侍女抿了抿唇,小心翼翼道:“夫人都照做了,可连门都没能进,小公爷亲口说了,若再去闹,便放狗出来咬……”
“混账!”老夫人气得一拍桌子,“我明日亲自去!”
“没用的。”侍女悄悄抬眸看了一眼,“小公爷说了,即便是侯爷亲自去,他也不会让人进门,若我们真有证据,直接去陛下那儿告状便是。”
老夫人越听越气,一巴掌落在了侍女脸上:“小公爷说了小公爷说了,你是侯府的人,还是国公府的人?吃里扒外的东西!”
侍女吓得立即跪在地上,哽咽求饶:“奴婢没有啊……”
“人的确是这样说的,她没有说谎。”徐夫人有些心累,“我看也罢了,不必再去了。若那屋里的不是婉妘,我们便将国公府给得罪了,若那屋里的真是婉妘,闹出来便是欺君的大罪,还不如现下削爵罢官。”
“不如削爵罢官?这爵位以后可是要留给你儿子的!你说得这般轻松!”
徐夫人心中自然不舒坦,可又不敢反驳:“只是现下也没有旁的法子了啊。”
“都是那个孽障!若非那个孽障,太子又怎会如此针对崔家?!”老夫人骂着突然看向黎夫人,“你也别在这儿像没事儿人一般,你以为爵位不传给你丈夫便与你无关了吗?崔家青黄不接,就指着这个爵位了,如今爵位也没了往后还有你们这般风光的时候?”
黎夫人立即垂下头:“儿媳不敢,只是正如大嫂所说,现下也没有旁的法子了。当初就不该那样逼迫大娘,否则也不至于闹到今日这般田地……”
“逼迫她?你当时为何不说?现下来当马后炮了?况且我何时逼迫她了,是她自个儿性子太差。”老夫人的火气全转到了徐夫人头上,“都是你,也不知平日如何管教的!连与人私奔这样的事都能做得出来,只是不知羞耻!”
徐夫人再忍不下去:“可她平日与太子私相授受就不算不知羞耻了吗?”
“你这是在怪我?!”老夫人气得要往后倒,指着人眼珠子都快凸出来了,“你,你!”
黎夫人急忙去扶:“大嫂大嫂,你就少说两句吧……”
一时间,堂中乱成一团。
第68章
午间小憩后, 婉妘和季听雪去小溪边玩水。
日头烈,小溪被晒得都暖了,一点儿不冷。溪里有许多小鱼苗, 用罐子抓起来后, 可以养在院子的鱼缸里,也挺有意思。
玩闹着,小厮忽然来报石小将军来了。
话音刚落,石纯已从后院绕了过来, 正瞧见季听雪单膝跪在碎石路上,用里衣给婉妘擦足。
“咳咳。”石纯揶揄轻咳两声。
他非但没有害臊, 反而捂着婉妘的足避了避, 斥道:“看什么看?再看爷将你眼珠子挖了。”
石纯语塞,慢慢悠悠背过身去:“得得得,不必你动手,我再来寻你算我犯贱。”
婉妘急忙推了推他,他倒是不甚在意, 给婉妘穿好鞋袜, 牵着人走过去,抱住石纯的肩:“石大恩人怎的突然想起来我这儿了?”
“可不敢当。”石纯拍开他的手, “京城可都是传遍了, 说吴国公家的小公爷带了个女子回来, 千娇百宠着,旁人想看一眼都难。唉,京城里不少小娘子都心碎得很呢。”
“哈?还有人为爷心碎?”
石纯觑他一眼:“我也是才知晓,你这狗东西还有不少小娘子惦记着, 也不知是瞎了还是瞎了。”
“去你的!”他在人头上来了一下,“你最近可在外面听见风言风语了?”
石纯没说话, 瞥了一眼婉妘。
婉妘明了:“我先回房,你们慢慢说。”
“裙子有些湿了,你去换一身,我一会儿便来。”季听雪摸了摸她的头,看着她走远,才道,“你往后可别再这般了,我媳妇儿她心思重,一会儿又要多想。”
石纯耸了耸肩:“这不是也没办法,这事儿我怎敢在她跟前说,你整日在这儿寻欢作乐,可听闻了?”
“嗯,我爹跟我说过了。”
无非是继贪污案崔家削爵后,太子又再弹劾崔家了,看这架势不是冲崔家去的,而是冲他和婉妘来的,大有不死不休之势。意味十分明了,若婉妘不服软,那就一起死。
此事他还未告知婉妘,这回是不敢再说了,真怕婉妘有个三长两短。
“闻翊也不是一清二白,我爹也在私下动作,若闹到陛下跟前也够他喝一壶的。只是怕将他打压得太狠,他鱼死网破,所以一直不敢动作。”
“是这个道理。”石纯随他朝前走,“除非他现下暴毙而亡。”
他长长叹了口气:“我听我爹说,陛下早有废太子之意,只是现下见他这般孱弱心下又不忍了。幸而是不忍,若他失了太子之位,也不会放过我们。如今倒也只能祈祷他暴毙身亡了。”
石纯停下脚步,压低声音:“干脆一不做二不休?听闻陛下近日精神越来越不大好,我们得早做打算啊。”
“我怕会留下什么把柄,残害储君可不是小事。”
“他现下日日要喝药敷药,想动手并不是没有机会。”
“让我再想一想。”
石纯没再提起这事儿,和他一同进了屋里。
许久未见,两人坐在一块儿吃饭谈天,石纯还带了酒来,要给他倒,他却拒了。
“这可是极好的酒,我想着你大难不死,才舍得拿出来的。”
他握了握身旁婉妘的手,轻声道:“婉妘如今有身孕了,闻到些不好的味儿就不舒服,我已戒酒了,等孩子大一些了再说。”
“真是稀奇了。”石纯挑了挑眉,“罢了,你不喝我自己喝。”
他也不理会她,只顾着和婉妘说话,给她夹菜。
婉妘实在有些不好意思,借口乏了先去休息,他还依依不舍的,将人送去卧房,叮嘱好一阵子,才又折返。
“不是天天都待在一块儿吗?怎还这样黏黏糊糊的?”
“你无心爱之人,自然不懂。”
石纯摇了摇头,灌了口酒:“我是不懂,日子过得好好的,吃喝不愁,非要将自己置于险境。”
他笑了笑:“爷乐意,你管得着吗?”
“得,是我多管闲事。”他吃了口菜,皱了眉,“这都没味儿啊,也不弄些下酒菜。”
“我媳妇儿有身孕,哪儿能吃口味重的,你将就着吃吧,别要这又要那。”
石纯更语塞了,起身想走,却见小厮匆匆而来,便问:“何事?”
“殿下来了,还带了两位公主和几个世家公子,小的认不得是哪几个。”
石纯一惊,抬眸看向季听雪。
季听雪未见慌乱,仍懒散坐在那儿:“怕什么,我若不让他见,他还能闯进来掀开帐子不成?走,起身迎接吧,毕竟人家是太子。”
石纯颔首起身,与他一同出了门。
自闻翊出事以来,便不常出门走动,也不去上朝,这还是自朔州别后,他第一次看见闻翊。
瞧着腿伤得的确是严重,穿了身厚重的长袍,可仍看得出来跛腿。
他脸上并无异样,上前给人行礼:“见过殿下。”
闻翊亦笑得人畜无害:“恰逢休沐,他们非叫孤出来游玩,刚巧路过你这儿,便进来看看。”
“听闻小公爷金屋藏娇,也不知生得是有多美,我等来拜见。”有世家子道。
“可不敢说这话,方才我也想见来着,他非但不肯,还扬言要将我的眼珠子挖了。你再说要见的话,他真要与你动手了。”石纯笑答。
所坐之人皆笑,一时屋里倒是热闹至极。
季听雪还是往常那副模样:“臣夫人是小地方来的,胆子小得很,没见过这阵仗,又刚有了身孕,现下正在休息,实在不宜见人,还请殿下见谅。”
闻翊眼瞳显然缩了一瞬,很快又笑着道:“既然有身孕了,是该好好休息,孤只是路过,不烦她起身行礼了。不过,今日人齐,二位不如与我们一同出去游玩?”
“那恐怕走不开,臣这夫人平日里黏人得紧,离不得臣。臣不在片刻,她都要闹腾,若真出去玩了,还不知要如何闹脾气呢。殿下与诸位同去吧,臣是没这个福气了。”
那几人忍不住调侃:“我等还以为如小公爷般风流倜傥的郎君这辈子也没谁能绑得住,不想这便被困住了。”
“毕竟是怀了我的种,能让还是得让让的,等她生了,看爷还这不这样惯着她。”
这话不像认真说的,反而像是找补,几人又被他逗笑。
闻翊也笑,忍不住轻咳起来:“既如此,我们便不叨扰了,先行一步。”
他送着人走远,脸色立即沉了下来:“这是来给我下马威呢。”
石纯拍了拍他:“我说的,你尽快考量吧,我先走了。”
“我会好好考量的。”他缓步回到内室,却见婉妘并未睡着,坐在床边不知在想什么。他急忙走近,“可是听见方才外面说话了?”
婉妘点点头,抱住他。
他拍了拍她的背,轻声安抚:“莫担心,还没到那一步,他也不敢让人知晓你在我这儿,否则陛下一听便知晓当日他私自调兵只为追拿一个女人。”
“我明白。”婉妘顿了顿,“只是看到他就有些怕。”
“怕什么?”他弯了弯唇,“有夫君在呢,他不敢怎样的,你不是见过?你男人的武艺可比他高多了。”
婉妘窝在他怀里,安心了许多:“夫君,我饿了,方才没吃好。”
“好,我叫他们去做,想吃什么?”
“一时要说倒想不起来了,我去看看。”
外面没了旁人,又清静起来,和从前一般闲适。
到了晚上,迟迟未睡,婉妘突然道:“今日石小将军说京中有小娘子在惦记着你。”
“你一个下午欲言又止,就是为了这些?”季听雪觉得好笑,坐起身将灯点上了,“你是不知晓他那个人的嘴,说出来的就没几句实话,估摸是为了报复我要挖他眼睛故意说给你听的。”
“是吗?”婉妘也微微起身,如今早过了三个月,她小腹都有些微微隆起了。
季听雪捏了捏她的脸:“当然,我骗你作甚?”
她沉吟片刻,又问:“那万一真有呢?”
“有就有呗,又与我没有什么干系。”
“怎么没干系?”婉妘垂眸瞥了一眼,轻哼了声,“火气这样旺,能忍得了?”
他将人手牵过来:“这不是有心肝儿给夫君消减?”
婉妘红着脸瞅他一眼,低声道:“先将灯吹了。”
翌日晌午,婉妘刚醒,便瞧见他坐在罗汉床上在写些什么。
“听雪?”婉妘唤了一声。
他立即放下笔,走了过来:“醒了?早饭正热着,早些起来将早饭吃了。”
婉妘扶着他缓缓起身,眼神没离开过罗汉床上的小桌:“你在写什么?”
“你来。”他牵着人走至桌边,没待人发问,便解释,“这是和离书,还有一份籍书和一份盘缠。我知晓你总容易多想,这些东西你收好藏起来,若有一日我真待你不好了,你拿着天高任鸟飞。”
婉妘微愣,手下意识要去接那张和离书。
他突然又收回去,补充一句:“但你得答应我,若有什么不满,该与我直说,先弄清了缘由,确认了是不是真到了无可挽回的那一步了,不许闹了脾气闷在心里一声不吭就走了。”
第69章
婉妘点点头, 鼻头有些发酸,双手接下那张和离书。
“我知晓你心思重,现下有了身孕, 更爱胡思乱想了。也不怪你, 听他们说怀孕了就是容易乱想,你将这些藏好,也算是有个底气。”
“夫君……”她眼泪吧嗒掉了下来。
季听雪急忙抱住她,揉揉她的背:“哭什么?我不是不要你了。”
“我知晓我知晓。”她胡乱点头。
“罢了, 想哭便哭吧,哭好了将东西收起来, 洗漱吃饭。”季听雪搂着她坐下, “到夏末了天气有些凉了,不能只穿着身寝衣就起身了。”
“好。”她哭过,鼻音有些浓重。
季听雪捧起她的脸,轻轻将她脸上的泪擦干:“去洗漱?这都快中午了,肯定饿了。”
她自己也抹了抹眼泪, 跟着他走。
“现如今外面还不太安定, 你想出去学诊脉的事恐怕得推迟了。不过今日有大夫来诊脉,你若有什么想问的, 也可以留人多问问, 我们多付些诊金就是。”
她能理解, 并不觉得委屈,吃完早饭后照常去后面山上散步。
刚走没多久,外面突然一阵骚乱,她刚停下脚步, 便听外头喊:
“崔婉妘!崔婉妘!崔家没了你也不会好过!”
她眉头慢慢拧起:“是崔家的人来了吗?”
季听雪眉头也拧起:“你不必理会,回房里歇着, 我去看看。”
“前些日子有人总来这里寻事,也是崔家的人吗?”她恍然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