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英奇诚惶诚恐地握了握小手, “你好你好，你多大了？”
欧阳道：“二十三了。”
李英奇对向驰说道：“跟十八岁小姑娘似的，真是法医啊。”
欧阳穿了件名牌的牛角扣大衣，黑灰粉三色格子，固定扣子的两端有小熊图案，看起来十分减龄——衣服是原主的——欧阳武很会买东西，一家子的好衣服都是他出差进货时捎回来的。
她把证件掏了出来，“如假包换。”
李英奇认真看了一眼，“啧啧啧，你搬得动尸体吗？”
向驰微微一笑，“你再感叹两句欧阳就不好意思了，赶紧带我们走一趟吧。”
李英奇吐槽道：“这是你求人的态度吗？要么就不联系，联系了就是有事。”
向驰道：“你再啰嗦，我带的霖江特产一样都不送你。”
李英奇哈哈一笑，总算放过了向驰，他当司机，向驰坐副驾，欧阳坐在后面看街景。
车子一直往东开，建筑越来越稀疏，小区也越来越好。
看到海平面时，他们抵达目的地，车子停在一栋6+1的楼门前。
一下车，欧阳就闻到了淡淡的海洋的气息。
李英奇道：“这是景城最贵的一个楼盘，买的人不少，住的人不多。许建文买的三楼，一百多平米，二奶徐芬芬和孩子住着呢。”
向驰道：“如果不耽搁这一宿，不知结局如何。。”
“谁知道呢。”李英奇走在前面，“嗐，再有钱又能怎的，还不是死那么惨？这位估计啥也不知道呢吧。”
向驰道：“那我们就委婉一点。”
欧阳挑了挑眉，“再委婉也改变不了许建文已经死亡的现实。”
李英奇回头看了看她：“这小丫头还真是个当法医的料。”
向驰道：“她干得挺不错，早就提前转正了。”
李英奇上到三楼，小声说一句“牛笔”，抬手敲响了东边的防盗门。
“谁啊！”女子温温柔柔的声音响了起来。
伴随着门锁的“咔哒”声，一个小女孩问道：“妈妈，是不是爸爸回来了？”
小孩子软软糯糯的声音就像一记暴雷，把欧阳劈得外焦里嫩。
向驰和她对视一眼，小声嘱咐道：“还是委婉些。”
欧阳点了点头。
门开了一条缝，穿着棉家居服的漂亮女子警惕地看着他们，“你们找谁？”
李英奇出示了证件，“我是市局的。”
女子白了脸，“出什么事了吗？”
李英奇问：“你是徐芬芬吧，我们可以进去谈吗？”
女子把门让开了，“啊，我是，请进。”
屋子的陈设和欧阳家有点像，都是酸枝木的传统家具，瓶瓶罐罐的装饰也都颇具古风色彩。
小姑娘好奇地打量着他们，脑袋上扎着两个朝天辫，大眼睛，樱桃小嘴，可爱得像个洋娃娃。
三人在沙发上落了座。
徐芬芬坐在主位上，问道：“是老许的事吗？”
向驰问：“你听说什么了吗？”
徐芬芬眼里有了泪意，“他的电话一直没人接，他以前不是这样的。”
“妈妈，不哭。”小女孩跑过来，抱住了徐芬芬的腿，笨拙地往上爬。
欧阳起了身，从口袋里摸出一颗大白兔奶糖，“小朋友，你妈妈要和叔叔们说点正经事，你带我参观一下你的房间好不好呀？”
小姑娘看看大白兔，又看看妈妈，一时难以抉择。
徐芬芬擦了泪，“乖，你带阿姨去玩，妈妈有事要问两个叔叔。”
“那好吧。”小姑娘松开徐芬芬，扯住欧阳的袖子，牵着她往西边阳面的房间走，“漂亮阿姨，我爸爸给我买了好多好多好多娃娃，都可好看了。”
欧阳问：“是芭比娃娃吗？”
小姑娘的眼睛一下子亮了，“漂亮阿姨也有吗？”
欧阳道：“阿姨没有，所以才想看看你的呀。”
小女孩脚下快了两分，拉着欧阳进了屋。
徐芬芬这才开口，“他死了吗？”
向驰道：“你知道他会死？”
“我怎么可能知道！”徐芬芬泪雨滂沱，“前些日子，我家里进贼了，我打他电话打不通，之后一直打，但怎么都找不到人了。”
向驰剑眉微蹙，“丢什么东西了吗？”
徐芬芬道：“就是因为什么都没丢，我才觉得他可能出了事，那些人是到我这里找东西来了。”
向驰问：“关于许建文生意上的事，你知道多少？”
徐芬芬用纸巾捂住脸颊，“他除了地产，还喜欢古董和探险，上次来的时候，他告诉我，如果这回撞上大运，他就给我换个别墅，写我的名字。”
向驰问：“关于这个撞大运，你知道什么？”
徐芬芬摇头，“他从不跟我说工作上的事。”
向驰又问：“他在家里放过什么东西吗？或者，给过你什么贵重物品，交代你好好保管吗？”
徐芬芬擤擤鼻涕，“没有，他一般只给钱，给生活费。如今他走了，我们娘俩可怎么办啊，呜呜呜……”
女人哭得压抑，呜呜咽咽的声音从门缝钻过来，扰得人心烦意乱。
小姑娘很懂事，在床上坐不住了，张罗着要去陪妈妈。
欧阳安抚道：“妈妈心里难过，让她发泄发泄也好，不然她顾及着你，反倒不敢哭了。”
小姑娘也哭了起来，“他们都是坏人，欺负我妈妈。”
欧阳不会哄孩子，不免有点无措。
思索片刻，她决定分散孩子的注意力：“你把娃娃的衣服哭湿了，娃娃就不漂亮了。”
小姑娘把娃娃放下，打算继续哭。
但欧阳打断了她，“妈妈已经很伤心了，你再哭起来，她岂不是更伤心？”
小姑娘愣了一下，“那，那那……我先不哭了，好不好？”
欧阳点点头，环顾四周，“看完娃娃了，我们再看看你的书吧。”
屋子里有一套小书桌，上面摞着七八本书，都是新的。
小姑娘道：“那是妈妈买的，我爸爸来的时候给我读了两本呐。我爸爸懂的可多了，妈妈说他有大学问，要我将来像他一样。”
那是许建文留给女儿最美好的一段回忆了吧。
没有母亲希望自己的孩子是私生子，如果徐芬芬不去争夺许家财产，她很可能会把这段不光彩的人生履历永久地隐没在岁月的长河的之中。
小姑娘才三四岁，待年纪越来越大，关于爸爸的回忆在无人提及的情况下会越来越淡，直至彻底遗忘。
欧阳思忖着在书桌前坐下，考虑到越是下面的小姑娘越不喜欢，她直接搬开了上面的。
小姑娘道：“下面是爸爸的书，一点都不好看。”
果然！
欧阳看到了一本外边包着儿童读物封皮的地理杂志，她抖了抖，里面没有夹带任何纸片，于是便翻到了目录页。
她在这里找到了关于大凌山的章节。
然而，章节里没有标记，没有地图，一页页略过后，欧阳未发现任何端倪。
于是，她把一本图画书扔给小姑娘，让小姑娘给自己讲故事。
她沉下心，做快速阅读……很快，在倒数第二页，找到了关于大凌山地下暗河的叙述。
地址就在兴水县内。
地下暗河一般与溶洞相关，会跟藏宝有关吗？
欧阳记下杂志期号，和小姑娘一起读图画书……
看完一本时，向驰起身告辞了，欧阳便辞别了这个可爱懂事的小姑娘。
李英奇给车子打着火，“没名没分地生了孩子，最后连个房子都落下，图啥呢？”
向驰道：“她没说实话。”
李英奇道：“哪里没说实话？”
向驰道：“她家餐桌下，用小花布盖着的不是矮几，而是一个小保险箱。”
“你怎么知道？”李英奇一拍方向盘，自问自答了，“嗐，当然是你家里也有了。”
欧阳若有所思，小保险柜，她也应该买一个——为了她那些见不得光的日记本。
向驰道：“对，家里有一个很方便。”
李英奇笑道：“方便什么，我家赚的赶不上花的，用不上那玩意儿。”
向驰问：“你结婚了？”
李英奇道：“孩子都两岁了，你小子瞅瞅，婚礼不参加也就算了，我生儿子这么大的事你也不知道。”
向驰有些愧疚，“抱歉！”
他一正经，李英奇反而不好意思了，“哈哈，算了算了，只要你活着就比啥都强，原谅你了。我说兄弟，上大学时你最受女生欢迎，情书一封接着一封，兄弟们各种羡慕嫉妒恨，现在可好，大家都成家了，就你一个形单影只，要不要发动发动大家伙儿，给你介绍几个？”
向驰道：“暂时不需要，等需要了告诉你。”
李英奇道：“老同学，你是不是还没走出来啊。”
咦？有八卦！
欧阳竖起耳朵，眼睛却看向了车外。
向驰沉默片刻，“现在好多了。”
李英奇道：“也是，你俩好的穿一条裤子，确实需要时间，慢慢来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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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5章 一起逛街
◎算是二更吧◎
欧阳听懂了, 向驰有个好哥们牺牲了。
再加上“就你一个形只影单”，基本可以肯定, 此人的离世给向驰带来的影响很大。
朋友的死导致他不愿谈恋爱？
这是什么逻辑！
他爱他的朋友？
不，不对，李英奇没那么傻，给个同性恋介绍对象。
所以，他朋友被女朋友害死了，向驰有阴影了。
虽然有效信息不足够多，但欧阳得出了一个无限接近正确的答案。
啧，才二十八岁而已, 居然有这么多故事！
欧阳在心里感叹一句，不再偷听那些专属于他们的回忆, 闭上眼，默默琢磨地下暗河的事。
老同学好不容易见面, 肯定要喝上一顿。
但李英奇手头还有一桩案子, 必须回单位处理，他恳请他们自己玩一会儿，晚上再聚。
向驰同意了, 待李英奇走后, 他坐上了驾驶位。
欧阳挪到副驾驶。
向驰问：“你想去哪儿玩, 海边吗？”
欧阳道：“先去商场吧，我空手来的，给李哥的孩子买点东西。”
“李哥。”向驰重复了一遍，“我很奇怪，你跟这个叫哥, 跟那个也叫哥, 怎么到我这儿就成了向组长？”
“呃……”
欧阳回忆了一下, “大概有三个理由，第一，你长得太好看，有点神圣不可犯的意思；第二，你给我的初始印象不太好，叫向组长可以保持距离，以提醒你这个人官威很大；第三，习惯了。”
“神圣不可侵犯，我这张脸是国家主权吗？”向驰揶揄了一句，“我们不太熟，你不用这么直白的。”
欧阳大笑了起来，“直白些好，以免造成误会。”
“好吧。”向驰看着她，正色道，“我道歉。”
欧阳道：“没关系，早就原谅你了。”
……
隔了一会儿，向驰问：“你在孩子的房间有发现吗？”
欧阳道：“你为什么这么问？”
向驰道：“因为你们中间安静了好一会儿。”
欧阳服气了，“厉害。”
“那到底有没有？”
“我找到一本地理杂志，上面有关于大凌山的一篇，里面有涉及地下暗河的内容。”
“上面有标记吗？”
“没有，但杂志外皮罩上了童书封面，这说明他很在意，而且里面没有地图，不用做标记。”
“所以，你认为找到地下暗河，就找到了线索？”
“对，你觉得呢？”
“干得不错。”
……
二人去了景城百货。
商场里人很多，年轻男女占比较大，即便如此，外表出众的二人还是引来了不少关注。
欧阳不想和陌生人解释他们的关系，而且担心一起去童装部更尴尬，便主动提出分开逛。
向驰欣然应允。
……
欧阳先去一楼照相机柜台，飞快地选了一部基础款单反相机，并把闪光灯、三脚架等配件通通配齐了。
儿童部在顶楼，她顺着扶梯一节一节坐了上去。
五楼电梯旁，向驰正在选玩具枪，欧阳与他擦肩而过，去了不远处的名牌童装，选了一款红毛衣和一条咖色灯芯绒背带裤。
因为要送人，欧阳让店员打包得漂亮一些。
等待的时候，她又逛了隔壁的玩具店。
这家毛绒玩具多，大河马，小青蛙，流氓兔……各个设计可爱，配色漂亮，质地柔软。
欧阳一眼相中小熊熊和小青蛙，又给蔚蔚挑了个流氓兔，准备拿去付款时，她看到了藏在角落里的小虎鲸。
小虎鲸一尺多长，大脑袋，小尾巴，藏蓝色和白色搭配，格外可爱。
她想了想，把它也一并抱在怀里，让服务员各自打包了。
从玩具店出来，欧阳提着大包小包去电梯口和向驰汇合。
向驰坐在休息椅上，一扭头就看见一个移动货架子朝他走了过来。
他又好气又好笑地迎了上去，“怎么买这么多。”
欧阳道：“衣服是送孩子的，剩下都是我的。被小姑娘启发了童心，收不住了。”
这理由合理。
向驰把把玩具接了过去，目光落在相机包上，“买相机了，你喜欢摄影吗？”
欧阳道：“我一拍照就容易想起尸体，替家里买的。”
向驰道：“我回京州时给我姥买了一个，早知道顺便给你带一台了。”
这个“顺便”至少要五千大洋。
欧阳道：“可不敢要。我这主要是给蔚蔚陶冶情操的，随便买买就行。”
向驰抬抬手里的玩具盒子，“给你弟弟买了个模型，不知道他喜不喜欢。”
欧阳赶紧道谢，“太客气了，我替蔚蔚谢谢你。”
二人随着人流下电梯，到了商场大门。
商场为了保暖，上面挂着大棉门帘子，欧阳走在前面半个身位，抬手去掀帘子，然后回头去看向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