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年前第一次见到她,也是这样的雪天。
她不顾刀光剑影,躲在了一个墓碑的身后,大雪将她覆盖成一座雪人,而她却动也未动,亲手刻了一堆木箭递给自己。
她是秦小良啊,是一个人就敢拿起榔头砸碑的女子。
是可以为了自己奋不顾身闯上染血梅山的姑娘。
曾经不过因为以为那麒麟印对自己很重要,便敢扒在金蟒身上死也不松手就为了帮自己夺印。
他还记得她献宝似地将东西递给自己,满眼睛里都是光彩夺目。
她一个娇弱的姑娘,可以一边刻石碑,一边在白河码头扛了一年多的苦力,只为了攒钱来圣京寻找自己。
在宜兰县城,是她咬着牙背着自己一步一步躲到了角落。
还有多年以前,在梅山之上,满天白雪之下,他拥着她在怀里,为她用红梅挽起青丝。
结发夫妻信,一绾青丝深。
便是那时起,他的世界里只剩下了这个姑娘,他认定了这个女子是他一辈子的良人,他必会全心全意爱护她。
就算后来她出卖了我又如何?
曾经她对我的爱是真的。
而我,依然爱她。
这个天地之间,不管是七年前,还是七年后,还是从此往后,我也只爱她一个。
可是如今,她浑身是伤重又出现在我的生命里,我却将她拒于千里。
秦小良接了衣裳,并没有拒绝,只是埋下头耷拉着脑袋,轻轻地道:“谢谢。”
而后转身推门。
那低矮的木门居然并没有上锁,被她轻轻一推就吱呀一声开了。
秦小良迈步就走了进去。
眼见着木门在身前合起来。
李辰舟一把抓住了她的衣裳,微一用力,便将她抱进了怀里。
她的身体好小,在大氅的包裹下快要没了。
李辰舟忍不住手下用力,紧紧地,想要将她纳进自己的身体里去。
这柔软的触感,拥在怀里的满足让他忘乎所以,在一片冰天雪地里飘摇沉浮,酒意上涌。
他寻了许多年,已近绝望。
苍茫天地间,寻人便如沧海寻一粟,他以为今生今世再也找不见她。
不想老天如此眷顾于他,又将她送来自己的面前。
他竟以为自己是恨她的,一心寻她只为了折磨她,可每一分的折磨只不过是在折磨自己。
此刻他只恨自己浪费了这许多时间。
为何没有在大理寺的刑堂上,没有在回宫的车辇里,没有在见到她的一瞬间,就将她紧紧拥住。
秦小良来不急惊呼出声,只感到自己已被揉碎在他的怀里。
他手下用力,将自己往他身上用力贴去,勒得她险些喘不过气来,两人之间再无半点缝隙。
彼此的心跳在飞雪里咚咚作响。
她被冰雪冻住的麻木大脑,根本来不及运转。
天地之间再无其他,皆是他的气息。
秦小良迷迷糊糊地抬起头,瞧见他的面目。
眉如远山,一双黑沉沉的眸子半闭着,定定地瞧着自己。
里面有个姑娘,一脸茫然。
五年了,岁月却没在他脸上留下一丝痕迹,瘦下来的脸颊衬得轮廓愈发分明。
还是如此让人心动,让她想要沉溺在其中。
“小良。”他轻声呢喃,便低下了头来。
秦小良听见他低沉的嗓音,如在心中炸响,瞬间感到心中如缺了一角呼呼作响,却忍不住抬头迎上。
他小心翼翼地捧住她的脸,亲吻了她的额头,又亲吻了她的眼睛,而后亲吻了她的鼻尖。
秦小良脑袋轰然作响,已经忘记了呼吸,耳中满是他微微的喘息之声。
李辰舟黑沉沉的眼睛定定瞧了瞧,瞧见她没有拒绝,那唇终于控制不住,挪到了她柔软的唇瓣之上。
他的唇刚开始是冰冷的,有些微颤,不过片刻,便变得火热一片。
秦小良闭起眼睛,任由飞雪落在面上颈间,任由他的双臂紧紧地拥住自己。
全世界什么都没有了,只有他紧紧的怀抱,和炽热的唇舌。
他的吻初时绵密,而后突然如狂风暴雨一般席卷而入。
秦小良忍不住回应了他,此刻她什么也不需想,只想紧紧地抱住他,再紧一些。
不知过了多了,就在她感到自己已经窒息地快要晕过去时,李辰舟终于放了开来。
秦小良紧紧抱住他的腰身,仰头望着他,声音飘散在雪里:“李辰舟,我也想侍寝。”
李辰舟心中狂跳,以为自己听岔了,低下头瞧她。
“你胡说什么。”
“李辰舟,我也想侍寝。”她定定地瞧着他,一字一字重复道。
李辰舟这才发现她满面坚定,黑黝黝地眼睛看着自己,不似在开玩笑。
他心中一热,如一声惊雷从头顶滚过。
好不容易压下扑通乱跳的心脏,有些好笑地道:“你可知你说的是什么?”
秦小良嘴角扯住一丝笑意,露出了少女的顽皮:“我都这么大年纪了,怎会不知?”
李辰舟尴尬地咳嗽了一声方道:“待我们成婚之后。。。”
“不,”秦小良仰着脸,一动不动,“我想要就现在。”
李辰舟一时面红耳赤,感到一阵窒息,到底不敢看她的眼睛,忍不住左右看去。
跟来的宫人早远远躲了开去。
黑沉沉的黑夜里只有满天白雪飞舞,东宫早成了一片冰天雪地。
苏玉墨原本撑着伞,也早走了开去,在远处躬身埋着头,只当自己是个无知无觉的雪人。
只是哪知这女子竟如此张口要侍寝,心中惊雷一般,忍不住双腿发颤。
这宫中的女子,哪个不想要侍寝以能爬上枝头,可众人只是心中想想,有哪个人敢如此直白地说出口来?
他只恨自己不能平地消息,听闻如此之事,不知是福是祸。
秦小良将他的脸搬回来,认真地道:“你不愿意?”
“没,我没有,我求之不得。。”李辰舟小了声音,定定瞧着她道,“只是你可真知道这是什么意思?”
秦小良反问道:“难道你不想负责?”
听此,李辰舟再忍不住,一把将她打横抱了起来。
苏玉墨瞧见,慌忙地遣了宫人前去文华殿里收拾。
秦小良窝在他的怀里,将脸埋着他的臂弯里。
感受着他一步一步将自己抱进了文华殿。
耳边全都是他咚咚咚的心跳之声。
他身上的味道从未变过,如此让人沉醉。
殿里早已经生了炭,一片暖融融,瞬间消融了两人一头一脸的雪。
李辰舟大手一挥,一众宫人全都埋着头慌乱地退了出去。
房门轻轻地被关了起来,留下一室寂静。
屋内只有两盏小烛闪闪烁烁地燃着。
有些昏黄的光线,映着两人面上明明灭灭。
这间秦小良来过的卧房里,床铺早已经收拾妥当,一炉香烟寥寥升起。
李辰舟将她轻轻地放在床铺上。
秦小良感到身下一片柔软,当此之时,她到底忍不住心跳加剧,满面血红。
李辰舟半跪在床边,握着她的手,嗓音沙哑:“小良,你可当真想清楚了?”
秦小良双目迷离又点了点头。
李辰舟道:“只是你错了,这不叫侍寝。”
“那叫什么?”
李辰舟凑到她的耳边小声说出两个字来,秦小良脸颊瞬间如滴出血来。
第109章 初次
◎我还是利用了你◎
地热早已打开, 室内温暖如春。
一地的衣衫凌乱地扔着。
满室都是旖旎气息。
秦小良忍不住用手攀住他的肩背,摸到他背上一片光滑,又似乎有些伤痕。
她睁开迷迷糊糊的眼睛, 瞧见他光洁的皮肤上几道伤痕旧疤清晰在目。
有些她是知道的,有些却是不知道的。
她忍不住摸了摸每一条伤疤, 想象着他当初受伤的模样, 忍不住心疼不已。
李辰舟却捉住她乱动的手,目色沉沉。不过片刻便霸占了她的嘴, 她的舌, 还霸占了她的每一寸肌肤,还有她的神智。
一双滚烫的大掌所过之处, 惊起阵阵战栗。
她想要呼叫出声, 可嘴已经被他侵占。
秦小良感到自己的勇气,在方才自荐枕席之时已经消耗光了。
如今满心的羞郝和对未知的恐慌渐渐袭来。
她忍不住大口地呼吸, 想要转移注意力。
可是满室满脑子全都是他, 她的神智再塞不进任何东西。
秦小良忍不住想要用力攀住他, 将自己紧紧贴在他的怀抱里, 可是浑身绵软,早失了力气。
李辰舟俯下身,凑在她耳边,喃喃低语:“小良, 我爱你,好爱好爱。”
迷蒙的光线里, 秦小良看到他一双眼睛血红, 满头是汗。
“唔”她无力地想要回应, 想要告诉他自己也是, 只是紧张的嗓子干涩, 好不容易挤出一点回应。可这嗓音低低有些嘶哑,却好似附耳低语。
仿佛得了鼓励一般,李辰舟又轻轻捧住了她的脸,绵密的吻紧随而至。
“我觉得自己像做梦一般。”
在两人唇齿相依之时,他缓缓地将自己送了进去。
屋外的飞雪先而缓缓地落着,轻盈而舞,茫茫天地之地,只有漫天飞雪,轻缓而柔美。
而床帘边上的金铃一阵阵轻轻响着,烛火摇摇曳曳,光晕在眼睛里忽大忽小,忽明忽暗。
不知何时,屋外的雪越下越大,慢慢迅急起来,隐约听得见雪粒子拍打在窗棂上,发出簌簌地响。
圣京今年冬日里的第一场雪,来的迅急又让人措手不及。原以为不过是落一会,谁知却毫不停歇,渐渐转成暴风雪。
秦小良躺在床上,听着窗外不歇的雪声,觉得自己大概便是这暴风雪中摇摇欲坠的一片树叶,在风吹雪打里,无力地挂在枝头上左右摇摆。
在强烈地风雪侵袭之下,那片枯叶无枝可依,慢慢从枝头落了下来。
秦小良浑身已经麻木,再无半分思考的能力。
她只能无助地伸手,紧咬着唇,在他背上抓出道鲜红的痕。
她想起五年前,在江陵渡口遇见的那叶乌篷小船。
她想两人此刻并非在这床榻之上,而是在那叶小舟之上。
当时他靠在窗边晒着头发,两人也并没有错过,他感受到了她灼人的目光,下意识转过头来。
他们遇见了彼此,她跳上了小舟,紧紧拥着他。
四处的大船忙忙碌碌地来去,江水四溢摇晃,小舟在风浪里摆荡,忽起忽伏,忽上忽下。
却再也不能将两人分开。
。
屋外的雪不知何时停了。
漫天地只有他轻微的呼吸之声。
秦小良静静地躺在一旁,盯着床头的两盏昏暗灯烛,瞧着那灯烛此刻细细烧着,没有丝毫颤动,仿佛凝住了一般。
环顾一周,并未看见任何炭火,可屋内却温暖如春。
她发现这间卧房并不甚大,低调之中却隐隐满是奢华。各处摆设物品,皆是她从未想见过的模样。
这是他的卧房,看不见他的这五年,他原来都是睡在这里。
满屋子都是他的味道他的痕迹,只是这个味道却与她所熟悉的截然不同。
桌案上她的那把刀已经不见了,不知此刻去了何处。
秦小良终于将目光转回床上。
李辰舟已经睡了过去,他想是喝了不少酒,一夜缠绵酒气昏沉之下睡得很熟。
如玉的脸庞泛着红晕。
她不禁想起昨夜两人的疯狂,忍不住面红耳赤,心尖剧颤。
在这张床榻之上,她也成了他的女人。
窗外似乎有一点微光透了进来。
天要亮了。
秦小良浑身酸痛若散架子一般,好不容易坐起身来。
她仔细瞧了瞧他的眉眼,到底忍不住小心翼翼地俯身吻了吻他,而后爬下床,捡起地上的衣衫。
悄没声息中,她穿戴整齐,又回头望了他一眼。
锦绣繁华堆里,他双目闭着,眉目安然,鲜艳的红唇格外醒目。
秦小良轻轻推开门走了出去。
门外又是一间暖室。
一群太监正躬身候在门口,手中端着许多洗漱用品。
秦小良一惊,怎么也没想到外面竟有这么多人。
难道这些人便是一直站在这里?
那昨夜他们?
她忍不住面色血红,头晕眼花,差点站立不住。
苏玉墨忙上前来,行了一礼方道:“秦姑娘醒了,可是哪里不适?”
秦小良认识他,感受到他的态度已与昨日截然不同,此刻伏低着身子,眼睛低垂,看也不敢看她一眼。
她嘴角微扯,轻声道:“太子殿下还未醒。”
苏玉墨垂着眼,又放低了声音道:“时间还早,姑娘不若再回去休息一会?这里有奴婢们伺候准备着,姑娘不必担心。”
秦小良摇了摇头道:“太子殿下昨夜说,想吃我亲手做的面条,我现在去为他做面。”
“等他醒了,就能吃上了。”
苏玉墨忙笑道:“姑娘果然周到,那奴婢领姑娘去厨房。”
秦小良又摇了摇头道:“这面的做法是我秦家祖传的手艺,你们厨房只怕没有。时间尚早,我出去买点必要的东西回来。”
“哪敢劳烦姑娘前去,您只需说下要买什么,奴婢立马派人去。”
秦小良道:“你们不知他口味的刁钻,非我亲自前往挑选才成。”
说着便忍着浑身的酸痛往门外行去。
再出了门,又是一间殿,她记得他便是在这里用膳写字。
秦小良忍不住看了看炕桌,桌案上文书笔墨整齐摆放,静静地侯着,等着主人的到来。
又直走了几道门,她才行到外面来。
文华殿外银装素裹,冰雪天气。
一群银甲士兵却似雪中草人一般巍然不动,守在殿外四周。
苏玉墨跟在后头,此刻方才敢发出声音来:“姑娘还是莫要亲自出门,若是有个闪失,太子殿下定要责罚奴婢。”
他一心想要拦下她,可又不敢碰到人,只能低着头跟在身后。
秦小良被他缠地烦了,一把定住身怒道:“难道你也是想学了我的手艺去不成?”
苏玉墨一愣,原来她生怕别人将她祖传的秘方学了去,好在殿下面前邀功。
秦小良冷笑道:“我虽只是第一日侍寝,但以后的日子还长着呢。今日我不过是要出门买点东西你就千般阻挠,是怕我在殿下面前得了势,以后没有你的一席之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