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枕娇——陈十年【完结】
时间:2023-10-24 14:12:49

  沈沉沿着她视线看去,恍然失笑:“欠孤的奖励还没讨回来呢。”
  他起身将那红色丝绸扯下,露出里面的庞然大物,是一面嵌在实木架子里的等身镜子。与铜镜不同,这是透烧琉璃所制,比铜镜看得更清楚。
  那天沈沉只是说了有这么一件东西,宝言并未亲眼见过,但光是听他说,都觉得羞涩。方才见他将绸布扯开,宝言不由好奇地看过来。
  的确更清楚,何止是清楚,简直无所遁形。
  沈沉特意将镜子移了移,对着宝言的方向。宝言看着镜子里的自己,愣了好一会儿,才仿佛被火烧一般,腾地转过身。
  沈沉高大的身影从身后笼来,将她完全笼在阴影里,他粗粝的指腹捏着她后颈,慢慢地摩|挲,指腹擦过一遍的位置,再以唇烫过一遍。
  宝言被烫到,浑身颤|抖起来。她小声求饶:“能不能……不要……”
  呜呜呜呜,在镜子前面也太羞耻了吧。
  被残忍地拒绝了。
  “不能。”
  镜子照得太清楚,有时候也是坏事。没有镜子的时候,其实看不清楚具体是怎样的,但那面镜子却将具体是怎样一回事给放大了。她羞涩地转过头,不想看,却被沈沉强迫看。
  他平日里好听但淡漠的嗓音在此刻沾染了欲,变得好听且迷人:“乖乖,睁开眼睛。”
  “你不觉得自己很美吗?”
  她整个人晕头转向,忍不住呜咽,也不知道自己怎么睁开的眼睛,反正的确看得清清楚楚。
  除此之外,还将某些东西重复了一遍,譬如说沈沉揉面团子的时候,原本她从自己的视角里已经看得差不多能接受了,但从那面镜子里是另一种视角,陌生而冲击。
  翌日,宝言从昏沉梦境中醒来时,那面承受了太多的镜子仍旧摆在那儿,还未被擦拭,镜子上面有一层模糊的雾。
  宝言面红耳赤,当即想到一些不堪入目的记忆。
  用过早膳后,二人乘马车前往平南侯夫妇如今住的宅子。宝言想与他们说搬过来住的事,李氏闻言,露出个和蔼的笑容。
  “宝丫头,我与你外祖父也正这般想呢。虽说你们二人关系颇为复杂,但既然是要正儿八经成婚,自然也得正儿八经来才好,不然日后被人说闲话。”
  李氏看向沈沉,“太子殿下应当也是这般想的吧?”
  沈沉嗯了声,心里其实不大想让她搬走。他觉得这只是个虚礼,他已经认定了宝言,那便只有她。
  但同时他也知晓宝言自幼因为流言蜚语受过太多委屈,他怜惜她。
  李氏面露欣喜,如此真是再好不过,她与老头子可以认认真真给外孙女准备嫁妆,也可以多陪她。如今宝言可不再是那个莫家小庶女了,而是他们的外孙女,纵然他们只有平南侯的虚名,却也实打实是侯爵之家。
  今日崇文也来了。
  崇文并不住在这里,他虽与小娆有过一段情,但到底与平南侯夫妇并不熟稔,何况当年他与小娆……也不算一个称职的情郎。且崇文性子自幼恃才傲物,平日里与人相处是一大难题,他并不知道该如何与平南侯夫妇相处才好。
  听着李氏计划给宝言准备的嫁妆,崇文开了口,他叹息:“商铺田产我是没有,竟也不知能给你添点什么嫁妆。”
  他最引以为豪的是自己的才华,可没听说过哪个当爹的给自家女儿拿自己的诗文做嫁妆的。
  宝言却觉得没关系,因为阿爹给她写的诗文,她如今在京城可是红极一时,甚至带领了新一轮的美丽风尚。都不尊崇端庄大气了,转而追求妖艳明丽。
  崇文若有所思,此前给她写的诗文都不是站在一个父亲的角度。他还有几分虚名,若能将这虚名的光环带给宝言,也算能为她做些什么。
  宝言看着崇文,忽地想到另一件事。
  她既然不是莫伯远的亲生女儿,却随了莫伯远姓莫,如今既然认了崇文,是否也应当随阿爹姓呢?
  “阿爹,你姓什么呀?”
  崇文先生是世人对他的尊称,唤着唤着,便都以为他叫崇文,实则非也,他本姓莫,单名一个询字。
  莫询,这个名字已经很少有人叫了。
  他仿佛记起多年之前,那个温柔的少女坐在桃花树下抚琴,唤他莫询。
  她说,日后你一定会名满天下的,我相信你。
  宝言微怔,没想到她当真姓莫。
  转念又恍惚间想到阿娘,她似乎明白了阿娘的心思。
  这日宝言在顾家宅子待到黄昏,下午时沈沉有些事处理,先一步回了宫。
  乌金西坠,落日的余晖染红半边天幕。
  崇文与宝言一道离开顾宅,途中看见这样震撼的夕阳,崇文不由得当即灵感涌现,叫停了马车,要去街边铺子买纸笔,把自己的想法写下去,片刻都耽误不得。
  宝言看着他的身影匆匆忙忙,分明是四十几岁的人,却还像个小孩儿似的,不由得翘唇角。
  她亦下了马车,回首观夕阳,可惜胸中无墨,感慨良多,只化作一句:“真好看啊!”
  这样好看的夕阳,不少行人驻足抬眸。在这样安静的时刻,却有人打破了美好。
  【📢作者有话说】
  女鹅:长城真他妈的长(一些烂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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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1章 第 81 章
  ◎记得想孤。◎
  人群中忽然出现一阵喧闹, 似乎是有人的钱袋被偷了,正在抓贼。宝言当即热心肠地让护卫拦住了那小贼, 那贼被擒住,说了声晦气,将手中干瘪的荷包交了出来。
  又埋怨:“就点钱,也值当我跑这么久?”
  那荷包被贼扔在地上,倒挺精致的,似乎还有些眼熟。宝言将荷包拾起来,交给匆匆追来的主人。
  “多谢……”
  那道熟悉的嗓音戛然而止。
  宝言与莫清珠二人齐齐怔住。
  莫清珠接过荷包,方才的感激之情顿时消失殆尽, 转而化作一股又羡慕又嫉妒又恨的复杂心情。
  她以为她把莫宝言赶出了家门,结果等来的却是莫宝言成了太子妃, 而莫家因为对太子不敬,全家被下了牢狱几日。莫伯远更是因此丢了官职, 如今成了庶人, 偏偏莫家又有一大家子人都靠莫伯远养着,如今莫伯远没了俸禄,一大家子人却还得生活。
  几个姨娘与柳氏都为此和莫伯远大吵一架, 莫伯远脾气愈发坏起来, 索性一点儿也不管她们了, 任由她们自生自灭。他不管,她们却还得生活,只得将从前值钱的东西变卖变卖,勉强过活,但也不可能像从前那般大手大脚花钱, 时常得为了一些银钱斤斤计较。
  因而莫清珠方才荷包被抢, 急得不得了, 追了一路。
  这会儿见了宝言,莫清珠只恨不得这荷包索性丢了。
  宝言穿着华贵,金玉琳琅,脸色更是红润,一看就知道生活得很好。反观自己的狼狈,莫清珠咬了咬牙。
  身边丫鬟却有些高兴,小声劝她,不若给四姑娘道歉低头,四姑娘性子一向温软,说不定会原谅她们。莫清珠听见这话,愈发恼恨,她故意大声说:“什么四姑娘?我们家可没有四姑娘。”
  恰逢此时宝言身边护卫回话:“莫姑娘,这贼如何处置?”
  宝言回神,抿唇道:“送去官府吧。”
  莫清珠听那护卫仍叫她莫姑娘,仿佛抓到最后一根稻草,不由讽刺道:“准太子妃怎的还姓莫?占着旁人的姓氏不觉羞臊么?”
  宝言蹙眉,正欲反驳,赶巧崇文从铺子里出来,欣喜地拿着自己新写的文章给宝言看。
  “宝言,你瞧。”
  崇文听见莫清珠的话,脸色霎时一变,在宝言之前开了口:“可笑至极!我女儿姓的莫,自然是我之莫,而非旁人之莫,怎的倒给自己脸上贴金?”
  崇文听了宝言这十几年来的生活,心中怜惜,他虽认为自己不是个好父亲,但定然能比莫伯远做得更好。
  莫清珠一脸诧异,这莫宝言几时成了崇文先生的女儿了?她分明只是借机将莫宝言赶出去,怎料莫宝言竟有更好的境遇,莫清珠自然不能接受。
  何况做莫伯远的庶女,和做文坛大家崇文先生的女儿,孰好孰坏,显而易见。
  莫清珠怒道:“她怎么可能是你的女儿?她分明就是我们莫家的种!我不过是买通了接生的稳婆陷害她,让她被赶出去,她怎么可能是你的女儿?你可别被骗了!”
  崇文抚掌大笑:“那真是多谢你了,若非如此,我还不能发现我竟有这样一个可爱的女儿!”
  宝言没想到当时的真相竟是如此,看着莫清珠的眼神一时有些复杂。她一直以为莫清珠只是有些小心思,但还不至于太坏,没想到……
  她一声叹息,见莫清珠如今生活狼狈,而此事或许倒当真应该感谢莫清珠,若非莫清珠闹了这么一出,她或许一辈子也不能与外祖和阿爹相认。如此想着,宝言没再理会莫清珠。
  她转身与崇文一道登车,莫清珠看她毫不在意的模样,仿佛被针刺到,忽地情绪激动起来,猛地朝马车扑过来,大声喊叫:“她不是你的女儿!她就是莫家的四姑娘!”
  护卫见她胡搅蛮缠,将她赶至一旁,让出路来。宝言听着她近似疯癫的话语,不由皱眉头。
  她们二人之间当真有这样的深仇大恨么?分明也没有。
  宝言搞不明白莫清珠怎么会这样恨自己,好一会儿才想,兴许她只是被嫉妒困住了,越陷越深。
  崇文道:“这人未免太过歹毒。宝言,咱们别理她,来瞧瞧我方才新作的文章。”
  他将手中的文章拿给宝言看,带了些骄傲的意味:“如何?”
  宝言看着那洋洋洒洒两页纸,也品鉴不出什么,只笑说:“阿爹写得真好!”
  崇文被宝言直白地夸了句,悦然不已,这一句夸奖堪比世人追捧时天花乱坠的夸赞。
  宝言将那文章仔细捧在手心,虽说许多地方品不明白,但仍津津有味地朗声念着。又想到方才崇文替她出头的事,笑意从嗓音里弥漫而出。
  现在她是有阿爹护着的人啦,不止有阿爹,还有外祖父与外祖母,还有沈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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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平南侯夫妇此番来京本不欲面圣,但如今知晓宝言是他们亲生外孙,迫不及待地去见了云成帝,像云成帝说明此事,亦表明他们想将宝言认回的事。
  这种私事,其实也不必如此大张旗鼓,只是为着宝言是准太子妃的身份,云成帝思忖片刻,下了道圣旨,让宝言风风光光地被认回了平南侯府。另又封了个安宜县主的名号。
  圣旨下后,文坛大家崇文先生亦表示,这位未来太子妃是他失散多年的女儿,更又为她作了篇文章。
  一夕之间,全京城议论得热火朝天的便是宝言。
  姚婉婉自然也听说了,自从那日从朝露园回来,她状态一直不好。如今莫氏女一跃成了县主,虽不及自己身份尊贵,却也算不得卑贱了。
  姚婉婉坐在窗边,整个人瘦了一大圈。英国公夫人进来,看着自家女儿的模样,不由心疼,“婉婉,你听娘的,看开些吧。你与太子没有缘分。”
  姚婉婉回过神来,眼神空洞地叹气,也对,她的确不该太过强求……
  “我知道了,阿娘。我……日后不会再钻牛角尖了。”姚婉婉勉强笑道,抱住英国公夫人眷念地扑进她怀里。
  英国公夫人抱住女儿,长叹一声。
  姚婉婉与英国公夫人说了会儿体己话,英国公夫人才离开。姚婉婉坐在椅子上又叹息一声,下定决心,忽地记起自己还做了一件鬼迷心窍的事,也该到此为止。
  她让丫鬟去请金道长,预备与他说不必再做任何事,她给的银钱照给,只一桩要求,请金道长尽快离开京城。省得日后若是此事暴露,牵扯到英国公府。
  金道长来得很快,听完姚婉婉的话,表情倒是还算平静,只又劝了一句:“县主当真要放弃?贫道的阵法可已经成了大半了。”
  姚婉婉面色虚弱,摇头:“不必了,我已经想明白了。道长明日便启程离开京城吧,我会再给道长一笔钱。”
  金道长眸中闪过一丝狠厉,嘴上笑着应下:“既然如此,贫道多谢县主了。”
  姚婉婉摇摇头,捏了捏眉心。
  不知怎么,她觉得脑袋有些晕,并且越来越晕得厉害。姚婉婉扶着桌沿,想唤婢女进来,却说不出话来。
  金道长见状赶紧扶住人,关切问:“县主怎么了?”
  姚婉婉抬起头,想说自己没事,可一对上金道长的眼神,忽然便忘了自己要说什么。
  金道长看着眼前目光呆滞的少女,露出些阴狠的目光:“你是谁?”
  少女摇摇头。
  金道长笑:“好,我告诉你,你是婉成县主,英国公府嫡女。”
  姚婉婉机械而毫无感情地重复:“我是婉成县主,英国公府嫡女。”
  -
  东西已经收拾得差不多,她没带太多,想着左右过些日子还要回来,有些东西便留了下来。沈沉在一旁看着她收拾东西,指节轻叩着檀木桌面。
  他心里很烦,但并未说任何话。
  沈沉又不由追溯缘由,自己为什么会这么烦呢?
  想了想,明白了,因为讨厌与她分别。
  再有几日才至七月,而他们婚期在十一月,起码还要等四个月。
  四个月,一百二十日。
  如此漫长。
  他忽地后悔起来,但也知晓她的意愿是想搬出去的。
  沈沉无声地啧了声,瞬息之间,脑内已然想了许多。
  他抬眸,看向宝言。
  宝言正将东西整理好,令他们搬上马车。
  沈沉道:“我送你去。”
  宝言点头:“好呀。”
  二人一道乘马车停在了顾宅前,李氏与顾侯早早在门口候着了,宝言一下来,便跑到二老跟前。李氏抱住人,看了眼她身后的沈沉,欲言又止。
  沈沉是聪明人,看得出来李氏的意思,索性慢了几步,与李氏单独说话。
  李氏道:“老身有几句话想同殿下说,还望殿下别生气。”
  “您说。”
  “宝丫头从前没人在意,兴许有些没规矩,但如今老身与老头子自是倾尽全力也要护着她的。宝丫头与我们说了,殿下待她情真意切,甚至愿意承诺此生只娶她一人。”
  沈沉神色傲然:“自然,孤说到做到。”
  李氏点了点头,又道:“此前的事一概不论,就当宝丫头与殿下是一对寻常未婚夫妻。按照习俗,在你们成婚之前,不可再亲近。日后殿下若是想见宝丫头,可以随时来见,但是不许过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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