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臣并非是因礼部尚书的几句话。”苏尧道:“臣此次进京就是为了归还兵权。”
楚鹤眸子一眯,他审视苏尧,见他态度诚恳,是真的想归还兵权,他已经故意放了消息,中秋过后会让苏尧去南疆平乱,他应当知道了才是,怎么会突然上交兵权。
余光瞥见苏渝嫣,心中豁然开朗。
上交兵权怕是为换她婚姻自由,楚鹤轻扯唇角,看来,将苏渝嫣与皇族连在一起是对的选择,才只是一道赐婚圣旨,一向沉稳的苏尧这便急了,若是再发生点别的呢。
他眼底涌上戏谑笑意,声音却更显柔和:“阿尧,朕知你心中所想,你赶了那么些天的路,定是累了,快带着府中人坐下吃些东西,待宴会结束,朕在与你下棋畅饮,再谈此事可好?”
“臣多谢陛下。”
大殿之中歌舞再次升起,坐在苏尧下手的几个大臣连连向他举杯敬酒,前段时间朝中都在传陛下有意灭瑞王府,是以,礼部尚书今日才敢这样同苏尧说话,其余人也就看戏。
可刚刚看陛下的样子,明明与苏尧关系甚好,怕得罪了苏尧,日后难做,才想着又与他拉近关系。
*
宴会结束,待大臣极其家眷皆离开,楚鹤才带着苏尧一同前往他的宫殿,不知他们会谈到何时,苏渝嫣也站起身准备离开,就见秦月嫡出的三公主和七公主缓缓朝她走来。
三公主从小习武,一身劲装显得利落又英姿飒爽,她下颚微扬,“天色尚走,你我也是表姐妹,不如同去郊外骑马踏青如何?”
苏渝嫣知二人对她并无亲情,本想拒绝,却听苏韵道:“大姐,我听母妃说你骑术很好,你可以教我骑马吗。”
她目光胆怯,小心翼翼。
苏渝嫣心口软了软,笑着应了声好。
三公主双手背后,姿态总是高人一等,“别带婢女和侍卫了,人多太闹,我和七妹也不带。”
苏渝嫣便只好让初夏和随安先护送慕容绣回府,自己带着苏韵上了另一辆马车。
三公主和七公主是骑马而来,苏渝嫣到的时候两位公主已然等了一会,见了她,七公主一脸的不耐,“慢死了。”
“二位公主骑马,我做马车,这要是还比你们快,那公主这些年的骑射岂不是白学?”苏渝嫣笑容浅淡,公主又如何她可不惯着。
七公主气得脸色涨红,还想说被三公主制止,压低声音道:“一会有出气的时候。”
苏渝嫣在马鹏挑了两匹比较温顺的,将其中一匹马的缰绳递给苏韵,然后扶她上马,见她脸色发白,害怕的手止不住颤抖,苏渝嫣道:“韵儿别怕,你双腿夹紧,不要贴在马鞍之上,身体坐直。”
苏渝嫣牵着缰绳,让苏韵慢慢熟悉不再害怕,慢慢的,苏韵脸上表情渐渐缓和,一颗心也逐渐放下来,“往年秋天,若父王在王府里,总会带着大姐出去打猎,要是今年我也会骑马的话,大姐可不可以带我一起去?”
“当然可以。”苏渝嫣看着苏韵总是一副小心翼翼,似是怕她生气的模样,她轻抚她手背,温声道:“韵儿,我们是一家人,你若想去就算不会骑马我也会带你一同前去。”
“一家人不必刻意讨好,也不必小心翼翼,我总会护着你的。”
苏韵眼眶一热。
有马蹄声靠近,她坐下马儿似是不安开始左右乱动,苏渝嫣回头便见三公主的马正发了疯似的朝她们奔来,那速度快的令人看不真切,她瞪大眼,脸上血色褪尽,反应过来后忙翻身上了苏韵的马,紧紧一夹马肚,马儿飞奔出去好远,再回头,三公主已然制住那匹疯了的马。
三公主站在马背之上,扬了扬手中鞭子,挑眉笑道:“你骑术确实不错,不如比试比试?”
“你妹妹和我妹妹就缓缓跟在我们身后,刚好可以作伴。”
缩在苏渝嫣怀里的苏韵探出头来,似是还有些惊魂未定。
“大姐,你去吧我没事。”
苏渝嫣心中怒气升起,双眸冷冷盯着三公主:“若要比试说就是了,三公主这等行为实在太不把人命放在眼里,实在不配为皇室公主。”
“一个小小庶女与百姓有何区别,贱命罢了。”三公主唇角笑意越发冷淡,“忘了,不是庶女了,是嫡女,可那又如何,也是贱命一条。”
“贱命?”
苏渝嫣骑马至三公主面前,大方迎上她挑衅的目光,“三公主怕是不知,正因你口中的贱命你才能好好的在那皇室当尊贵的公主。”
“若他们都是贱命,三公主又是什么呢?又能比他们高贵到哪些地方去?”
“苏渝嫣!”三公主气的浑身颤抖,苏渝嫣却不在搭理她,骑马进了树林之中。
这树林茂密,每每夏日京中贵女或是公子就喜欢来这赛马踏青。
苏渝嫣快马行驶一段路后便缓缓停下。
“怎的这样慢?你是怕了?”随后而来的三公主拉住缰绳停下,见苏渝嫣朝四周看,坐下的马也是慢慢走着。
“公主先行,我随后来。”
“谁先出树林就算赢,输了的人可是有惩罚。”
眼见三公主骑马走远,苏渝嫣却仍是不着急,她天生对危险气息察觉灵敏,这树林并不安全,也不知苏韵在何处,她蹙了蹙眉,心中不免焦急。
“啊。”一道尖叫声响起。
是苏韵。
苏渝嫣手心收紧,声音似乎是从前方传来的,她怎会在自己前面?难不成抄了近道?听这叫声,莫不是摔下马了。
这样想着,她更是焦急,忙快马行去。
远远见到摔在树林中的苏韵,她勒马停下,跑过去将她扶起,“韵儿,摔倒哪了?”
“没有,就是被吓了一跳,手背脱了层皮。”苏韵脸色苍白,当真是被吓得不轻。
“你怎会在我前面?”
“七公主带我来的。”
苏渝嫣心头一紧,未来得及在开口,后背突然被一个猛踢,等她反应过来之时,已经掉入一个深深的坑洞里。
上面是苏韵的哭喊声。
“大姐。”
“别装了。”三公主语气嘲讽,“本公主饶你一命,放你回瑞王府,你不是嫉妒她吗?她死了,你就是南都郡主。”
“回了王府你知道如何说吧?”她紧紧拽着苏韵墨发,一字一句道:“敢乱说话,本公主弄死你。”
“三公主,你在京中敢对我动手,就不怕我父王和陛下知道吗!”苏渝嫣带着怒气的声音从洞口传来。
“你父王都要死了,本公主还怕什么?”
“你说什么?”苏渝嫣惊得瞪大眼,却再听不见三公主的声音。
“三公主,你说什么?你再说一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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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章 打脸
◎“被亲生父亲追杀”◎
苏韵十分狼狈回到瑞王府。
浑身湿透,脸上还有很重的巴掌印。
这可把看门的小斯吓了一跳,没一会,府里就传了开来,慕容绣着急忙慌的从院中跑出,一见到苏韵这模样,吓得险些晕过去,幸好一旁的嬷嬷赶忙扶住。
她心疼的上前,“韵儿,你这是怎么了?”说着,她朝后看了看,“嫣儿呢?怎么没同你一起回来?”
苏韵紧紧咬着唇,不发一言。
“你这孩子,说话啊,到底发生了何事?”
发生了何事。
苏韵抬眸看着面前的慕容绣及周围的侍卫家丁,脑中响起三公主的话。
没了苏渝嫣她就是南都郡主。
父王眼里只会有她,会像疼爱苏渝嫣那般疼她,府中人也会尊敬她,待她好。
她攥了攥拳头,终于哭了出来,“母妃。”
“大姐教我骑马时,我不慎摔下马,就被大姐训斥几句。”苏韵哭的一抽一抽的,当真是委屈至极,“我觉得委屈与大姐争论了几句,却不想大姐竟打了我。”
“还连同三公主将我推下湖,幸好马鹏有人在看守,我才被救上来,否则我今日怕是见不到母妃了。”
说完,她哭着扑进慕容绣怀里,放声痛哭。
慕容绣听着,心疼的不行,面上也有了怒色,“嫣儿平时张扬跋扈对旁人动手便也罢了,如今怎么连你都打,待王爷回来我定让他主持公道。”
“韵儿不哭,母妃不会让你受委屈的。”
初夏也是闻声赶来的,以为苏渝嫣回来了,正带着刚做好的糕点出来迎接,哪知才到就听见这母女的对话,气得她摔了糕点,撸起袖子就一把扯过苏韵。
“你再说一遍试试?”初夏那眼神都能杀人了,敢这样污蔑苏渝嫣,当她是死人吗。
“郡主对你如何你心里没点数?”说到这她就来气,哪次出府见到好的东西苏渝嫣没给苏韵带?
慕容绣见状,气得手帕都快捏碎了。
“大胆!你一个贱婢也敢对小姐动手。”她怒道:“人呢?都死光了?你们就这样看着二小姐被一个贱婢这样对待,是不想要你们的命了吗?”
一旁的侍卫们,面面相觑,初夏是苏渝嫣身边的大丫鬟,武功还是苏尧亲自传授,在府中地位自是不必说,让他们抓人,待苏渝嫣回来,那他们还不得完了。
最后还是领头的侍卫站出来,他摸了摸鼻子,轻扯初夏手臂,“初夏,你先放手,先问清楚再说。”
初夏甩开那侍卫,又恶狠狠瞪着苏韵,“郡主呢,在何处?”
苏韵已经是被吓得脸色褪尽,看着初夏和王府侍卫如此护着苏渝嫣,她更是打定决心,道:“大姐和三公主比我早回来,我不知她在哪。”
她现在心中只希望,苏渝嫣尽快被毒蛇咬死。
“真的。”苏韵眼泪又吧嗒吧嗒的掉,“我没有骗人,大姐打了我之后就和三公主七公主一起走了,并未等我。”
瑞王府的侍卫谁不知道苏渝嫣与三公主虽是表姐妹却一向不和,苏韵这话说出几乎没人信,只惹得众人蹙眉,怕是苏渝嫣遇到什么危险了。
马蹄声扬长而去,初夏看向门外。
依稀只见一个黑色身影,她大概能认出是随安。
他去寻苏渝嫣了。
初夏放开苏韵,朝侍卫道:“十个人跟我出府,去找郡主。”
*
皇宫,紫宸殿。
楚鹤将手中黑子放在棋盘,幽幽开口:“你今日未免太冲动了些,着实把朕吓了一跳。”
“臣并非冲动,是真的想上交兵权。”苏尧也不介意楚鹤的多番试探,只无奈道:“臣老了,也只是想守一承诺。”
“哦?”楚鹤来了兴趣。
“阿璃不愿嫣儿入宫,臣没能护住阿璃,后半生拼了这条老命也要把和阿璃唯一的女儿护住,完成对她的承诺。”
说到此处,苏尧心中就疼痛难耐。
秦璃本来可以好好活着的,可怪他一时疏忽,让绒狄人将她抓了去,在两军交战时,绒狄人拿她威胁自己投降,秦璃不愿他为难,咬舌自尽。
而他却只能眼睁睁看着。
楚鹤叹出一口气:“阿尧,这些年苦了你了。”
他又将一枚黑子放入棋盘,刚刚还胜负难分的棋局,因黑子的落下,立马定输赢,楚鹤挑眉笑道:“阿尧,你还是赢不了朕。”
“永远赢不了朕啊。”
“陛下棋艺高超,哪是臣能比的。”
“南疆战乱未平,蜀国又想趁机作乱,朕实在忧心啊。”楚鹤眉头一皱,突然转了话题。
“蜀国?”
苏尧心下疑惑,蜀国皇帝三月前驾崩,蜀国无太子,能担大任的只有年长的三皇子和手握兵权的七皇子,群臣商讨过后决定拥立七皇子为帝,哪知七皇子刚登基不久,三皇子便举兵造反,蜀国因此大乱,西凉趁机大军压近,想吞并蜀国,无奈,二位皇子才联手对外敌。
那边战况还不知如何,就算是胜,蜀国也是惨胜,应该好好休养生息才是,如今又作妖是不想在这乱世之中存活?
楚鹤道:“那边传来消息,蜀国大胜西凉后,似乎是与南疆联手,想要攻打楚国,听闻二国还放下大话,要将我楚国大壁江山都拿去。”
当真是好大的口气。
苏尧却是皱眉,他与蜀国七皇子算是认识,曾在战场上相见,听闻他名声要与他一战,可得知他意外中了蜀国毒草之毒,军医皆束手无策时,他单枪匹马入南都军营,只为给他送解药,对此,他解释是惜将才。
身为将领,应当死在战场之上,而不是区区一个小毒又或是被奸逆之人谋害。
苏尧欣赏他,二人还曾一起在月下喝过酒谈过这乱世。
七皇子是个胸襟坦荡且爱民如子之人,绝不会在此时再让百姓陷入水深火热之中。
莫非作妖的是三皇子?
“阿尧,你当真要上交兵权?”楚鹤定定望着苏尧。
这大殿中只有他们二人,他眼眸里的试探怀疑尽显,见苏尧点头,他轻轻抿了一口茶,才开口:“朕可以答应你,不让南都郡主入东宫。”
“朕也准许你,上交兵权。”
“臣叩谢陛下。”苏尧忙跪下,郑重行礼。
“不过朕有一要求。”楚鹤又道:“朕要你中秋过后去平定南疆和蜀国,之后你便一人回南都吧,南都军便留在南疆镇城池。”
他是要苏尧彻底铲除南疆和蜀国。
“待你回来,朕会宣旨,南都郡主与太子的婚约作废,你带着瑞王府诸人归隐吧。”
苏尧原本还忧心忡忡,听闻这句话,心中松下一口气,浅浅勾着唇角:“臣多谢陛下。”
*
待苏尧走远,楚鹤才缓缓转动桌上的棋盒,身后墙壁被打开,里面一个身穿浅绿色长袍的男人缓缓走出来,男人通身泛着贵气,眉眼上扬,似是不屑又不羁。
若苏尧在场,定能认出他身份。
蜀国七皇子。
“七皇子,觉得如何?”楚鹤端起茶杯,问道。
“我已传信到南都,想必瑞王出宫便能收到从南都送到京城的信,只是不知他是否会怀疑。”
“放心吧,不会。”楚鹤肯定道:“他前脚接到信,后脚就会接到女儿出事的消息,怎会细想,他只会愿着赶快去南疆,赶快归隐。”
“如此便好。”七皇子不免担忧道:“陛下,若来日苏尧知是我设计,怕是……”
“他不会知道的。”
楚鹤眸底笑意越来越深,“等他从南疆回来,这世上就不会有瑞王府了。”
闻言,七皇子身侧拳头微微收紧。
他敬苏尧,但没办法,苏尧必须死,死了蜀国才能存活,楚国的不败神话才会消失,蜀国并未大乱,只不过是做的一场戏罢了,他们要的就是要出其不备,给人当头一击。
曾几何时,他们也是大国,却因苏尧的战斗力,而节节败退,此次听闻京中消息,楚帝动了铲除苏尧的消息,那此时他们凑上前助力一把谋好处又有何不可呢。