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予洁不知道他在说什么，化妆间里并没有别人，想必是知道他在里面。
Alex站起来，浓厚的香水味伴随着他一并在靠近，他走过来，把她的T恤下摆从牛仔裤里扯出来，然后掀起来，推到镜子前看了看，好像当做一件商品在打量。
化妆镜的镜前灯很亮，冷白色的，把整个白房间照得无处可藏。
“今天的拍摄是偷拍角度，半裸上阵，我会在监视器里看你的表演。”
“半裸是什么意思？”
他在笑她可爱，“半裸，就是不露点。”
那就是要全脱。乔予洁扭过头，“我不会脱的，这是我的底线。”
“你又不是没拍过？”
Alex拉下她的衣服，对着镜子里的人说：“我在这，我帮你脱。”
作者有话要说： 祝大家节日快乐(≧?≦)
第25章
她挣脱开身后的桎梏, 拿起包想要离开。
Alex握住她的手腕, 将人用力拽回来，摔在化妆台上, 台面上的笔刷眼影散落一地。
他飞快地扇了她一巴掌, 顾及到待会儿的拍摄，他并没有使力，只是一个象征性的警告。
“反抗, 跟谁学的？”
乔予洁捂着脸，直面他道：“你说要打开亚洲市场，那么我告诉你，绝大多数亚洲国家的主流审美是保守的、传统的，没有人会喜欢一个放荡裸女, 也没有人会花几千块购买低俗的情趣内衣！”
她站起来, 再度推开他，往化妆间外走, “你要换谁都好, 我不拍了。因为我是不会脱的。”
外头所有布景和摄影都准备好了，Alex拦在门口，语气并不和善, “你一定要在这里闹？”
可笑的是，在他眼中，女人所有不顺从的行为都只是在“闹”。
“是你完全没有过问我的意见，就决定了一切。我也是个人，我也有自己的想法和意识。”
她脸红了, 眼睛也红了。他其实很少见她哭，印象中她永远是冷静且坚韧的。
Alex意识到或许是自己刚才的无心之语，触犯到了她的禁区，于是拉过她放在门把上的手，摁在怀里，用指背抚过她泛红的脸颊，难得地开始哄她，“好好拍完今天的内容，晚上我带你去赌场，让你玩开心，想怎么甩筹码就怎么甩……嗯？”
乔予洁看着面前的男人，他是否温柔过？是，或许现在就算。但他的温柔总是有目的的，不是要她为他服务，就是要她做自己不愿意的事情。
永远先打个巴掌，再给个枣吃。
“是不是让所有人看我的裸-体你也无所谓？”
“放心，我会让他们清场。”
“你没有回答我的问题。”
化妆间外有人来敲门，Alex反手拧开门，说了一句，“五分钟之后再过来。”
现在最重要的事情是安抚她的情绪。如果她现下崩溃，拍摄将很难进行。
门关上后，乔予洁问了一句：“你爱我吗？”
这是她第一次问他这个问题。用平静的语气。
Alex倾身吻了下她干净的唇，试着安抚她，他并没有意识到这句话背后意味着什么。
“J，爱这个字不适合从你的嘴里说出来。”
“……因为我只是一件附属品，可以是你收藏的一幅画，一瓶酒，一件衣服，什么时候需要，便拿出去与人展示。人怎么可能爱一件物品？”
乔予洁退后一步，正视着面前衣冠楚楚的男人，他是多么的有品味，多么熠熠生辉，从头到脚，没有一处不在发光。Dalton家族是财富和荣耀的象征，哪怕只是一个离经叛道的“外孙”，所承袭的光环也是无穷的。更何况，他是一个野心勃勃的冒险家。
她想到他们最初的相遇，只是一个偶然。
是的，一个偶然，她撞破了他的秘密。在她工作的地方，她无意中撞破了他和兄嫂的私情，为了确保她能够保守秘密，他威胁她拍下了一些照片。
厄运就这样毫无征兆地降临。
当时她并不知道他是谁，也不知道这个丑闻背后意味着什么。
一个月后，她接到了DIVA的面试，在位于纽约第五街的摄影棚里，她再次见到了这个给她留下过不可磨灭印迹的男人。
她不确定第二次的相遇，是精心设计的圈套，还只是又一场意外。
当时摆在她面前的，是母亲欠下的高额债款，追债人的骚扰和恐吓，已经拖欠了半年的房租，即将过期的签证，还有一塌糊涂的生活。她已经走到绝境，这场面试对她而言是最后的希望。
摆脱困境的方法很简单。
很多模特为了获得工作机会，会和经理人上床，也许因为她没有那么做过，所以才一直没有名气，只能接到一些低廉的工作。
她当时想，反正已经被他羞辱过一次了，也不在乎多做一次。一个晚上，过去了就过去了，至少他年轻帅气，比起那些七老八十油光满面的男人好。
就当作是一夜情。
或许是因为她表现得太卖力，那晚之后，她接到了更多的邀约，他用工作诱惑她，用金钱俘获她，比起成功，她更需要的是看得见摸得到的钱。
他不是一个糟糕的男人，至少在床上的表现不赖。更重要的是，他很大方，只需要拿出钱夹，就能帮她解决一切问题。
这种不劳而获当然需要付出代价。她受到了同行的排挤和打压，从第一次被拍到和Alex出入酒店，她就被冠上了某种难听的称谓，原因是当时他身边仍有正牌女友。
他对她感兴趣的时间并不长，三个月后，就再也没有联络过她。她通过了DIVA的面试，得到了第一个走秀的机会。因为曝光度的关系，她的工作渐渐变得多了起来，至少能有稳定的收入，不必再去做一些耗时耗力的工作。
生活在变好。而他也从她的生活中消失了。
这段关系本该到此终结，至少在她看来，他大概已经彻底忘记她了。
后来，有一位同龄的韩裔男模特追求她，他们在工作中认识，她答应了这场约会。她经历了漫长的感情空白期，只想有一段正常的恋爱关系。
他们只是在中餐厅吃了一顿晚餐，什么都没有发生。三天后，她被一辆宾利车接到了位于麦迪逊大道的豪宅中，得到了一场狗血淋头的辱骂。
原来游戏规则是，在他没有明确说过over之前，她都必须扮演好现有的角色。
三年，他没有踢开她的原因，大概是因为她很听话。因为没有话可以说。
男女之间，无非就是行风月之事，没有灵魂的交流，也不影响什么。反正不过就是夜里交缠的两具躯体。
而这场交易终止于那场雪崩。
因为经历过生死考验，劫后余生的他们不再只是肉体关系。
他会开着自己的座驾带她去长岛兜风，会和她在餐馆约会，会允许她出现在自己的办公室。他开始带她出席各种名流场合，并以正牌女友的身份来介绍她。彼时，距离他公开终止上一段恋情不过三个月的时间。
他们的关系看似在往良性健康的方向发展。而实际却不是这样的。
她几乎接触到了他生活中的所有部分，除了家庭。
Dalton家族自十九世纪起，就以精湛的皮革制品和家具产线，建立起了自己庞大的商业帝国，而后涉足时尚圈，DIVA只是众多家族产业中大获成功的一个品牌而已。而他并不是Dalton家族正统的继承人，他只是一个因为深受外祖父的喜爱，才会破格被冠以家族之姓的“外孙”。
Dalton家族的第四代继承人是他的表兄，是被她撞破与他偷情的女人的丈夫。这个男人并没有继承到Dalton家族男人的野心和抱负，整日离群索居，沉迷于宗教，最后死于一场海难。
这也是Alex能够跻身于继承人之位的原因。
他的性格是复杂的，他的自卑与自负同时存在，童年不受重视的经历让他敏感且孤僻，但却掩盖不住他强烈的好胜心。他滥用药物，酒精成瘾，并且极度需要女人的慰藉。他靠这种源源不断的关注度来维持自己的骄傲。
她从Alex身上看明白的一件事情是，有时，过盛的财富并不会给人生带来幸福，反而让人看不清这个世界。金钱，往往才是不幸的根源。
她没有资格去评价他，每个人都背负着自己的十字架，他有他生来被赋予的使命和职责。
她能做的，只有接受，或是逃离。
拍摄取消了。
她并没有大哭大闹，只是机械化地，毫无表现地杵在那里，所有人都知道她将无法完成拍摄。
Alex选择让她先回酒店休息，保留现场，明天再继续。
他并不是真的放她休息，而是换一种方式让她妥协。她预料到晚上还会有一场恶战。
夜深，房间门被门卡刷开。
轻重不一的脚步声，他应该已不知去哪里放纵过了，迈着醉醺醺的步子，然后进到浴室放水。
乔予洁并没能入睡，她只想和他好好谈一谈。
他们之间，需要解决问题，而不是创造问题。
圆形浴缸里，他已为她留好位置。
他玩腻了，已经不再稀罕普通的玩法，每次她看到酒店里有些奇怪的摆设，就会知道这将是他的新游戏。
而她从来感受不到乐趣，更多的，只是恐惧。
巴洛克风格的浴室中，蓝色的瞳忽明忽晃，金棕色的卷发散下一绺在额前，他指着她身上的衣服说：“Take off that. ”
她身上穿的是丝质的睡裙，毫无疑问出自DIVA。
在外面没能喝够，回来还要续杯。Alex拿着酒杯的手指在抖，这是常见的戒断反应。他总是戒了又拾，停而复始，就像他身边的人，换了又换……无限循环。
他仰头饮空，扯着嗓子道：“你不愿意在镜头前脱，只脱给我看，总可以了吧？”
她脱掉，身上泛着冷意，踩进浴缸。
“少喝点酒吧。不然你很快就要满足不了那些女人了。”
说了这句话，一定是会惹恼他的，可她实在受不了每次都要面对他的烂醉如泥。
他把酒杯放在一旁，在水下摸着她的腿，最后握住脚踝将她拉近，“我没有满足你吗？”
他明显已经醉了。
三年间，她见过他喝醉的时间，远远多于清醒的时间。
Alex拉着浴缸壁沿坐起来，他的左胸前有一大片纹身，是圣母环抱着圣婴，圣母的眼睛垂闭，表情是哀伤的，而圣婴的神情狰狞，仿佛在哭嚎，玫瑰经和十字架躺在荆棘中。她时常觉得整幅画面有一种惊悚感。
“你知道我最喜欢你的哪一部分吗？”
颤抖的手碾过她的嘴唇，湿漉的触感带着粗糙，Alex盯住上面，喃喃道：“如果你去丰唇，会更完美。”
她偏头躲开，“我不会改变自己。”
“你知道吗，有时候我觉得我错了。”
他扭回她的下巴，刺鼻的酒气喷薄在她的脸上，“我让你的工作越来越多，女人有了事业心之后，就不再想只做玩伴，她们想做女明星，女老板……”
“不是女人想要的太多，而是你让女人们感到绝望。”
“你很绝望吗？别忘了，是我拯救了你。”
是他将她从一贫如洗中拉出来，是他给了她改变命运的机会，这些都不可否认。
她在水下抱住他，脸颊蹭过整齐的胡须，用悲悯的声音道：“所以我没有走，我想报答你。”
他不喜欢她的主动，他享受的是征服的快感。
“我把你捧成明日之星，你骨子里还把自己当妓女？”
他好像突然酒醒，掐着她的脖子问：“找到下家了？还是攒够了赎身的钱了？”
她没有怯懦，只是深呼吸，又问了一遍和白天同样的问题，“Alex，你爱我吗？”
她期望能听到什么样的回答？
或许只是有个男人，能对她说一句我爱你，哪怕只是哄骗也好。
Alex咬牙切齿道：“这就是你想要的？”
如果她想要的是事业与成功，那么他们可以签下一份长期有效的合同。但如果她想要的是爱情，就意味着现在便是终点。
“J，我真是高看你了。我以为你至少会要点别的，没想到，心里做得还是贤妻良母的梦。”
他想要站起来，但却因为脚下失力，最后还是摔倒在了浴缸里，与他的身体等量体积的水花溅满整个浴室。
她的脸也湿透了，只能狼藉地捞住他，不让他整个人沉下去。
他顺势抱住她，将全身的重量都交给她，头埋在她的胸前，开始呜咽，“别再说这些傻话了，好吗？”
他现在的脆弱过于真实，仿佛只是一个极地风雪中流离失家的孩子。
可惜，天一亮，世界又会恢复原样。
作者有话要说： Alex这个角色，其实是有参照原型的。
和凯文的简单不同，他是一个具有多面性的复杂的悲剧人物。他是一个不可饶恕的人，同样也是一个渴望得到救赎的人。
他和杰西之间是有爱情的，只是他自己没有意识到。
第26章
早上天亮, Alex很难得没有离开, 他靠在床边缓了一会儿，等意识恢复清醒, 他伸臂从后绕过她胸前, 穿过发丝吻了下她的额头，然后起身。
乔予洁拉着被子坐起来，她昨晚的睡眠质量很差, 除了要照顾醉得不省人事的他之外，她也有自己的烦闷。后半夜，她独自在阳台抽了好几根烟。
“我考虑过了，你说得对，亚洲市场并不会喜欢这种概念, 所以我会采用备选方案。”
他换上了崭新的衣服, 一件浅褐色的开领绒穗衬衣，米色的定制西装衣裤, 再戴上墨镜, 仿佛刚刚从海岛度假回归。
Alex从随身口袋中拿出一只橙色的药瓶，吞下两粒药后，将她的衣服扔到床上, “换场地需要一段时间，穿好衣服，陪我去喝杯咖啡。”
乔予洁换上衣服，进到一片狼藉的浴室洗漱，Alex就在酒店的走廊上等她。
这座酒店内有两家米其林, 环球范围内只此一家，他们面对面坐着，Alex仔细打量了下她，“你比昨天漂亮。”
他有着独特的烟熏嗓音，这并非天生所得，而是和他疯狂的青年时期有关。
她洗漱时照了镜子，只看到了满脸的疲惫。
“难得你还记得昨天见过我。”
Alex笑了一下，满意于见到她的反骨式幽默。有趣的女人，往往会更迷人。
他从来不吃早餐，只需要一杯纯正的espresso，就代表着一天的开始。
Alex看着来往于门廊处的人，人人手中都拿着纸杯包装的美国咖啡，他转头看向自己的杯子，举起来，然后晃了晃深褐色的液体，将白瓷的边缘染色。
对意大利人来说，咖啡是一种艺术，也是一种品味。
“很小的时候，我的母亲告诉我，只有穷人喝咖啡才不用杯碟，所以我从来没有喝过星巴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