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格外热络,邀林云霜进府去。
“不了。”
林云霜婉拒,她是特地来向沈清棠致歉的,“今日真是对不住裴夫人,是我邀裴夫人去澄湖诗会,却不料闹出了这些事来,叫裴夫人受惊了。”
“无妨。”
沈清棠看着毫不在意,反倒来宽慰她,“我并没什么事,林姑娘不必将此事放在心上。再说此事也与林姑娘无关。我还得多谢林姑娘呢,在皇后面前替我说话解围。”
她谈笑晏晏。
林云霜却觑了眼不远处裴琮之的脸色,神情淡淡,不算和煦,但又看不出情绪,心里难免忐忑,“应该的,裴夫人客气了。”
出了这档子事,她也不好久留,说完了话,便匆匆话别离去。
上了马车。
还是耐不住性子偷偷撩帘看一眼。
马车渐行渐远,她看见两人的身影相携着一同进府去,果然如母亲所言,新婚燕尔,自是夫妻恩爱,说不出的深情厚意。
她该放下的。
身边的丫鬟看她这副模样,亦是劝她,“姑娘何苦呢?如今已是撞了南墙了,也该回头了。姑娘在这里伤心,人家夫妻指不定多和顺美满呢?姑娘这一颗心,可是白白糟蹋了。”
说的是呢!
承平侯府里的沈清棠亦是如此说,“方才哥哥一眼都没瞧过林姑娘,林姑娘倾慕哥哥的一颗心,可是叫哥哥白白糟蹋了。”
她坐去窗前卸首饰,佯装幽幽叹气,“这世上怎么会有这么坏的人呢?又要去招惹人家姑娘,招惹上了又眼巴巴地吊着,如今看不上了,又一脚踢开。好好的一个姑娘,可真是生生糟践了去。”
第138章 麻痹
她替林云霜抱不平。
“妹妹这是怎么了,怎么突然替她说起话来?”
裴琮之走到她身后,透过铜镜看她的脸色,眉眼里都是冰冷冷的怒气,于是软着声来哄她,“刚刚不是还好好的吗?妹妹何必为了一个旁人来与我置气。”
林云霜叫他设计,倾慕他数年,满身心思都系在他身上,如今却落得他一句轻飘飘的“旁人”。
沈清棠愈发抱不平,“哥哥的心是什么做的,怎么能这样又黑又坏?”
她说他坏话,他毫不在意,笑吟吟看着她,“对妹妹不坏不就好了。”
胡说。
他对她最坏。
一边不留余地的算计她,一边还要温言软语的来哄她,想要叫她陷进去。
沈清棠才不会陷进去。
不止不陷进去,还要替旁人来鸣不平,冷冷哼一声,“若我是林姑娘,知道你那些算计她的法子,定不能轻饶了你。”
她是太傅府的六姑娘,和毫无倚仗的自己不同,是有能和他对抗的资本的。
虽不能动摇他的仕途根基,却也能叫他好一番折腾。
“妹妹心里又在谋划什么坏心思?”
裴琮之微微笑,轻点她的鼻尖,温声提醒她,“我和妹妹现下夫妻一体,妹妹可不能再像从前一般毫无顾忌,知道吗?”
他有多懂她,一眼就能看穿她的全部心思。
沈清棠敛下眸去,默然不语。
“好了,不说这些不相干的了,留神妹妹气坏了身子。”
她的身子才堪堪好些。
今日便又是湖上吹风又是进宫,好一番折腾。
人也的确疲了,听了这话,卸了珠钗首饰就要去榻上歇息,却叫裴琮之复又拉起来,“妹妹喝了药再睡。”
黑漆漆的汤药送了上来,沈清棠无法,只得拧着眉勉强喝下。
待这一碗汤药喝完,眉头都拧成了结,赶紧拈了颗蜜饯放进口中。
她又要躺下去歇息,裴琮之也褪了外衫,陪她一同躺下。
正是正午里午s的好时辰,屋子里置了冰块消暑,倒是也不热。只他格外腻歪,总要搂着她的腰,亲亲密密的将她搂进怀里。
沈清棠困意全消,恼得不行,要推他下去。
“别搂着我,你要睡,到书房去睡。”
裴琮之如何肯依,愈发来缠她。两人推推搡搡间,呼吸也渐渐沉重。
算下来,他有好些日子未曾碰她。
沈清棠身子不好,自那日大夫过来问诊他便歇了这个心思,夜里睡觉也只老老实实搂着她,半点不敢越矩,生怕惊扰了她。
如今是这样好的时辰,风清云静,只有院子里那一颗女贞子树上的知了在不住的鸣叫。
叫的愈欢,便叫这躁动不安的心里愈发难耐。
他抓着她的手按去那隆起处,俯去她耳边,声音低哑又潮热,“好妹妹,帮帮我……”
她拧着手不肯,脸上又羞又臊,“不行,这是白日……”
白日宣淫,这实在太过荒唐。
便是之前在临安寺衙门,也不曾有过。
“不怕,她们都在外头,没有人知道……”他的呼吸很灼热,却还是耐着性子哄她,语气柔软,“我不动妹妹,妹妹帮帮我,好不好?”
他到底顾忌着她的身子,不敢折腾她,只握着她的手一点点触碰自己的灼热,是想将她吞吃入腹的欲望。
她被那灼热烫了手,想要缩回。
他却不许,蛮横搂着她的腰,另一手按着她柔弱无骨的柔荑,虎口处还有她自己用力掐出来的痕。
他按着,细细摩挲,呼吸却沉重,是细密的吻落在她耳边,还有叫人心热的喘息。
最后在她手心里出来。
她把头埋进软枕里,不看他。
裴琮之自会下榻去,端来清水给她洗。五指纤纤,水葱一般的玉指,洗得分外认真细致。
最后还拿软帕来给她一根一根拭干净。
然后上榻去,重新将她揽进怀里,慢慢抚摸她如瀑的青丝,长长喟叹,“妹妹将身子养好了,我们就好好过日子吧!我往后再不拘着妹妹,妹妹也别想着再跑了,好不好?”
折腾到眼下,其实两个人都很累了。
沈清棠沉默,不说话。
她得闲也会去无沁斋坐坐,那里原本就寂静,如今没了人烟愈发萧条,就连院子里那棵女贞子树也死了――日复一日的苦药浇下去,生生浇死了它。
江婉走了,走得很干脆决绝,她什么也不想留。
在这承平侯府里的每一日,于她而言,都是万分痛苦的。
那自己呢?
沈清棠抬头看了眼天色。
正是盛夏,燥热无风,天边的云层也越积越厚,阴沉沉的,眼看一场急雨将至。
蒹葭过来劝她,“夫人,我们回去罢,一会儿该下大雨了。”
的确是要下雨了,主仆俩刚回归崖院,一场骤雨轰然而下,叫这炎热的天浇了个通透。
落月不知从哪儿摘了个荷叶,在廊檐下接雨水玩。
沈清棠推窗出来看,就叫蒹葭急急过来掩上,“夫人身子才好些,可吹不得风,若是惹了风寒可怎么好。”
这语气,倒是像极了采薇。
沈清棠不由微微失笑,“我刚刚听你说这话,恍然还以为是采薇在与我说话。”
话音刚落,她便怔住。
蒹葭的脸色也有点僵。
其实这些日子,已经很像是从前在衔雪院的时候。
闲来无事,主仆几个总是有说有笑的。只要沈清棠愿意开口,她们都哄着她让她多说几句,也寻着法子的来让她开心。
时日一长,有时沈清棠也恍惚,好像现在与从前也没有什么不一样。
她会不会在这样日复一日的麻痹中渐渐失了自己的心?
如今才恍然。
到底还是不同的。
采薇不在了。
那个与她相依为命十数年,日日唤她“姑娘”的人被她亲自送走了。
蒹葭和白露不知情,却也都不敢问,也不许落月问。
她们就纯当这个人从来不存在,小心翼翼的维持表面的平静,直到这突如而来的一场雨,将这不堪一击的平静打破。
沈清棠垂下眼帘,神色不无寂寥,“不知道采薇在外面过得可好不好……”
第139章 吃醋
她留了足够采薇傍身的银子给她,又让精明通透的花枝和她一起,也算有个依靠,却还是忍不住担忧。
“轰隆”一声惊雷骤然在天边炸响。
没多时,有小厮冒雨匆匆来报,“夫人,无沁斋里的那棵女贞子树倒了。”
它早已枯死了,如何禁得住这一场暴雨的浇淋,就这般生生倒了下来。
晚间裴琮之回府,知道此事,不过随口一句,“倒了便倒了,那院子如今也没人去,不如索性封了了事。”
他如今是真的放下了,对于那无沁斋里的人和事都无关紧要了起来。
眼下他的眼里,只有沈清棠。
她坐在窗前,面色沉静,慢慢拆发上的首饰,听得他这一句,回头来看了他一眼,却是什么也没有说,又默默转过身去。
裴琮之却是瞧见了,过来问她,“妹妹想说什么?”
这欲言又止的模样。
沈清棠隔着窗去看院里那棵女贞子树,“哥哥种这棵树,是因为无沁斋里也有一棵吗?”
“是啊!”他并不瞒她。
这棵女贞子树有些年头了,是他从无沁斋搬出来那一年便种下的。
沈清棠心里了然,“哥哥对无沁斋也有执念呢!”
虽然母子俩一贯的不对付,可是这棵女贞子树却是泄露了他的心思。
怎么会有人不渴望得到母亲的关注呢?
他毕竟当时也不过是个几岁大的孩子罢了。
江婉不让他去无沁斋,他便在这院里种上一样的树,日日看着,那心里的执念和渴求便多一分。
只是裴琮之如今想来,却是一笑而过,“不过年少不知事罢了。”
又问她,“妹妹可是不喜欢?明日我让人找工匠来,将它挖了去,给妹妹另栽别的。”
“好好的,挖它做甚么。”
沈清棠蹙眉,取了耳边的珍珠坠子放桌上,“哥哥少造些孽吧,不然明日那雷可就劈哥哥头上了。”
她诅咒起他来,当真是毫无顾忌,脱口而出。
而后才觉出不对,缓缓转眸来看他。
裴琮之将她眼里那一点试探看进眼里,微微一笑,“看我做甚么,知道怕了?”
他拉她起身,将她搂进怀里,是娇软的身子和不甘心的灵魂。
“既然知道不对,为什么一定要说呢?”
他语气无奈,幽幽叹,“妹妹非要这样对我吗?话里满满都是刺,毫无顾忌对着我心头扎。我疼了,妹妹就会开心吗?”
他又松开她的身子,观她神色黯淡的眉眼。
她是当真后怕了,低着眸不敢看他。
“这次便算了,下次妹妹再如此,我可不会这样轻易饶了妹妹,听见没有?”
他说这话时其实眉眼温润含笑,语气也是轻忽随意,是揶揄的神色。
但她听出里头的威胁,低低敛下眸去。
绣眼鸟既囚在金丝笼里,就不该有自己的情绪。
这场突如其来的暴雨接连下了许久,雨势又急又大,滂沱而下。
因着这连绵暴雨,宫里也停了早朝,裴琮之难得有时辰来陪沈清棠。
出不去府,无事可做,他便带着她去书房看书写字。
红袖添香,舞文弄墨,都是雅兴。
只他书房无趣得很,除了公文就是些古书典籍,都是些生涩难懂的文字。
沈清棠挑了几本,随意翻了两下,便搁下,自顾自坐在窗前看落雨。
好看的眉眼里都是愁,“雨下这么大,永州又该决堤了吧?”
她还记得两年前裴琮之赴永州治水赈灾,她去望安寺为他祈福。
就是那时,一切都开始变得不一样了。
“妹妹可知此次前去永州治水的官员是谁?”
裴琮之招她来身边磨墨。
沈清棠撩袖,捏着描金墨锭,在砚台里盘旋回转,听他低沉道:“是江齐言。”
她磨墨的手忽然停下,抬起眸来,“他不是在刑部大牢吗?”
“总不能一直关着。”裴琮之沾墨写字,“况且妹妹不是说他是好官吗?既然如此,便放他去永州历练一二,看是不是当真如妹妹所言。”
他又抬眸来看她,“现下可算如了妹妹的意了?”
“与我何干。”沈清棠避开他看来的眼,语气轻飘,“我没让哥哥帮他。”
她的确没让。
且避嫌之意明显,便是他刻意搁在桌上有关江齐言的案卷也未曾翻看过。
可愈是避嫌,不就愈表明她担心他因自己牵连于江齐言么?
裴琮之搁了笔,将沈清棠搂进怀,语气轻叹,“妹妹心里想什么我还不知道么?”
他知晓她对江齐言只是惋惜,惋惜一个好官埋没,郁郁不能得志。除此之外,并无他意。
不然,自己也不能只是关他这数月,便轻飘飘的放了他。
“但我还是有些吃醋。”他将头搁在她纤瘦肩头,是温声细语,轻轻喟叹,“我想要妹妹的心里永远只有我一人。”
他有十足的占有欲。
不想叫她分去他人分毫,喜怒由他,哀乐也由他。
沈清棠抿着唇,反驳回去,“哥哥未免也太霸道了。”
霸道吗?
他还能更霸道一点。
低头吻她的唇,吞噬她反驳的话,将她推倒在这满桌案牍之上。
笔墨纸砚皆被他拂去了地上,尤其砚台落地,发出一声沉闷声响。
外面雨声嘈杂,这声响不算太大,可沈清棠的心还是叫它惊得猛然一颤。
再看裴琮之,看过来的眼眸幽黑,如化不开的深墨,恨不能要吞噬她。
她如何不知他这是想做甚么,慌忙挣扎要下去。
反叫他扣住手腕,半点动弹不得。
“裴琮之!”她慌得口不择言,直呼他的名,“你放开我!”
细细听,声音里都有掩饰不住的颤抖。
沈清棠是真的害怕。
莫说这是白日,窗子游廊外便有丫鬟来来往往。再者这是书房,门不过虚虚掩着的,随时能叫人推开了去。
他自是知道她的担忧,温声抚慰她,“妹妹放心,没有我的吩咐,谁也不敢进来。”
他是这府里说一不二的威严存在。
“那也不行。”她声音仍在颤,眼里也吓得盈出了水雾,潋滟生光,“会叫人听见的……”
第140章 到访
“没有人听见。”他一边腾出手去剥她的裙,一边耐着性子哄她,“妹妹小声些,谁也听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