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都拙戏录——茵陈呀【完结】
时间:2023-10-25 23:11:39

  孙老爷是真心爱慕叶娘子,也是真心欣赏陈生的才学,却不想,他的好友竟然会提出如此龌龊的交易!孙老爷又气又恼,一股被侮辱的恼羞感从心头升起,自然是义正言辞的拒绝了他。不仅拒绝了,回信之中,还将陈生好一顿骂,骂他一个读书之人,怎能说出这般话!
  信寄出去几天后,孙老爷也冷静下来,觉得当时有些冲动了。但这钱,却不知道该不该借。看陈生的来信,他确实着急用钱,但若是寄了,对于陈生来说,是否就默认了那龌龊的交易,岂不是玷污了叶娘子的清白?
  经过一番思考后,孙老爷还是未借钱给他。他写了封信寄给了在京城的朋友,请对方帮忙照拂下陈生。他想的是,只要解决了陈生的衣食住行这些基本的困难,让他安下心来应考,凭借陈生的才学,考中也不难。
  之后的事,便也如同其他人传的那样。陈生落第归乡了,途中接到了叶娘子病重的消息。
  叶娘子的病重是心病。她不知从何处得知了陈生寄给孙老爷的信的内容,对此事耿耿于怀,郁结于心,最后生出了心病。
  而孙老爷在得到陈生回乡的消息后,前去探望他和叶娘子,却被对方赶了出来。后来孙老爷又送了几次养病的补品,皆被陈生给扔了出来。再之后,两家之间便断了往来。
  听完了孙老爷的讲述,宋扬生问,“所以,你认为是他对从前的事怀恨在心,所以才来报复?”
  说完,宋扬生看了看孙老爷,又转头去看陈老头,但自从孙老爷开始讲述二十年前的事时,对面的陈老头便再也没有任何动静了,一言不发,好似他并不是事中人,只是一个看热闹的观客。
  温佑棠皱着眉头,问陈老头,“我有一个问题,你好像对我们藏在这儿一点也不奇怪?”
  陈老头回道,“这有什么奇怪,他从一开始就急着套我的话给孙家脱罪,这不是很明显吗?”
  温佑棠又问,“那你为何不逃?”
  陈老头笑笑,“你又怎么知道我没逃?”
  他的笑声很奇怪,虽然尖锐但声音却忽高忽低。一个念头在温佑棠心间闪现,他暗道一声不好,顺手抄起了身旁桌子上的一个茶杯朝对面扔过去。茶杯却穿过陈老头的身子直接落到了地上。
  而陈老头的身体则消失了,只剩一道黑色的长衫落在地上,长衫之上,落着一块摔碎的人形木偶。
  不好,是傀儡术!
  与此同时,门外一个黑影闪过,脚步声也愈发明显。
  “快追,人在外边儿!”
  温佑棠紧随宋扬生身后,跟着他追出去,但却晚了一步,只瞧见黑影在院门口晃过。
  “算了,”宋扬生拦住他,“许兄在外面,应该逃不了。不过,这老头真够狡猾的,竟然从始至终都没进过屋,若不是早有防备,今日怕是就这么让他遛了。不过,这傀儡术是什么?他不是一个卖豆腐的吗,怎么会这个?”
  温佑棠答不上来,突然想到了之前阿成提过的事儿。
  院外有人叫了一声,“抓到了!”
  宋扬生和温佑棠跟过去,只见陈老头趴在地上,许仲阳一脚踩在他背上,手里的剑正横搁在他脖子旁。
  三人将陈老头押回了衙门,又是一番审讯。只是这回,陈老头却怎么都不肯开口了。
  他不说,温佑棠只能猜。
  杀人凶器便是陈老头用了二十多年的那把豆腐刀,豆腐刀细长小巧,刀尖锋利,和尸块上的切痕一致,这也是尸体上为何会留下香气的原因。
  杀人动机未知,但目的是为了栽赃嫁祸给孙家。
  至于事情已经过去了这么多年,陈生为何现在才动手,温佑棠能想到的原因,便是恰好年初时候,孙魏两家闹出了矛盾,给了他一个插刀的契机。
  而之前所说的给被害者家人银两,通知了死讯却不让报官,看起来多此一举的举动,现在也能有一个合理的解释了:因为陈生并不是不让他们报官,相反,他希望他们去报官,而他所扮演的角色,便是一个杀了家奴心虚的主家。越诡异越奇怪,便越有指向性。
  温佑棠唯一没有想明白的便是,他到底为何要肢解那些尸体?
  倘若真的要嫁祸,杀人已经足够了,肢解尸体费时费力,只是为了留下尸块儿放入孙府中吗?
  陈生大概有些破罐子破摔了,人已经被抓,左右死路一条,也就任凭他们问去,听到这儿的时候,弯起嘴角拧出一个怪异的笑,“我既然留下了,自然是有我的用处的,只不过后来用不上了,正好给孙家送份大礼罢了。”
  “有何用处?”
  “这位大人不是很会猜吗?那你便猜吧!不过,我好心提醒你一下,留给你猜的时间,可不多了!”
  “什么时间?”
  “你猜猜看!”
  衙役这时突然来报,说和他们一道来的一个小公子有急事正在衙门外候着。
  许仲阳随着衙役出去,候着的是傅宝云。“许少爷,许小姐不见了!”
  什么?“何时的事?”
  温佑棠也跟了出来,“怎么回事儿?你慢慢说。”
  傅宝云道,他们三个人自傍晚时分离开后,她和许妩一起用了晚膳后,便回了屋子。约莫戌时时,她听见外边有动静,当是他们回来了。可是这声响过了片刻又消失了,也没听见说话声。于是便想去找许妩一起出来看看,可是许妩却不在屋内。
  后来,傅宝云便在院中找了一番,也问过了值夜的衙役,都道没看见人,后厨没有,茅房也没有。再联想先前听见的声响,傅宝云心中有些不安,无事最好,若真是有个什么,可事关许妩的性命与清白。
  焦急之时,正好听见其他衙差说他们回来了,傅宝云这才赶过来和他们说此事。
  许仲阳和温佑棠两人对视一眼,决定将衙门的这个摊子扔给宋扬生,左右凶手已经查出来了,只是写个诉罪书。
  偌大的一个远阳找一个人,是很困难。但温佑棠却想到了方才陈生所说的时间不多,莫非就是这个?
  于是温佑棠和许仲阳分头行动,许仲阳前往叶家豆腐坊,温佑棠则去另一个地方,让傅宝云留在衙门里等候,一有消息就让宋扬生或者衙役来通知他俩。
  温佑棠从衙门出来,寻了匹快马直奔西边,阿成说过,西边有异象。而陈生却会傀儡禁术,所以他怀疑,许妩是被陈生带走了。
  此时已至亥时,天黑的伸手不见五指,温佑棠放了一道明光符在前方开路,随后又召出阿成。
  打上次阿成说打听到这远阳县有恶鬼专吃小鬼,使得这一片地界的小鬼全都跑路后,温佑棠便不让他出来了。这下终于有机会透气,阿成欢快的跟在温佑棠身后,给他指了方向。
  马儿疾驰在山道之上,越往西边走,温佑棠越觉得不安。
  “少爷!那边儿!”阿成指着不远处叫道,“我感觉有什么东西在吸我,肯定是那边儿,少爷,你要小心!”
  之前的明光符已经燃尽了,温佑棠又朝空中抛出去两道。黑幕瞬间被揭开,露出隐藏在黑暗之下的一切。
  光亮之下,温佑棠瞧见许妩躺在一片空地之上,空地旁还有一具人形尸体——也不是尸体,若是仔细瞧,便能发现,那是一具豆腐做成的等人形体。
  许妩头尾处,却各放置了一盏烛台。烛是黑色的,并未点燃,却能看见烛油一点点的往下渗,是祭祀烛。
  他要献祭!
  之前一直萦绕在脑海的疑问,这下得到了解答。
  陈生要献祭!他想要复活谁!而那些尸块儿的用处,如果他没猜错,并不是每具尸体都恰好少了几块儿。那些都是有规律的!所有缺失的尸块,可以完整的拼出一个人形。所有的受害者都不见魂魄,是因为被陈生收了起来。
  用十二个生魂,和一副躯体献祭,施之秘法便可将某一魂魄放入准备好的傀儡体中复活死人,这是禁术。
  陈生想要复活谁,并不难猜。他之所以说尸块儿用不上,是因为他打上许妩的注意了!
  子时在即,祭祀烛也将要燃尽,若是再晚一点儿,便真的就来不及了!
  陈生为了献祭成功,特意声东击西,布了阵法便赶往了孙宅。也幸亏施术人不在,破阵法虽费工夫,但并不困难。温佑棠咬破手指用阳血花了数道符纸,齐齐贴在烛台之上,最后又盘腿坐于地上,讼往生咒化解生魂怨气以超度阴魂。
  阵法被破,以往被陈生抓住的魂魄全都朝温佑棠涌去,温佑棠忍着鬼噬之痛,强迫自己静下心来讼咒。
  内有阳血消耗,外有鬼魄噬咬,温佑棠又急又怕,额头上冷汗直冒,也不知使了多大的气力,终于赶在子时前。
  是以,当许妩幽幽唤醒之时,四周已回复平静,天际也露出鱼肚白,唯有温佑棠面无血色的倒在一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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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啊啊啊啊,我终于要写完了。
  你真的不收藏一下嘛?就当扶贫吧,我让阿成卖个萌?
第1章 尾声
  远阳碎尸案终于了结,许仲阳和宋扬生人只觉得心力憔悴。案子是结了,他俩还要写述职折子,折子中省去了怪力鬼神之事,将案件简要陈明。
  折子先回,他们再北上复命,又是一番折腾。
  来时本来想着轻装上阵,哪知半路来了许妩与傅宝云这一出,后来又逢遂云瘟疫,这才使得到了远阳是一路拖家带口。如今回程虽不用像来时那么着急了,但因许宋两人是需要回京复命的,故而选择了走水路。
  于是一行人在远阳休息一天后,先走陆路赶往江州,再从江州乘船北上。
  一路之上,几人仍旧沉浸在碎尸案之中。闲谈间,又说起陈生这人。
  那日温佑棠救了许妩,却因体力不支晕倒在地。许妩醒后虽有心想带着他回衙门,却无力将他弄上马背,又叫不醒他,也不敢放任他躺在那儿自己回来。
  故而只得等温佑棠清醒后,两人才一道回去。
  对于陈生之罪,还是听宋扬生说的。陈生认了罪,却在狱中自焚了。也不知用了什么秘术,尸体都未留下,烧的只剩一堆骨炭。
  而孙茂林也并未被斩首,当日死的是另一个死囚犯。
  看起来一切都算有个圆满结局,但对于陈生来说,他是至死都未将尸体留下来给孙家平反罪名。以至于许仲阳他们一行人走时,还听见有百姓闲谈,说官府后又发告示言明陈生是真正的凶手,可陈生活不见人死不见尸,肯定是孙家拿钱买通了知府,还贿赂了京官,才有了顶罪和偷梁换柱一事。
  孙家虽然逃过此番劫难,但不论对两个当家人还会名下的各商铺,都深有影响,没了往日的风光体面,元气大伤。
  傅宝云也从他们的口中得知了孙老爷与陈老头年轻时那点儿事,虽有感慨但还是有些好奇,“难道就因为这事儿,陈老头便记恨了孙老爷二十多年吗?可若非要论的话,也是他有违道德在先,最后……怎么能将怨气发在孙老爷身上?还设下如此阴狠的局。”
  许仲阳仔细想了想,道,“可能也不止怨气吧!”
  “怎么说?”
  温佑棠也接过话,“更多的是恼羞吧!当年一事,要论起来,确实是陈生将路子走窄了。当年孙振学收到了陈生的来信后,即刻回了一封信将好友骂了一通,指责他猪油蒙心。”
  “陈生被那封信骂清醒了头脑,但同时也骂出了他的羞愧感。此事他做的不体面,愧对叶娘子,倘若是旁人来骂他也就算了,偏偏是同样爱慕叶娘子的孙振学写了信斥责他。他和孙振学不仅是好友,也是情敌。两厢一对比,愧疚的同时,还有羞愧与耻辱。”
  “对于叶娘子的愧,对孙振学的恼羞,这都不是关键。关键是叶娘子得知了他寄给孙振学的信的内容,她难以相信自己深爱的丈夫竟然会说出这种龌龊话,因此得了心病郁郁而终。”
  “而信件的内容只有写信与收信两人知晓。故此,这个时候,陈生对孙振学就不止是恼羞了,是恨。恨他将此事告知了叶娘子,使得他家破人亡。”
  “或许当初那封信是陈生初入京城一时糊涂犯了错,或许孙振学只是无意间不慎说漏了嘴,才让叶娘子得知了信的内容。但错已酿成,无法更改。而陈生在叶娘子死后,更加郁郁偏执,这才有了长达二十年的不相往来与杀人栽赃。”
  这么一解释,好像也能说的通了。
  落第的不得志,对妻子的羞愧,被好友指责的辱与恨,多种情感交织的因,使得陈生最终走向了更加极端的一条路,才有了今日的果。
  一行人花了两天时间便到了江州,继而乘船北上。
  两个姑娘家都是第一次乘运河上的大船,兴奋与好奇在第一天的时候已经消耗的差不多了。船上环境与物资受限。虽是上房,但屋子里仍然一股霉尘味儿,夜里也睡不安稳,总有种脚未踏实地的飘摇感。
  三个男人稍好一些,两个小姑娘晕船症状明显,第二日时,连床榻都起不来,直呼头晕目眩,身体不舒服,胃里翻江倒海。
  许仲阳去问厨房要了些白米粥,宋扬生贡献了上船前临时买的晕船药,温佑棠则给两人点了安神香。
  也不知是真的有效,还是不好拂人面子,那两姑娘虽面色依然惨白,但却异口同声道好多了。
  许妩说,“好多了是好多了,但依旧有些晕船,这船上又无趣的很,不如温先生给我们讲些你曾经遇到过的奇闻怪谈,来解解乏。听了故事引开注意力,倒也不那么难受了。”
  不知何时,她对温佑棠的称呼,已经从毫不客气的‘姓温的’,转变为直呼姓名,再到如今的‘温先生’。
  宋扬生也附和道,“是啊,温兄,你便讲讲吧。从前我是不信鬼神的,但这一趟出行,倒觉得收获颇多。”
  温佑棠沉眸想了想,“那就说个来京城途中遇到的吧。”
  那是在一个叫善水的地方,一个并不大但是很热闹的小村庄。
  温佑棠和阿成在日落后才赶到此处,一路行来少见人烟,直到天黑才走到这个村庄,于是厚着脸皮去一户人家那儿讨了顿饭,借宿了一宿,老乡也热情接待了他们。
  第二日两人留了些银钱给老乡表达感谢,于是便准备继续赶路。
  临走时,却看见许多村民围在隔壁屋舍,正冲那儿指指点点碎言碎语。而屋舍内则站着一个大肚子的女人,她对面是一个年轻小伙儿。
  不赶时间的温佑棠和阿成,便去凑了个热闹,从周围村民口中得知了事情的原委。
  那个大肚子的女人叫翠娘,已过及笄的年纪,却因长相平庸且家贫等种种原因,一直待字闺中,至今尚未出嫁。家中老父早逝,唯有体弱老母与她两人相依为命。
  而翠娘对面的年轻小伙儿叫吴岩,读过几年书,人长得也周正,是以村中不少同龄姑娘都心悦他。
  一个尚未出嫁的黄花姑娘突然有了身孕,实在是件不雅观的事儿。可翠娘不仅不觉得羞耻,反而还说这肚子里的孩子是吴岩的。
  吴岩此时正脸红脖子粗的怒骂翠娘,说对方诬陷他。他和翠娘无冤无仇,竟然想让自己当冤大头。又说,“你肯定是在哪儿被人污了身子,自觉羞耻但肚子遮掩不住了,这才想赖上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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