吉祥县令——草灯大人【完结】
时间:2023-10-27 14:35:57

  谢林安若有所思地笑:“寻常大夫自是瞧不出来,若是寻一些专门调理伤疤的名医,那也未尝不能知晓其中蹊跷。我记得王家有大小姐的娘家人十分厉害,不如就给这假小姐的舅舅飞鸽传书一封,让他来处理这假外甥女吧。”
  夏知秋不置可否,问:“这可是王家大小姐的亲人,他能下手吗?”
  谢林安将酒杯收好,问:“你别忘了,王家曾和大房夫人的娘家势同水火,关系和缓也全靠找回这个外甥女。若是让王家知晓这是假小姐,他们会怎么做?”
  夏知秋不是蠢人,思索一番,击掌道:“是了!王家为了笼络这娘家舅子,所以待大小姐亲厚。他们可不在意这大小姐是真或假,只要能哄住娘家舅舅就好了。要是他们知道这个消息,非但不会处置假小姐,反而可能找出通风报信之人,用手段铲除!”
  把丑闻说出去的人,可不就是她和赵稳婆吗?夏知秋光是想想就脊背发凉,她惊魂未定,拍了拍胸口。幸亏她和谢林安商量了一番,不然可能会一个不小心,招惹来杀身之祸。
  夏知秋忙抿了一口水酒壮胆,接着往下说:“关心大小姐是真是假的人,也就只有大房的娘家人了,所以把这事告诉娘家舅舅,他们自会动手处理的?”
  “不错。”谢林安赞许地看她一眼,“还算有点脑子。”
  对于谢林安的夸赞,夏知秋敬谢不敏。
  送信这事说难不难,夏知秋写了一纸口供,并且吩咐赵稳婆画押。为了让信能万无一失送到娘家舅舅手中,夏知秋猛闭上眼,盖下了官印。她把这封记录所有事的信交给专门送信的驿使,让他马不停蹄赶往娘家舅舅的家宅中,呈上这一封吉祥镇县令所书的信件。
  夏知秋在信上还说了,若是他不信,可以安排精通伤痕处理的大夫验身,或是去官道边上的义庄查无名女尸的身体特征。口供有了,证据也有了,没道理不信的。
  果然,不出半月就听说这嫁到高门大户的王家大小姐染了急病,没几日便死了。至于是真病死还是被娘家舅舅解决了,这里头的肮脏事,就不是夏知秋能了解的了。当然,这也是后话了。
  夏知秋和谢林安,带着赵稳婆,在田假最后一日赶回了吉祥镇。
  他们还没来得及进门,赵金石就在门口抻着脖子,翘首以盼。一见到他们,赵金石喜不自胜:“嗳,都回来啦?这一路可查出了什么?”
  夏知秋洋洋得意:“收获颇丰啊,待本官先沐浴更衣,之后同你细说。”
  “好嘞。”赵金石原本以为整个夏府就他一人待着休假,没了夏知秋和谢林安,他夜里喝喝小酒,看看杂书,再将井里的烧鸡烤了吃,没人同他抢,日子也有滋有味。哪知还没两日,他便过腻了这种日子,觉得寂寞了起来。若是往常,他还能找夏知秋斗个蛐蛐儿、行酒令,又或是找谢林安闲聊一番。如今府中冷清清的,所有的闲适都成了让人苦闷的枷锁。
  幸亏夏知秋和谢林安都回来了,这下府中热热闹闹的,再也不会门庭冷清了。
  他一早就烧好了热水,等谢林安和夏知秋洗澡,他还良心发现帮人抬水进屋。
  忙完了这些,赵金石坐回椅子上,他瞥见不远处还有一个陌生大娘东瞅瞅西看看,忍不住问:“您是……哪位?”
  “我啊?”赵稳婆把手往衣裳上搓了搓,这夏府可都是住着大官的啊,她有些慌乱,支支吾吾:“我是稳婆。”
  稳婆?
  赵金石脑子卡壳了。等一下,这府上也没人怀孩子啊,咋就找了个稳婆回来?
  难不成……
  他像是发现了什么秘密,待夏知秋和谢林安换了一身素色带白毛领子直裰出来,挤眉弄眼道:“说吧,你俩出门一趟,这么禽兽不如,短短几天,搞大了哪户良家少女的肚子?还带了个稳婆回来,真有你们的!”
  夏知秋呆若木鸡,好半晌才回过神来:“不是!”
  “不是良家少女?”赵金石困惑地看了她一眼,嘟囔,“难不成……你还对良家少妇下手了?”
  夏知秋一拍额头,气得眼冒金星。
  还是谢林安说话有条理,三言两句就解释清楚了:“这是赵稳婆,她是我们从金花镇带回来的重要人证。”
  “竟是如此!”赵金石急忙给赵稳婆拉来凳子,“您坐您坐,这长途跋涉赶路,可累着呢!”
第37章
  赵稳婆既然来了夏府,那么来者是客,就该招待的。
  赵金石不爱摆官家的谱,所以也请赵稳婆入席。今日为了给夏知秋和谢林安接风洗尘,特地出门订了一桌席面,这个钱是他从攒好的老婆本里克扣出来的。夏知秋一听是他自费请客,脸色大好,霁月清风。还说年底可以考虑赵金石的业绩,给他涨个十文钱的月俸。
  对此,赵金石不抱什么希望,反正在年节之前,夏知秋肯定会绞尽脑汁寻到借口扣除涨钱一事的。
  饭馆的小堂倌见天黑了,把订的席面送上门来,有香油淋蒜姜蓉拌白斩鸡、生火腿片、蛤蜊蒸蛋一类,谢林安嫌这菜肴的风味煮得不到极致,还差点意思。于是他将其逐一下锅,重新翻炒一回。
  他先整顿那一碟生火腿片,加入了醇香花雕酒,放灶上用白水蒸熟。火腿片带点肉腥味,在高温中被酒的热辣醇香化解,祛除了那股子恼人的腥味,且激发出独属熏制火腿片那无与伦比的鲜美。
  酒蒸火腿上桌后,谢林安又拎锅铲翻炒了那盘白斩鸡。白斩鸡虽有鸡味,却太素净了。他特地用花椒、豆瓣酱以及冰糖熬酱汁,随后倒入去骨的白斩鸡块,大火煎煮丰腴的鸡皮,待鸡皮上色,鸡肉外冷内热,再重新淋上蒜姜蓉,其味丰富,色泽诱人,让人垂涎欲滴。
  几道菜都被谢林安回炉重造了,他们陆陆续续将其摆上桌面。
  温好了糯米酒后,四人入座开吃。
  夏知秋喝了一杯热酒暖身子,趁着酒劲,谈起“白尾大人”这一桩令人毛骨悚然的案件。她道:“如今找到了粱大夫人有个私生子‘梁昊’,且想让他继承梁家家业的罪证,是不是就能将人抓入牢中,将其定罪了?”
  赵金石听得纳罕不已,道:“要是这样,那粱大夫人杀夫还害梁二爷的嫌疑就大了!毕竟只有除了这两人,她才能有名义过继,让私生子继承家业嘛!这婆娘好狠的心,咱们男子以后还是不婚不育保平安吧。”
  闻言,谢林安淡淡道:“还不行。”
  “怎的就不行啦?”赵稳婆也听了一耳朵这个案子,“这大夫人都为了自己的野种整出这一出出戏,浸猪笼都不为过,还能怎样翻身?”
  谢林安似笑非笑,道:“我这样说给你们听,你们就懂了。”
  他指了指赵稳婆,道:“我们怀疑粱大夫人六年前回金花镇一年,是为了掩人耳目生子,且这个孩子可能不是梁大爷的儿子,对吗?我们还找到了赵稳婆作证,证明粱大夫人确实在金花镇生下过一个她的亲生骨肉,并且送到了梁家旁支寄养,赠名‘梁昊’。”
  听完这些,众人点点头,还没发现什么不对劲的。
  隔了一刻钟,夏知秋后知后觉反应过来:“糟了!我明白了!”
  “哦?”谢林安喝了一口酒,等她后文。
  夏知秋口干舌燥,舔了舔下唇,道:“我们只知道这梁昊确实是粱大夫人的亲生骨肉,却不能说明他是否是私生子。除非梁大爷能活过来指证,这孩子和他无关,那段时间他没和粱大夫人行房,时间对不上,否则这事啊,还得引起一场风波,粱大夫人也能寻到其他借口推脱。”
  “还真是这样!”赵金石摆出苦瓜脸,绞尽脑汁想其他办法。
  赵稳婆咬牙切齿道:“怪道粱大夫人有恃无恐,敢情大爷死了,她没了桎梏,也不用再怕人了。”
  这就棘手了呢……众人犯了难。
  就在这时,突然有人踏入院内,传来风骚的嗓音:“哟,谢先生回来了?这好吃好喝的,整了一桌席面,怎就不叫上我呢?”
  原来是梁二爷!
  他不是大牢里待着吗?怎就越狱了?
  夏知秋回头,眼风像冷箭一般凉飕飕扫过赵金石。
  赵金石也没想到梁二爷能自个儿跑出来啊,此时苦瓜脸,道:“他这不是做戏嘛?也不是真的有罪,把人关牢里太不人道了……所以我就给了把大牢钥匙,让人时不时来府上放放风。”
  实际上是夏知秋和谢林安都不在府中,赵金石闲出鸟来,去大牢里找梁二爷玩了。梁二爷不愧是吃喝玩乐之高手,几个小玩意儿一摆出来,哄得赵金石直乐,还把大牢钥匙也讨来了。
  夏知秋恨铁不成钢地指着赵金石,道:“真有你的!”
  不过也亏得梁二爷杀人嫌疑没粱大夫人那么大,把他关牢里确实不太合适。
  来都来了,总不能关回去。
  几人清了个位置,让梁二爷落座。夏知秋和他说了这几日的调查成果,梁二爷一拍脑门,恍然大悟:“我说呢,我大嫂怎就回金花镇了!我和你们说,七年前吧,梁家旁支的二房少爷来过咱们主家,那时候我大哥想在金花镇开一些分店,打算把商铺的掌控权给旁支那边。每年只要将盈利的五成交给主家,其余五成则给他们自留,当是分店的经营钱。因此大哥特地把旁支能主事的爷喊回本家来,商讨具体事宜。没准就是那年,大嫂和人勾搭上了呗,我听说那个叫‘梁昊’的小子就是二房少爷从外头领回家的孩子,还养在正妻膝下呢。你看看这时间,七年前勾搭上的,六年前有身孕,是不是正正好?”
  还真是这么一回事,夏知秋和赵金石面面相觑。
  夏知秋问:“不过我们这样空口无凭地说,也得有证据证明粱大夫人确确实实和旁支少爷勾搭上了呀!不然不就是诬陷人么?”
  赵金石问:“七年前照看客人的婆子丫鬟,还在你们梁家府上吗?”
  梁二爷想了想,道:“在是在,不过我捉摸着他们肯定也不知道什么事。要真有大嫂和外男私通的事被丫鬟婆子看见,他们的命早就没了。一般旁支的人来梁家住,待客的院落都是清风院。我也没听说清风院有什么下人被发卖出去的。哦,说起这个,我倒是想起来,有个叫‘翠碧’的丫鬟,原本在清风院做事,后来被说偷主子东西,赶去庄子上了。”
  谢林安目光锐利,扫向梁二爷,问:“不过是个丫鬟,还是七年前的事,身为主子,你怎么会记得这么清楚?”
  梁二爷夹了一筷子鸡肉,把腮帮子塞得鼓鼓囊囊,含糊不清地道:“因为那时,我身边得脸的小厮把她被赶出去的事当作笑话说给我听,说是一个盲女,得了主子家的恩赐,能来府上做事,居然还起了不该有的心思,偷主子的首饰。一个瞎子,偷首饰做什么?难不成还给自个儿戴吗?她又看不见。当时想想挺滑稽的,于是就记在了心上。”
  夏知秋问:“特地赶走了这个盲女?有蹊跷啊……她被赶到了哪个庄子上?”
  梁二爷摸摸下巴,道:“咱们家几个避暑的庄子都建在一处,待我吃饱喝足后,就告诉你怎么去。”
  原来是想骗吃骗喝啊,众人冷眼旁观他吃饭。原本想着吃几口就得了,哪知梁二爷配着酒水,越吃越来劲,很快风卷残云,将一桌子好吃的都塞到了肚子了。
  他打了个饱嗝儿,去书房提笔写了一封信,交给夏知秋。让她带信去庄子上找人,没人敢拦。不过那盲女“翠碧”还有没有活着在庄子上做事,那就不得而知了。
第38章
  庄子上的下人都认得主家的笔迹,见字如面,看到了信件就得放人进庄子。
  有时候,若是有梁家亲朋好友路过庄子,他们还会特地写信通知庄子上的厨子丫鬟好生拾掇一番,不可怠慢了客人,因此庄子里的人都很有经验,会老实听话的。
  梁家的庄子建在离吉祥镇不远的一处乡镇,那是真穷乡僻壤,及不上吉祥镇的繁华。好在山清水秀,山林间的田地也多,用于建造避暑山庄最是合适不过了。毕竟城里待多了,就想回乡下归隐山林,享享清福,哪代有钱人都有这个劣根性。
  晚衙有赵金石坐镇,夏知秋和谢林安放心坐马车去往避暑山庄。这样一想,赵金石就像那在家中操持家事的妇人,她和谢林安就是外出打工的一家之主,忙碌一整日,风尘仆仆回家,看到赵金石不顺眼,还能将外头碰着的烦心事朝他发泄发泄。由此可见,妇人也是要有事业的,全依仗夫君挣钱过活,连说话大声一些都不敢。
  夏知秋感慨完了,马车也就到镇子上了。
  夏知秋和谢林安刚落地,她的目光就被一侧被人围了个水泄不通的胭脂铺子所吸引。
  夏知秋乐了:“什么事这么热闹?”
  谢林安仗着身高,瞥了一眼,道:“似乎是出了新的胭脂,有许多女子在逛店。”
  他顿了顿,没头没脑地问夏知秋:“你……想去看看吗?”
  “我?”夏知秋一愣,她又不是什么明面上的“女子”,谢林安怎么会想到喊她去瞧上一眼?难不成,是他想给哪家俏丽娘子买胭脂,爱在心口难开,怕夏知秋看出来,所以故意拿她当借口,劝她带他逛逛?
  这男人心,真是海底针啊。
  夏知秋促狭一笑:“嗳,谢先生想买胭脂送心上人就直说嘛,还用得着这样藏着掖着。”
  谢林安抿唇,辩解:“我没……”
  还没等他说完,夏知秋便伸出手指,抵上他薄凉的唇瓣,大度地堵住了他的嘴:“嘘,别辩解了,我都懂的。”
  谢林安见夏知秋凑得这般近,那双水汪汪的杏眼近在咫尺,犹如裹上一层薄薄雾霭,搭配上她狡猾如小狐狸一般灵动的笑容,心跳蓦地漏了一拍,欲言又止,竟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等到夏知秋刹那间抽回手,他才感受到唇瓣上的一点滚烫触觉,下意识抚了一下。
  这么脏的手,还敢肆意往他脸上碰?
  随即,谢林安蹙起眉头,偏执地想挑出夏知秋的毛病来,似乎是想掩饰此前那转瞬即逝的失态。
  待他回头,夏知秋已经和拿起两盒胭脂,大大方方朝谢林安展示:“谢先生,你看!这两盒都是桂花味,我瞧着颜色也差不多,居然还有许多女子两种都买了,这不糟蹋钱吗?”
  谢林安淡淡道:“你左手边的那盒是妃色,呈哑光,右手边的那盒妃色加了一些金箔粉,涂抹上手的时候,会带些金芒,估计价格也不菲。”
  夏知秋瞥了一眼价格,带有金粉的那盒胭脂要一两银子呢,她悻悻然放下胭脂盒,嘟囔:“谢先生眼力过人,还真是呢!”
  她把胭脂盒都放回原位,悄悄溜出人群,回到谢林安边上。
  谢林安诧异地问:“不买一盒吗?”
  “我吗?”夏知秋骨碌碌转了一圈眼珠子,凑到谢林安耳畔,说,“我就不了,金箔的那盒胭脂,太贵了,这店家是想把客人当猪宰呢。倒是谢先生,你不买吗?”
  闻言,谢林安脸色发黑。他在原地站了一刻钟,突然鼓起勇气,转身去店家买了一盒带金箔的胭脂,塞到怀中。
  夏知秋一脸复杂,她原先倒是不知道,谢林安这么喜欢当猪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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