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江扶元笑着道:“哪个王大人?”
“王焕,王大人。”
江扶元看她良久:“那你昨日得手了吗?”
舞女抬起头,一时琢磨不出江扶元究竟是个什么意思,他要的是什么答案。
江扶元又将话重复一遍,她才吞吞吐吐道:“婢子……婢子未能得手。”
算是个聪明的。
被松开绳索的舞女瘫软在地,正长长松口气,便见走到门槛处的人停了下来。
天初初亮,光洒在他身上,影子在屋内拉得老长。
“我怎不知,奉直大夫张世泽家的嫡女,竟入了红绡楼?”
这话如五雷轰顶,直将那舞女劈傻了,原来她自以为天衣无缝的谎话,在江扶元面前如此不堪一击。
皇城司的人,竟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就将她的底细打听清楚了,也着实骇人。
她浑身发抖,尤其是在对上江扶元那双洞察一切的眼睛时,恨不得跪地求饶,可一种打心里产生的惧怕,让她根本没办法做出反应。
直到人走了,那股压迫感依旧在。
他什么都知道,也将她拿得死死的。
——
程庚今日醒得格外早,右眼一直跳个不停。
等到辰时也不见王焕人影,他便失了耐性,令人更衣自行出门。
巧的是,门刚打开,便看见了从对面屋中走出来的江扶元。
程庚顿感不妙,颔首打过招呼后便往外走。
江扶元扬声将人叫住:“程兄弟一早步履匆匆,是要赶往何处啊?”
程庚停下,想先把人打发了,还没开口,便见自家一小厮一边口中叫着不好了一边跑来。
程庚面色不善,小厮咽了咽口水,这才压低声音,附耳说了事情来龙去脉。
听完后,程庚面沉如水,目光直直落在一旁的江扶元身上,问:“江副指挥使何时回来的,我怎一点动静都未曾听到?”
江扶元朗声大笑,道:“惭愧惭愧,江某酒量浅,昨日在凉亭内凑合了一晚,睡到卯时才醒。不过我似是听到昨日雅阁后厢出了事,正打算去看看,你可是要一道过去?”
程庚看着他的笑容,觉得格外刺眼,当下连笑都笑不出来,应了一声便随小厮去了。
昨日江扶元的酒里可是加了不少迷药,他今天竟还像个没事人一般,当真是难对付得紧。
当务之急,还是得去看看王焕那边该如何处理。
一路疾走至雅阁后厢,此处已经围了不少人,男女皆有,这样的场景,的确在程庚的设想中,只是被看热闹的主人公不该是王焕,而是江扶元才对。
江扶元太干净了,弱冠出头却连未婚妻也没有,那他便送个妻子给他。
妻子的人选不能地位太高,奉直大夫这样的六品官员是刚刚好。
一旦事情成了,江扶元便是不娶也得娶,一方面安插了个棋子在他身边,另一方面也利用这一次的丑闻断了他的升迁之路。
江扶元是姜家养子,不该爬得太高,否则姜家便不好拿捏了。
可惜,此计未成。
程庚绕开人群,看见了屋内的景象。
睡在一起的男女应当是刚被惊醒,王焕正慌乱地往自己身上套衣服,而另一名女子则在床上掩面哭泣。
本该送给江扶元的女人,无端出现在了王焕床上。
程庚捻了捻指尖,此事要处理起来不难,让王焕将人娶了便是。
但,以江扶元的谨慎,恐怕会怀疑到他身上。
好在所有一切都是交由王焕安排,不论怎样都与他无关,他除了承办宴会之外,其他一概不知。
随着门被关上,外面围观的人也散了不少。
程庚目光忽然捕捉到一抹熟悉的身影。
他的未婚妻来山庄已是第二日了,他作为未婚夫,总不能全然不闻不问。
是以,将王焕这儿的事简单处理后,他便走向了姜宝鸾所住的西厢。
这一幕,正好被宁安候府嫡女薛莹看在眼中。
【📢作者有话说】
来啦!看个背就上火了,江扶元你可太没志气了
宝贝们,下一章星期二更呀,最近在攒稿子,以后会恢复正常更新频率的
第13章 第 13 章
◎荔枝膏水◎
姜宝鸾是听着姜宝珠的声音才醒的,她这个妹妹好不容易出来一次,最怕的便是无聊,早上刚听到些风言风语,便立马找她,要一起去看热闹。
姜宝鸾对别人的事不关心,当朝未婚男女发生这种事情的还不在少数,即便被抓到,顶多背后被人嚼舌根罢了。
她站在人群外,从围着的姑娘们嘴里知道了来龙去脉。
阳光灼人,站在廊下她也热得出了汗,正拉着姜宝珠欲离开时,便看见了穿过门洞而来的程庚。
姜宝鸾停住,往柱子旁挪了挪,旁边的姜宝珠显然也认出了来人,羡慕之余不忘道:“大姐,原来姐夫也在山庄呢。”
姜宝鸾示意她莫要出声,等程庚进了屋去,便马上要走。
宝珠有些不解,跟上的同时问:“姐姐慢些走,你与姐夫都在山庄,这可是培养感情的好时机,为何要躲?”
二人已走出雅阁,姜宝鸾闻言停下,扭头看她,目光带着审视。
姜宝珠在这种目光中败下阵来,气势弱弱,知道现在还未正式定亲,叫姐夫有些不合适。
于是她话题转到旁的上头:“家中也不知可有收到信件,若是住了两日便走,届时人人都要笑话我们。”
能到避暑山庄来的公子贵女们,谁不是得等过了暑气最重的几日再走,她们无缘无故走了,估计大伙都会知道是因为没有银子。
姜宝鸾昨晚未睡好,今日一早便被叫醒,此时有些精神不济,听着她在耳边絮絮叨叨,也不搭话,等回到住处,各自回屋后,耳根这才清净下来。
阿巧将窗打开通风,新的一日,依旧得为银子烦恼。
潦草用过早膳后,姜宝鸾便靠在短榻上小憩,还未来得及入梦,便听见阿巧急急匆匆的脚步声。
阿巧弯腰在她耳边道:“小姐,程公子来了,正在屋外等呢。”
姜宝鸾睁开眼,接受到阿巧的眼神后,确定来者是程庚,未见心慌。
当下也仅仅是理了理衣衫,便叫阿巧开门。
程庚不是空手来的,还带了山庄内特色的夏日饮子——荔枝膏水。
阿巧看见小厮手中的饮子,立刻与银子挂了勾,这一小碗荔枝膏水在山庄内可值不少钱呢。
程庚进了屋却未落座,环视一圈后皱了眉:“怎的住到这儿,前头没屋了?”
姜宝鸾看他眼中的嫌恶,也不知是嫌恶这屋子,还是嫌恶屋子里住的人。
她微微颔首,应了一声。
女子总是比男子怕热些,京中来山庄避暑的不在少数,前面的屋子住满了也情有可原。
程庚找了张椅子坐下,脸上找回了几分温和的笑意:“阿鸾难得出门,在此处可住得惯?可缺什么,少什么?若是嫌这屋不舒坦,我便想想办法再腾出别的来。”
姜宝鸾听着这体贴的话,若是没被那些梦境影响,定会非常感动,只是现在,她内心平静到没有一点儿涟漪,声音带着礼貌与疏离:“多谢程公子关心,我在此处住着一切都好。”
程庚当然知道她说的是谎话,这屋的条件称得上是简陋,若当真都好,也不会才来了一日,便这般精神不济了。
但他也只是客套一问,并不想管太多。
接下来又话了几句家常,问她家中长辈身体可好,最近可有读什么书。
姜宝鸾一一答了,渐渐觉着有些心累,回答也愈发敷衍,恨不得出口催他早些离去,好让自己能睡上一觉。
程庚绕了半天,绕来绕去问到了江扶元身上。
姜宝鸾不知他是个什么意思,面上显出几分惊讶道:“小叔也来了此处?”
程庚看她的反应,默默在心里有了考量。
江扶元顶着姜家养子的名头,实则平日里连姜府的家宴都鲜少参与,关系称得上疏离。
姜宝鸾多半和这个小叔连话都没说过几句,何谈知道旁的东西。
这番试探,也是想看看江扶元对姜家的态度。
如此看来,应当是真的不熟。
喝完一杯茶,程庚终于起身告辞。
姜宝鸾只觉得身心俱疲,比去上一天女学还要累上不少。
她将程庚送来的荔枝膏水吃下,小睡片刻,便昏昏沉沉入了梦。
罕见的是,这次她没有梦到那场让她心悸的大火,而是看见一张挂着纱帘的大床,两具纠|缠在一起的身影朦朦胧胧,那场景似梦似幻,让她心跳不住地加快。
她好似看见了低头向她索/吻的江扶元,她竟也没有拒绝,回吻了上去。
这梦过分真实,在看见江扶元脸时,她便一下子惊醒了。
一种从未有过的感觉将她席卷,她一定是着了魔,才会做这种梦。
这一觉说长不长,说短不短,再醒来时,还有些茫茫然不知身处何处。
待她回神,鼻尖首先嗅到一股属于食物的香味,肚子登时饿了。
她坐起身,便见阿巧一脸喜色地走了过来:“小姐,我们有吃的了,一大桌菜,色香味俱全,看得人流口水嘞。”
阿巧的话不假,桌上有鱼有肉还有汤,油亮亮的瞧着便有食欲,甚至比家中吃得都好。
正是饭点,阿巧递上筷子,要她多吃些补补。
动筷前,姜宝鸾想起问问这些菜是哪来的。
阿巧道:“是厨房那端来的,只说有人让送,却没说是谁。小姐,我猜会不会是程公子特意吩咐的?”
【📢作者有话说】
大家也可以猜猜是谁送的银子~
第14章 第 14 章
◎水晶翠玉糕◎
程庚送的?
姜宝鸾却摇摇头:“不是他,他哪能知晓我们连吃饭的钱都出不起?”
阿巧细想想也是,程公子虽上午来这儿走了一遭,但也只带来了一碗荔枝膏水,旁的并不曾多问。
姜宝鸾皱眉:“厨房那可还送来别的东西?”
她这么一说,阿巧一拍额头,想起来还有个小盒子:“我险些忘了,食盒最底层还放了这个不曾打开。”
姜宝鸾伸手捏住盒子上的铜扣,轻轻往上一提。
这小盒子拿在手里沉甸甸的,阿巧只当里面是装了什么精巧的吃食,结果一打开,便看见一排排码得整齐的小银锭。
天爷,有人给她们送钱来了!
这叫什么,救人于水火。
阿巧咧唇露出一个极为开心的笑容,语气都跟着雀跃:“小姐,是银子!”
太好了,再也不用为下一顿有没有得吃而发愁了。
姜宝鸾将盒子关上,蹙着的眉并未松开,她让阿巧还将木盒放回原处,至于这送来的饭菜。
“去隔壁,将宝珠叫来,我们一道用。”
阿巧还沉浸在有了银子的喜悦之中,欢快地应了一声,去叫姜宝珠。
奇怪的是,姜宝珠并不在房中。
这一餐饭,看来只有她独自一人享用了。
姜宝鸾吃得并不多,倒是阿巧在一旁看着直流口水,她这两日也饿坏了,山庄内没有长辈,宝鸾便叫她坐下和自己一块吃。
一桌的菜,阿巧总算可以敞开肚皮使劲吃了。
姜宝鸾漱过口,走到食盒旁,手指在食盒的花纹上来回抚了几下,心中有种怪异的感觉。
收拾好的阿巧关上房门,猜测道:“小姐,你说这不是程公子送来了,那会不会是二爷?”
昨晚小姐不正是去找江扶元借银子的吗?
昨晚刚借,今日便有现银送来,这漂亮的小银锭,真是越看越可爱!
二爷人可真好!
阿巧心里刚下了这定论,姜宝鸾便将食盒盖上。
“还记得送饭菜来的那人的模样吗?你将底下的银子原封不动还回去,旁的莫要多嘴,更不能叫其他人知晓。且不论是不是二叔送的,这银子我都不能收。先前是我想得太简单,借钱容易还钱难,拿了这些银子,该怎么还?总不能从嫁妆里拿。”
阿巧一听,确实是她想得不够周到,于是忙不迭点头:“小姐说得是,我这便去还了,您放心,保准不叫第二个人知晓。”
她办事姜宝鸾还是放心的,只是半个时辰后,阿巧一头汗地把食盒给提溜了回来,大厨房小厨房她跑了好几处地方,也没找着那个送银子的人,真是奇了怪。
姜宝鸾看着这从天而降的银子,叹了口气,有种接了烫手山芋的感觉,便找了处妥当的地方先锁上。
天色将暗,为了银子的事儿,姜宝鸾还是想去找江扶元问上一问,原以为天黑后钟北会同昨日一样来领她过去,可等到戌时也不见人来。
翌日,天有些阴,瞧着像是有一场暴雨,这让准备出去走走的姜宝鸾歇了心思。
天阴沉沉的,她的心情也跟着一道低沉下去。
还好,姜宝珠给她带来了好消息,说是家中寄了银子,数目还不少,起码接下来一段时日的吃食不用担心了。
姊妹二人将银子平分,拿到了钱的姜宝珠自己回了房,不知忙活什么去了。
黑云很快压了下来,大雨倾盆而下,哗哗的雨声混着泥土的气息钻入房中。
雨很大,站在窗边的姜宝鸾袖子险些被打湿,她身边的阿巧刚探出身去要将窗关上,却被她止住。
夏天骤雨总是一阵阵的,上一秒还瓢泼的雨,下一秒就小了下去。
下雨时总算没这么闷,姜宝鸾在窗前站了会儿,忽的看见一人从雨中走来。
窗户开在屋后,这种天气一般不会有人在外走动,除非有特别紧要的事情。
江扶元没撑伞,一路淋雨到了她的窗前。
他将手撑在窗沿上,姜宝鸾以为他会进来,没想他却只站在窗外,他拿手抹了抹脸上的水珠,只是来传句话:“今晚等我。”
姜宝鸾听得一头雾水,等他作甚?
尚来不及细问,人便走了,姜宝鸾将脑袋探出去,细细的雨洒在她面颊上,目光所及之处已经没了江扶元的人影。
她接过阿巧递来的帕子,坐在屋内好一会儿没说话,总觉得心绪不宁,像是有什么事情要发生。
雨淅淅沥沥地下着,吃过午膳,姜宝鸾坐在桌前抄写佛经,试图让自己静下心来。
伴着雨声,在此处抄写佛经有一种别样的感觉。
只是这样的静谧并未持续太久,雨不知何时停了,叽叽喳喳的鸟儿们跑了出来,姜宝鸾一节经书还没抄完,便被短促的敲门声打断。
阿巧开了门,来者有些叫人意外,竟是宁安候的嫡长女薛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