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风一阵阵刮,周文礼目视着前方那双影子,只觉山上气温骤降。
Panamera被陈助开走送钟司司。
温臻跟着晏朝聿回到车上,肩上那双手从始至终并未移开,颈侧萦绕着一圈似有若无的热气,温臻判断出他今晚应该是喝得白葡萄酒。
局促与紧张地促使下,她浓睫轻翕,找话题缓解:“今晚喝很多吗?”
晏朝聿靠着椅背,卸下伪装后,清隽的脸上露出淡淡倦意,听见她的这句关心,唇角弯起弧度,于昏浊灯光下瞭眼细细看她。
放眼整座京市倒也没有敢灌他酒的人,但他还是说出那句:“有一点。”
密闭空间里,酒气好似也熏染了温臻的脑神经,纤薄的肩背上无比清晰地感受到男人手掌的力量,稍一垂眸,便可看见他挽起袖口的手臂有蜿蜒而上的青筋。
温臻一时觉得空调开得太高了,但转过视线才发觉根本没有热风出来,那一定是京市的气候太过干燥,才会……
令人心神焦躁。
她根本不知如何再去接话,任由耳根熟透蔓延至脖颈。
“刚才那句,可以理解为晏太太在关心我吗?”
男人突如其来的问题,打得温臻措手不及,西装外套掩盖着她交叠相握的十指,车子驶过减速带又迅速拐入山间弯道,温臻身形忽的朝他的位置甩过去。
蓦的,二人四目相对,避无可避。
肩上扶着她的那只手此刻稳稳落在她的腰侧,她的身形前倾,西装顺着她的肩划落,堆叠腰际。
车窗外,树影憧憧,明月半藏。
这夜色,也在欲盖弥彰。
而车内,目光所及,是男人滚烫的喉结处划落一滴汗珠。
而那双柔软的掌心紧紧贴着黑色西裤。
窒息。
无比窒息。
人在密闭又紧张的环境里,感官会无限放大。
譬如,温臻雪白的一张脸,红成熟透的桃。
又譬如,他声线紊乱着唤她:“臻臻。”
“旗袍好像扯坏了。”
第14章
循着男人幽沉的视线往下, 旗袍开叉处沿着大腿往上又开了三四厘米。
黑色西装将掩未掩地垂挂着。
窗外阴影一段一段投射进来,指腹触碰下那腰肢格外柔软,距离在拉近, 瞳仁里映满女人的脸,乌发红唇,靡颜腻理。
温臻条件反射地将腿绷直,腿部线条霎时被灯光下照得分明。
车窗外景色转变, 已经驶入市区。
刚进入高架桥,脱离天气预报的一场骤雨忽至,少顷,窗壁挂满一颗颗雨珠,温臻想挪一下位置,反手去扯西装遮盖裸-露的大腿, 腰上那只手却先她一步,为她盖得严丝合缝。
“……谢谢。”温臻捋过耳发才发觉自己的脖颈烫到不行。
晏朝聿眸光稍暗, 修长的大手反扣在西装上,压出一片褶皱。
“……外面下雨了。”她在努力找话题。
印象中的京市,四月少有这样突然的雨, 但显然一旁的男人对这样的雨夜并不在意, 他应了一声,声音却哑得厉害。
“臻臻,帮我拿下水。”
醉酒后的人,需要大量饮水缓解,温臻忽略他声音的不对劲,低头找水, 将一瓶崭新的矿泉水递向他。
瓶身的冰霜被二人的体温一起覆盖。
耳边听得见细微雨声,每一秒的暂停, 都好似在等待暴雨破窗而入。
霎时,温凉的触感如疾风掠袭而来,覆盖她柔软的双唇。
温臻眼眸猛震,这个吻来势突然又迅猛,她根本无力招架。
心中似有一根紧绷的琴弦正在被刀锋割断,最后一丝连接也显得摇摇欲坠,经不起半点风雨。
饱满的唇部被挤压着,像一颗脐橙爆开。
晏朝聿掐腰将她一整个抱坐膝上,两人的眼睛都好似浸满雨水,毫无技巧可言的吻还在持续,薄唇相撷,他的另一只手扣压在女人发烫的后颈。
撬开牙齿时,温臻脑中发昏,身体的力量都被他震慑反压。
但那一刻,她品到他口中的酒味,是白葡萄酒,还有冰水的清冽,一起席卷着舌尖,唇壁。
残留的酒精,浸着她,窗外倒映着整座城市繁华绮错的灯光,她的背脊紧抵着车窗,微微张着唇,想要汲取一点氧气。
但,下一秒,便被钻了空子。
有一种大脑头皮都在发麻的下坠感占据着她的身体感官。
这是漫长而暴烈的一个吻。
缺氧到她整个人如溺水般浮在他怀中,软绵绵的,提不起一点力。
晏朝聿的手掌还不忘安抚似的捧住她的后颈,指腹摩挲,声音彻底喑哑:“抱歉……”
“我知道,晏先生你喝醉了。”她侧过脸接话。
晏朝聿的目光分毫不挪,看见她颤动的浓睫,和湿漉漉的眼,只轻叹:“你不知道。”
一栋栋高楼大厦从车窗飞掠,此刻下了高架桥,已经抵达檀庭。
窗外的雨还在下,温臻余光扫过司机绕过车身去往后备箱取伞的身影,她挪动着想离开,刚挣扎一下,便听男人竭力压制着呼吸的声线落在耳畔:
“臻臻,先让我缓一缓。”
语气温和到像是请求。
像极他的外表,温雅端方的京城公子。
但若没有刚才那样,几近于热衷暴.力.性.爱般的亲吻,温臻也许真的信了这皮囊。
那双有力的双臂桎梏在她腰上,缺氧后的脑神经反应有些迟钝,温臻没去拨开他的手,但也在意识到他在缓什么。
因为答案已经刻在反应里。
这样亲密的距离,她感受得到。
为了避免更进一步的「引火烧身」,温臻不敢乱动,只老老实实等到他缓过冲劲。
但车内越是安静,温臻便越是需要转移注意力。
这样持续五分钟后,她实在耐不住了,别过头,气息不稳地问他:“你好了没?”
听她这略带指控般的语气,晏朝聿眉梢轻抬,完美皮囊下暂且安抚下来的恶劣竟蠢蠢欲动,“没有。”
见证过他的恶劣行径,温臻脸上一热,再没管他缓过没有,身体灵活地像一尾小鱼将车门推开,直接跨过他的腿下车,一只脚刚落地,光线昏浊的车库地面便罩起一道长影。
“……!”
空旷的车库环境里顿起一声低呼,温臻双臂被迫挂紧在他肩上,目光怔怔地看他一手公主抱着自己,一手迅速关上车门,步伐飒沓越过自觉背对他们的白手套司机,甚至没有打伞,就这样淋了几步雨,走向楼道的私人电梯。
摁键、上楼、开锁。
三步下来,她眼神都还没聚拢,大门已被关紧。
整套动作熟练得,像一部真实上演的绑匪片。
她很难不去设想,晏朝聿有演反派的潜质。
他完全像是另一个人。
温臻被他放在玄关的柜面上,西装罩住她半个身形,长度刚好及腿根,虚虚遮掩。
顶层客厅的落地窗外,雨势愈演愈烈。
整座城市楼宇被雨雾弥漫,好像世界都一起变得浑浊。
晏朝聿侧身摁开走廊两端的壁灯,灯带暖黄,竟将紧张而暧昧的气氛都烘托到有几分温馨。
待他做完一切旋过身时,温臻还被滞留在他的双臂之间。
分明是血肉之躯,之于她,却好似铜墙铁壁,牢固到无法撼动。
柜面给她新增高度,他们终于勉强平视对方。
顶光洒落,半明半暗,温臻眼睫扑闪着,视线凝在晏朝聿唇角的咬痕上,车里的画面如电影情节般,一帧帧闪过脑海。
气氛好像变得越来越危险。
温臻心生退缩:“你需要醒酒药。”
晏朝聿半垂着睫,看着她那双水雾雾的大眼,饱满的红唇一张一合,最终吐出这句毫无威慑力的话。
沉默两秒,他正色说:“臻臻,刚才你也有回应。”
便不能怪他过度失控。
这话,加以他的表情,像是在做阐述。
但温臻脑袋发蒙,直接听成了,反应?
什么叫她也有反应?他到底在说什么呀!
像是气球在被氢气慢慢吹鼓一般,她感觉自己快要炸了。
“可,你也说过,婚后慢慢来。”她努力将语气控制得平稳,不想在他面前泄露分毫。
可她涉世未深,哪里懂得商人最适合打游击战,也最懂得审时度势,耐心蛰伏,因此,仅仅是陷入沉默,便可让她脑中无数思想发散,心绪无法平静。
脸上的表情千变万化,晏朝聿决定不再逗她,将她从柜面抱下来,便听温臻忽然道:“我……我要先洗个澡。”
说完,她动作极快地从他怀中离开,丢下他的西装外套径直往走廊最里端的浴室逃。
男人站在玄关处,只听‘啪嗒’一声,浴室门被反锁,在这沉寂的夜色中格外清脆、响亮。
晏朝聿半倚着墙壁,手中垂挂着那件被她抛弃的西装,唇角勾起一个弧度。
身体被绵密的泡沫浸泡着,有一种悬浮起来的放松感。
她躲进浴室里泡了足足两个多小时,心中正暗自琢磨着客厅的男人也该睡下了,她从浴缸中起身,雪肤因热水浸泡的缘故泛起一圈薄红。
进来时跑得太急,她什么也没带,幸好浴室里放着一套干净全新的浴袍。
换上粉色浴袍,温臻小心翼翼地推开浴室的门,空寂的长廊上亮着一排小灯,她眺眼朝客厅望去,没寻见那道长影,温臻松下口气,将意外扯坏的旗袍整齐叠放进衣帽间。
脱下浴袍,换好一套整齐的睡衣后,温臻走向房间。
主卧的门虚掩着,里面亮着一盏小灯,温臻驻足在外,第一次与一个男人同床共枕,她的心理建设并不完善。
纠结半晌,直到里面传来极低的咳嗽声,温臻这才深吸一口气,推门进去。
晏朝聿半倚在床头正拿着一本书翻看,听见动静,男人偏首朝她看来,身上已经换了一套真丝睡衣,领口半敞,皮肤上的红还没消退。
落地灯的光源不算明亮,但足够将女人的脸照得清晰。
卸去妆容后,她的脸显得过于素净,原本明艳的五官,也在氛围烘托下,让他不禁怀疑眼前的姑娘,到底大学毕业没有。
一种负罪感油然而生。
是应该慢慢来。
他将书搁置一旁,同她温声道:“很晚了。”
温臻努力掩盖自己的手足无措,快步走向床畔,掀被上.床休息。
她自认为自己是个还算能掩盖得住个人情绪的人。
因此,从跟着他一起离开澜记时,温臻便一直告诫自己:形式婚姻,商业联姻,各取所需,每一种都适应于他们。
那盏落地灯灭了,但依旧留了窗边的一排暖黄灯照着,光源微小,但足够夜里起来不被黑暗绊倒。
满室阒然,灰色窗帘遮盖着窗外满城密雨。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身旁的呼吸渐渐平稳,温臻才缓缓睁开眼皮,今夜她有些失眠,唯一可以辅助睡眠的手机却遗落在玄关。
温臻盯着最远处的那道房门,想要起身去拿手机的想法越渐强烈起来。
她试探性地挪动身体,想要用最小的动静离开床面,一条腿刚抽出被子,原本隔着一段距离的人,忽然翻身,将她抽出的腿轻松压制。
根本动弹不得,又被卷入被中。
身后气息灼热,晏朝聿轻松将人一把捞进怀中,双手锁住她的后腰,正面相对,视线所及是男人微敞的领口,房间里加湿器没开,干燥得她喉咙吞咽一下,清亮潋滟的眼睛不受控地眨了一下,睫羽轻扫过他的皮肤。
拥着她的那双手在暗夜里绷紧。
温臻隐约感受得到,于是,她慢慢抬眼望向男人线条分明的下颚处,再往上寻,她窥见那张以温和优雅示人的皮囊,眉眼中生出几分凌厉,原来他睡着后的面部表情是冷的。
带着一点凶相。
即便不失英俊,但也令人断了想要靠近的欲..望。
这样的想法,让温臻感到一丝退却。
为何这人看似平和近人,却每每相处起来都有一种无形的几乎于震慑性的压迫感。
刚想到这点,头顶一道幽幽的目光已经垂下来,落向她的眼眸。
她脑中那些杂乱想法被摁下暂停键。
晏朝聿捏捏她的下巴:“今晚的雨,好像没有停下来的意思。”
第15章
一句话, 将两人都带回澜城那个雨夜。
酒精太有助力。
温臻能感受到他温热干燥的指腹,轻轻地在摩挲皮肤。
他挑开了那层朦胧纸:“臻臻,还记得那天晚上发生过什么吗?”
而他的手已经缓缓移挪到她的颈侧, 一种生理性的压迫感在紧缩神经,她根本不记得那夜的完整经过。
清醒后,她只记得前因与后果。
于是她想在这段关系中拉锯:“我以为,晏先生你忘了。”
到底是有那几年岁月差距横亘在二人之间。
晏朝聿混迹商圈这些年来, 见过无数演技高超的,唯独,没见过她这样,既从容,又慌乱无措的。
甚至,有一点可爱。
“记忆犹新, 只怕温小姐忘性大,所以才总想与我楚汉两界, 泾渭分明。”
温臻心头一陡。
他不疾不徐继续说:“臻臻,其实没必要的,不是么。”
今夜, 他这样唤了她许多次。
像是情人之间的低喃耳语, 又像是镇定剂,以这样的方式,去抚平她生出小刺的根茎。
她的警戒开始松懈,晏朝聿低头吻了下她的额间,眉心。
较与车内那个吻,这个便显得蜻蜓点水, 柔和到极致。
温臻压住微悸的心,指尖攥紧被角, 角落的加湿器不知何时打开了,一点点地让干燥发闷的屋子湿润起来。
寻进睡衣下摆,温臻腰上神经条件反射地微抬。
仰首时两人唇齿相依。
她能感觉自己手心生出湿濡,他的手在沿着她的手臂寻过来,十指快要交握时,她躲开了,晏朝聿落空在枕畔。
她眼神涣散,声音喃喃解释:“出汗了,会脏……”
晏朝聿忽然笑了,声线有些沙:“没关系,一会儿帮你洗掉。”
这一次,他们十指紧扣,手心的汗水鬲虫.合。
温臻觉得他的身体变得很奇怪,说不出的烫,但很快又被铁石般的硬度取代,而自己却亲得软绵绵。
温热的水可以泡车欠.一切,除了……
后半夜仿佛过得很漫长,晏朝聿便半搂着她,低声哄着:“不舒服的话,告诉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