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家主是儿郎(女尊)——落雁沉鱼【完结】
时间:2023-10-17 23:07:22

  沈之宣面上的笑容又重新挂上,甚至还殷勤的帮对方倒上果酒, 那眉眼里所展现出的温婉, 简直与曾经——判若两人。
  只可惜如今的宋文筝什么都不知道, 否则,但凡她有一点曾经记忆,那她都要默默在内心嚎叫一嗓子,来表达一下此时震惊。
  ——是的,她不记得了。
  或者不应该说不记得,而是……穿越了?
  宋文筝不知道,她也很迷茫。
  明明在行为意识上,她确实是在上个世界的病床上死去,然后又在这个世界睁开了眼,可,宋文筝总觉得不太对。
  说不出来哪儿不对,可就是很不对。
  她是四年前被面前的这位沈公子捡回家的,照这位的意思,她应该是登山采药时不小心摔下山崖,然后被崖下翻涌的湖水冲走,再然后,就那么巧合的被对方撞见,再再然后,她就被捡回家了。
  说是家,也不完全,因为对方是将自己放置在了一处明显久无人住的小宅里,然后给她请大夫,还专门派了个仆人给她擦身换药,到最后,等她身体差不多好全之时,对方才包袱款款的入住小院,说是与她颇合眼缘,想要比邻而居……
  那时因为身体刚好而兴奋的往集市上跑了一圈的宋文筝,立马立,拒绝了他。
  笑话,她在街上跑了一圈刚发现,这个世道居然是女尊男卑,女子外出做工行商,养家糊口,男子在家操持家务,生儿育女……
  这不就是颠倒过来的古代社会吗?
  那换而言之,此时的自己就类似古代身份不明的路边男人,而好心将自己救回家,又为自己请大夫找仆人的沈公子,就是个心性良善,助人为乐,却最终会被他所害的……傻白甜?
  意识到这点的宋文筝差点吓死,于是她赶紧摇头拒绝三连,并在指天发誓说一定会报答对方后,麻溜的从那座宅子滚了蛋。
  她对这个世界没记忆,也不知道从小宅里搬出来要去哪里,万幸的是在路上碰到了个桃花村人去县城卖菜,对方见她茫然无措,便干脆一顿攀谈,直接将她介绍到了自己村里,先赊账租了个小院,然后再慢慢做工还债。
  虽然租的小院很破旧,每日的生活很清苦,但终归是如此安稳了下来。
  有屋住,有菜吃,再调用下自己上辈子所学过的技能,赚钱还上沈公子在自己身上花费的钱财……
  宋文筝表示对这种生活很满足。
  当然……若对面这位主儿,能不经常过来,为她繁重的债务上又添新债,那她便就更满足了。
  赚钱不易,宋.打工人.文筝,是真的很会精打细算啊!
  一顿饭吃完,宋文筝很有眼力劲儿的将桌上空盘刷洗干净,然后一个个摞在厨房锅台边搁置的,一看就很高端大气上档次的红漆饭盒里。
  小心翼翼,规规矩矩。
  对方这几年来这儿不算勤,差不多一月一趟,本来前几次她还挺欢迎,对方来了,她总要奉上家里最好的茶,最好的果……可后面才发现,对方压根不碰她沏的茶,洗的果,他在这里吃的一直是他自己带来的糕点,茶水,饭食。
  后面宋文筝也就识趣了,她不再拿家里东西献丑,而是在对方拿东西过来时,先默默算好这些东西的价值,然后共同饮用,最后再仔细的将餐具收拾妥当,装进对方提过来的餐箱里,尽可能让其少些麻烦……
  唉,其实有点烦。
  宋文筝最后洗了洗手,脚步踏出厨房,面上便又重新挂上了和熙笑意。
  她开始有一句没一句的与对方唠着并不合拍的家常。
  ——是真的一点都不合拍。
  宋文筝脑子里塞的都是二十一世纪的记忆,后面这几年,也一直生活在闭塞乡村,所以她唠家常,那唠的便是——苍茫大山里栽下的树,绿茵碧草间藏的野花,雨后初晴露出的彩虹,细雨蒙蒙的树叶沙沙。
  属于穷鬼的小清新,属于土包子的小文艺。
  而沈之宣呢?
  其实宋文筝能够明显看出,对方在很多时候都想将话题向自己靠拢,可无奈,一个不到二十岁的年轻人,谁能很好的藏起自己的本性呢?
  他爱繁华,爱金玉,他说起首饰雕刻,胭脂水粉时,目光炯炯,唇眼俱弯。
  宋文筝说的话,他根本没兴趣听,而他喜欢谈的事,宋文筝也是压根听不懂。
  不止这一次,是以往的每一次。
  讲真,宋文筝有时候是真的很疑惑。
  他搞不懂对方为什么总来这里找自己,明明两人接触并不多,宋文筝这么多年了都只知对方姓名年龄,其它的一概不知,两人凑一起也多是鸡同鸭讲,并没有什么聊得来的话题……
  所以,为什么?
  宋文筝很懵,可顾及这个世界的男女颠倒,又见识过村里一男子因听了句难听话便愤而自杀的样子,她不敢问,一句都不敢问。
  二十句之内,两人的聊天意料之中的冷场了。
  因为经历过多次,所以宋文筝都已经熟悉这种状况了。
  在接下来,如果她岔开话题,再聊一些其它趣事,那两人还可以再聊一刻钟左右的闲篇,而如果她兴致缺缺,并不想东拉西扯继续攀谈,那对方便会在几秒钟后慢慢起身,两人再说些场面话,对方就会告辞离去,然后登上村口那辆宽阔马车,两人这一月一次,仿佛任务般的见面便宣告结束,各自继续平稳生活。
  宋文筝已经清楚后面的步骤,又加上今日上山实在疲累……就这样吧,不想再费心找话题了。
  她垂着眼,安静的在心里数着时间:
  1,2,3,4,5……
  等数到第八的时候,她的胳膊甚至都已经开始使力,打算站起来如以往那般说些漂亮话,但不想——
  “阿筝,我有话和你说。”
  呃?
  宋文筝的眼睛微微瞪大,显然对没有按流程走的对方有些懵。
  但好在她情绪管理做的不错,?异神情很快压下,再抬头,她的表情还是一如既往的温软。
  “何事?沈公子但说无妨。”
  对面盯着她沉默了一瞬,然后——
  “阿筝,相处四年,你觉得我这人如何?”
  宋文筝:???
  话题好像不太对劲,但又不能确定。
  宋文筝极隐晦的咽了咽唾沫,面上的笑意己有点干硬;
  “沈公子……容貌秀丽,温婉良善,实乃宋某记忆中最优秀的男子。”
  她这话可没说谎。
  上辈子她几乎都在住院,压根没接触过几个男子,而这辈子,她自从知道这个世界女尊男卑后,那真的是在村里离未婚男子八丈远,就怕一不小心,因为与对方说了句话什么的毁了对方清誉。
  所以,她真的没撒谎。
  因为没有比较,所以对方自然是她记忆中最优秀的男子。
  听她这话,对面人眼中的笑意越发明显,然后在宋文筝紧绷的视线里,涂了口脂的唇瓣又张开;
  “阿筝既觉我不错,我其实亦心悦……”
  “吱拉”一声,是木凳划过地面的尖锐摩擦音,宋文筝慌忙从凳上站起,第一次不体面的打断了对方的话。
  “沈公子,我其实也有话和你说。”
  她语速极快,然后在对方没反应过来的时候,迅速进屋,不过两秒,手中便抱了个小瓷罐出来。
  沈之宣一鼓作气的话语被截断,面上的笑意己渐渐消失,面无表情。
  宋文筝不敢往他面上看,自顾自将小瓷罐放到已擦抹干净的饭桌上,然后面上带笑的将瓷罐盖子取下,再在沈之宣黑沉沉的视线里,将里头东西呼啦啦全倒出来——
  叮咚咣啷,是宋文筝这么多年积攒下来的全部积蓄。
  旁边沈之宣看着桌上散乱堆积的碎银铜板,本来面无表情的脸色,却又突然开始发青。
  他想,他己明白了对方答案。
  而这边的宋文筝依旧没敢抬头,她脸上含着兴奋的笑,仿佛已经忘记刚刚沈之宣说的什么,只自顾自划拉着手中碎银,逐一解释;
  “这些银钱是我这几年攒下的积蓄,共四十八两五钱半,不算多,我也知道不够当初沈公子救下我所花费的,但我还是想先还沈公子一部分,至于剩下的,我保证一定会在五年内还清……”
  她都算过的。
  当初在对方的小院养伤时,她便隐晦问过老大夫的出诊金,药材费,还打听过仆人的月钱,以及整两月的的住宿饭食……
  所有零零碎碎的算一起,约摸得出六十八两多一点的数字。
  她本是打算还一百的。
  但后面因为对方每个月来一趟,每次来还都会带一些贵价饭菜点心,然后宋文筝也会跟着食用……所以她的心理预期便又升到了一百五十两。
  救命之恩,不太好还,可银钱上的恩情,却是丝毫不能马虎,一定要还的。
  沈之宣的脸色己然青的厉害,他目光直盯宋文筝,开口,一字一句;
  “我没说过让你还——”
  宋文筝偷偷瞥他一眼,讪笑;
  “欠债还钱,天经地义,我这个欠债的可不能因为你这个债主不向我要,我就厚着脸皮不还,否则我成什么了……”
  她本意是打算再过一个月,等对方下次再来时,自己再将钱给他,因为再等半个月左右,她手上的这批素描样应该就能交货,到时候就能凑够五十两,然后她再将瓷罐里的一堆碎银拿到钱庄换成一整张,这样还钱时候,看上去也体面点,不至于像如今——
  奈何,终究是人算不如天算啊!
  她解释的有理有据,看上去毫无漏洞,并已经开始将桌上碎银并拢成小堆,一捧捧往瓷罐里装回去。
  “沈公子您待会儿回去时就将这个小罐带走,放心,我一定会给您在食盒里藏好,不会让人发现您带了这么个不符身份的……”
  “宋文筝!”
  絮絮叨叨的话被截断,宋文筝僵笑着抬眼,却见对面衣着华贵的少年己从凳上站了起来,然后,一步,一步,正朝这边走来。
  面无表情,目光执拗。
  宋文筝脸上的笑意更僵硬了,甚至连手指都有些紧张的蜷缩起来。
  “怎,怎么了?”
  沈之宣盯着她,在意识到她的拒绝和看到她脸上明显尴尬的表情后,他依然不肯后退,还是执着问出了口。
  “我说,我心悦你,想和你在一起,你呢?”
  宋文筝;“……”话题终究是略不过去了。
  她干巴巴的扯了扯唇角;
  “沈公子很优秀,我……配不上。”
  “若我说你配得上呢?”
  沈之宣又上前一步,目光直直逼视着有些躲闪的宋文筝,打破砂锅问到底,不达目的不罢休。
  宋文筝;“……”
  她僵着脸沉默了好几秒,然后突然后退一步,双手平举,朝面前沈之宣深深鞠了个躬。
  “……很抱歉。”
  最终还是得到了确定答案。
  沈之宣微微闭眼,尽量不让眸中的情绪流淌出来,眉眼看上去有些难过。
  宋文筝很愧疚,但既然话说到了这份上,她便也不能后退,必须将话全部说开了;
  “沈公子,我很感激您在乱流中救我一命,也谢谢您为素昧平生的我请大夫,供食宿,给了我一个喘息之机,我真的很感激很感激您,我……”
  “我们并不是素昧平生。”
  呃?
  本打算长长抒情一把的宋文筝愣住,然后猛的抬头,目光震惊;
  “不是素昧平生……咱们以前认识?”
  难道对方认识这个身体的原主?
  这么多年了,对方到底有没有发现自己壳子里换了个人?
  真有点吓人啊妈的!!
  宋文筝在这一刻脑子懵懵,千头万绪,不想对面那本来正闭着眼伤心的沈之宣却笑了起来。
  有点情绪转移的幸灾乐祸,又有点儿旁观者的理智清醒。
  宋文筝被他的表情气了一下,真是好险才忍住了心头翻涌的焦躁。
  她静静等待着,自己都说不清心里的是恐慌还是渴望。
  可奈何,对面的人却不就着这件事说了,而是很险恶的拐了话题。
  “我要订亲了。”
  “我父亲说,等定完亲就不让我往外跑了,老老实实呆在家里绣嫁衣,然后等着半年之后的花轿迎亲。”
  宋文筝;“……”心情如坐过山车般大起大落,但还是要撑起精神。
  她干笑;“恭喜恭喜,能让沈公子相中的女子,那定然是财貌双全,门当户对。”
  沈之宣笑看着她;
  “我与她并未见过,听说又矮又胖,年龄还比我大十五岁。”
  宋文筝;“……那可能是门户高,毕竟父母定下的婚约,都是想让孩子后半生过得松快点。”
  沈之宣继续笑;
  “中等门户,小富之家,家中还有前头主君留下的一子一女。”
  宋文筝;“……”
  哪怕宋文筝并没有刻意注意过,却也能从互相聊天中知道,沈之宣家中的条件绝对不错,能坐得起大马车,养得起车夫,身上的衣衫从未重复,来去自如一个宅院,还能动不动拎过来一盒高价点心……
  所以,这种门户嫁到小富之家,算是低嫁吧?
  长得又不好看,年龄又大,家里条件还一般,且嫁过去还是当继室,当便宜爹……为何要嫁?
  瞎了吗?
  “这个,您父母是不是不清楚这些……”
  她问的艰难,说的话连自己都不信。
  怎么会不清楚?
  这个时代的男女成亲,那父母都是要将对方知根知底的打探一遍的,更何况这么浅显,一打听就能打听出来的外在条件,谁能不知道呢?
  沈之宣脸上笑意淡了些,神色突然显得有些恍惚;
  “都知道……只是我没有更好的选择了。”
  宋文筝眨眨眼,有些不明白这话是什么意思。
  怎么会没有更好的选择呢?
  哪怕宋文筝对对方没意思,可她必须得承认,对方这副容貌在这个世界真的很吃香,漂亮妩媚,身段纤瘦,更何况对方还心思良善,性格也不错,家世也上等……怎么就沦落到要找这种的呢?
  但奈何,欣赏完宋文筝疑惑表情的沈之宣,却没有要解释的意思,而是诡异的话题一转,又转到了刚刚那个问题上。
  “你刚刚不是问我以前认不认识你吗。”
  ?
  宋文筝的思绪立马又拐了回来,目光里的期待甚至连她自己都没发觉。
  “我认识你,你以前曾帮过我。”
  沈之宣语气缓缓,说到这里,却又突然露出了个恶作剧的微笑;
  “但为了惩罚你不喜欢我,我不会告诉你,你的身份,你若想探索以前的事,还是自己去找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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