嚼劲,好吃好吃。
咦,还有这榛果,真酥香啊,改明儿发了工资得买一包给雪雁给尝尝去,味真不赖。
还有这果茶,又甜又醇,后味绵长,果真不愧是二两银子一壶,确实值!值!
......
沈之宣;“......”
强大的愤怒使他下意识张嘴想骂,但嘴都张开了,他又心有顾虑,悄悄扭脸看了眼闭目养神的沈玉姝,他脸色变幻,最终憋屈的一咬牙,直接闭上双眼,将脸扭向里侧,来了个眼不见为净。
而这边对峙胜利的宋文筝,乐颠颠的将视线收回,操蛋的心情终于好转一点,又开始了咔嚓咔嚓继续吃东西的过程。
咔嚓咔嚓,咔嚓咔嚓。
一路行,一路吃,宋文筝也不知她家老板一共备了多少这种吃食,反正车行一路,她吃一路,到最后下车的时候,依旧有满盘的果糕零食被摆上桌,仿佛当真吃无穷尽一般。
但摸了摸被撑的圆滚滚的肚子,宋文筝满足下车,微笑与她家老板告别。
“老板,我回家了,您慢走。”
长长一路,沈玉姝终于睁开了那双自上车起就闭上的眸子,眼珠内犹显疲惫,但温润依旧。
他朝宋文筝点头,嗓音温和;
“知道了,你也赶紧回去吧。”
“嗳,我这就回呢。”
她摆手,目送马车远去,自己则摸着肚子慢慢吞吞往家走,一边走还一边打了个饱嗝儿,特别没出息。
然而她不知道的是,此时宋家,却正在爆发着一桩丑闻。
前院偏室
看着床上那对衣不蔽体的男女,宋主君脸色青青白白,特别是眼风一扫,又触及到床单上的那抹鲜红,他紧绷的脸色彻底垮下,难堪至极。
而紧跟他后面而来的宋家小舅宋墨沉,则是眉梢一挑,凤眸中闪过一抹惊喜,随即将房门开的更大,以便后面的亲戚外眷看的更仔细,自己则拨开人群挤到前方,声音大的像惊雷。
“哎哟,我的好侄女,这是怎么......你就是宠幸奴才,也不该挑在白天啊,这白日宣淫,有伤体面,让侄婿的脸面往哪搁......”
他声音太大,说出来的话不仅让外面的人听了个全乎,甚至还震醒了酒醉的宋清沉,她晕乎乎的睁开眼,触目所及便是一大帮面色兴奋的亲戚。
她懵懵的眨眼,缓慢回头,便看到她此时正在躺的床上里侧,坐着位用棉被裹着身子的年轻小郎,小郎容貌清秀,肌肤白皙,然而这不是重点,重点是,他那没被棉被遮掩住的香肩,上面正红梅点点,牙印掌痕......
看到这一幕,傻子才不知道刚刚发生了什么呢。
她的脸色变得有些难看。
难看的原因不是宠幸奴才,也不是一夜荒唐,而是此时正毫无边界围在屋子里的众位,以及脸色难看,直立立的杵在屋中间,任凭别人瞧她笑话的宋主君。
“众位——”
她开口,嘶哑的嗓音依旧带着绝对威严;
“私闯入室,可不是有教养的人所为,既看也看了,瞧也瞧了,那便退出去吧。”
她的眼神又轻飘飘的瞟向宋主君,眉眼微压;
“主君,注意点体面,赶紧带众位出去。”
宋主君的脸色很难看,特别难看。
想来不管是哪位主君,在大年节这几天,在成堆亲戚的见证下,亲眼看到自家妻主宠幸小奴,谁的脸色都不会高兴起来。
可能怎么办呢?
宋主君看懂了对方震怒,于是哪怕心里万般憋屈,他也不得不强打精神,尽力维持体面。
他转身,面上故作轻松;
“走走走,咱们都走。”
“哎呀,不过就是宠幸个小奴罢了,值当什么大惊小怪的,谁家女人不好鲜?不稀奇不稀奇,挪挪脚,走,都挪挪脚。”
众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面色表情,那可真是一言难尽。
确实,没有女人不喜欢年轻的,好色也是正理,可是——
宋主君啊宋主君啊,你是不是忘了,刚刚在外头你可才嘲讽过宋家小舅,说他年老色衰,也难怪□□主房里又收小侍,毕竟人均爱俏,自己老了,那自不能阻着别人找乐趣......
当真是天道好轮回,苍天饶过谁啊!
那边话才刚落呢,这边就因口渴闯进一间偏室,撞上了如今一幕。
啧啧,啧啧。
众人如潮水般乌泱泱退去,甚至走在最后的一位,还知道帮两人关紧房门,屋里的气氛又重新归于宁静,而在这种安静气氛中,床上小郎的眼中聚满泪水,微一眨眼,噼啪掉落,安静无声。
宋清沉的眼尾扫到了,便不由多了几分怜惜。
她今年四十二岁,不年轻了,又加上后院已经有了好几房小侍,伺候的也挺尽心,所以她除了谈生意时逛过几回楼子,家里头那是已经好多年没有添新了。
而再回忆一下昨晚感觉,那生涩动作,软滑肌肤,还有那凶猛动作时哀哀叫痛的语调......
果然,做这种事情,还真就得和年轻的才有滋味儿。
宋清沉目光中的怜惜久久不散,她甚至还抬手摸了摸小郎沾满泪水的脸颊,以及布满吻/痕的香肩,语调温软;
“行了,别哭了。”
“我既要了你的身子,那自会补偿你,不会叫你吃亏。”
小郎似是对她的触碰感到害怕,身体一颤,抬起那双布满眼泪的双眸,水润润,软乎乎的;
“家主......没骗奴才?”
那嗓音里的哭腔,一时让宋清沉更怜惜了。
“当然,我可是主子,有什么骗你的必要?”
小郎呜咽一声,似是也想通了其中关节,眼中忐忑终于落下几分,睫毛垂下,显得越发楚楚。
“那奴......奴以后就,乞家主垂怜。”
宋清沉被他楚楚可怜的样子撩的心痒,但终归顾忌着外面那么多亲戚,最终也只得揉捏几下,过些干瘾,便大手一挥,让其回去。
“衣服穿上回去吧,放心,我会补偿你的。”
小郎微微垂头,沉默了两秒,干脆将锦被一撤,直接光着身子,走下床榻,一一捡起了衣服穿。
他知道身后女人在看他,可那有什么关系呢?这本就是他的目的不是吗?
差不多一炷香时间,小郎......也就是青柳,他终于将衣服发饰都收拾停当,这才款款转身,低眉顺眼的福了一礼,磨磨蹭蹭走出偏室。
他知道,到如今,他的计划已经成功了一半儿。
上辈子,大年时节也曾发生过这样一件事,不过那时,里头的主人公可不是他,而是厨房里的一个帮厨,明明那人的姿色还不如他,可就因为出现的时机好,便逆转命运,先是被提为通房,后头几月盛宠,又怀了身子,被提为小侍......
他本来是看不上这个机遇的,毕竟他年纪轻轻,若有其它路子,谁愿意去给能当自己母亲的人去做小啊!
他原本的规划是和宋文筝在一起,仗着先知,辅佐对方争家业,然后等对方成功之后,再嫁给她,成为一府主君。
可奈何,天不遂人愿。
也不知怎么回事,这辈子的宋文筝和他记忆里有些出入,她并没有如上辈子般,日日黏他,小心讨好,且更重要的是,她不听他的!
女人呐,果然是善变的。
哪怕上辈子这样好的大姑娘,这辈子也会变心,那他还能相信谁呢?
无人可信了,他也不再需要这种虚假之爱了。
既然她不愿意帮自己逆改命运,那自己只能亲身上阵,紧紧抓住最后一个机会,来为自己搏一个光明未来。
虽然,这个过程很难受就是了。
宋家主不年轻了,她身上的皮肉都松垮了,甚至在某件事情上,也显得力不从心,而自己,则还那么年轻,那么鲜嫩......
心中思绪纷沓,青柳裹紧衣服往后院走,不想一拐弯,竟正好与刚进门的宋文筝撞了个面。
“唉——”
宋文筝急急刹住即将撞上去的脚步,抬头看他,一脸惊诧;
“......青柳?怎么走这么快?小心点儿!”
而青柳惊吓过后,一双黑沉沉的眸子则直盯着猛然出现的宋文筝,表情种种变幻,最后竟徒生了一股恨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