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猛地回想起,她腰侧的那个印记。
不太像贝壳,是有点椭圆形的。
以前她以为胎记这个东西,会随着孩子长大而变淡,或者形状也会发生变化,再加上有亲子鉴定这个东西在,她从来没有怀疑过。
可自从被南焉提醒过那一句话后,她连着三四天都在做同一个梦。
梦见自己的大女儿憎恨自己,仇视自己,和她决裂的画面。
让她每天早晨都是从噩梦中醒来,精神和心灵都变得脆弱了起来。
所以,挣扎过后,她前些天偷偷拿着沈织月的头发和自己的头发去做了个亲子鉴定,昨天下午才出的结果。
结果是不支持为母子关系。
她盯着这个结果看了很久,很久,都没缓过来。
呼吸急促得让她差点没昏厥过去。
她找了那么多年的女儿,好不容易回来了,却不是自己的亲生女儿,这个打击与她而言无疑是绝望又奔溃的。
这些年,她把沈织月放在手心里捧着,就是想弥补她那些年流露在外面所受到的委屈。
尤其是沈织星去世后,沈织月就像是她的精神寄托一般,她一边舍不得沈织月,一边又无法接受她们不是母女的事情。
而且从那天沈织月的反应上来看,她应该是很害怕南焉告诉了她实情,所以才会那么慌乱紧张。
这么多年,沈织月其实知道自己不是她的女儿,但一直在骗她,一直瞒着她。
在丧失理智的那一刻,她给沈织月打了个电话,开口第一句就是‘月月,你……为什么不是我的女儿?你是不是早就知道了?为什么要骗妈妈?’。
“我……我能见见……她吗?”
那句‘女儿’莫名的,有些说不出口了。
沈太太恍惚了下,缓声问。
警察思忖了会,道,“能是能,但最多只能十分钟,目前这个情况,其实是不合规矩的……”
“我懂,我懂,感谢你们的通融。”沈董事长领会着点头。
第157章 不知恩图报的白眼狼
沈董事长和沈太太被警察带着来到一间探视室中。
沈太太坐在椅子上,而沈董事长则站在旁边,两人的目光都往玻璃房中的铁门方向探。
既紧张又充满了担忧。
几分钟后,沈织月穿着橙色的马甲,双手戴着手铐被女警领了进来。
面上没有任何妆容的修饰,显得惨白,没有半分血色,双目淡淡的,透着几分死气沉沉,头发也是散着的,整个人没有往日的光鲜亮丽和高贵优雅了。
只剩狼狈和冷漠。
她看到那边的沈董事长和沈太太时,脚步顿了下,还是被女警推着落了座。
她回过神,别开了脸,淡淡问,“你们来做什么?”
“月月,你怎么这么糊涂啊,到底发生了什么,才让你做出这么自毁前程的事情。”沈董事长看着自己这个女儿,很是痛心地问。
沈织月抿唇,余光扫了眼有些呆滞的沈太太,神色暗了暗。
“你们回去吧,这里不是你们该来的地方。”她冷漠道,“我不后悔……”
“就因为她提醒了我那一句吗?”沈太太颤抖着声音,不可置信地问,“月月,你以前不是这样的,怎么会如此心狠手辣啊,我是难以接受,但你来我们家也十多年了,难道就没有生出点母女情感来吗?”
沈织月身形一僵。
当时她在接到沈太太那个点化石,当时就愣住了,大脑一片空白,半晌都说不出话来,只留沈太太撕心裂肺的哭着。
以及她痛苦又绝望的质问声。
她心乱如麻,那些天自己所担心的事情终于发生了。
一旁的沈董事长被她们的对话给问懵了,“你们在说什么?到底发生了什么?谁提醒?提醒了什么?”
沈织月看了眼一副不明所以的沈董事长。
脸色又白了一分,眉头皱了起来,“你没有告诉爸……”
沈太太确实没有把这件事情告诉沈董事长,她觉得自己和沈织月好歹也有这么多年的‘母女’情谊,而自己的亲生女儿到底在哪,又或者还在不在人世间,她都要打个问号。
她只是想把心底的痛苦和绝望宣泄出来,并没想过要放弃沈织月的。
沈织月冷笑了一声,“现在说这些有什么用了。我说了,我不后悔,你们走吧,别管我了,我代替你们的亲生女儿享受了你们十几年的宠爱和优越生活,也够了。”
她这句话显得很冷血无情,更像是个不知恩图报的白眼狼。
只顾着他们的宠爱和优质生活,却完全没顾及过沈董事长和沈太太会多伤心难过,又会是怎样的绝望和痛苦。
毕竟在沈织月看来,沈太太那样的挑明,无非就是想不要她这个女儿了,甚至厌恶她,痛恨她。
而这一切都归结于南焉的多嘴,打破了她们平静的生活,更剥夺了她‘沈家大小姐’这个身份头衔。
恰巧她昨天上午也拿到了温骏杰关于调查南焉身世的消息。
南焉是南家领养的,三岁多到的南家,和当年走失的沈家大小姐――沈明月是差不多的年龄,再加上南焉腰侧那个贝壳形状的淡粉色印记。
以及她和沈织星如此相像,用一个模子刻出来的形容都不为过。
要说叶浅禾也像她们两个,但只是表面像,细看下还是很好分辨的,而不像南焉和沈织星一样,连皮骨都像,连让沈太太这个母亲见了都会晃神一愣的地步。
都不用她再去想方设法做她和沈太太的亲子鉴定。
这答案已经呼之欲出了。
南焉才是沈家二十几年前真正丢失的大小姐。
她原本觉得只要沈太太不知道这件事情,她就能把这个秘密烂在肚子里的,可不想晚上沈太太的电话就打了过来。
她对南焉仇恨的种子早在四年多以前她把宴景禹抢走开始就种下了。
中间那几年虽然因为南焉的消失没能让这颗种子继续发芽,甚至还有了枯萎的迹象。
可直到再次直到她回来了,且还带着和宴景禹的儿子,那颗濒临死亡的种子再次重获新生,开始萌芽,一点点长大。
最后到昨天她知道了南焉的身世,又因为沈太太那个电话,让那颗种子以最快的速度长成了参天大树。
让仇恨和厌恶的大树变得枝繁叶茂。
理智在那一刻就像断了线的风筝,越飘越远。
身边也没有能劝导她的人,以至于让她的理智彻底回不来了,只剩下一个念头。
她不能让南焉好过,让她去死,和沈织星一样去死。
只有这样,才能解除她的心头之恨。
果然,她和沈织星不愧是亲姐妹,一样的讨人厌,一样的招人恨,也一样的该死。
南焉一死,她不仅能去下边陪自己的亲妹妹,还能让她心底痛快。
正是这样的疯魔心理,让她开上车,去找上了南焉,在看到她那么惊恐慌乱的躲闪,最后被车子撞飞,她有着时隔十年之久的痛苦。
上一次,这么痛快时,还是在沈织星生日当天,因为她发现了自己这个秘密,沈织星想把这个秘密打电话告诉沈太太,情急之下,她将她从楼梯上推了下去。
后面起了大火,她本来可以把沈织星从房子里背出去的。
可她迟疑了片刻,最终还是无情地从她身上迈过去,将她永远留在了十八岁的火场中。
只有死人才没有开口说话的机会。
“沈织月,你……”
沈太太被她这番话给彻底伤到了,泪流满面,“我们抚养了你十几年,不曾亏待过你,你居然……”
她凉凉抬眸,情绪忽然变得激动了起来,“对,你们不曾亏待过我,那我又何曾不是把你们当成亲生父母一样对待呢?我对你不好吗?不孝敬吗?”
“可你呢,你宁愿去相信南焉那个不相干,甚至会把你从轮椅上推下来的人的话,去怀疑我,质疑我……”
沈太太被气得心口起伏,双手撑在那面玻璃上,撕心裂肺地吼着,“你明明知道你不是我们的女儿,又装了那么多年,为什么不告诉我,为什么要骗我们?你就一点不觉得自己有错吗?”
“那时你思女心切,你让我怎么说?说了再打击你吗?”
沈织月怒声反驳,“我承认,我是舍不得放开这么优越的生活,我已经过够了没钱的日子,也过够了家里重男轻女的日子,你们给了我从未有过的疼爱和优渥生活,我舍不得……”
“我也不愿意再让你们伤心难过,我有错吗?错的是南焉,是她多管闲事,是她多嘴!我没有错!我们都一起生活了十几年,就算不是亲生的,也应该胜似亲生的吧,我也可以给你们养老送终啊。”
沈董事长听懵了,只喃了一句,“你……不是我们的亲生女儿。”
沈织月激动吼,“你知道你们的亲生女儿是谁吗?你们绝对想不到的,而且……你们以后再也见不到她了。”
第158章 胜过他的命
宴景禹在医院重症监护室外连着守了两天,虽然见不到南焉,却也想在外面陪她度过这个最艰难也是最关键的时刻。
靳梁已经从外地赶过来接手了有关起诉沈织月的所有事宜。
而且效率很高,交警那边判责结果生效后,他就安排律师直接提起诉讼了。
几天都没好好睡觉了,宴景禹整个人都显得特别颓废和狼狈,眼窝已经陷进去了,眼睛里布满红血丝,下颌已经出现青色胡茬了。
宋允儿这几天基本每天都会来一趟。
昨天也实在因为有个工作推不了,但忙完工作就立马赶飞机过来了。
一来就看到宴景禹这个状态,把她都吓了一跳。
她摘下墨镜和口罩,望着他,迟疑问,“你……你没事吧?”
宴景禹轻抬眼皮,又缓慢收回,淡淡地发了个单音。
“你这黑眼圈,和红血丝,可一点也不像是没事的样子。”她皱着眉,“我前天让你回去睡一觉,你肯定没听。”
宴景禹没说话。
整个人都好似失了魂一样,就坐在那,宛如一具没有生气的躯壳。
“焉焉怎么样了?我还没去医生那里问。”
“老样子。”
宋允儿神色凝重,“我助理说,警方那边的判责下来是吧?沈织月是故意肇事,你这边已经向法院提起了诉讼流程。”
她也咨询过律师,像这种案件,肇事者是达不到死刑标准的,一般在有期徒刑六年到十年左右,如果赔偿积极,和认罪态度诚恳,还能获得受害者家属的谅解,还能获得减刑。
当然,这后面的说法,自然是不可能成立的。
以当时宴景禹在知道南焉被撞过程的反应来看,他恨不得把沈织月千刀万剐,然后丢去喂狗。
说句实在的,沈织月现在还能鲜活地在牢子里吃饭睡觉改造,完全是法治社会救了她。
不然,以宴景禹的狠辣手段来看,耶稣和大罗神仙都救不了她。
看他一动不动,宋允儿无声地叹了口气,“都过去三四天了,你儿子……还不知道焉焉的事情吧?”
宴景禹身形一僵,眼神里的涣散慢慢褪去,凝聚两缕很细的微光。
南焉出车祸的那天晚上九点多,闵慧都没有收到南焉的电话和微信,以为是飞机晚点了,还发消息问她了,但一直没有回复。
白天有关于车祸的新闻,老爷子和她自然也都看到了。
警方的通报并没有把沈织月的名字打全,只写了个沈某某,但网上很多人都还是猜到了。
闵慧知道时,除了震惊就是震惊,剩余的也就没有别的什么想法了。
她不喜欢沈织月,就如同沈织月看不上她一样。
老爷子对此深感惋惜,他以前还是很满意沈织月的,让孙子娶她的可能性早在几年前就彻底化为乌有,不复存在了。
他现在也想通了。
但万万没想到她会是这样的结局。
或是出于对沈家夫妇俩的同情,他那天还打电话过去给沈董事长,询问了下情况,还想着安慰两句来着。
只不过电话那头的沈董事长异常的沉默,到最后的欲言又止和一言难尽,都融进了一声无奈的叹气之中。
第二天闵慧依旧没联系上南焉,再加上十一一直问,她纠结之下给宴景禹打了个电话。
她极少给宴景禹打电话,之前就算是打了,宴景禹通常都不会接,或者说两句就直接挂了。
接起的那刻时,她怕宴景禹不耐烦,便快速问了句关于联系不上南焉的事。
宴景禹滚了滚喉结,开口之际,就像是嗓子被刀生剌了似的,就连声音都显得十分颓废。
“她出事了。”
这些天他脑海里都是南焉会在死亡和植物人之间的选择中徘徊,连带着他自己都生出几分迷茫和绝望来。
任由痛苦啃噬着自己,然后失重坠入深渊中。
竟差点忘了,十一还在家里等着他和南焉回去。
如果十一知道他妈咪受伤了,可能永远都见不到她了,又会有多难过。
就像当初十一手术时,他安慰南焉一样,如果这个时候他也倒下了,那十一又该怎么办?
“你别在这里硬抗着,你总不会想,等明天,后天,或者大后天,焉焉能从重症监护里出来了,又或者医生说能进去看她了,结果那个时候你自己倒下了。”
宋允儿知道,他现在大概就是走入死胡同开始钻牛角尖了。
南焉的意外对他来说是个致命的打击。
他一时接受不了,也同时陷入了短暂的迷茫和痛苦沼泽中。
在他还没有做出反应时,两道频率不一的脚步声随之传来。
宋允儿闻声看过去,就见宴景珩搀扶着晏老爷子走了过来。
“宴爷爷。”
她豁然起身,诧异地喊了一声。
宴景禹闻言,迟缓地侧头看过去。
宴景珩和晏老爷子看到他这个样子都愣了下。
三十几年了,什么时候见他这么狼狈颓废过啊。
好似下一秒整个人就要碎了一般。
包括上次南焉离开,也没见他把自己搞成这样子过,那时候虽然精神差了点,试图用高额的工作量来麻痹自己的神经,但是至少让他们觉得,他还是个人。
现在呢。
晏老爷子站在那,久久没有开口,心情很复杂,更不知道该说点什么。
要说之前他认识到南焉对自己这个孙子的重要性,只是片面的认知,可现在的观感更加强烈。
好似,那个女人已经胜过宴景禹的命了。
“现在是个什么情况了?”
宴景珩先反应过来,目光落在宋允儿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