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翠娘却红着眼说自己说的句句属实,她就是四个月前的那天晚上,她还当是自己做了个荒唐梦,谁知道醒来发现并不是梦,是真真切切发生的事儿。
围观的村民有人笑话她,“大姑娘在家想男人,这种事儿说出来也不害臊!”
翠娘站在那儿被人指着脊梁骨骂,脸色通红眼泪直流,但仍然辩解,说自己没说谎:当天晚上慌乱之中,她扯下了对方身上的东西,醒来后发现手里握着一枚玉佩。而那枚玉佩正是吴岩经常佩戴在脖子上的。说着,便拿出了玉佩。
众人又让吴岩拿自己的玉佩来证清白。
吴岩拿不出来,“那玉佩之前被我不小心遗失了,这事儿同村好友皆可为我作证!如今在你手中,肯定是你捡到了玉佩,故而以此来诬陷我!”
翠娘说,我没说谎!又指着肚子说,如今怀孕是真,若是不信,那便等数月之后,瓜熟落地来滴血认亲!
吴岩却不同意,认为这是咬定了要赖上自己。
两人站在院中你来我往,争锋相对。周围人看个热闹还要不嫌事儿大的闲言碎语指点两句。翠娘一个大姑娘,哪里受得了这种辱,渐渐地反驳不出话来,只能站在那里流眼泪。
人群之中,不知谁说了句,“莫不是鬼胎吧!”
“翠娘是在梦中被人玷污的,还怀了孩子!这八成是引了色鬼上床,怀了个鬼胎啊!”
此言一出,其他村民纷纷觉得有道理。也不叱责翠娘了,甚至有些同情她,最后又说起她肚子里的鬼胎,“既然是个鬼胎,倒不如趁现在给打了!”
“我听说啊,鬼胎都是吸收母体精元来养胎的,指不定等几个月后这孩子生下来,那翠娘也没命了!”
之后,便是一场混乱的劝堕胎的舌战。
温佑棠几人实在甲板之上讲述的这故事,引的其他人也纷纷过来凑热闹。故事讲了一半儿,惹得众人心痒痒,催促温佑棠赶紧讲下去。温佑棠却神秘兮兮的卖了个关子,让大家先猜猜。
阿成不知何时也化了人形,在一旁跟着乐。“光猜没意思,倒不如来下个注,咱们赌一场岂不是更乐?就赌这孩子是不是吴岩的,或者,翠娘肚子里的这胎是不是鬼胎,怎样?”
“赌什么?赌银子吗?”
本以为温佑棠会阻止,谁知他竟然答应了,“倒不如你们先猜猜?我做庄,你们赢了我出银子,若是猜输了……”他想了一会儿,道,“正好,这船上最缺的是上好的晕船药,治晕船的法子也可,有效就行!”
这个主意好!不是亏本的买卖!有药的当场拿了药压下去,有常年居于船上的老水手也拍着胸脯说自己有偏方。于是赌资定好,便剩下注了。
有人问,“众人都说要打胎,那个小伙子可同意了?”
温佑棠答,“他也同意。”
“翠娘在家那晚,房门可关好?可有人看见吴岩进出?”
“房门一切如常,院中还有狼狗。无人看见吴岩进出。”
“那当日吴岩在何处?他家与翠娘家相隔多远?”
“当日吴岩与好友约了喝酒,两家相隔半个村落。”
许妩也问道,“翠娘是不是喜欢吴岩?”
温佑棠想了一会儿,回道,“应该是的。”
阿成嚷嚷着不让问了,催他们快下注。
许仲阳率先出手,“我赌不是鬼胎!”
围观的人问他,“为何?”
许仲阳信誓旦旦,“温兄方才所言,句句话语证据皆指向翠娘是怀了鬼胎,所以,我觉得有诈!是不是吴岩的我现在不敢确定,但我赌不是鬼胎!”
宋扬生也道,“说不定温兄就是知道你会这样想,所以才下了个套呢。也有可能就是鬼上身,毕竟这几日我也见识了。那我就赌鬼胎吧!”
围观的人一下热闹起来,一部分人说,这世上哪有鬼啊怪的,都是骗人的。肯定是翠娘被人骗了身子,又正好捡了心上人的玉佩,这才赖上他!
另一部分则说,反正不论怎么说,这孩子肯定不是吴岩的,就看是他人的还是鬼胎了!不过既然院落有狼狗守着,旁人肯定进不来,还是有可能是招惹了色鬼的!
吵吵闹闹一番争议,这注算是下完了。
不过一看,争议点都在鬼胎之上。温佑棠提醒他们,“没人猜这孩子是吴岩的吗?”
“这明显不是他的,不然村民都说打胎了,他怎么不反对?”
还有人笑着调侃,“庄家这是在下套,大家千万别信!”
唯有许妩摸了摸全身,只得从手腕上取下一个手镯压在桌上,“既然如此,那我便压吴岩吧!这孩子就是他的!”
那镯子成色不错,有人看着既羡慕又惋惜,劝许妩,“小姑娘,你这镯子八成拿不回来了!赶紧收回来吧!”
许妩却道,“拿不回来也正好!”
“好了好了,买定离手,不准反悔了!”阿成跳出来打断他们,“少爷,那接下来就让我来解密吧!”
一提起鬼胎,村民都有些害怕,那鬼胎伤了翠娘事小,万一生下来毁了村庄怎么办?于是村民步步上前,颇有逼迫翠娘就范的意味儿。而翠娘的娘因为卧病在床,身体孱弱根本阻止不了年轻力壮的众村民,翠娘则边哭边喊,她肚子里的不是鬼胎,又拉住吴岩,让吴岩帮帮忙,却被对方挣开了。
眼看一场人命就要发生,温佑棠及时的拦住众人,将翠娘从拦在身后。
结果却被村民质问,“你这人看着面生,莫非你就是翠娘的姘头?”
就连温佑棠借住的那家老乡上来解释都无用,被鬼胎冲昏了头脑的村民根本听不进去任何话。最后还是温佑棠朝空中扔了一道符,那符无火自燃,燃后无尘,怪异的很,这才让众人静下来。
温佑棠说,自己略微懂些小法术,方才的符不过是道寻常的驱鬼符,对人并无害处大可放心。
又说,既然大家怀疑翠娘肚子里的是鬼胎,他有法子来治。“你们打了鬼胎简单,但治标不治本,鬼胎是没了,但那色鬼还在,万一那色鬼又来伤害其他姑娘怎么办?所以最关键的是要将那色鬼除去!”
村民一听,也觉得有理!便让温佑棠想想办法。
“这个简单。”温佑棠道,“这鬼胎还在,找色鬼就容易。只需取一滴鬼胎的血,将血滴于符纸之上,我再施以法术,便可追踪寻找到色鬼藏身之地,之后再布阵法,便可将色鬼除去。”
众村民直道这法子好,说着,又要拉翠娘打胎取血。
温佑棠拦住他们说不必,“打胎太伤姑娘身体,我有法子隔空取血,待色鬼消灭掉,鬼胎自然就消失了,也不会伤害翠娘分毫。”
说着,双手就虚虚搁置翠娘肚子上方,不多时,温佑棠翻手伸出来,一粒血珠悬浮在温佑棠手掌上方。
村民们看了都觉得神奇,连连称赞,说幸好有大师在不然还不知道该怎么办,言语之间皆是敬仰,再不见方才的敌意。
温佑棠笑谦这是小意思,又托着血珠叫阿成,“去拿符纸来,片刻之后,管这鬼胎的老爹是牛鬼还是蛇神,必叫他生不如死元形俱灭。”
阿成应了声,连忙去包裹里翻找符纸。符纸还没找出来,却见那吴岩跪在地上,身子抖得如筛糠一般,方才的神气已然不见,只剩一脸的死灰。
“大师饶命,大师饶命!”
温佑棠问,“我在除色鬼,又不害人,饶你什么命?”
吴岩已经吓得失禁,不敢再有所隐瞒,连连求饶,“大师饶命,这……这,翠娘肚子里的孩子,不是鬼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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吴岩=无颜=不要脸
第1章 完结…
温佑棠看着跪在地上的吴岩,安慰他, “我知道你担心翠娘的安危,但是你放心,我这道符只会追踪鬼胎的血脉,不会伤害无关人等。”
就连阿成也来解释, “公子你就放心好了!我家少爷的法术灭这色鬼还是绰绰有余的,这鬼胎之血已取出,都道血脉相承,所以啊,诸位大可放下心来。绝对不会伤及常人,牵连无辜的。”
在场的村民也忙宽慰道,“我看这位公子颇有些本事,吴岩,你就放心吧!快起来!”
甚至有与他交好的同乡也上前来拉他,似乎是为他这般难堪的行为做解释,“吴岩,我们知道你是担心色鬼来报复,担心犟娘,但这位公子信心十足,应当不是什么难事儿。快起来吧!”说着,双手扶着吴岩,想搀他站起来。
可却拉不动。吴岩身子仍然在抖,却并不借着好友的力道站起来。反而像是在用力挣脱,而后又正了正身子,继续跪在温佑棠身前,低着头筛糠。
温佑巢喊阿成,“愣着作甚?符纸拿来没?”
“来了!少爷,给您!”阿成将手里的符纸朝温佑棠递过去。
跪在地上的昊岩突然跃起身,将符纸半道截了胡。不仅抢了符纸,还撕碎了揉成一团,紧紧攒在手中。
“吴岩,你这是做什么?”
“是啊,紧要关头就别胡闹了!赶紧将符纸还给公子。”
温佑棠安慰众人,“无妨,这符纸我还有不少,阿成,再拿一张来!”
这次,阿成还未来及拿出来,便被吴岩双手抱住了腿,不让他动弹。“吴公子,你这是做什么?”
吴岩见阿成双手仍然在翻找,转而又跪着往前挪了两步,抱着温佑棠的腿,边哭着道, “大师,饶命啊!求大师饶我一命。”
温佑棠没说话,吴岩只得将方才被众人忽视的事再提一遍,“大师,我错了,大师,你绕了我吧。罪娘肚子里的孩子,不是鬼胎……是,是我的!”
“什么?你先前不是否认了嘛?”
“是啊,方才你还……让打胎呢……”
众人议论纷纷,仿佛这话听起来很难以置信。再看看一直默默流着泪站在一旁的犟娘,此时仍是那副样子,脸颊上挂着两道泪痕,只是方才的委屈无助此时舒展开,像是堵在胸前的一口气终于顺出来,将手中紧握着的那块玉佩,狠狠的掷向吴岩。玉佩正巧砸在吴岩的额头上,咚的一声响又落在地上碎成两半儿。
吴岩顶着迅速红肿起来的额头,不懂也不躲,任凭乡邻指点议论,只是抱着温佑巢的腿不撒手,哀求道,“大师,求您教教我吧!这孩子不是鬼胎,是我的……求大师放了我,不要用符了……
温佑巢道,“这不行。你说是你的便是你的?方才你不也说了,不论是时间还是地点,都是对不上的,你人在村头同好友喝酒,犟娘家在村尾……你有足够的证据证明过这孩子不是你的,倘若因此放过了鬼胎,饶了色鬼,岂不是害了更多的无辜姑娘?”这下让村民们摸不着头脑了,是啊!吴岩先前极力否认翠娘的孩子是自己的,甚至连众人时候要打了鬼胎,他都未反对过。可现在为何又承认了?这到底怎么一回事?如今那道夺命符就像一把闸刀悬在吴岩头上,他不敢去赌,也没命去赌,只能一五一十的将事情说出来。
他说之前某次他和同乡喝酒,兴尽已是半夜,回家时候听见路边有说话声,半醉半醒之间,壮着胆子就去看看是何人躲在那儿装神弄鬼。拨开草丛着见的却是两只白毛狐狸,其中一只狐狸的脚被猎夹夹着,血渍染红了狐狸毛,另一只则在旁边着急的跳来跳去,可就是掰不开。见有人过来,两只狐狸慌急了,可狐狸的脚被夹着躲不了,另一只虽然怕,但也没跑,反而蹲在了受伤狐狸的身前替他挡着。
这倒是个稀奇。
醉酒的吴岩脑子也不慎清醒,但却觉得这两只小动物甚有灵性,竟然还知道患难与共,于是便说了句莫怕,然后双手掰开猎夹将狐狸爪放了出来。想了想,又拆下腰带,替狐狸绑了伤口。做完了这一切,吴岩便准备离去。但那只狐狸竟然说话了!
白毛狐狸直起身子只用两只脚站立着,说,你好心救了我兄弟,为了答谢你,我们可以满足你一个愿望,倘若你还记得起来这事儿,便叫一声‘白狐仙’,然后说出你的愿望即可。说完,两只狐狸便朝吴岩鞠了一躬,跛着脚相互搀扶着钻进草丛之中消失不见了。
这真是怪哉!狐狸还说话了!
等吴岩反应过来时,多间小道之上,已经只剩他一个人了。酒气仍在,吴岩量晕乎乎的回了家睡大觉,第二日醒来已日上三竿。又忆起那两只狐狸,吴岩只当是自己醉的糊涂做了一个梦。不过,腰带确实没找着。吴岩也没太在意,只当是自己丢在了路上。
时间一晃,便来到了四个月前。
那日晚上,吴岩又与好友喝酒,夜半方休。吴岩深一脚浅一脚的往家回时,再次路过了那片草丛,那晚的事便涌了上来。大概是抱着一种玩乐的心态,吴岩叫了句,“白狐仙,送我去婉娘房中!”婉娘是村中与吴岩同龄的一个姑娘,温婉贤患相貌不俗,吴岩也曾中意她,只是婉娘看上的却是吴岩的好友。再过些日子,婉娘便要与好友成亲了,今晚的酒局也是为了庆贺这事儿的。心上人就要与好友成亲,吴岩的心中说不出该是欢喜还是酸涩,于是酒水作素,便借着酒意喊出了心中的遗憾。吴岩也不知道自己是希望这个白狐仙只是一场梦,还是真的存在。但他确实喊出了口。一睁眼,吴岩发现自己在一个房内,借着清冷的月光,他方才看清屋内的摆设,有桌有椅还有一张床榻,床榻之上,还躺着一个人。
那一刻,吴岩内心说不出来的震惊与欣喜……
之后的事,便如他人所知道的那样。那晚,白狐仙并没有送他去婉娘房中,反而送他去了翠娘房中,吴岩也是事后才知晓的,于是第二晚,又去了草丛处叫白狐仙,质问它为何将自己送去了犟娘房中,是不是听错了。
白狐仙躲在暗处未露面,但对于吴岩的质问,则是鄙夷的回复他,“有言道朋友妻不可欺,你这人竟然明知故犯,我念在你好心救了我兄弟的份上还恩答谢你,你却想置我于不义之地。倘若你良心尚存,你就该同你的兄弟道歉,或者去对那女子负责,而不是来质问我。你品性如此,我虽非人类,不屑与你相交。你我思情已了,往后不必再来往了。”
之后,任凭吴岩如何叫唤,白狐仙都不曾再出现过。
再说回翠娘。翠娘心悦吴岩,吴岩是知道的,但他不喜欢翠娘。他自认为自己长得也算周正,颇得同村姑娘的欢心,即便不是婉娘,旁的好姑娘也够他挑的。故而对于那晚一事,吴岩觉得,那是翠娘稀里棚涂‘捡了个便直’,也不存在负不负责之事。谁知翠娘竟然拽下了他的玉佩。
随着翠娘肚子天天的大了,闲言碎语越发多了,不得已,吴岩才和翠娘对峙,来“说清楚”事实。原本事情就要过去了,那曾想半路杀出来个温佑棠来搅和。
当温佑棠用了符纸,隔空取血后,吴岩才开始后怕,灵异之事他已经见识过,温佑棠有本事他也不怀疑,但那符纸若真能跟随血珠寻到生父,那自己岂不是就要被当成鬼怪始灭掉。如此,他不得不跪地求饶,将事实讲出来。事实说出之后,翠娘再也忍不住痛哭起来,先前压抑的酸楚,此时全部发泄出来。打她肚子显怀之后,不少闲言碎语都冒出来,这都不是顶关键的,她曾找过吴岩,却被对方一句胡言乱语痴心妄想给挡了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