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濯撇了撇嘴，往屏风后面一瞧，发现翊王妃来了，忙又撒腿跑了。
他跑到翊王妃身后，被翊王爷瞪了一眼，这才安分许多。
翊王妃见花暮锦，满脸笑意：“回来了，下去梳洗一番，传饭吧。”
“是我前些日子病了，阿濯特意请假回来照顾我的。别骂他了，明日便让他回书院。”
花暮锦闻言，语气染了几分紧张：“母亲病了？可找太医瞧过？”
翊王妃摆摆手，“全好了，行了，你们父子说说话，我去看看厨房今日做些什么。”
让花暮锦跟着去稽越这事也是翊王爷请旨的，这些事他们一家人向来都是不瞒着，花暮锦既然回来了，自然是知晓他要与翊王爷禀告这一路的事。
于是她便带着花濯下去了。
屋内只剩下翊王爷与花暮锦二人。
“父亲，这回我去稽越，发现了一个不寻常的地方。”
花暮锦压低嗓音。
“稽越有一处空山，十分怪异，我曾派人暗查过，好像是有军火的出现。”
稽越地处西南与江宁的交界，地域辽阔，物产丰富。这样的地界本不该出现空山，更不该出现军火。
只能说明，郢丘的人已经在着手准备了。
翊王爷自然也猜到了这一点，他沉思片刻：“此事我会上禀官家，过段时间你再悄悄去稽越一趟。”
若是郢丘要造反，那稽越便是最好的地界。
元旦朝会在即，不能叫别人钻了空子。
庆皓得知花暮锦回来，便带着云卿姿的话来到翊王府。
他先是与花暮锦禀告这几月的京城的事，而后才说云卿姿交代的。
“殿下，三娘子想请殿下查一查顾珩。他八月升迁至京城，如今不知在六部何处为官，三娘子觉得他这升迁来的怪异，但是又不好去查，这才遣属下来问问殿下。”
顾珩升迁到京城这事花暮锦倒是不知道，他在稽越调查之时也忘了这个人，他策反的雁羽六月份还在与荥饯通书信，只说顾珩这几月总是见一个蒙面人，荥饯也去扬州探查一番，并未得到什么结果。
不是无人升官这样快，只是顾珩这升迁无论从何处看都透露着几分怪异，京城必定有他的靠山。
他思忖一瞬：“等我我查出便会告诉她，这些日子你更要保护三娘子，不能出岔子。”
顾珩本就是冲着云家去的，如今来到京城，更是暗箭难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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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半个多月，中书侍郎的杨大娘子已经借着赏花的借口来了几次云府，回回都拉着云卿姿说半天话，平日里也总是送些小玩意儿过了。温大娘子也是瞧出，这杨大娘子及看起来是的确喜欢云卿姿的，可是她家中还有个表亲小娘子，这种事自然是糊涂不得的。
温大娘子将云卿姿支走后，才问杨大娘子：“大娘子，你我都是直爽的，我也不与你拐弯抹角，你家的郎君，我官人婆婆自然都是满意的，这桩亲事我也觉得极好，只是……”
她顿了顿，叹了口气，才又道：“我也知晓，你家现有个表亲小娘子如今也在府里，这一家子的亲戚情分，是斩也斩不断的。只是话我要说在前头，若是杨大娘子真心，我们自然也是应下，只是日后别搞出什么表亲不表亲，亲戚不亲戚的话。
若是孩子间生了什么情愫，导致我们两家有罅隙，我家官人怕是不是轻易饶过。”
她的话杨大娘子自然也是听懂了的，连忙赔笑：“怎会呢，你别听下人胡说，许婳那丫头懂事的很，与她表兄都未曾见过几面，况且我们家也早给她定下亲事了。”
她挽着温大娘子的手，“姐姐放心，我既厚着脸面来云家开这个口，自然是捧着十成的心，若是姻亲得成，卿姿定不会受半点委屈的。”
她面上笑着，心里却在暗骂府中的使女，多嘴让云家知道了许婳，不过好在上个月便给许婳许好了人家，不然还指不定再弄出什么污糟事，等她回府后定要再去敲打敲打那个死丫头，本就靠着她那早逝母亲的几分薄面，不然江家怎会白白替别人养孩子。
温大娘子这才满意她说的话，只是到底答不答应，自然是要等云卿姿点头，江行止也是前几日杨大娘子带着来看望老太太的时候见过了，云卿姿也在屏风后瞧见了几眼，但还未松口。
温大娘子也不催她，只当她是害羞了，她在云卿姿这个年纪的时候，也是别别扭扭的。
杨大娘子走后，温大娘子又叫来云卿姿，与她说了想法。
“这江家虽没有咱们家富庶，但是江相公与杨大娘子都是极和善的，家中的兄嫂也是好相处的，你若是嫁过去，自然不会受委屈。他们家养的那个小娘子也定下亲事了，翻不出什么浪花。
你父亲与祖母都是极看好这门亲事的，江家小郎君为人也上进敦厚，定会是个好官人。满京城也找不出几家这样的人。不过我也不是逼你，日子将来也是你过，你若是思量好了便来找我。”
温大娘子说话时，云卿姿只默默地听着，她也叹气，这个年岁的小娘子就是这般，心里也会别扭，还未见过几次的人便要缔结姻亲，将来绑在一起过一辈子，她也能理解，但是谁不是如此过来的，日子过久了也便习惯了。
她都是盼着云卿姿两姐妹好的，希望她们嫁得郎君如意，这样才对得起逝去的宋大娘子。
云卿姿不由攥紧了手，她很明白温大娘子说的话，江行止的为人不出错，不论是兄长、父亲，还是祖母，都说江行止是良配，云卿姿想过，若是她抛开她的身份去看，江行止也的确算得上是个可以依靠的。
只是她心中还是隐隐有些期盼，期盼可以嫁给与她相知相许的人。
她微微低头，只是说了句：“多谢大娘子替我着想，我会认真思量的。”
她眉间凝着愁绪，久久不能散开。
温大娘子见她这样，也不再说，便让她回去了。
花朝筑内，庆皓早就等在那。
他见到云卿姿回来，忙上前与她说：“三娘子，殿下已经回京，娘子托属下的话也带到了，想必不出三日便有消息。娘子可还有什么要属下去做的？”
云卿姿眼睛一亮，花暮锦居然回京了 。
“若是殿下有了消息，你便再来与我说。不过的确有事想请你帮忙。”
“棠梧院的荼白小娘子，还请庆皓郎君帮我盯着，不过这小娘子功夫极好，你莫要叫她发觉。”
自从上回云卿姿问过墨夭后，便总是见她出门，侍歌试图跟过几次，但半路便被甩开，侍歌自知武功比不过她，便放弃了。
墨夭总是出门，薛小娘也不知整日在屋内做什么，她们的人根本探听不到半点，不过也是因为前几回薛小宁畅通无阻的来到花朝筑，她这才能将院子里薛小娘安插的人一一铲除。
第84章 八十四章
◎并不是喜欢◎
陆允贪污赈灾粮一事已经认罪, 官家的圣旨已经下达刑部，陆允与其同党皆处以斩首, 陆家女眷及郎君流放崖州，男子五代内不许科考。
此事传到云家的时候已经过了两日，官场上的事云笺父子一向不会带到家中来说，只是此事牵扯甚广，况且官家已经下令，秋后问斩，算着也没几日了。
云家姐妹聚在一起闲聊时，也说起了这事。二房的小娘子不知道发生了何事, 只是大骂陆允等人贪赃枉法, 死的活该。
云舒窈却是知道, 这陆允好像是老宅大房哪位姐姐的夫君，陆允若是被斩首，不知那位姐姐会如何。
但她也未曾开口问, 她的婚期虽是在明年, 但绣衣都还未开始绣。母亲这两日也是忙着替云舒菸张罗婚事。
陆允被斩首这事在云家并未掀起什么波澜, 云卿鸾心里倒是出了一口恶气，陆允被斩首，云芷清随着陆家流放崖州，这辈子也不能再回京。
她心里是恨着云芷清的, 但此刻她落了难，之前的事便也一笔勾销, 至于老宅的云蓁蓁，她也不在意了。
陆允被斩首, 云芷清被流放, 在扬州的事如此才算尘埃落定, 这事永远不会被人翻出来做文章。
庆皓盯着墨夭的这两日，没有得到什么有用的东西，但是曾看到墨夭出入多次递铺，他们的人去查过，但还是一无所获。
这几日杨大娘子又递了帖子，说是南巷门那处的菊花开的极好，她在那处设宴，宴请京中娘子闺秀去赏花，也给云家二房递了帖子，苏大娘子也品出味儿了，这是杨大娘子瞧上了大房的云卿姿了。
正巧云舒菸也到了该相看的年纪了，她也趁着这次赏花宴带她出去见见人。
花暮锦早在第二日时便知晓了顾珩来京城的原因，以及他如今的官职。只是前几日他一直有别的要事，这才耽误告诉云卿姿这事，他原是想让庆皓告诉云卿姿关于顾珩的事，但是又想见见她，便压着消息不动。
他让庆皓告知云卿姿，他在藩楼等她。
藩楼今日人少，京城已经逐渐冷下来了，街道上的行人也没有往日的多。
云卿姿还不知何时才来，花暮锦只坐在窗边吃茶等她。这次定的并不是雅间，而是去年七夕他们临时定的二楼临台窗边。
从这个位置看去，能将半个京都城俯瞰眼底。
花暮锦是背对着屏风，只听到有轻轻的脚步声，只以为是云卿姿，转头去看，却发现是另一张脸。
他眼中错愕：“江二娘子？”
偏头去望，廊子那头并未再有他人的身影。
看来云卿姿还没有来，他今日是单独来的潘楼，荥饯非觉等人被他派去别处，明日才回来。
人至面前，总不能进行驱赶，他敛眸，复而坐下。
“江二娘子有何事？”
他不疾不徐地开口，印象中，他与江宛与并未有什么牵扯，只是她的兄长曾在他面前提过两句。
江宛与柔柔一笑，也落座在他对面，花暮锦微微蹙眉，但她只当没瞧见。
“世子是在等人吗？ ”
花暮锦并未看她，只是含糊的嗯了一声。
江宛与有些挫败，“我原是要去隔壁见祈嘉县主，没成想走到此处见到世子，这才冒昧打扰。”
她并未说谎，的确是与祈嘉县主约好藩楼相见，却瞧见了独自一人的花暮锦。
她心中有些话，很早便想与花暮锦说，但一年到头也见不到他几次，更不像云卿姿，便是不想见花暮锦，他也会巴巴地去见。
“二娘子到底所为何事？”
花暮锦终于转过头，对着江宛与道，等会子云卿姿便要来了。
江宛与咬了咬唇，一双手在桌下松了又紧，仿若是下定决心一般。
“不知世子可还记得八年前的秋日，在月息池畔，世子曾救过一个落水的小娘子，小娘子曾去翊王府感谢世子，但世子却不在京城了。”
她满眼期盼的看着对面的少年，却只见他满目疑惑。
“世子不记得也实属正常，我便是世子所救之人，那年秋日我在月息池畔玩乐，却不小心跌入池中，是世子救的我。”
花暮锦好似终于想起来了一点，“应当是有过此事，不过是八年前的事，你为何如今又提起？若是要道谢，早在八年前就已经谢过。”
江宛与又垂了眸子，眼中含着几分细碎的光。
“自世子将我救起后，我便久久不能忘记世子的英姿。”
她抬起眸子，直直地看向花暮锦，并不遮掩眼中的情愫。
“世子乃是我所倾慕之人。”
一瞬间，四周安静不已，花暮锦更是满脸惊愕。
不过一息，花暮锦便开口：“江二娘子，年少相救之事，娘子不必放在心上。”
他的话说得隐晦，但江宛与也是个极聪慧的，自然能听出他的言外之音。
他并非将江宛与的情愫归咎于救命之恩，只是这份喜欢，他已经承受不起。
江宛与抬眼，窗外出吹来一阵风，她瞥见屏风后有飞起的罗裙衣角，虽然只有一瞬，她蹙了眉头，并未在意是谁。
屏风外站着的小娘子原是要离开，却不由自主地顿住了脚步。
云卿姿独自上的二楼，她记得这处的位置，是去岁七夕与花暮锦一同看过烟花的临台。
只是她方走近，便听到有小娘子的声音，说着少女心事，她心中一惊，以为走错了听到什么不该听的，正欲离开，却又听见熟悉的男声。
鬼使神差，她就好似被什么定住一般，挪不开脚步。
江宛与的声音又传出，虽是隔着屏风与珠帘，但她的声音依旧清晰可辨。
“自然是要放在心上的，世子救我，说明我们正是有缘分。不过我今日来并不是想要问世子讨要什么，只是想告诉世子一声我的心意罢了，世子心中有人，我自然不会横插一脚。”
她顿了顿，又道：“只是我一直不解，为何世子会喜欢云三娘子那样无趣的人。除了样貌，我并未发觉三娘子有何处胜过我，世子放着我这般的美玉不要，却偏偏喜欢三娘子那般乏味的石头，我想知道是为何？”
屏风内安静许久，久到云卿姿以为花暮锦不会回答，却又陡然听见他开口。
他不疾不徐地吐出话，却令云卿姿与江宛与都愣住。
男声温润，好似春水汩汩，“我对三娘子并不是喜欢。”
他面上泛起几丝冷淡，耳根却悄悄红了半截，好在江宛与并未发觉，她只是觉得十分惊讶。
平日里他对待云卿姿的样子，凭谁都能瞧出两分端倪，那便是喜欢无疑，怎的他现在又矢口否认。
花暮锦的话一字不落的进入云卿姿的耳中，她先是怔住，而后心猛地一跌，她只感觉四肢有些寒意攀上，木讷地拢了拢外裳。
这样的结果也不是没有想过，但想过与亲耳听到还是有许多差别。云卿姿有些想笑，江宛与说得半点没错，她除了一张脸，还有什么能比得过他人？
便是样貌，京都城内长相秀丽的小娘子更是数不胜数，不说宫里的公主郡主，便是多少富贵人家的小娘子，比她样貌更佳的比比皆是，她确实没什么值得花暮锦迷恋的。
里头又传来花暮锦的声音，但云卿姿已经听不下半句，她暗暗吐了口气，转身离开了临台。
侍歌一直等在楼下，以为要许久，却未想到云卿姿今日如此之快，还未有一刻钟便下楼。
只是，她见朝她走来的云卿姿，眼眶好似有些泛红，像是哭过，她忙上前。
“娘子，可是楼上发生了什么？”她有些紧张地朝楼上望了一眼，又扶住云卿姿。
云卿姿本是不想哭的，却在见到侍歌的那瞬间，眼眶便止不住红了，她鼻子泛着酸气，轻轻摇了摇头：“回去吧，这天儿有些冷。”
侍歌压下心中的疑虑，忙将她扶上马车，临走时，又望了眼藩楼的临台处。
她们二人回了院子，云卿姿便将自己关在房里不出声，侍歌问了也问不出什么，只能在外面着急。
过了半晌，才听到里头传来断断续续的抽泣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