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缨怀疑地盯着燕从图,无比警惕。她试探地朝他那里靠近一步,仍不见他有任何动作。
燕从图好笑地笑了声:“剑我都放下了,那么小心做什么?”
明缨瞄一眼他的剑,忽然蹦上一个念头,她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又靠近一步,隔着一个胳膊的距离出剑,用力一戳。
燕从图正坐在边缘,被这一戳,就毫无防备地仰了下去。
“……”
一瞬间,全场静默。谁也想不到这场比试结束地如此好笑。
明缨也是一懵,她完全没想到燕从图竟然这么相信他自己,对她没有一点防备。突然而来的胜利让她有种不真实感,她根本没想过自己会赢。
她咚地坐倒在地,终于能坐下歇歇了。
监考弟子上台:“十七号明缨胜。十八号上台。”
明缨软着筋骨往下走时,不经意看见了燕从图方才坐过的地方,地面上被他操控灵力悄无声息地画了一个囚阵。她随即恍然大悟,她就说燕从图没那么好心,原来是在拖延时间画阵。若这阵成了,等她跑到阵里时,便只能任他宰割了。
十八号上台,监考弟子随手擦了阵法。
燕从图自幼高傲,心眼狭小,睚眦必报,了解他的人从不敢让他如此没脸,而明缨让他丢了两次脸。
他想过自己失败,想过自己被某一个高阶弟子击败,唯独没想过他会以这样的方式落下武台。
他不能接受。
两个弟弟扶起他,不服:“二哥,她投机取巧,我们不能就这么认了。”
燕从图紧紧攥着手指,指甲几乎嵌进肉里,他的眼中阴霾层生:“来日方长,我自然不会放过她。”
燕衡与其他燕家子弟一起围着他,却在心内讽笑。
武试结束,有人欢喜有人愁。明缨回到鸣天谷,从最开始的兴奋慢慢冷静下来。
慈正真人明确说过不可能放她去参加百派历练,所以她虽已通过笔试武试,却不能完全放心。真人为了阻止她,什么方法都用得上。
她将必须的东西收拾一番,带着储物袋打算先找个地方躲起来,等明天再现身与其他弟子一起去万英宗。
燕衡正走在路上,转眼看见一抹鬼鬼祟祟的水蓝色,遂出声质问:“你干什么?”
明缨被吓了一跳,惊慌失措地回头,见是他才松下一口气。她几步跳过来,头上垂髻随之跳动,宛若两只兔子耳朵。
她环视四顾,将食指压在自己唇上:“嘘,你小点声。”
燕衡俯视她圆溜溜的眼睛,里面水润润的,惊惶几乎要溢出来。他移开眼,看向她的储物袋:“你偷东西去了?这么见不得人。”
“你才偷东西去了,”明缨不满嘟囔,低头将储物袋藏进自己袖子里不让人看见,“有人问别说见过我。”她扭身欲走。
燕衡脚下一跨,拦住她,黑泽的眸子严肃又认真:“你要干什么。”
少年身上有一股说不上来的香味,冷冷清清又格外好闻,这么一凑近,明缨鼻腔里全是这种香。
她不想告诉他自己与真人的事,便假装凑过去,小狗似的到处闻:“你熏香啦?怎么这么香?”
夏天穿得薄,她的呼吸宛如实质,尽数穿过外衣呼在皮肤上。燕衡骤然发冷,起了一身鸡皮疙瘩。他失措后退一步,手指抵着她额头将她推开:“我从不熏香!”
明缨抬头,故意逗他:“那就是体香?”
燕衡一眼看穿她的意图,很快恢复冷静:“少岔开话题,你干什么去?”
“没什么事,”她低头看自己的鞋,鹅黄的花在鞋面盛开,清晰地看见脚趾在花下乱动,“……你别问了。”
燕衡心里已经有了猜测,但他想听她自己说出来。闻言,他退开一步,语气变冷:“那你走吧。”
明缨没听出来他的语气变化,只是朝他挥挥手:“我走了。”
“……”她听不出来他生气了吗?!
赌气一般,燕衡不再看她,找了个相反的方向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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带一个预收《死前亲了死对头后》
苏衣衣是万剑宗的弟子,她有一个青梅竹马的死对头,沈黎。
两人针锋相对,互相看不上眼,最爱吵架斗嘴,但从未打起来过。
后来沈黎堕魔,苏衣衣作为正道一员前去除魔。
修罗峰前,正魔两道打的天昏地暗,苏衣衣拔剑对沈黎。
数招之后,她血条归零倒地。
苏衣衣不服,自己死了沈黎也不能好过!
突然,她灵光一现,一个恶毒的想法涌上心头。
她拼尽最后一丝力气爬起来,在死对头冷冷的注视下,飞快亲了他一口。
然后深情地望着他:“阿黎,我……”
话说一半,苏衣衣两眼一翻,歪头倒地。
然后,她感觉沈黎疯了一般抱起她,躲开刀光剑影,疯狂飞奔。
本以为自己必死无疑,没想到再一睁眼,自己躺在医馆,旁边沈黎虎视眈眈。
沈黎似笑非笑:“你昏迷之前好像有话没说完。”
苏衣衣:……
让我死了吧!
第23章 不伦不类(一)
◎这么软◎
夜幕降临, 月朗星稀,耸翠的山峦蒙上一层混沌的光晕,树影在模糊的夜色里摇荡。
“即将开启童年的回忆, 三、二、一……”
燕衡被一阵闷响吵醒,入目是昏暗的地下密室, 灰扑扑的墙体缀着潮水, 挂勾上几根粗细不一的拐杖。
他迅速清醒,发现自己这次是一盏油灯。
老人背对着, 弯腰向他挡住的人影问:“以后还跑吗?”
女孩的声音嘶哑, 带着严重的鼻音,倔强委屈:“我要去找阿婆。”
老人直起身, 手上拐杖高高举起重重落下, 抽击皮肉的闷响令人胆寒。
三下后,他再一次耐心问:“以后还跑吗?”
女孩还是同样的回答, 嗓音震颤。
如此一刻钟, 女孩终于说不出话来, 疼到昏迷。
老人静默片刻, 一瘸一拐地走到墙边,仔细比对了一下,换了根更细的拐杖。他抄起一边的水杯,唰地泼到女孩脸上, 女孩剧烈一抖,□□着醒来。
慈正真人双手放在拐上, 眼里的冷漠化作心疼:“明缨, 为师不让你出去是为了你好, 打你也是为了让你长记性。至于你阿婆, 为师会帮你找的。”
他慢慢蹲下, 将小明缨额上湿透的发丝拨到一边,语声和蔼:“奇岁门这么多人,你跑不掉,被捉回来这么多次也该明白了。”
小明缨比燕衡第一次在童年的回忆里长大了一些,看着似乎是八九岁的模样。但她看起来比之前更瘦许多,眼睛大得吓人,面颊凹陷,手指关节凸出,浑身上下几乎没有多少肉。
她颤抖着蜷缩在地上,唇色发青,面如金纸,眼皮半垂着遮住里面麻木的痛苦。她望了慈正真人片刻,忽然眼眶发红呜呜地哭出声,她瘦小的身体掩在宽大的衣服下,连同那些不能见人的伤疤一起隐于人后。
慈正真人单手撑地,缓缓站起身,最后一次问:“你还跑吗?”
小明缨默不吭声,眼睛看向墙上光线昏黄的油灯,那油灯火苗跳动,是密室唯一的光源。
真人却满意地收回目光:“若是再有下一次,为师便将你永远关在这里……自己收拾收拾,干净了再出来。”
真人走后,小明缨愣愣地躺着,只有眼泪不停滚下,彷佛一具骷髅。
燕衡冷冷地看完这出回忆,对明缨的童年他没有多意外,甚至也没有同情愤怒,最多只是一点有过相似经历的同病相怜。他的情感早被消磨在过往之中,剩下的只有一具冷漠的外壳。
世间污糟多藏在隐秘处,现于人前的都是打扫后的表象。
生存在夹缝中的人好好活着都是奢望,哪来多余的情感去同情他人?
眼前亮起一束强光,场景一转,燕衡变成一间竹楼的花瓶。他高高立在木柜上,轻易俯视屋里一切。
屋里摆设很少,只有几个书架一张书桌椅子,留出中央极大的空地。窗被竹楼外的爬墙虎覆盖了大半,几缕微光散射进来,小楼里又昏又暗,长时间待着令人心情压抑。
中央,小明缨低头跪在地上,慈正真人严肃看着她,一时无人说话。
“吱呀——”有人敲了敲门,随即推门,十几个弟子携着阳光的暖气走过来。
“真人叫我们过来做什么呀?”庾飞飞笑得暖洋洋的,一脸天真地问真人。
慈正真人扫了这十几个弟子一眼,单手背在身后,肃声道:“听说你们几个一直欺负明缨?”
庾飞飞一怔,委屈道:“真人冤枉啊,我们怎么可能欺负师妹?”其他人纷纷应和。
“你们说谎,”小明缨急切地拉住真人,“弟子说的都是真的……”
慈正真人点点头,用拐杖掀起明缨袖口一角,嫩藕般的小臂上一道狰狞鞭痕,一直蜿蜒进衣袖看不见的地方。
他扭头望向杨舒:“这不是你打的?你的鞭痕为师认识。”
杨舒几乎要跳起来:“真人您再仔细看看,这真不是我打的……”
真人将杖往地上重重一杵,打断他的话:“你们什么德行我都清楚,不要想瞒骗我。”
察觉真人好像真的生气了,其他弟子顿时将想要为杨舒争辩的话咽下去,乖乖站好。
真人冷冷睇着他们:“你们为什么要欺负明缨?”
十几个弟子被声势所震,嗫嗫嚅嚅不敢说话。
庾飞飞偷偷地观察真人表情,突然站出来:“师妹拜入真人门下以来日日懒怠,不仅不勤加修炼,还天天迟到,惹得真人生气。我们这些做弟子的实在看不下去,才想要出手管教师妹。请真人明察。”
“不是,真人,”小明缨急急,“他们不是……”没说完,她自己一愣,这些人确实是打着替真人教训她的名号欺负她的。
慈正真人不语,过了许久才道:“你们作为师兄师姐有责任心很好,但管教也要注意方法,像一些鞭子刀剑之类的武器便不要再用了。”
潜台词:打人可以,不要留下痕迹。
庾飞飞等人登时心领神会,垂首应是。
“行了,修炼去吧。”慈正真人挥退这些弟子,一回头对上小明缨失望的目光。
他拍拍她的肩:“师兄师姐管教师妹是天经地义的事,你不务正业,他们就有资格打你。”
小明缨颓丧地低下头,她没有修炼的天赋,也根本不想留下来修炼,为什么要逼她做自己不喜欢的事?
但这些话她根本不敢说出来,一旦出口,换来的只有更严重的暴力。
燕衡垂眼望着明缨,她好像又长大了一些,跪在那里瞧着怯生生的,失去了五六岁时的生动,也没有了七八岁的倔强,现在的她似乎只剩下了软弱。
他面无表情地想,每一个时间段的她都不一样,她就是这样接受现实,然后被环境压迫着一步步变成咸鱼的吗?
奥,不对,她最近不是咸鱼了,因为她说她心有执念。
执念,飞蛾扑火不正是因为有执念吗?燕衡突然被这一瞬冒出来的想法一惊。
慈正缓下声调:“明缨,你是为师带回来的孩子,为师看着你从总角小儿长到现在,对你寄予厚望,对你的感情也远比其他孩子要深。为师如此严格要求你,是希望你能成才,为师老了,这辈子飞升无望,只想你们能飞升,脱离这凡尘俗世。为师是为你好,为什么你总是不能理解为师的用心良苦?”
若不是变成了花瓶,燕衡早就笑出声了。若非慈正的刻意纵容,这些弟子怎么会欺负明缨?
“叮——”
系统蓦地出声,回忆终止。
“最新任务:请宿主解救明缨。”
*
夜色幽深,四处一片寂静,平日争鸣的小虫此时也没了声音。忽然,远处传来的一阵急促凌乱而又轻的脚步声打破了这安寂的夜。
“谁?!”一股强光从路上照过来,将绰绰树影照亮。
眼前一片树林草丛,并无人的影子。
有人粗声问旁边一起巡视的人:“你有没有听见那里有人?”
另一人嚼着嘴里零食,不甚清晰地回应:“你听错了吧?”
那人半信半疑地转了视线,与同伴去巡视其它地方去了。
待那两人离开,明缨立刻从草丛里爬起来,继续狂奔。
没一会,她的身后便跟上了两道追逐的影子。
后面的两个人像两块狗皮膏药,追不上也甩不掉。
为了躲巡逻弟子,三个人跑跑停停,拉锯似的谁也不让谁。
再一次碰见巡逻弟子后,三个人默契地谁也没站起来。
原因无它,都跑累了。
明缨气喘如牛,不远处同样两道急促的呼吸声。
她早猜到真人会派人来捉她,所以才连夜找个地方躲起来,没想到藏得不够好,还是被发现了。
她悄悄向后看,后面一片漆黑树影,看不见两人的人影。休息了一半,那两人的呼吸声渐小,明缨明白不能继续待在这里,立刻跳起来继续狂窜。
经过一棵树时,上面突然伸出一只手捂住她的嘴,另一只手迅速将她提上树枝。明缨刚要挣扎,耳边传来极轻的呼吸:“别动,是我。”
声音几乎是贴着她耳朵发出来的,干净清澈的嗓音酥了明缨半边身子。
她下意识地想:燕衡的声音怎么这么好听?
一道影子自草丛里升起,引着那两人远去。沙沙的脚步声小了,不一会便彻底听不见,明缨松了口气,身子一软倒进燕衡怀中。
怀里的人绵软,燕衡一怔,不适应地绷紧身体。
明缨很快坐直,转过身来,皱眉小心翼翼地戳了戳他的肩膀胸腹,疑惑:“你身上怎么这么硬?跟块铁似的,倚着一点也不舒服。”
燕衡呼吸滞了滞,捉住她作乱的手,挤出丝讽笑来:“你软,倚你自己吧。”
明缨捏捏自己的肩腰,发现新大陆一样:“欸,我还真挺软,我怎么这么软?”
燕衡看不下去了,翻身下树。明缨也跳下来,紧跟上他,宽慰道:“你不要自卑,这应该是男女差异的问题,男人大概都是你这样……呜?”
燕衡骤然出手,用她的手堵住她的嘴,咬牙切齿:“用你告诉我?!”
眼前是一片混沌的黑,所有一切都隐在浑浊之中,隐隐约约看不清楚,连同着周遭的声音也浑了。
宋涯与师弟追了一刻,前面忽然没有了声音,他们急急忙忙赶过去,人早已消失无踪。
两人又找了一个时辰,发觉真的找不到人,这才拿出通讯牌向真人请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