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故事——多梨【完结】
时间:2023-10-24 13:39:38

  林格说:“可是爸妈和我们也在用同一款。”
  “不一样,”林誉之抚摸着她的脸,外面的气温在降低,他身上还有些未消的凉意;而林格一直在这避风隔温的帐篷中,她摸起来就像一朵太阳下刚刚开放的小雏菊,“每个人身体的味道都不同。”
  每个人都有着独特的气味,只是许多人长久地嗅到,开始对此不自知。
  就像我们的眼睛,会潜意识中忽略掉鼻子的存在,只有当你集中精力去留意时,才能看到自己的鼻子。
  林格察觉到有些事情会在今天发生,她并不抗拒,只有略微的,遮盖不住的颤栗。她努力让自己的注意力从林誉之身上移开,不去关注那掩在棉睡衣下的枪。
  她说:“就像口红?”
  林誉之微微退后一些,他低头,看着林格的脸:“虽然我不太了解女性的化妆品,但我想,你举的例子一定十分恰当。”
  “比如眼睛,像葡萄,”林誉之触碰着她的眼皮,“脸颊这里,像刚切开的早秋蜜桃。”
  林格急促:“脏。”
  ?“我不脏,早晨我洗了三遍澡,用了三遍你最喜欢的那款沐浴露,”林誉之说,“全身上下都干干净净,你随时可以检查。”
  林格什么都说不出来,她已经完全地坐在林誉之的怀抱里,这是林誉之先前最喜欢的姿势,只要他双臂挽过她的腿弯,站起来时就能将她抱起,像小时候抱着孩子嘘嘘的耻态。现在不是,现在的林格侧坐在他腿上,只要一抬手就能勾住他的脖颈同他接吻。
  “你自己都不知道,”林誉之说,“你闻起来很像月季花。”
  月季花,月季花。
  在江苏户外能够茁长成长,但移植到盆中却病病恹恹的花朵,花季时呼呼啦啦一大片,漂亮又香,林誉之在阳台上种植最多的花朵。
  他的手指就有着碾碎月季叶片的味道。
  “像葡萄上面挂着的一层白霜,”林誉之低头弯腰,帐篷中的电灯燃着,他轻轻地贴在林格嘴唇上,浅浅的一个吻,交换着她的气息,“也像月季花瓣上的露水。”
  月季花瓣上的露水。
  那是林格偶发的一次奇思妙想,她看多了书,忽然宣称要去复刻那本小说里提到的“香体丸”。热切地等着夏天降雷阵雨,等雨停了,用一个小瓶子去收月季花瓣上的露水。林誉之悉心栽培的几盆月季,也由着她去霍霍。她收累了,他去裁了两枝月季花,放在她唇上,要她含着,别发声,他则低头,含住妹妹的月季。那一次,林格失去的露水,远远比她从林誉之月季上得到的还要多。
  往后的林格再没尝过月季花瓣上的露水,每一点相似的、浸透了月季花瓣的清新香气,都能让她想到自己差点被弄死的那个雷阵雨后下午。
  “你自己没尝过,”林誉之抚摸着妹妹嘴唇,他说,“你从没有意识到自己的味道,对吗?”
  林格说:“没有。”
  人都是尝不到自己味道的,正如当局者迷,谁也不能剖开胸膛,取出自己的心看一看。
  她也不能。
  她只是一个普普通通,谈过一场不能见光恋爱的人。
  林誉之也真的没让她尝过,他在亲月季前后都要去漱口,一个有洁癖的人,完全不在意妹妹的所有东西,却不想让妹妹对此有什么阴影。更不要让林格低头去咬,只一次,差点成功,林誉之把她抱起,阻止了她下一步行动。
  林誉之不需要这些,对他来说,互相拥抱,或者令她快乐,就已经胜过生理的万千愉悦。
  林格半倚靠在哥哥肩膀,她想起那天雷阵雨后的房间,窗户开着,夹杂着土腥味的雨水和月季的清新空气被风送入。那时的她咬着一支剔除了刺的月季,而此时的林誉之,正捏着月季的心。
  “放松,格格,”林誉之说,“别紧张。”
  林格说:“我没有。”
  “嗯,我知道你没有,”林誉之低声,“但我好紧张,格格。”
  “我们分开的时间太久了,我都不知道你是不是还喜欢以前的东西,”林誉之说,“我去了很多店,询问这款沐浴露的销售情况和渠道,我知道它们已经停产,所以尽可能地买下所有还在的产品。”
  “我去找了专业的调香师,请他来调配原有的味道,但是不行,我得到了许多种香型类似的产品,也仅仅是类似,并不能做到完全的一模一样。”
  “就像我,”林誉之顿一顿,“我也不能做到和那时一模一样。”
  都说人经过七年就会完成一次细胞的重新替换,时间,经历,这些东西缓慢地改变着他们。隔了这么久的时光回头看,他们都不知对方是否还是当初的喜好,一如二人都明白自己心境和之前已经大相径庭。
  曾经的兄妹相恋是地下一把野火,是暗河底的岩浆。热烈起来有着能煮熟世界的沸腾,可现在,父母,责任,这些世俗的压力是镇压爱意的冰山。
  林格知道自己已经不能再沸腾了。
  不在她之内的那只手握着她的脸颊,林誉之说:“你瘦了好多。”
  不需要下一句话了,林格仰起脸,透过不透明的帐篷顶,她好像能看到漫天星空都旋转着下坠,她是地球上渺小、微不足道的蒲公英,在林誉之掌中呼呼啦啦抖开一团又一团毛绒绒的风。一秒钟,一秒钟下了一场月季露水的雨,林誉之抬手,抹在她脸颊上,在林格迷茫的注视下,捧住她的脸,又悉数吃去。
  “现在是月季花的味道,”林誉之说,“别排斥我,格格。”
  别排斥我,格格。
  你知道我最爱你。
  你知道哥哥最疼你。
  我最爱的永远都只有你一个。
  你――
  不能出口的话,转化为一次胜过一次的力气。林誉之不能再收敛,已经太久了,太久了。每一次斡旋,每一次悄悄的探望,林格都不会知道。
  就像林誉之也不知道,她在这几年中,交了多少男友,又曾有多少男人幸运地的到了她一时的眷顾。
  露营帐篷的隔音效果约等于无,在这个中文已经不算加密语言的时代,更不要说一些难以控制的声音。林誉之捂住林格的唇,不让更多的声音溢出,沉闷的,甜蜜的,压抑的,快乐的,都不能发出。林格要被清新的月季味道给淹没了,她睁大了眼睛,手指徒劳地将毯子的边缘抓起一个凌乱的痕迹。
  这里不比她们昨天看电影时的柔软,不到十下就察觉到膝盖破损,林誉之低头,吻掉她膝盖上的血痕,又要她坐下,示意她坐在他身上。这样令接吻变得困难许多,难到林格深刻怀疑林誉之迟早要患颈椎病,兄妹二人,一北一南,若不是林臣儒的贪恋钱财,只怕她们也没有认识的机会。
  林格的生父是林誉之父亲的心腹,而现在,林格感觉自己的心腹也要完全被兄长所替换。她都不知自己还能有如此多的位置,可以容下不速之客。双手撑着地毯,掌心的汗把那一小片儿柔软漂亮的白色短毛完全染成深色,偶尔脚下一滑,林格皱着眉坐底,趴在林誉之肩膀上,能清楚地看到原本洁白地毯上的花纹,深深浅浅不一,像是是月季味道的地图,又像大海上漂浮不定的冰山。
  他们是冰山的创造者。
  林誉之扶着她,还在问:“这些年,你交过多少男友?”
  林格不说话,她自己捂住自己的嘴巴。
  久违的感觉骤然造访,她像个近乡情更怯的孱弱病人,脑袋已经撞得浑浑噩噩犹如一碗豆花了,她实在无法再去回答林誉之的问题。
  林誉之单手捧她的脸,另一只手不再扶她,而是稳稳托住小豆蔻:“不用非得是男友,除我之外,还有多少男人见过你这幅表情?”
  林格咬牙:“林誉之!”
  他真是有病,在这个时候忽然讲这些。
  “你说,”林誉之的大拇指摩挲着她的脸颊,“你最喜欢哪一个?嗯?”
  林格捂住嘴,她听到帐篷外的脚步声,一声重一声浅,她猜测应该是杰莫,因对方的腿刚刚受伤。
  林誉之看起来完全就像毫无廉耻。
  他的锁骨一片红,红得像搅拌机打碎的一杯晚霞和樱花,但眼睛还是冷静的,是那种几乎无欲无求、感知不到任何情绪的冷静,唯独眼尾下有一点点淡淡的红。
  他抬手,关掉了帐篷中唯一的灯。
  黑暗沉静地笼罩两人。
  摩挲脸颊的大拇指终于移到她唇角处,林誉之极有耐心,问:“你尝试过多少个男人?”
  林格听见脚步声近了,她捂住嘴巴,用眼神祈求。
  林誉之不为所动,他低声:“告诉我,几个?你告诉我,我不动。”
  林格哑声:“没有。”
  林誉之停下,放她自由呼吸,而不是只能断断续续地说话。
  林格闭眼,哑声说:“没有其他人,我骗你的。”
  话音刚落,外面的脚步声也停了下来。
  又下一场月季雨。
  帐篷外,杰莫笑着大声:“林誉之,睡了吗?我来还你活络油了!”
第56章 瑞士 不属于孩子的童话(上)
  杰莫十分知恩图报。
  刚才林誉之提出回帐篷给他找活络油的时候, 无意间提到,他的女友,那个会叫他“哥哥”的漂亮中国女生, 大腿肌肉有拉伤――这个活络油, 就是他买来给女友按摩的。
  当然, 杰莫现在的情况更紧急,直接的扭伤,显然更需要这些东西。
  他请自己的拉丁裔女友帮忙涂了活络油,用力按摩了伤处后,又一瘸一拐地拿来送活络油。因他那个火辣女友不太能分辨出亚裔的脸庞,杰莫担心她会找错方向。
  也幸好是他来送。
  还有几十米远的位置,杰莫看到帐篷还在亮灯。现在的露营帐篷注重隐私,大多会加一层遮光的涂层, 他看不清帐篷里的人在做什么, 只能看到帐篷在晃。
  喔。
  大概率是风, 今晚有横风,也是这种风带来了迷茫的鹿群。
  但这不是什么问题,他们早知这片营地容易被野鹿光顾, 而在早晨出发前,杰莫也同林誉之确认过这点。
  林誉之并不在乎这些, 他说自己会为驱逐鹿群出一份力。不过,他的女友胆子小,最好不要告诉她关于鹿群的事情, 也不要将这些谈话讲给她听,她会担心。
  善良的杰莫一身的活络油气味, 一瘸一拐地靠近林誉之的帐篷, 在他视线中, 那帐篷的灯熄灭了。
  周围算不上安静,有些情侣在这个时候发出的声音比黄黑网站上的那种还要高昂。有些国家、种族的人天生热情,他们甚至不算是情侣,只是结伴而行这一路上燃起了谷欠望小火花。
  林誉之和他的女友很安静,安静到应该是刚刚准备睡下。
  这也很符合杰莫对林誉之的印象,在两性关系上,对方看起来的确像传统教育下的那种东方绅士,或者说,比较理想化、现实中几乎遇不到的那种珍稀君子,平和,正派。
  杰莫为自己即将打扰他们而感到抱歉。
  但他不得不这么做。
  他和女友很难收纳一些零碎的东西,这是对方给女友购买的活血化淤药膏,在中国尚好,在国外旅途中的确不那么容易寻找。杰莫不想让一个好心肠的人因为自己而弄丢女友的药物。
  那帐篷又被风狠狠吹得晃了两下,骤然停止,杰莫一瘸一拐地靠近,耳边是后方的声音,夹杂着“oh baby”“F**k me”“yes yes”之类的简单单词,他想,天啊,希望那一片的草皮能够安然无恙地看到明日的太阳。
  越靠近林誉之他们,这里越安静,安静到就像他们都已经睡着了,唯独风会令帐篷剧烈一颤,像一幅寂静月色图画上滴落的一滴澄澄月光色。
  杰莫距离帐篷不足十米了。
  他那被风吹到发痛的耳朵,终于听到帐篷中的一丝声音,不太寻常的一声,像女孩子的哭泣,不对,又像是争吵后低哑的分辨。
  “……告诉我,几个……”
  “……没有……骗你……”
  听不清,完全听不清。
  意识到两人似乎在吵架斗嘴,聪明的杰莫及时停下脚步,尽量不去介入小情侣之间的隐私。他立定,听到了不确定是哭还是其他的动静。
  不能再往前了,杰莫故作轻松,笑着大声:“林誉之,睡了吗?我来还活络油了!”
  他听到那种声音停止。
  帐篷轻晃,缓慢的,像一杯从酒杯中溢出的啤酒泡沫一般缓慢。
  林誉之问:“什么?”
  “活络油,”杰莫说,“我用完了。”
  几分钟。
  杰莫又听到一声:“我知道了,但我现在不太方便――”
  杰莫也不想看到刚吵架后的情侣,他无意卷入这场纷争。
  “我知道,”杰莫说,“我放在门口,这边有个大石头,我放在石头旁边,好吗?”
  林誉之说:“谢谢你。”
  那种隐约的、听起来像压抑不住的哭声又漏了一点。像含住了什么东西,又被捂住。杰莫能猜得到那种可怜的场景,林格一定情绪非常激动,用力捂住嘴巴想要自己不哭出来,却还是忍不住――哭一声,又被林誉之捂住嘴巴。
  多可怜啊。
  杰莫于心不忍,他不确定发生了什么,连劝架都无从提起。
  踌躇半晌,干巴巴提醒:“早点睡,明天我们需要早点出发。”
  林誉之说:“谢谢你。”
  没有声音了,杰莫只觉得黑暗中帐篷狠狠地晃了晃,不过大约也是错觉。他低头,放下活络油,一瘸一拐地往自己驻扎的帐篷去。
  半小时后的林格才用上那瓶活络油。
  一股淡淡的中药味道,不算难闻,还有些薄荷的清凉,她穿着睡裙,撩开,点着灯,额头和脖颈上的红还没有消退,撑着下巴,看林誉之给她抹开活络油。
  大腿上的已经擦过了,好久没有过剧烈运动,她都要疑心自己有轻微的肌肉拉伤。现在是膝盖,这地毯还是不及床垫,跪那么一小会儿就开始发痛,幸好没有严重的皮肤破损,就是骨头硬挺着不适,大概率是承载了大部分撞的力气。
  狭窄的帐篷有着令人安心的小小封闭空间,林誉之避开她膝盖上的破损处,先在掌心暖化了药膏,又用指尖沾着往明显看得出红紫的肌肤上揉。
  他说:“嘴还挺硬。”
  林格说:“闭嘴。”
  林誉之笑了一下,涂着活络油的掌心握着她的膝盖,抬头看林格:“为什么要讲自己包养了男人?还要说自己交那么多男友?你是想气我?”
  林格说:“我哪有那么多美国时间,无聊。我什么都没说,你自己猜的。”
  林誉之说:“那你也不早点告诉我。”
  “早点告诉你做什么,”林格说,“反正我又不考虑你做男友。”
  林誉之捏着那条腿,仰面看她:“不要说这些话,我会很伤心。”
  林格噎住。
  好吧,这种话似乎不适合做完后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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