孤王只值三百两?——络绎不绝于耳【完结】
时间:2023-10-28 23:12:12

  不过众人方收拾妥当,许多活便来了。
  秦小良挪了出去,便打水开始洗衣裳。
  冬日里天气寒冷,打上来的井水也透着寒意。
  秦小良发现这些宫女的双手,具都白白嫩嫩,葱段似的,哪里像是干活的手。
  果然她们双手刚碰到冷水,就忍不住抽泣起来。
  这些宫女是宫里沈一奴并着詹事府连夜挑的,具都是各处长得好的大宫女,哪里做过这些粗活。
  原本以为入了东宫,飞黄腾达指日可待,不曾想竟成了最低等的宫女,到现在连太子殿下的面都没见到半分。
  秦小良却与她们不同。
  她本就是干活的命,力气也比一般姑娘大上许多。
  只是她也实在不爱洗衣服。
  在秦家的时候,只有爹爹身体不适之时,才轮得着她洗上一两回。
  众人各自心思,也不敢交谈,只是埋头捶洗衣裳,直洗到日落西山,晚霞满天。
  众人浑身酸软,再直不起腰来。
  黄昏来临,天色将晚之时,众宫女如脱缰的野马,一溜烟跑去吃晚饭。
  秦小良蹲在井边上一动不动,时不时看看院子门口,似乎在等着人。
  果然当晚霞快要落尽最后一丝余晖,她等的人来了。
  来人是个四十来岁的太监,似乎叫苏玉墨?
  苏玉墨习惯性地躬着身子,站在秦小良的面前。
  “奴婢奉太子殿下令,来听秦姑娘的忏悔。”
  秦小良愣愣地抬起头,看到苏玉墨一脸恭谨,眼睑低垂,看也不看自己一眼。
  他说过,要命人日日来听我的忏悔。
  果然派人来了。
  秦小良感到有一丝可笑,却撑着膝盖,摇摇晃晃地站起身来,道:“你回禀太子殿下,我不后悔。”
  苏玉墨一愣,没想到这女子竟然如此大胆,不由飞快地看了她一眼。
  这才发现面前的女子一张脸上满是坚定与自然,不像是在玩笑。
  他是太子殿下身边人,自然知道这女子似乎格外与众不同一些。
  他不敢揣夺他们到底是什么关系,此刻瞧见秦姑娘似乎也没什么多余要说的,也不敢说些什么,忙回去复命。
  秦小良这才挪着步子去吃晚饭。
  。
  不想这一觉睡醒,已经是傍晚日落时分。
  李辰舟躺在床上愣了愣,才发现窗子的细缝里透进的最后一丝云霞。
  这一觉,着实睡得有些久,他似乎已经好久没有这么睡过这么完整的觉了。
  外面等候的人听到动静,忙进来服侍。
  苏玉墨一边给他穿鞋,一边小声禀告道:“陛下来了,在等着殿下。”
  “嗯。”
  李辰舟不急不缓地点了点头,陛下来此,不过是意料之中。
  只是没想到他竟然等了这么许久,也没将自己从床上叫起来。
  没想到一向注重礼仪,一丝不苟的皇帝,也会这般。
  他收拾妥当来到前殿的时候,皇帝正盘在炕上专心致志看文书。
  直到他坐在一旁,皇帝竟也未曾发现。
  沈一奴瞧见太子殿下忙跪下行了礼,而后才上前提醒道:“陛下,太子殿下来了。”
  皇帝一惊,这才抬起头来,看了一下午文书的眼睛有些泛红。
  “陛下在看什么?如此专心致志?”
  皇帝揉了揉眉心道:“是刑部准备送去大理寺的量刑文书。”
  “哦。”
  皇帝瞧见太子穿着平常的宽松衣裳,面上因着方起床有些淡淡的,此刻只是坐在一旁喝茶,似乎对这文书内容没什么兴趣。
  这才道:“太子,这量刑结果你可看过?”
  李辰舟摇了摇头。
  皇帝黑了脸道:“此次皇陵案,朕瞧这刑部的文书上,五品以上三省六部官员,判了杀头的就有二十八人,流放贬职的,更是达百人之多。是否未免太重了些?”
  李辰舟放下茶盏,无所谓的道:“这量刑是否得当自然由都察院和大理寺复核。相信他们一定会秉公执法,绝不会公报私仇。”
  皇帝一愣,知道这儿子是不打算给自己台阶下。
  干脆直接道:“朝廷惩治贪腐,总要一步步来,一下子抓了这么多人,朕恐怕其余人心慌慌,朝堂动乱。”
  “所以陛下此来所为何?”
  “朕想看看,是否可缓缓图之,这三十来人,先从侍郎参军杀起,必是他们从中指使挑唆,这才酿成大错。”
  侍郎参军不过是其中一些小罗罗。
  皇帝这是想高拿轻放,给这些人一个下马威也便算了。
  李辰舟却点了点头,淡淡地道:“好。”
  面上竟未瞧出半分不赞同。
  皇帝没成想他答应的这么爽快,准备好的一大堆说辞一时竟没了用武之地,好生憋屈。
  “当真?”
  李辰舟抬起头,眉目不动,嘴角噙着丝似笑非笑:“您是皇帝陛下,这天下是您的,您爱如何摆弄便如何摆弄罢了,自然是您说了算。我只是个太子,能不能当上皇帝还两说。”
  这说的什么话!皇帝一窒,习惯性就要黑下脸来。
  可再一看儿子,瘦弱单薄的模样,为了这皇陵案殚精竭虑,听闻昨日更是一夜未睡,今日下午这才得了点空睡了会。
  这么大年纪,身边也没个知冷知热的体贴着,连看上个女人都靠去抢。
  实在是不容易。
  如此只好忍了忍闭嘴不言。
  李辰舟看到他憋屈的模样,心底有些好笑,再看他两鬓斑白,这些年瞧着老了许多,到底又开口道:“陛下有此番心思,想必是曹国舅入了宫。”
  皇帝有些尴尬地咳嗽了一声。
  “他是陛下的亲舅舅,早年间又为陛下登极劳苦功高,陛下念着这些旧情,也该给曹家一条生路。”
  皇帝点头道:“正是如此,曹家毕竟是我母家,当年若不是有他们帮我,说不定此刻我也成阶下囚。”
  李辰舟道:“既然如此,陛下为何不与他们分治天下,显示陛下对母族的厚待?也不枉当年他们冒着灭族的危险拥护你。”
  皇帝被他说的脸色一阵青白,欲要发火,又不知从何处发起。
  李辰舟却淡淡道:“我饿了,陛下要留下来用膳吗?”
  不过是客气一番,不想皇帝竟真留了下来。
  一时东宫服侍的人紧张地如临大敌。
  好在皇帝自己带着一堆宫人,也用不着他们。
  。
  天黑下来,浣衣坊里便也歇息了下来。
  好不容易得了这闲暇时间,闷头干活了一整天的宫女们再忍不住,终于在床榻上开始叽叽喳喳起来。
  所言所论,无不都是这东宫的主人。
  “你们有幸见过太子殿下吗?听闻殿下生得是丰神俊朗,俊逸非凡,竟将这世上的男子都比了下去。”
  “太子殿下一向深居简出,在各种宴席场合极少出现,许多人都未见过呢。”
  “是啊!不过我曾远远瞧过一眼,殿下确实长得很好看,只是有些瘦弱,连只蚂蚁都舍不得捏死,当真是如仙人一般。”
  秦小良缩在床脚,想道那你们倒是错了,他杀起人来,也像是仙人一般。
  “那可不,听闻太子殿下在西莽的时候,就将西莽的嫡长公主迷得七荤八素,誓言这辈子非殿下不嫁。”
  如此八卦,瞬间勾起了所有小姑娘的心,其中一人道:“这个我知道,听闻那西莽的公主都追到圣京里来了。”
  “后来呢?后来呢?”
  “后来,”另一个宫女道,“那西莽公主赖在此地不走,想要继续纠缠太子殿下,听闻殿下差点杀了她,奄奄一息之下还是西莽的殿下来接走了。”
  “啊!”众人惊呼出声。
  秦小良心中火烧火燎,忍了许久,终于小声地问道:“你们可知,可知他当年被当作钦犯押送进京,是什么模样?”
  她想要知道,急切地想要知道。
  她记得那时候,李辰舟身上中了一箭,满身都是血,而后又被她刺了一刀,透掌而过。被那些人抬进府衙的时候,他面色苍白,毫无血色。
  她清楚地记得他的袍角,无力地在半空中飘荡,那日的雪似乎都染着灰色。
  那扇大门关起来,她再也没有见过他了。
  那时候想必他也是心如死灰。怎么也不会想到,方不眠不休地解决灾民一事,逃跑途中,不想被最信任的人出卖。
  成了死囚,押送进京。
  不知他如此重伤,一路大雪囚车,是如何挨到京师的。
  这一路上,是否有人欺辱虐待他?
  其实说来不过是多此一问,她当年被判到苍西之地,一路所受押差的苦楚她自清楚。
  而他那时候又是个如此要犯,一路怎能不被虐待?
  甚至用刑?
  只是他闭口不言此中经过。
  想到他这一路上可能的可怕遭遇,秦小良忍不住脸色又白了白,这些年,她从不敢深思其中经过。
  她一直说不后悔,却怎么可能不后悔。
  若是自己当时能再想一想,或许还有其他的办法。
  那样爹爹也不会被自己逼着出门去,更不会死于流民之手。
  他们可以在一起,一起去寻小月,一家人一直在一起。
  说不定此刻正在院子里团在一处,数一数一年赚的铜钱。
  秦小良感到眼睛酸涩胀痛,她拼命眨了眨,才阻止眼泪落下来。
  几个小宫女迷茫地看着她道:“你说的是什么?我们怎么从未听过。”
  他们并不知晓还有这样的事。
  秦小良低下头,勉强地笑笑道:“那是我听岔了。”
  几人无语地看了一眼,又钻进被子八卦起来:“哎,但是你们听说了吗?太子殿下有个特殊癖好。”
  听到此,秦小良一愣,他有什么特殊癖好?
  那说话的小姑娘小声息息地道:“听闻殿下酷爱这神鬼之物。这些年来总爱往坟场里跑。凡是在外巡游期间,听闻哪里在办丧事或是祭祀,总是要第一个跑过去凑上一凑才罢。”
  这个癖好实在有些匪夷所思,几个小姑娘凑到一块,揣夺这个中详情。
  听到此,秦小良感到喘不过气,愈发郁结于心。
  她甚至能想象到,他是如何咬着牙带着恨,到处去寻她的下落。
  这五年来,他是这般度过的吗?
  秦小良受不得,埋了头,拿起床头的灯笼就到外面来了。
  外面寒风嗖嗖,到底入了冬,风声在各殿间穿梭。
  圣京的冬夜,天空都看不着多少星子。
  秦小良瞧了瞧,远处的文华殿照列地灯火通明。
  此处确实黑地如浓墨一般,昏黄的灯笼漾出的黄晕只在一小团之间,行成了小小的圆。
  她顺着白日不多的记忆寻到了西北之角。
  那里是成片的树林,树下草木繁盛,似乎种着许多万年青,入了冬竟也没有凋零。
  她走到一株老树下,放下灯笼,便从怀中掏出一个包裹卷来。
  包裹卷里,是自己今日晚间抽空裁出来的元宝纸。
  好在这一路大理寺羁押,无人收身,她自怀中掏出刀来,就这一块半大的石头就开始刻起来。
  “故少年石守之墓”
  她只知道这个少年名叫石守,在宫中大家都叫他小石子。
  不过刻了一会,一个简易的小石碑便刻好了。
  她将小石碑藏在草丛里,而后点燃了元宝纸。
  希望他今日枉死,这魂魄可以返回故里,下一世,再不要入宫为奴了。
  “是什么人!”突然有人高声呵斥!
  。
  文华殿里,这天下最尊贵的父子两人正在用膳,屋内静悄悄的,只有极轻微的杯盘碗碟之声。
  周围服侍的人皆屏气凝神,不敢发出丝毫声响。
  突然门口传来一点人声。
  静立一旁的沈一奴和苏玉墨皆吓了一跳。
  不知此刻是哪个不长眼的,敢到这文华殿门口来。
  苏玉墨忙低着头出去要去看个究竟
  李辰舟听到响声,抬起头道:“怎么了?”
  苏玉墨忙道:“奴婢前去看看。”
  出了殿门,却见谢传英带着人站在门口,门口的地上,一个女子正被押着。
  他忍不住小声苛责道:“你们也不看看这是什么时候?陛下正在此陪殿下用膳,这点小事就敢来打扰?”
  谢传英低声道:“长临卫发现她在行歹事,我也不敢做主,还需殿下来定夺。”
  苏玉墨一瞧唬了一跳,这不是那秦氏?
  瞧见谢传英将手中一把刻刀递了上来。
  苏玉墨眉心一跳,这刀不正是殿下日夜放在寝室里的那把。
  哪知谢传英小声道:“并非同一把。”
  原来是一对?
  苏玉墨心中有些慌张,但还是镇定道:“你们先押着,等陛下离开再说。”
  秦小良埋着头,不想自己这么快又被带来了文华殿。
  似乎自己是闯祸了?
  苏玉墨进到殿来,发现晚膳已经撤了,可是陛下还没有要走的意思。
  李辰舟却一眼看到他手中握着东西,眸色一闪,不由道:“出了什么事?你拿的什么?”
  苏玉墨不好藏,只好恭谨地呈递上来。
  果然是那把刀。
  “人呢?”
  苏玉墨小声道:“正被长临卫押着。”
  “为何?”
  苏玉墨一时不知当讲不当讲,可是殿下都问了,只好道:“侍卫发现她在西北角上烧纸祭奠。”
  “烧纸祭奠?”陛下一愣,沉了面色道,“哪个混账奴才,胆敢在东宫行此阴晦之事,速速送去皇城司杖刑。”
  李辰舟却道:“不许碰她,放人。”
  皇帝一愣,你这是做什么?
  李辰舟转向他,淡淡地道:“陛下可还记得,当年你答应我的条件?”
  【📢作者有话说】
  宝宝们明晚不更,我的诺兰终于又有新电影了,明晚去看,周二晚上见哦。
  晚安。
第107章 浣衣坊
  ◎这些年过的好吗?◎
  皇帝面色愈发不好看了:“朕若不是记着, 怎由得你这般胡来?”
  说着一把扔了沈一奴递过来的毛巾,盆里的水溅了一地。
  周围的宫人紧张地缩成一团。
  不明白方才还其乐融融的父子相会怎么突然全变了。
  李辰舟却坐在一旁,只当没看见皇帝的黑脸:“陛下记着就好。这是东宫的人, 我自会处置,就不劳烦陛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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