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辅折青梅——庐兰饮月【完结+番外】
时间:2023-10-24 13:15:26

  青阳昭抓着栏杆,手指用力,干裂地嘴唇笑了起来,“你怪我?若非你日日将我与他对比,我会视他为眼中钉?要怪,就该怪你,是你毁了我,是你差点毁了青阳家的荣耀!若非你……我与弟弟才不会……”
  说着,他捂着眼睛嗷嗷地哭了起来,闻者伤心。
  他后悔了。
  老夫人扶着墙,浑身发冷,浑浑噩噩。
  “我都是为了青阳家……我没有错……我的璧儿会理解我的……”
  中秋之夜,明月近得仿佛伸手可摘。
  兰姨在院子里设案,燃起银烛,摆满时令佳果和亲手做的饼食作祭礼。
  “快来,拜月姑啦!”
  月姑便是月娘,又叫太阴君,民间每逢中秋佳节,当空祷拜。
  “来啦来啦。”
  兰姨道:“咱们从大到小,依次来,每个人只能许一个愿。”
  青阳大叔第一个来,他虔诚地叩拜,闭着眼默念许愿。
  接着便是兰姨和青阳尘璧。
  最后是叶可卿。
  她偷偷觑了青阳尘璧一眼,在心里默默许愿。
  信女叶可卿,求求月娘娘,明日放榜让青阳尘璧能考上吧。
  他这么好,她不想他失望。
  放榜之日,天蒙蒙亮,一家人便早早烧起了炉灶。
  叶可卿难得起了个大早,一家人围坐一起吃早饭。
  兰姨换了压箱底的衣裙,青阳大叔请了一天的假,叶可卿也换了喜庆的衣裳。
  只有青阳尘璧还跟往常一样,读书、吃饭,一切照旧。
  叶可卿眨了眨眼,“哥哥,你紧张吗?”
  兰姨安抚道:“没关系,拿什么名次都好。”
  “是啊儿子,大不了三年后再来。”
  大叔被兰姨拍了一下,“你给我胡说什么?”
  “我的错我的错。”
  叶可卿捂着嘴笑了。
  按记忆的话,这一场乡试的解元是青阳钊,今日,她便能见到传说中的未来首辅。
第三十二章 青阳钊
  榜下已经汇集了不少人,将红榜围得水泄不通。
  叶可卿挤到前面,踮起脚尖,昂着脖子找了一遍,心里默默念着“青阳尘璧”。
  没有?
  许是看漏了。
  “是你。”
  许愠认出了叶可卿。
  叶可卿也转过头,随后翻了个白眼,不予理会。
  许愠穿得儒雅斯文,凑到叶可卿身边来,惊喜之色溢于言表,“天地之大,竟然还能见到你。”
  叶可卿没工夫理他,心中焦急不已,在榜上又仔仔细细数了一遍。
  怎么会没有?
  许愠指着榜上的名字道:“我在第三,你那个小白脸呢?”
  “闭嘴,你好烦啊!”
  叶可卿转身挤出人群,他扯着青阳尘璧的衣袖,酝酿起安慰的话。
  一想到他失意的样子,她就很自责。
  青阳尘璧捏了捏她的脸,“怎么,考了解元你还不高兴?”
  叶可卿瞳孔一缩,难以置信地拔高声音。
  “解元?”
  她蓦然回头,看向榜单最右边的名字――青阳钊!
  青阳尘璧就是青阳钊?
  是未来首辅?
  她是青阳钊的心上人?
  结果太过刺激,叶可卿双眼一翻白,晕了过去。
  青阳尘璧把人抱出拥挤的人群,四周晕倒的人不少,大多都是落第的学子。
  叶可卿是独一份的。
  青阳尘璧:“……”
  被掐了人中,叶可卿悠悠睁眼。
  “青阳大叔,兰姨,青阳尘璧就是青阳钊?”
  兰姨笑了笑,“是啊,璧儿以前就叫青阳钊。”
  叶可卿捂住心口,深深吸了几口气。
  之前她一来就排除了青阳尘璧是青阳钊的可能,还把青阳昭认错成青阳钊,等青阳昭下狱以后,她早就根深蒂固地把青阳尘璧只当作青阳尘璧。
  如今,自己朝夕相处的少年,将来会成长成万人之上的权臣,她还骂过他,打过他,甚至还一再亲他。
  要命……
  青阳尘璧看她抖得厉害,略嫌弃道:“不过是考了个解元,就受不住了,若是考个进士前三甲,我恐怕得当鳏夫。”
  “鳏夫?”叶可卿站起来,闹着要捂他嘴,“姨姨们都在,你胡说八道什么呀。”
  青阳大叔轻咳一声,扶着娘子,贴心地问:“今日想吃什么?为夫买来做,鸡?鱼?”
  兰姨配合地认真想,“吃鱼吧,好久没吃相公做的鱼,甚是想念。”
  说罢,两个人就往前面走。
  青阳大叔回头嚎了一嗓子,“你俩午饭记得回来吃。”
  叶可卿睁大了眼,指了指他们远去的背影,又指了指自己。
  “兰姨她们……她们知道了?”
  青阳尘璧挑了挑眉,不言而喻。
  难怪兰姨最近都没叫她去相亲了。
  “是你说的?”
  青阳尘璧摇了摇头,“我还没说。”
  “那她们什么时候知道的?她们知道多少?是不是看到你从我屋里出来了?”
  啊啊啊啊……
  一想到种种可能,叶可卿抱头蹲了下去。
  “呜呜……我没脸了。”
  生活在一个屋檐下,叶可卿自以为两个人悄无声息,实际上早就被发现了而不自知。
  想起刚才是青阳尘璧主动挑破了,叶可卿瘪着嘴,委屈控诉:“你知道她们知道了都不告诉我。”
  “就想看你什么时候能发现。”
  青阳尘璧把她扯了起来,难得有半日闲,一刻也不想耽误。
  “跟我来。”
  清秋时节,枫叶如火,层林尽染。
  京城里有名的情人桥,因着不是七夕,又遇上秋闱放榜,人烟稀少。
  桥下芦苇丛里,芦花苍白,有白鹭交首。
  青阳尘璧眼里染着笑意,从怀里掏出一只玉簪。
  “玉搔头,寓意结发,自古只赠正妻,我只赠你一人,这簪是母亲的嫁妆,她命我传于你,从今往后,我们一家四口不离不弃。”
  “姨姨她……”
  “爹娘自然是欣然应允。”
  玉簪是一只点翠荷花纹花头,华美贵重,她从未见兰姨戴过,想来是姨姨最为珍贵的一只簪。
  正如眼前的少年一般,是她们的眼珠子,现下皆放心的交于她。
  叶可卿的心里生出无尽的暖意。
  “可……可是我现在没有东西送给你。”
  “枫火连天,万山红遍。”青阳尘璧仰头一指,“卿卿,采撷一枚红叶赠我。”
  只要是你赠的,便与众不同。
  “青阳……”
  叶可卿扑进他的胸膛,情谊绵绵。
  她想起青阳钊的传说,据说他官至首辅都没有娶妻,还有传言他好男风。
  他哪里是好男风?
  叶可卿忽而想起那日在大卧佛寺,那名和尚的话,后知后觉起来。
  “青阳……若是哪日我死了,你会怎样……唔……”
  青阳尘璧用嘴堵住她的话,这个吻带着惩罚。
  随后,他恶狠狠道:“你若敢死,我立马娶妻纳妾,把你气活过来。”
  “……”
  放榜的第二日,青阳尘璧就与兰姨走了,立冬再回。
  这次的行程,说是兰姨的母亲病重,两人回兰家省亲,这种事确实不便带叶可卿。
  也没有带青阳大叔,正好青阳大叔外派出京,执行抓捕犯人的差事。
  院落里就只留下叶可卿一个人。
  自从那次在乐坊一别以后,也不知渣爹是不是打击太大,再也没来找过她。
  叶可卿来到叶府,门庭冷落。
  “叶天光在吗?”
  门房张富贵揉了揉惺忪的眼,打了个哈欠道:“不在不在。”
  “不在?他什么时候回来?”
  “他跟老爷出京去办货了,我也不知道。”
  他爹竟然……
  叶可卿颇感慰藉。
  “何人在外边?”
  自从那日以后,叶天光便把琴抚接进了府。
  琴抚如今已经显怀了,她撑着肚子过来,问道:“你是?”
  叶可卿看着她,努力回忆自己前世的容貌,与这个妇人匹配起来。
  并没有多少相似的灵感。
  “我是叶天光的朋友,正好他不在,找你也行。”
  叶可卿毫不客气地进屋里来。
  琴抚客客气气地在前厅招待叶可卿,守礼又周到。
  “姑娘,你找我们少爷所为何事?”
  叶可卿歪坐在椅子上,翘起二郎腿,一边抖一边说话。
  “讨债。”
  琴抚愣了一下,上下打量一番,问:“是……是情债?”
  茶险些喷了出来,叶可卿重重放下茶盏,泼一桌子的汤水。
  “赌债!”
  琴抚的脸白了一些,“多……多少钱?”
  “利滚利,十万银子。”
  “十万银子!”
  琴抚站了起来,问:“可有凭证?”
  “自然是有,不过在我主子手里。”叶可卿吊儿郎当地站起身,打量起琴抚的肚子,“我听叶天光说,大不了他把孩子卖给我,不会就是这个吧。”
  琴抚被叶可卿看得发毛,咬着唇侧过身去。
  “格老子的,这不是哄我主子吗?就这肚子的东西这么小,那不是赔钱货一个!我看还是把大的赔给主子的好。”
  说着,她伸手想摸琴抚的下巴,被躲了开。
  见琴抚拽着手帕,手指发白,叶可卿大摇大摆地转身出去,“叫叶家赶紧送钱,否则……”
  刚走出厅,叶天光就回来了。
  叶可卿暗叫一声坏了。
  叶天光跟着爹和齐管家进来,见到叶可卿一个劲地挤眉弄眼。
  他的眼睛一亮。
  叶可卿大吼:“叶天光,你欠我主子的十万两赌债什么时候还?”
  希望傻爹能反应过来。
  叶天光挠着头,反驳道:“你在胡说什么?”
  “想要赖账?”叶可卿眼睛眨得跟抽风一样。
  叶天光又想否认,被爹呵斥住。
  “孽子,你还想瞒我?真是个败家子。”
  “没有啊爹,你别听她胡说。”
  齐管家也走出来,恨铁不成钢道:“少爷,你别说了,老爷早就知道了,现在赶紧想办法还上才是。以前十万两还好说,现在哪里有这么多钱啊!”
  叶天光呆若木鸡,眼神迟滞地看向叶可卿,又看向琴抚,吓得琴抚捂着肚子退了一步。
  他甩着头说:“爹,我没有,我已经金盆洗手了。”
  爷爷一巴掌甩在叶天光的脸上,呵斥琴抚,“都给我退下,我今天要教训这个不成器的玩意儿!”
  叶可卿有些不忍心看,抬步也想溜。
  “你不是来讨债的吗?”
  脚步一转,她看了看她爹怨恨而悲怆的目光,硬着头皮留了下来。
  她真的不想坑爹。
  等琴抚一走,齐管家拉上门去外面守着。
  叶可卿和爷爷就去搀扶跪在地上的人,颇为默契。
  叶天光怄气地自己站起来,推开两个人的手。
  嚎叫一声:“你们两个合起来欺负我!”
  爷爷对叶可卿道:“说说吧,你的想法。”
  “琴抚肚子里的孩子是谁的,想来只有她自己知道,我们不若……”
  叶天光这才反应过来,指着面前两个人哀怨道:“你们原来是演戏!”
  接下来几天,叶家开始变卖家产,府里常常有物件被搬走,还有不少上府里看风水的买家。
  每到夜里,还能听见两声“不要卖我”的哀叫,丫鬟一天比一天少,就连门房都消失了。
  经历上次的账务危机以后,本就没几个人伺候的叶府,这下更是颓败冷清。
  整个府里人心惶惶。
  琴抚靠在门框,脑海里想起叶可卿威胁的话,手中的帕子绞了又绞。
  是夜,梆子敲了三更。
  借着月光大亮,琴抚背起包袱,蹑手蹑脚地出了自己的屋子,一路小心翼翼地摸到后门。
  一阵粗重的脚步声从背后围拢,她不死心地拉开门,却依然被人架住了胳膊。
  叶天光举着火把,居高临下地问:“琴抚姑娘,你这是要跑路?”
  齐管家打开琴抚的包袱,全是府里的贵重珠宝。
  “我错了,叶天光,你看在我有身孕的份上,放我一条生路吧!”
第三十三章 娘离开了
  “我怎么没给你生路,我给你赎身还把你带回家,好吃好喝地供着。”
  “那……那若是还不了债,你是不是要拿我和孩子抵债?”
  叶天光面目变得狰狞,狞笑道:“被你知道了啊?”
  琴抚顿坐在地,喃喃道:“果然如此。”
  “你肚子里的孩子既然是老子的,老子自然该决定他的生死。”
  “不……”琴抚挣扎着起身,快速反驳,“这孩子不是你的,你没有权利发卖我们母子!”
  “那是谁的?”
  琴抚开始伏在地上恸哭,“孩子……孩子她爹已经跑了。”
  “不可能,明明就是老子的种,老子可是查了你的恩客名单!”
  “是真的,求求你放过我和孩子吧,我跟他是暗地里来往,从来没走明路,自然不在名单上。”
  叶可卿从暗处出来,打着哈欠。
  叶天光对叶可卿道:“怎么样,你爹我的演技不错吧。”
  “浮夸。”叶可卿撇了撇嘴。
  “你们……”琴抚惊愕地抬起头,这才发现自己上当了。
  要说最开心的就是叶天光,恨不得把琴抚抓去元沁的面前,大笑着说:“看,她没有怀我的孩子。”
  然而,叶可卿和叶天光去到四季赌坊的时候,才得知赌坊易主的消息。
  元沁消失了!
  叶天光又问那新东家:“你可知道她去哪儿了?”
  那人摇摇头,“不知道。”
  叶天光没精打采地出来,嘴里念叨着“你怎么就这么狠心”,一副萎靡不振的模样。
  叶可卿也有些萎顿,怏怏不乐地跟渣爹说:“渣爹,你别太难过了,或许她散散心就回来找你了。”
  叶天光瘪着嘴,嚎道:“才不是,她就是不要我了!”
  西风凄紧,刮在人的脸上干涩刺骨,那疼痛却不及空洞的灵魂深渊传来的万分之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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