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这个道理,她太晚看清,幸好没闹出笑话,再去拨那第二通、第三通打扰人家。
而后,人还真让乔姊给约来了,她骑虎难下,也就硬着头皮去吃那顿饭了。没想到,邵云开好死不死,竟在那晚打电话给她。
第一通,是在晚餐时分,才刚坐下来就忙着接电话,感觉很不尊重对方,又是没看过的陌生号码,她也就没接了。
第二通,是在用完餐之后,服务生刚好上餐后甜点,有这空档,她便顺势接了,没料到会是他,也想不通他还打给她做什么。
「我在跟朋友吃饭。」她的是真的,不是幌子,他应该也没怀疑这点,便回了她「用餐愉快,晚点再联络」这类客套的交际用语。
「你有什么事?直接说没关系。」
他顿时一阵沉默,「没事不能打给你吗?」
「也不是……」是他自己在躲她,不是吗?她以为,应该是有什么特别的事,不然他不会特地找她。
「没事,没什么事。」
她有些一头雾水,不确定讲到这阶段,是不是差不多到尾声了。「那……掰掰。」她有迟疑,没立刻切断通话,怕他还有什么未竟之语。
对座的男人听见,以为她电话讲完了便主动发声:「吃完饭要不要去看夜景?」
另一头无声。
她想,应该真的确定这一part对话结束了,拇指滑过屏幕上的红色图标切断通迅,才回应道:「不了,谢谢你的邀约,我想早点回去休息。」
「那我送你――」
话没说完,她顺手搁在桌面上的手机又震动起来,同一组号码,是今晚的第三通。
因为知道是他,这一次,她没有耽搁地接了。「云开,你还有事没说完?」
「你在哪?」
她本能地报了餐厅地址,便听他道:「吃完饭,我去接你。」
「不不用,你――」
「顺路。」简洁两个字,直接截断,堵死话尾。
这一次,是他挂断。
她有些摸不着头绪,一脸抱歉对今的饭友说:「我朋友说待会要过来接我,就不麻烦你了。」
用完餐,侍者前来结账,她随后将属于她的餐费给对方。对方不接受,觉得男方请客是很基础的社交礼仪,但她觉得,没道理让对方承担她的一分一毫,尤其是明知对方对她有意时,更是明摆着占人便宜。
这是她的原则,也算是清楚表态。
走出餐厅时,邵云开已经等在外头,倚着车身,目光朝她望来。
她忽然想起,若干年前那个情人节的傍晚,有个男人等候女伴,那种一心一意的目光。
她不知道为何会突然想起这个,她已经很久没有想起赵之寒了。后来想想,当时的感觉,是一点点的嫉妒、一点点的欣羡、还有很多很多的向往,所交织成的酸楚痛觉。
这一刻的邵云开,竟也让她觉得,他等了很久、很久,不催促,不唐突,安静温柔地等待。
或许是他今晚,连打了三通电话给她,才让她产生那样的错觉吧。
她没有迟疑地移步而去,结束他的等待。
第十三章 情深情浅(1)
他在生气。
不知为何,她就是有这样的感觉。
虽然他一句话都没有说,全程静默,一路上专注开车,她就是感受得到,那股辐射而来的怒气,曾经交往过好些时日,她自认对他的情绪起伏,还是有一定的敏感度。
但是,为什么?
还没能来得及理顺思绪,车已经停在她家门口,驾驶座那位临时司机,正侧着身,手肘搁在窗框上,深幽幽的眸睐向她。「不请我进去?」
这次他倒是自己主动提了,她便也顺势问出口:「喔,那你要进来坐坐吗?」
「开门。」他示意她开启车库大门,那是短时间没有要离开的意思。
再不懂就是装傻了。
她手一抖,有些笨拙地翻包包,找钥匙。
他伸手,稳住她,直接接过遥控器,开启铁卷门,稳稳地将车停进去。
一前一后下了车,她走在前头开门。「那个,你要喝什――」
他随后关上门,抓住她腕心,反手将她压在门上,二话不说便迎面吻来,没浪费一秒。
他浪费得够久了。
这一吻,很绝对,热烈、激狂、充满男人的野性与掠夺,钥匙掉在地上,谁也没空管,他只专注将她细碎的嘤咛吞没在口中,唇舌热烈交缠――
一顿,他硬生生打住,双手撑在她两侧的门板上,微微喘息,垂眸俯视她。
那是询问与确认。
她扬睫,情韵氤氲的眸子望向他,似乎不解他为何突然停下来。
于是他没再迟疑,再度迎上她,双唇纠缠、身体也纠缠难分,近乎迫切地探往她裙下。
……
过后,他汗湿的身体压着她,缓慢地调气息。她柔柔地,来回轻抚他肩背的肌理线条,不一会儿,靠在她肩上的头猛然抬起,她清楚看见,他眼中一闪而逝的懊恼。
他后悔了,他觉得自己太冲动了……
「云――」正欲张口喊他,男人迅速抽身退开,捡起地上的衣服穿回去,头也没回地走出房间,而后,她听到关门声。
他就这样走了?
一句话也没有?
她缓慢地深呼吸,不让眸底的酸热凝聚,侧过身,蜷起四肢,至少熨在身上的温度,她可以留久一点……
「小舞,醒醒。」
她撑开困倦的眼皮,眸底映上男人的身影,她一时有些分不清――那是梦吗?早前的激烈欢爱是梦?还是他一声不响地转身离开是梦?
「先把药吞了再睡。」
小小的药锭被塞入唇内,苦味在舌尖漫开,她才清醒了一点,就着他凑上来的杯缘吸啜几口,和着苦味吞下去。
「对不起,不会再有下次了。」邵云开轻道,指腹揉开她紧皱的眉头。
哪个下次?是不会再跟她上床?还是不会再让她吃避孕药?
不管是哪个,她决定全都不要问,只挑最没危险性的话来说。「好苦。」
他笑出声。「你不要含那么久就不会苦了。」
所以还是她的错了?
她背过身,不搭理他,对他刚刚那一声不吭走人的行为还有些阴影。
「要不要洗澡?」
「不要――」
「要不要吃点东西?」
「不要!」
「那――」他似是无声地叹了口气。「那我走了?」
「要走就走!难道我要你留,你就会留吗?三年前你都没留了!」
结果,他真走了。
看着轻轻掩上的门扉,她闭上酸涩的眼。
这一次,他没有再回来叫醒她,而她梦到,曾经那个万般多情的邵云开,那个会在欢爱后拥抱她入眠、会在她使小性子时哄哄她、会带笑吻她、只以她为念、她说什么都说「好」的邵云开。
云开,我好想你。
她后来知道,那个「下次不会」,指的是什么了。
不会再如此失控,可是他并没有后悔自己做的事,这让她心里有好受一点。
在那之后,他并没有别的表示,就在她预备当成一夜情处理过去时,他来了电话,语气是一贯温温的,问她晚上有没有空?
这当中隔了五天。
他们一起吃了饭,自然而然地,又滚了一下床单。
于是,她不知道该怎么定义了。
如果他有心,不会过了五天才联络她,可是如果无心,他也大可以当成一夜情来处理,不会一次又一次地跟她在床上混。
他不是那种可以为性而性的人,两性的亲密背后,有责任,有担当,还有爱。
她不知道他对她,现在是哪一种。
从很多细微的小动作里,她都还感受得出爱的痕迹,他的照拂、他凝视她的眼神、还有他牵手的方式。
朋友不会牵手,但他下意里,依然会用五指交握的方式牵她的手。
可是若说他有意复合,他又什么都没表示,既没有搬回来的迹象,也不让她去他住处,跟她上床从来只在她这里、或是外头的饭店。
有一次滚完床单,她不晓得哪根筋接错,突然问他:「你现在有别的交往对象吗?」
他一阵错愕,死死地瞪着她。
好吧,她大概解读出,这句话有多罪该万死。
第十三章 情深情浅(2)
「只是确定一下而已。」她不想不明不白当了别人感情世界里的小三,毕竟他的行为,真的很有金屋藏娇的意味,平日里无声无息,只有偶尔一通电话来,他们才像是有关系的人,如此的熟悉却又陌生,她才会猜想,也许他现在的生活里,已经有了另一个人。
「没有,我谁都没有!」他似是气恼地背过身去,久久不说一句话。
「……生气了?」她扯扯被单。
他动了动,终究还是回过身,轻轻将她捞进怀里。
言多必失,她决定,还是什么都别说了,这样就好。
即将入眠时,处在半梦半醒的交界间,耳畔隐约听闻一声浅浅叹息――
「你究竟要我怎么样?」
我也不知道,我们为什么会变成这样?互相猜心,若即若离。
因为回答不了他,也回答不了,自己索性佯睡,当作什么都没听到,没听到他沉重的叹息、没听到他压抑的无奈、也没听到他声音里满满的纠结伤楚。
他对她不会没有感情,她不是笨蛋,这点不至于看不明白,若是真的不爱了,一点感觉都不剩,他大可以像个老朋友,好好打声招呼、吃一顿饭,又有何不可?
他会避着她、不敢靠太近,是因为心里还有伤,痛仍在。
他第二次到她家的时候,绕了一圈,看到空置的宠物房,便问她:「余妃呢?」
她说:「被邻居妹要回去了。」他走后不到一年,邻居妹妹也跟男友分手,失恋时格外孤单脆弱,想起小宠物的软萌贴心,便来向她讨回去。
他听完皱眉。「你为什么不据理力争?」
「怎么争?人家主人都来过了。」
「你才是它的主人!」
「我这样想,别人不见得也这样想。」那时候的余妃也不怎么快乐啊,她觉得,或许余妃还是比较喜欢前主人的,她只是它生命旅程的中继站,彼此相陪一段,却不是永远的停驻点,就像――他。
那个时候,可能也有一点自暴自弃,很颓废地什么都算了,不争了。
「如果我在,我一定会争。」他似是动了怒,见不得她如此委曲,任人捏圆搓扁。「这个世界不是绕着她运转,一切她说了算,说要就要,说不要就丢,发现还是很喜欢就反悔回头来过,真要回去了,又会善待珍惜吗?如此反复无常,把别人的真心当什么?」都已经疼进骨子里了,付出去的感情又该怎么办?
她神情僵了僵,不知说者有心还是无意,涩涩地接道:「你说得对。」
人心不是玩物,不能任她说要就要,说不要就不要人都走了,才发现自己原来很爱,就反悔来追讨,这算什么呢?这个世界不是绕着她的情绪运转。
邵云开似是也察觉话中暧昧,好一会没搭话。
「可是就像你说的,人心不是玩物,自有它的归处,它如果在我这里不快乐,想走我也没心动的立基点,那个人连一点点都没有!
他不曾想过,在别人眼里,她只剩青春的尾巴,没得挑了,将就吧,别耗了。
为什么要?她凭什么不能挑最好的?她凭什么要将就?在他眼里,她一直都是最好最珍贵的,从来都不需要去退而求其次。
那当下的感觉,很痛。
她怎么可以比跟他在一起时,还要不幸福?那这样,当初他的放手、他的痛苦、他的成全到底算什么?一点都不值得。
如果她终究不能拥有一个自己真心所爱的人,那他还宁愿那个人是他。
他说过,再有一次,他就不顾一切。
他不确定她还记不记得,她爱也好,不爱也就罢了,这一次,他不想再放开她。
他让自己缓下步调,配合着她,慢慢来,她给多少,他就受下多少,这一次,别再给她有亏欠他的压力。
压抑感情,不表现得那么全心全意,拒绝了她一次,然后在心里盘算着,下一回,他会说「好」。
但他没有等到下一回,在她心里他也就值那么一通电话。
按捺不住回拨,她却在跟别的男人吃饭。
她甚至没有将他的号码放进通讯簿,以致他来电时,根本不知他是谁,开头第二句便问:「请问哪位?」
那种难堪痛楚,在当下只觉得,是不是该默默把电话挂了就好?
可是他不甘心,既痛,又怒。她真的宁愿跟一个完全没有感情基础的男人去吃饭看夜景培养感情,而不要他?
他告诉自己,只要那一刻,她愿意走向他,他就什么都不管了。
他是用这样的心情在等待她,她究竟知不知道?
他甚至渴望到让自己产生幻觉,听见她在两情缱绻时,对他说――
我很爱你,云开。
如云絮般,扫过耳畔,轻轻浅浅,正待捕捉,便消逸无踪。
她若真肯说,要他付出一切他都愿意。
轻轻关上了窗,步履轻浅地走回床边,凝视她恬静睡容。
无论多痛,痛完之后,还是想回到她身边。
有时我都不知道,是我感情放得太重还是你太没心没肺。
他自嘲苦笑,躺回那犹有余温的位置,再度将她轻拥入怀。
第十四章 亡羊补牢(1)
邵云开住屋外贴的售屋广告撤下来了,近来也没再看到中介向客户带看房子,余善舞不确定,他最后究竟如何处置,是已经卖掉了?还是不卖了?
她寻了个机会,探问:「你、那个房子……」
「嗯?」他想了一下,回她:「一直空在那里也是浪费。」
「喔。」听这意思,应该就是卖掉了。
于是便打住没再往下聊,以免把气氛搞僵。
只是,每回经过时,还是会习惯仰头看下,心里浮起丝丝惆怅。
好可惜。
过后几天,邵云开打电话给她,听她压低了嗓说:「我哥在家。」
「嗯。」所以呢?她哥在家,为什么要遮遮掩掩?
「我们晚一点要出去吃饭――」
另一头没应声,她嗅出风向不对,小心翼翼问:「云开,你在生气吗?」
他未及响应,小女孩声音透过话筒传了过来:「姑姑你好了没?要出门了。」
「没事,你去吧。」
「那,我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