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就这么一个放在心尖上的人, 好不容易救回来, 可不能有什么闪失。
“齐院判来了没?” 他疾步走到外间问书吏。
书吏告诉他没有, 他又焦躁地走回来。
柳青的额上细汗仍是不止,他怕网巾浸了汗, 黏在她娇嫩的皮肤上生出炎症, 便从她的云鬓探进手指, 将网巾向上推了推。
柳青似乎很不舒服,长眉微微蹙起,朝他偏过头来。
他离她白玉般的小脸不过一指的距离,她温温软软的气息一下一下地都扑到了他脸上。
他才发觉她的呼吸很短促,似乎不太喘得过气来似的。
他忙起身将榻边的窗推出去,将里间的扇打开,又将外间的屏风拉过来一些做遮挡。
片刻之后他又凑到她面前,细细感觉她的呼吸,可她好像还是很难受,似乎费了好大的力气也喘不进气。
他坐到榻边苦想了一阵,突然想起妙悟扯开她衣领的那一刹那,她的胸前现出一层又一层的细纱。
或许是胸缠得太紧,才让她透不过气来。
他稍稍犹豫了一会,而柳青看上去愈发难受了。之前还不觉得,此时才发现她胸前实在起伏得厉害,应当就是那些东西缠得太紧了。
罢了,若是有什么不合礼法之处,也无大碍,反正他原就是一定要娶她的。
他便将里间的扇重新合上,坐到榻前。
夏日炎热,她只穿了丝的中衣和便服。
他便小心地将她的中衣领子捋开。
一颗赤豆大的汗滴自她的下颌滚落,安静地缓缓地沿着纤长光洁的脖颈滑下,没入她胸前的阴影里。
白皙滑腻的肌肤被薄纱紧紧包覆着,她每一次的呼吸似乎都被这薄纱禁锢住了。沈延忽然觉得,她美得像一只要破茧而出的娇弱的蝶。
他的手缓缓伸向她胸前打的小结,隔着几层纱已经感觉到她带着体香的温度。
这只是一个简单的活结,但他的手突然有些不听使唤,费了好大的力气才将它解开。
薄纱松缓,她几番吸吐之后,薄纱的上缘微微有些松垮下来,影影绰绰地现出一条浅淡的绯色印迹。
那绯色之下,阴影柔和地进进退退,虽还隔着几层薄纱朦胧,却已经隐隐能分辨出那下面优美而诱人的轮廓。
沈延俯身望着她,觉得自己的心跳似乎漏了一拍。
那个结解开后,她的呼吸似乎顺畅了一些,沈延的额间却已见了汗。
他屏息听了一会她的呼吸,而后才将她的中衣领子合上,长长地出了口气。
他知道非礼勿视,可即便闭上眼,脑海里也全是那惹人怜惜的粉嫩的印迹和薄纱下那若隐若现的美丽的轮廓。
她的网巾已松,一缕不听话的青丝滑落,黏在了她的额头上。
他看着娇如茉莉的她,心里不尽的爱意如潮水般涌上来,只是他无法表达,终是只能全都汇于指尖,轻柔地将那捋发丝抚到她的乌鬓间……
“……你们沈大人可在里面?他让人捎信,说柳大人病了,让在下来瞧瞧。”
齐铮急迫的声音曲曲折折地飘进窗来。
沈延蹭地起身去开扇,却突然意识到柳青胸前的薄纱还得系回去,不然即便合拢了衣领,胸侧也会泛起些奇怪的皱褶。
窗外似乎已经有人引着齐铮往此处来了,他匆匆忙忙地在原先的位置打了一个活结,便将柳青的衣领拢好。
外间已响起急促的脚步声,他心里竟生出几分慌乱,下意识地几步上前打开了里间的扇。
齐铮刚好绕过了屏风,一见他便开始摘斜挎在身上的药箱。
“怎么样了?” 齐铮完全没心思跟人寒暄。
“……你来看看吧,总觉得有些不对劲。”
齐铮见柳青面有菜色,眉头便是一蹙。他一展袍子坐到榻边,从药箱里取了小枕头垫着,探手搭柳青的脉。
片刻的功夫,他两道弯弯的浓眉渐渐舒展开来,又恢复了原先温儒的模样。
“还好,是饿着了。给她冲碗盐糖水服下便是。”
沈延听他语气轻松,悬着的一颗心才稍稍放下。
他起身走到外间,吩咐人倒碗盐糖水来,再回来的时候见齐铮已经在查看柳青小腿上的伤。
齐铮抿着唇,将柳青的裤腿放下,又从药箱里取出一瓶药膏放在她枕边。
“你之前应当给她用过药吧?这伤是无大碍了。等创口愈合了,用这药膏一日三次涂抹在创口,可以舒痕化淤。”
沈延认真地应下,不假思索道:“好,我会按时给她用。”
齐铮收拾药箱的手一顿。
这话听着怎这么别扭。
“你……把药给她,告诉她怎么用。” 她自己会用,什么叫他会给她用。
“……嗯。” 沈延闷声应道。
“还有……罢了,去外面说。” 齐铮提了药箱起身往外走,神色很是严肃,似是正努力地压制着心中的不满。
沈延不知他何意,跟他出去后,回手将扇轻轻带上。
“我来之前都听说了……我竟不知,你们衙门查案,还让人把命搭进去。”
平日好脾气的人说起难听的话就特别噎人。
“……是个意外。”
沈延不想同他多说,论心疼谁有他心疼?齐铮还一副他伤了他的人的口气。
“这次是意外,那下回呢?要是隔三岔五地来个意外,那就不叫意外了。“ 齐铮将药箱挎到身上,瞪了他一眼。
沈延剑眉一挑,相识多年,他倒不知齐铮还有这等口才。
“颖之,你对我们柳主事好像特别在意,是不是有什么事是我不知道的?“ 他看向齐铮的眼睛。
他们合起伙来骗他的事,他还没跟他计较呢,他倒来质问他了。
“……那是……自然,” 齐铮眼神飘忽,“她可是家父最得意的徒弟,不能让你们衙门给折腾坏了……反正,你日后别把那些危险的活派给她,听见没?”
齐铮一副要敲打他的样子。
“……不会有下次了。”
沈延冷着一张脸。事到如今,齐铮居然还想瞒着他。
“罢了,我在太医院还有事,记住你答应我的!”
齐铮见他做了保证,便一刻也不多留,抬腿就走了。
沈延也不管他,径自接了书吏拿进来的水,进了里间扶起柳青慢慢给她灌下去。
这盐糖水见效果然快,一会的功夫,柳青的呼吸已经顺畅多了。
沈延总算是舒了口气。
如今日这般的事若是再有一次,他可受不了了。
他原还在犹豫要不要帮她再将胸前的薄纱解开些,但他又担心她醒来发现了会生他的气,便也没有再动她……
柳青的脑袋昏昏沉沉的,隐隐约约地听到一些动静,渐渐地终于有足够的力气撑开眼皮。
她似乎是躺在一间狭小的房间里,手边不远处是一扇小窗,前面靠另一面墙的位置有张架子床,头顶的梁上有些极为熟悉的瘢痕。
扇外传来二人交谈的声音,似乎是沈延在交代他的书吏什么事。
她突然意识到,此处应当是尚书值房的里间,她年幼的时候来过无数次的地方。
可她怎会躺在这里?
她记得腿上突然剧痛,之后她栽倒在地,看到妙悟胸前冒出的鲜血,眼前就成了一片黑暗。
似乎有人在她耳边说话,但她已经想不起那人说过些什么。
那人莫不是沈延?
那他有没有发现……
她腾地一下撑起身子,将自己的衣裳从上到下检查了一遍。
她只觉得头上的网巾松了松,其它的没什么异样。小腿上添了一道伤,不过伤口已经凝了薄薄的血痂。
这伤想来是他为了救她,不得已而为之。
她发现手边有瓶药膏,这青瓷矮瓶的样子他颇为熟悉,看来是师兄来过了。若是师兄给她诊病的话,她的身份应该还没有泄露。
她走到扇边,轻轻推开一个缝。
沈延一身鲜红,端端正正地坐在官帽椅上,落日的余晖下他高大的侧影映在墙壁上,显得清俊而沉稳。
那个在她耳畔说话的人是他吗?他那时究竟说了什么,她真的很想知道。
外间里,书吏似乎听到了动静,朝她这里望了一眼,她心头一颤,赶紧退开了些。
怎么突然有种被他金屋藏娇的感觉。
其实他把她放到这来,也不算太奇怪。自从他怀疑她的身份,似乎一直待她都很不同。
不过她还是不想在此久留。毕竟身份有别,她在此处休息,难免被同僚说闲话。
她重新坐回榻上,静静等着那书吏出去。
片刻之后,外面安静了下来。
她正想着是不是书吏离开了,扇便已打开,沈延走了进来。
“大人,” 她忙站起身来,给他行礼,“多谢大人救命之恩。”
沈延刚进来的时候嘴角似乎还挂着笑,但一见她这般行礼道谢,一下子拉平了嘴角。
第78章
“......齐颖之说, 你晕倒是饥饿所致,在山上一直没吃过东西吧?”
“......嗯,是。”
柳青明明见他不太高兴,还以为他要说旁的什么, 没料到他会先说这个。
沈延叹了口气, 转身出了里间。
柳青突然想到他可能是去让人从膳堂拿些吃的来, 忙起身追出去。
“大人不必麻烦......”
然而听声音, 沈延已经在值房外交代给了书吏。
他听见她的声音转回身来。暖红的晚霞照人眼, 让她看不清他的神色。
他在门外停顿了片刻, 目光似乎是定在了她身上,她隐隐觉得他是愈加不高兴了。
膳堂下午是不开火的,然而也只片刻的功夫,书吏便送来了一碗白米粥。
想来是他事先就吩咐好的。
柳青觉得受到了特别的照顾, 麻烦了衙门的人, 有些赧然, 便疾步走过去,将碗接到手里,又向那书吏道谢。
沈延从外间拉来一张小几给她放碗:“快坐下喝吧。”
“多谢大人。”柳青忙放下碗向他行礼。
沈延见她如此,揉了揉眉心,似乎很不想跟她说话。
柳青无暇再琢磨他的情绪,她是真的饿了, 从昨日中午到现在都还没吃过东西, 胃都有些痛了。
那米粥不冷不热, 温温的正对口。她握了汤匙一口接一口地喝起来。
她喝得急了,就喝出了呼噜噜的声音。
沈延肯定听到了。
她偷偷攘怂一眼。他的下颌好像不像方才那么紧绷了, 唇角还微微翘着。
有什么好笑的……
待她喝完, 沈延便将小几推到一边。
“多谢大人――”她压住了一个饱嗝, “不知大人有否派人搜查妙悟那间屋子。那里面有与公主身上同样的符号。她名义上是尼姑,实则信奉一个叫“净空教”的□□。下官以为,我们可以将此符号和一些相关的事情告知京师和附近地方的衙门,此教在传播邪说害人,还是宜早些劝导百姓不要被邪说所惑。”
“嗯,这个是自然……昨日你昏倒之后,妙悟说她知道了你的秘密,若我放任她出逃,事后她自会派人来送信,告诉我这个秘密。现在她人已死,我倒是有些好奇,你到底有什么秘密?”
沈延说到这突然抬眼看向她,目光幽深不可测。
他对她是既生气又不解。这女人究竟有多狠心,明明知道他心心念念地惦记着她,还做了那么多事来骗他,害他常常夜不成眠不说,还一度以为自己有龙阳之好。
尤其眼下,他提心吊胆地好不容易把她救回来,她居然还想骗他。
他想来想去,觉得她或许也是不得已,或许她只是还没找到合适的机会告诉他。
那他便给她这个机会。
柳青身子一僵,她这两日只顾着担心自己的命,此时才想起那时妙悟发现了她是女人。幸好,妙悟还没来及说出去就死了。
“......下官......下官确实有个秘密,大人待下官恩情深厚,下官属实不该继续隐瞒。所以即便大人不问,下官也想找个机会向大人坦白。”
沈延终于展颜:“但说无妨。”
都这时候了还跟他下官下官的做甚,她也是滑稽。
“下官其实,”柳青低着头,似乎还在斟酌,“......下官得了个晕血的毛病,若是见了新鲜的血,下官只能靠吃药保持清醒。”
“......”沈延眼中的情绪颇有些复杂,“所以,你昨日和今日昏倒是因为药用完了?”
“是。”
“知道了,日后涉及新鲜尸体的案子,你不要参与。药还是少吃。”
“......是。”
“除此之外,还有旁的吗?我觉得妙悟说的应当不是这个。”
“那就没什么了,下官来了也有段时日了,下官的各种不足之处大人应该也知道了。”
柳青一脸坦白的神情。
沈延盯着她看了许久,眸子里似乎有什么东西在积蓄着。
“好......好啊。”他突然站起身来,大步走到扇边,一只骨节分明的手重重地扣到木雕的菱纹上。
柳青见他宽阔的肩膀起起伏伏。虽看不到他的神色,但能感觉到他在努力克制着。
怎么也没料到他是这个反应。
她心里生出些疑虑。他莫不是已经知道了什么?
“原来如此,”沈延沉默了半晌才终于开口,声音又沉又冷,“......方才忘了说,有件事我要交代给你。我这两日为了救你,耽误了不少公务,所以需要一个人帮我整理积压的公文、安排些杂事。我想来想去,此事既然因你而起,不如就由你来完成吧。”
“......是。”
这些事情何必找她呢,随便哪个书吏就可以做。
“我待会让人在外间加一个书案,你就坐在我身侧吧。”
“......这,这不必了吧,下官可以......”
这差事多出来的莫名,旁人都在查案,她却可以到上官身边做这种不费力的事情。旁人见了,不生疑才怪。
沈延充耳不闻,已经一路走到了值房外,招呼路过的书吏帮他搬张书案过来。
她不是打定了主意要骗他么。
也罢,他也有他的办法,她一日不认,他便一样一样来,不信她扛得过三日。
书案很快就搬进来了,书吏还极热心地帮柳青将她自己书案上的文房四宝和公文全都搬了过来。
柳青本来还想着,也许一两日之内,就能帮沈延将他所谓的公文整理好,然后她就可以回自己的值房去,同僚们也不至于觉得她太特别。
可现在怎么好像要她长留此处似的。
“大人,下官还是在前院帮您整理吧,下官这样搬过来,孙大人若是哪日来了,会不会觉得下官碍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